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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上俯瞰,鬥牛郡以西的地界,崇山峻嶺之間,有一道深壑蜿蜒千里。
若是置身於深壑之中,眼前便是一道長長的峽谷。但見峭壁聳立,樹藤纏繞,草木幽深,人跡罕至,顯得異常的偏僻寂靜。
據北山傳音交代,這便是枯木峽。分手之後,於此地碰頭。而幾個時辰過去,他遲遲沒有現身。
“莫非他獨自逃了……”
峽谷的空地上,坐着六道人影。
分別是豐亨子、樸採子、沐天元,以及仲權、宣禮與章元子。
其中的沐天元,雖爲高人,卻性情急躁,忍不住發出疑問。而他不待迴應,又提議道:“兩位兄長,你我何不離去?”
豐亨子與樸採子,相繼搖頭——
“我早有此意,徒呼奈何!”
“你我留下斷後,耽擱的太久。雖然擺脫了刑天,卻也弄不清原界同道的去向,一時又不便找尋,眼下唯有暫避此地。”
“哼,那個北山,極爲詭詐,只說枯木峽,卻不說玉真人的下落。如若不然,你我何苦在此等候!”
便如沐天元所說,某人僅僅告知一個枯木峽,便騎着戰龍跑路了,如今害得六人在此苦等,卻又無路可去。
豐亨子與樸採子換了個莫名的眼色,轉而看向另外三人。
“想不到我原界家族中,竟然藏着玉神殿的弟子。”
“事已至此,三位不必隱瞞,且說說北山,他是何來頭。”
“不錯,原界家族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不敢說一一盡知,卻也有所耳聞,竟從未聽說過這個北山。既然他是玉神殿弟子,三位必然知根知底,且如實道來,也讓沐某長長見識!”
仲權與宣禮、章元子,坐在四五丈外,或許藏着心事,皆沉默寡言而顯得頗爲拘謹。誰料三位前輩提起某人,興趣愈發的濃厚。
“啊……”
仲權神色微愕,左右張望,見兩位同伴神色躲避,他只得拱了拱手道——
“北山……我三人與他並不相熟!”
宣禮與章元子,趁機附和道——
“嗯,不熟……”
“一點不熟……”
沐天元瞪起雙眼,叱道:“同爲玉神殿弟子,怎會一無所知?”
豐亨子與樸採子也是心懷不滿,雙雙拉下臉色。
“前輩息怒!”
仲權尷尬賠笑,佯作無奈道:“我等雖爲玉神殿弟子,卻要相互避嫌,故而分散各地,彼此之間鮮有往來。”
有關某人的來歷,他沒有吐露一個字,而話語之中,又毫無破綻。此人的世故精明,由此可見一斑。
“哼!”
問不出個所以然,沐天元只得作罷,轉而伸手撫須,沉吟道——
“那個北山,極爲的古怪……”
仲權與宣禮、章元子換了個眼色,皆暗暗鬆了口氣。
有關某人的來歷,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分明他相貌陌生,偏偏又似曾相識……”
沐天元的話語聲未落,豐亨子與樸採子深以爲然——
“他的口音……”
“應該是他,口音同爲一人。他三番兩次出聲,於關鍵時刻逆轉危情。尤其他勇鬥惡龍,協助你我斷後,他的膽識與手段,遠超常人……”
“不,我是說他……”
豐亨子對於某人的口音,有着不同的解讀。而他正要分說之時,神色一動。樸採子與沐天元以及仲權三人,皆不約而同的擡頭看去。
峽谷幽深,使得天光也變得黯淡朦朧。
便於此時,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由遠而近,好像是尋覓而來,轉瞬現出身形,就勢飄落而下。
“咦,諸位已先到一步啊!”
“哦,北山……”
豐亨子拈鬚頷首,神態矜持而又不失威嚴。而他與樸採子、沐天元,皆坐着未動。倒是仲權三人,紛紛起身相迎。
來人的正是北山,或無咎。
無咎落在十餘丈外,擡眼左右打量着峽谷,沒有發現異常,他這才“啪”的一甩袖子背起雙手,然後看向衆人而似笑非笑道:“諸位倒是安然無恙,而本人卻……”
他欲言又止,很是感慨的樣子。
豐亨子有些尷尬,慢慢站起身來,稍稍舉手致意,出聲安撫道:“此番斷後,北山勞苦功高,回頭見到玉真人,爲你美言幾句!”
樸採子、沐天元,也隨後起身。
“是啊,北山道友辛苦了!”
“而如你所言,有何不妥?”
“嘿!”
無咎突然咧嘴一笑,滿不在乎道:“本人差點被兩頭惡龍給生吞活剝了,所幸及時逃脫。哎呀,諸位不必拘禮,請坐——”
他甩着大袖子走向六位同伴,嘴上謙虛客套,卻徑自撩起衣襬坐下,已然是反客爲主的架勢。
豐亨子與衆人再次坐定,禁不住凝神端詳。
某人坐在三丈外,面皮焦黃,鬍鬚稀疏,神態有些猥瑣。嗯,就是猥瑣。便如同凡俗的市儈之徒,不是一般的猥瑣。唯獨他深邃的眸子與閃爍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豐家主?”
“嗯……”
四目相對,隨即傳來質疑聲。豐亨子頓時耷拉眼皮,卻又手拈長鬚,隨意道:“據說你來自北山家族,緣何又成爲了玉神殿的弟子呢?哦……”他稍稍一頓,淡然又道:“你屢次出手化解危機,卻從未顯示你的修爲來歷,莫非有所顧忌,因而有所隱瞞?”
樸採子與豐亨子點了點頭,默默打量着某人的一舉一動。
而仲權與宣禮、章元子,同樣的神色關切
豐亨子不僅是家族之主,而且是南陽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修爲、名望,他的眼界、閱歷,皆遠超常人。即使他輕描淡寫,也能一語道破玄機。
便如話語所指,某人雖然屢次暗中出手,卻一直沒有顯露真實的修爲,而如今面對三位高人的質疑,只怕他難以隱瞞下去。
果不其然,無咎微微一怔。
而不消片刻,他又滿不在乎的笑道:“嘿,豐前輩不問我如何脫險,反而橫加質疑。枉我捨身斷後,卻遭這般對待,前輩過河拆橋的手段,着實令人寒心吶!”
豐亨子的臉色一僵,卻聽又道——
“而本人的來歷,當然與玉真人有關。前輩的詢問,不僅觸犯了玉神殿的規矩,也然涉及玉真人的隱私,譬如他的嗜好,他的陋習,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以及他最爲憎恨別人知曉他的底細,要不要我與你說一說……”
“罷了、罷了!”
豐亨子急忙擺手,道:“恕我冒昧,此事罷了!”
又是觸犯玉神殿的規矩,又是涉及玉真人的隱私,誰敢繼續詢問某人的來歷,只能表示歉意而就此作罷。
無咎聳聳肩頭,適時收聲不語。
而樸採子與沐天元不甘作罷,趁機問道:“你與玉真人,應有約定,如今我原界弟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請如實告知,以便及時尋去!”
無咎擡手撓着下巴,沉吟道:“枯木峽……不對啊,此地纔是枯木峽……奈河谷,嗯,正是奈河谷。”言罷,他又自嘲笑道:“嘿,初來乍到,着實弄不清東南西北。前輩應該知曉,就此尋去便是。”
三位高人,皆神色疑惑——
“如何尋去?”
“我三人對於玉神界,無從知曉。”
“有關奈河谷,更是聞所未聞……”
“按圖找尋,並非難事!”
“何來的圖簡?”
“啊……”
無咎驚訝一聲,難以置信道:“玉真人沒有贈送玉神界的圖簡,怎麼會呢?”
三位高人,更是面面相覷。
“他持有玉神界的圖簡?”
“他從未提起……”
“否則何必困在此地……”
“哎呀,很不應該啊。置身異域,沒有圖簡指路,原界的十數萬衆,勢必寸步難行。或許玉真人另有計較呢,且稍安勿躁……”
三位高人顧不得玉真人,齊聲問道——
“北山道友,你是否持有圖簡?”
“有啊,不過……”
無咎扭過頭去,似乎不有所顧慮。
而三位高人極爲默契,起身拱手——
“北山道友,能否拿出圖簡分享!”
“這個……”
無咎回過頭來,犯難道:“此舉有違玉真人的本意,我擔當不起……”
“圖簡雖小,卻攸關原界家族的生死存亡。還請北山道友放寬肚量,濟世爲懷!”
三位高人的話語誠懇,卻左右散開,分明是索取不得,便動手強搶的架勢。
無咎似乎怕了,遲疑道:“唉,誰讓我是個慈悲心腸呢!”他翻手拿出一枚玉簡,卻又正色道:“三位前輩欠我一個好大的人情,再不能過河拆橋而有忘恩負義之舉!”
三位高人面露笑容,連連點頭承諾——
“北山道友,只要你交出圖簡,我與樸兄、沐兄保你無恙,並答應在你危難之時出手相救。”
“不僅如此,我原界家族的十多萬弟子也欠你一個人情!”
“我三人從不輕諾,你還有何顧慮?”
“沒了!”
無咎很是痛快,擡手一揮。
豐亨子一把抓住圖簡,遂即與兩位同伴查看起來。
而無咎則是轉過身去,抄起雙手,安然端坐,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