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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峽谷的盡頭,擁擠着七八百個疲憊不堪的兵士。
眼前乃是一片山谷,不下數百里的方圓。其中土山縱橫,溝壑無數;即便稍顯平坦,卻又起伏不平。隨着寒風掠過,陣陣塵沙飛揚。漫天的荒涼之中,仿若有莫名的殺機在蟄伏、潛藏,只等待着瘋狂的那一刻,只等待着殺戮的那一刻!
此處,便是始南谷。再去數十里,則爲始州國所佔據的始南城。
三日之前,姬魃帶着二十萬大軍長途奔襲。三日之後,姬少典麾下的十萬人馬接踵而至。而始南城戰況如何,未見分曉。於是姬少典馬不停歇,直奔始南城撲去。要知道姬魃早已搶先一步,若是再被他獨佔了功勞,所謂的王位之爭,亦將就此分出輸贏。
不過,姬少典雖然忙着爭功,卻也沒有忘留下兩萬人,以便據守通往始南谷的四處要道。而破陣營則被分到了最西側的虎尾峽,也是最爲偏僻的所在。且不得軍令,不得後退半步,否則全營連坐,人頭落地,等等。
煙塵尚未散去,戰馬猶在嘶鳴,諸多大車堵在一起,破陣營的戰旗呼啦啦迎風作響。
無咎騎在馬上,裹緊的戰袍露出一張臉,猶自眯縫着雙眼,默默打量着山谷的情形。
祁散人跟在一旁,自言自語:“如此甚好,至少免了殺戮……”
而左右的兵漢們卻是憤憤不已,各自嚷嚷着——
“各營前去立功,而破陣營卻要留守後方,此番豈不是白跑了一趟,欺負人啊!”
“我呸!早知如此,說啥也不來了!”
“孃的,接連跑了三日,累死老子了,瞧瞧,靴底都磨沒了……”
“想我破陣營亦曾縱橫沙場威風八面,如今卻兵寡將微而大不如前,無非充個人數而已,奈何……”
“虎尾峽地處偏僻,也算是易守難攻之地,即便有所意外,也不會遇到始州國的大軍,且撐過幾日,回家抱孩子去!只是無緣軍功,叫人鬱悶……”
“唉……”
衆人雖然牢騷滿腹,倒也情有可原。大軍頂風冒雪長途奔襲,定然打得始州國措手不及。而眼看着立功在即,卻只能袖手旁觀,換成是誰都不樂意,更何況還指望着賺取功勳而養活家小。
而主將始終不吭聲,衆人也只得閉上嘴巴靜候吩咐。
寶鋒與幾個老兄弟撥轉馬頭到了無咎的面前,舉手致意:“還請公子下令……”
無咎還在衝着遠方默默出神,聞聲回過頭來,不解道:“如何下令?”
這位破陣營的將軍,雖自詡熟讀兵書戰策,卻從來不理軍務,早已成了一位撒手的將軍!
寶鋒見怪不怪,分說道:“此處已是戰場所在,不容懈怠!”
無咎的眼光掠過衆人,微微點了點頭:“嗯,寶大哥便宜行事!”
不管是寶鋒,還是刀旗、馬戰鐵與呂三等諸多兵士,皆盔甲不整,滿面灰塵,嘴角乾裂,神情疲憊。連日行軍艱苦,可想而知!
寶鋒也不推辭,在馬上直起身子揚聲命道:“就地紮營,探馬巡弋,但有號令,相機而動!”
衆將士聽命,一陣忙亂。
峽谷雖然不大,卻也有數十丈的長短,左右則是高矮不等的土山,形同一道屏障擋住了始南谷。由此往東,另有三處來往的必經要道,均要寬闊通暢許多,彼此相隔二三十里,各有數千、或是上萬兵士駐守。相對於擺兵佈陣,偏僻的虎尾峽根本不利於交戰。在此處駐軍,不過是爲了防患於未然。也就是說,姬少典根本沒將破陣營的這七八百人放在心上。
無咎打量着峽谷兩側的土山,又回頭看了眼前方的山谷,突然出聲道:“且慢……”
正當衆人忙碌的時候,從不插手軍務的將軍發話了。
“將大車卸下貨物盡數擺在谷口之外,前後三道圍成陣勢;再將土石堵住通道,僅留一馬之隙便可;營帳相隔百步,糧草輜重與戰馬另行安置;兩百兄弟扼守要道,餘下的兄弟上山左右策應……”
“公子!大軍攻勢正盛,你我緣何擺出守陣?”
寶鋒很是不解,出聲詢問。忙碌的衆人各自停下,一時沒有主張。
此前的陣勢,便於聽從號令而隨時出征。公孫將軍卻要封死峽谷,擺明了不想往前半步。而兄弟們參戰心切,還想着意外的收穫呢。
祁散人在一旁瞧熱鬧:“主將無能,累死三軍。”
無咎遲疑了片刻,轉而擺手:“不得囉嗦!”
他驅馬返回峽谷,抓起馬鞍上的那把黑劍跳下馬背。山北形同峭壁,南端則是地勢稍緩。
他腳尖點地縱身躍起,三兩下便爬上了西側的土山。
他平日裡很少發號施令,也從無將軍的派頭,如今卻是一反常態,身手矯健異常,渾然便似當初痛毆鐵騎營時的果斷,且頗爲灑脫不羈。
寶鋒只得吩咐兄弟們依令而行,峽谷中再次忙碌起來。
峽谷兩側的土山不過百丈高,山頂的四周覆蓋着積雪,人在山頂之上,頓覺狂風撲面。
無咎獨自站在土山頂上,手倚長劍,任憑戰袍披風高高捲起,只管衝着北方默默眺望。
清冷的天光下,山石丘陵交錯縱橫,風沙肆虐中,滿目的荒涼。神識的盡頭,隱約見到大隊的人馬正在慢慢消失。再遠處便該是始南城,而戰況如何至今不明。
……
開闊的山坡上,大隊人馬蜂擁而至。
數千鐵騎簇擁的王旗下,金盔金甲、胯下黑馬、火紅披風的姬少典便如衆星捧月一般顯得極爲醒目。而他趕到此處,竟然有些焦急,一邊策馬奔馳,一邊與左右的紫鑑、紫元兩位供奉出聲詢問。
數裡之外的山谷中,出現了一座土城。其夯土爲牆,左右三十餘里,角樓拱衛,城池森嚴。且城牆之上,還飄揚着始州國的戰旗。
毋容置疑,那便是始南城。
不過,正中一道門樓早已坍塌半邊,且濃煙滾滾,火光沖天。而左右的城牆附近,還散落着毀壞的木梯、木樓、石機等攻城器械。四周則是堆滿了死屍,滿地的狼藉。
據兩位供奉所說,姬魃的大軍已攻入城中,敵我巷戰正酣,雙方膠着不分。只怕明日清晨時分,便可奪取全城而立下大功。
時不我待,絕不能將功虧一簣!
姬少典抽劍出鞘,奮力往前一指:“畢功於一役,殺——”
數千鐵騎一馬當先,數萬兵士緊隨其後。還有上萬部落的漢子,更是奮勇爭先。
須臾,大軍穿過城門涌入城內。
擡眼看去,偌大的始南城好像已被血火吞沒。那斷壁殘垣,成堆的屍骸,以及血水橫溢的街道,還有隨風漫卷的煙火,渾然一處人間煉獄。
兩位供奉及時提醒,姬魃與王族長輩帶着人馬鏖戰於東城。西城敵勢稍弱,或許有機可趁。
姬少典不敢怠慢,帶着麾下兵馬直撲西城。當穿過成堆的瓦礫廢墟到了西城,卻見前方高牆壘砌,城垣堅固,且有修士巡弋,顯然是有所防備。
淺而易見,始南國突遭偷襲,承受不住有熊國的強攻,於是只得放棄外城而固守內城。
見狀,紫鑑、紫元踏劍而起。對方也是不肯示弱,城牆上出現兩道御劍的人影,卻又彼此遙遙拱手致意,似有約定,接着各自遠遠退後而袖手旁觀。
仙門的修士,可以供奉於王庭,並匡正扶持一方,卻不得動手參與凡俗刀兵之爭。
姬少典知道仙門的規矩,命麾下各營攻打內城。
鐵騎營閃開空隙,數千盾牌甲兵列陣而出,接着又是上萬的壯漢舉着刀槍,以及一架架攻城梯往前撲去。而這邊尚未靠近,那三丈多高的城牆上突然冒出無數的人影。隨即弓弦嘣響,箭如雨下。轉眼之間數百漢子倒地,慘叫聲此起彼伏,躲過一劫的兵士繼續往前,誰料又是一陣箭雨瓢潑而至,其中還夾雜着火箭,與投擲的標槍斧頭。
一個兵士腿上中箭尚未倒下,又被火箭射中胸口。他纔將大聲慘叫,已被標槍透體而過當場喪命。
四五個兵士躲在一排木盾下,尚自慶幸,誰料火箭落下,四周頓成火海。衆人無處躲避,轉身就跑,卻相繼中箭,接着一個個撲倒在地。
十餘個兵士在躲閃之中好不易靠近了城牆,急忙舉起木梯往上攀爬。幾塊大石頭從天而降,木梯斷折,血肉橫飛……
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上萬攻城的壯漢倒下了兩三千。而有熊國的大軍,依然沒能靠近到城牆的百丈之內。
姬少典臉色鐵青,下令繼續攻城。
數千身着皮袍的漢子越陣而出,並推着載有木籠的大車,接着一起動手掀開篷布,上百蒼鷹與數百灰狼從天上地下撲向前方。
各營的兵士趁機發動攻勢,喊殺聲震徹四方。
而城牆上同樣出現了成羣的部落漢子,各自一陣忙碌。旋即一隻只獸皮紮成的鷂子帶着烈焰飛上半空,繼而又是數百個罈子落向地面炸開片片火光。隨之弩箭、標槍、手斧與碎石,呼嘯而下。
蒼鷹折翅,灰狼送命,攻城的兵士又是成批倒下,殘肢斷臂血肉狼藉慘不忍睹。
直至夜色降臨,火把點燃,有熊大軍依然在狂攻不止,卻依然難以靠近城池半步。
姬少典無奈之下,只得下令各營稍事歇息。他本人則是帶着一衆隨從坐在廢墟中的瓦礫上,任憑四周篝火熊熊,全無半分暖意,猶自神情陰沉。
不知是否應該有所慶幸,據說姬魃的大軍也是屢遭挫折。
三十萬大軍頂風冒雪千里奔襲,理該一戰功成。如今看來,始洲國根本不像是預料中的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