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自己說了什麼?仔細回想一下,好像有很嚴重的語病啊……
她趕緊點擊撤銷,可是林御風比她反應快多了,她剛點完撤銷,那邊已經回了句:“謝謝誇獎。”
好吧,原本是想數落他的,沒想到卻變成了誇讚……大概後腦勺受傷確實能夠影響智商。明天她拆完線後是不是該順便檢查一下智商呢?
第二天上午,她獨自搭乘地鐵前往醫院。可是進入了熟悉的地鐵站之後,她卻感覺到有些許的不同。這種不同並非體現在周遭景色的變化上。其實景色並沒有絲毫變化。她還能夠認得出地上那些彩色的指示線,牆上綠色的指示牌。只是,那種變化卻出現在她自身。
她居然讀不懂指示牌上的文字了。
那上面寫的是中文,沒錯。可是她卻認不出它們。
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試着向地鐵站臺走去,然後擡頭去讀站臺上方站名牌上的文字。依然無法讀懂。
手機上推送的今日新聞,她讀起來也跟讀火星文一樣,根本一個字都沒看懂。並且恐怖的是,連數字這種簡單的東西她都看不懂了,屏保上顯示的時間,對她來說就是抽象畫。抽象畫都比這數字好認,抽象畫起碼還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她內心是恐慌的。她很快便意識到後腦勺的撞擊給大腦留下了後遺症,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閱讀障礙症。而這種後遺症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她的編輯生涯將就此斷送!
而且不僅如此,凡是需要閱讀文字的工作,她都再也無法勝任。這就意味着,她這種沒法靠顏值只能拼實力的凡人,將永久的被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所淘汰。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淪落成乞丐流浪街頭,鈴音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幸虧她還記得從這裡出發要經過幾個站才能到醫院,不然連醫院都去不了。
然而到了醫院,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由於無法理解文字訊息,她連獨自掛號、尋找診室都辦不到。幸虧有穿着小黃馬甲的志願者帶路,不然她就會跟只無頭蒼蠅一般的在醫院大堂裡四處亂轉。
醫生的結論是,這是撞擊造成的暫時性的閱讀障礙,等淤血散盡便會自然好轉,不會持續太久。鈴音這才放寬心。
當個文盲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三天假期根本就不夠文盲康復的,她只好向林御風請假,請求再寬限幾日。幸虧手機應用都是以圖標的形式呈現,不然她連微信都找不到了。
她發了條語音消息給林御風:“我出現了閱讀障礙,不過你不用擔心,只是暫時性的。申請延長病假。”
Wind也發來語音回覆:“批准,加三天。要你何用。”
鈴音還是第一次聽到林御風發語音消息。他的聲音通過手機軟件的收錄再播放出來,比平時要圓潤了許多,聽起來沒有平日裡那麼的冰冷,反而有點可愛。
鈴音反反覆覆播放着他的語音消息,越聽越覺得好玩。
“謝主隆恩!”她回覆道。
到了第二天,她已經連應用軟件的圖標都有點無法看懂了。
因爲成爲了徹徹底底的“文盲圖盲各種盲”,她都不怎麼敢出門。
波梅今天很離奇的盛裝打扮,走出了房門。
“波霸妹,唉?你去哪啊?”
“逛街。”波梅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鈴音本來想陪她一起出門,但波梅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似乎也不適合去叨擾。而踏出這個門之後,萬一波梅不鳥她,她還得自己回來,很有可能迷路到死。算了,還是讓波梅自個兒冷靜冷靜吧,等她想通了,再陪她去醫院處理後續事宜。
鈴音獨自坐在家中看電視,或者應該說是聽電視。正百無聊賴快要睡着之時,手機發出“叮”的一聲響,是一條語音消息。
鈴音瞄了一眼此人好友頭像——一隻手錶。毫無意外的,還是Wind。
“在家?”
“想不在家也不行啊……唉~秒變文盲,現在好像還開始有點圖盲了。S城錯綜複雜,怕迷路,不敢出門。”
“哦。”Wind只回復了這一個字,便沒了下文。
鈴音等了半天,發現對方竟然真的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還挺失望的。
又變成一個人對着電視機發愣的狀態了。
鈴音不知不覺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恍恍惚惚之間,卻被電話鈴聲吵醒。
電話那邊傳來林御風冷颼颼的聲音:“發了幾條微信怎麼都沒回?”
鈴音剛睡醒,有點發懵,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林御風在電話那頭等了一會兒,只聽到鈴音的呵欠聲,他又說:“豬。”
“呀!”無緣無故又被罵成了豬,鈴音總算是被氣醒了,勢必要挽回尊嚴:“我說你這人怎麼總這樣,別人打個呵欠你也要嫌棄。”
“別廢話,快下樓。我在你家樓下。”
嗯?什麼情況?“你逗我呢吧?”鈴音趕緊拉開窗簾往樓下看,“我去!林御風……啊不,林大總裁~您怎麼有空大駕光臨啊?”
“快點下樓。”林御風的口氣聽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了。
林御風一生氣,那壓迫感就特別強,即使隔着聽筒,都能夠感受到濃濃的霸氣。
五分鐘之後,鈴音出現在樓下。
她喘着粗氣,顯然剛纔經歷過一翻忙亂梳洗,現在還沒能把呼吸調整過來。“林……林總,報到!”
林御風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脣角微微上翹,“不錯,沒讓我等太久。走吧。”
鈴音卻站在原地不肯動,“你要帶我去哪啊?能不能不搞突然襲擊?你要尊重我的知情權啊。”
林御風撇了撇嘴,似乎對於“知情權”這個詞彙並不怎麼認同。不過,他還是做了一番簡短的說明:“我想讓你陪我在這一帶走走。就當散步。”
散步?鈴音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林大總裁這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突然想要在工作時間跑出來散步來了?
林御風敲了一下鈴音的腦門,道:“做什麼瞪着個眼看着我?想顯示你眼睛大是嗎?”雖然確實很大。“既然已經滿足了你的知情權,可以走了吧。”
兩人在這一片老房子的小巷中慢慢的走着,一前一後。林御風在前,鈴音在後。
林御風不說話,鈴音也不太想跟他搭話。她覺得最近的林御風似乎總是被低氣壓環繞着,說話都愈發的吝嗇詞彙量。
“你在這住了幾年?”突然的,林御風開口問道。
“三四年了吧,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閒聊。”林御風隨口應道。
林御風今天確實有點不太正常啊。他是會突然跑來找人一起散步、閒聊的人嗎?他有這麼無聊嗎?
“所以,你不會是想見我,所以專門跑來的吧?”鈴音揚了揚眉毛,笑得特別得瑟。
林御風用一個敲在她腦門上的彈指回應了她。
鈴音捂住腦門上的包,抗議道:“過份!幹嘛又彈我腦殼啊?還總是彈同一處,要是變笨怎麼辦!”
“笨蛋即使變得更笨也還是笨蛋。”林御風用看小動物的眼神看着正在炸毛的鈴音,“沒有什麼損失。”
鈴音被損得不知道該如何還嘴,嘟着個嘴一個人往前走,刻意跟林御風拉開距離。
多次相處下來,她漸漸的不那麼敬畏他了。神的光環摘下之後的林御風,其實沒有那麼難以親近。他也和常人一樣,擁有喜怒哀樂,只是總是用淡漠的神情和冰冷的態度,在自己和他人之間築起高高的冰牆。
林御風笑着搖搖頭,緩步跟上。
兩人在七拐八彎的巷子裡走了一陣,漸漸的,巷子中的空氣便開始被食物的香味薰染。窄巷兩邊,偶爾有開着的窗戶,有穿着油膩圍裙的大媽大伯站在窗戶裡的竈臺後炒菜。“嚓嚓”,鍋鏟刮擦鐵鍋的聲音規律的響起,熱油與潮溼的青菜相觸,發出“呲呲”的輕微炸裂聲。木門下的階梯上,坐着戴眼鏡的老鞋匠,正用小榔頭“嘟嘟”的輕輕敲打着鞋跟上的釘子。剛剛買菜回來的大媽推着二十四寸的鳳凰牌單車,將車鈴打得“鈴鈴”直響。
這諸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熱鬧而和諧,充滿了生活氣息,共同匯聚成爲一曲市井交響曲。
林御風感慨道:“很動聽,這些聲音。菜,也很香。”
這些場景,這些香味,這些聲音,對於鈴音來說,都是日常司空見慣了的。“這就是小巷的味道,小巷的聲音。我天天都從這樣的味道和聲音中經過,早習慣了。不過,你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見識到吧?”鈴音的表情帶着一丁點的得意,揚着頭盯着林御風,那樣子就跟小朋友被老師表揚了一樣。
如果口袋裡有糖,林御風大概真的會忍不住把糖果都掏出來賞給她吃。
“聞到這麼香的飯菜香味,餓了吧?”可惜他沒有糖,只能用別的食物代替了。
鈴音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口水立刻嘩啦啦流得跟瀑布一樣。她摸摸餓扁扁的肚子,眼睛眨巴着,充滿了期待,“你要帶我去吃好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