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是妖族嗎?”嘯天仰頭看向遙遠的天空,聲音猶如來自深淵,冰冷而空寂,“你們,不過繼承了一點點先祖的血脈,也敢稱自己是妖族,也敢叫囂着爲妖族而戰,也敢恬不知恥的用妖族的名義去死,你們,不配!”
“妖族沒有你們這樣的弱者,妖族不會像你們一樣無知,妖族不會做無謂又會被唾棄的犧牲。 *”
“妖族是強大,妖族是天驕,妖族是主宰,妖族只屬於強者,而你們,只是強大妖族遺留在世間的一滴血,究竟是埋葬還是‘激’活這一滴血,決定着你們,最終成爲廢物還是強者。”
“你們,究竟是什麼呢?”
我們是什麼,我又是什麼呢?
平淡無奇的語調,卻刺‘激’着所有妖族的內心,他們低垂着頭,身體不停的輕顫,不斷在追問自己,究竟是什麼?
“我不想當廢物,我想當強者,我要成爲真正的妖族。”當雷森用力吼出心裡的話,其餘的妖族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激’昂,睜着赤紅的雙目,擡着頭嘶吼出心底的聲音,他們要當強者,要成爲真正的妖族。
“哼,聲音大就能當強者?笑話!”嘯天冷笑道:“告訴我,你們怕死嗎?”
“不怕。”衆妖族齊聲應道。
“不怕?那你們和傀儡有什麼區別?傀儡不會有痛覺不會感到恐懼,你們也一樣?”嘯天道:“別說些沒用的廢話,你們真不怕死,那你們真就完了,無‘藥’可救。”
衆妖族傻了,完全不明白嘯天在說什麼,他們經歷過太多的事,很多次就面臨着死亡的威脅,是,真到了快死的時候,不怕死不過是爲自己壯膽,讓自己死得沒那麼懦弱,可真有一線活下去的生機,他們又怎麼會真不怕死呢?
嘯天冷笑着掃過眼前的妖族面孔,沒有不帶傷的臉,沒有天真無邪的眼神,他知道他們經歷過很多事,但他們沒誰像他一樣,經歷過兩千年的掙扎,爲了活下去,他忍受了誰都無法想象的痛苦,他也曾差點徹底發狂,也曾想過結束痛苦,可每當這個時候,活下去的**一次次將他拯救了回來,支撐着他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他怕死,他比誰都怕死,貝同樣怕死,金瞳狼王也一樣,這世間追求大道長生的人,誰不是怕死之輩,要不然,何苦忍受修煉的枯燥無味,何必想方設法重塑強悍的‘肉’身,何須四處冒險尋找仙丹妙‘藥’。
嘯天垂下眼簾,用心感受着身體,這是一副多麼完美,充滿力量的身體,如果他不怕死,他可以用這幅身體橫掃人類修者和妖族兩界,相信絕大多數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腦子裡裝着妖族所有的典籍功法,從遠古到現在無所不含,他身邊還有青蓮,天蜂秘巢中幾乎包含了人類修者,從陣法到煉器到煉丹等幾乎所有的秘籍,這些東西足夠對付那極少能對他產生威脅的人或事。
他本無需自我封印,猶如他內心中不停唆使的聲音,這個世界還有讓他害怕的人和事嗎?他完全可以將這幅身體的潛力完全爆發,而後橫掃人妖兩界,從此站在世界的最高處。
可他沒有,因爲他怕死,極度的怕死,怕那幾乎不可能發生的萬一,讓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生命終止,所以,他寧願自我封印,寧願暫時龜縮在這裡,面對廢物一樣的妖族同類,調教慢慢成長的石傳衆人。
不管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老謀深算,又或者是怕死,他不希望效忠他的人,犯下這種弱智的錯誤,死並不可怕,怕的是不怕死的死去,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雷森,雷狸族天‘性’膽小,正是這份戰戰兢兢的小心謹慎,讓你們這支本不強大的妖族從古生存至今,若是你們雷狸族不怕死,你還會存在嗎?”
“我……我沒有說不怕死,我只是張開了嘴,卻什麼都沒喊出來,我本來想喊,可是……”雷森一臉羞愧又有些惶恐。
開口承認怕死沒什麼,這本就是雷狸族的天‘性’,可在熱血沸騰心情‘激’昂的同伴面前承認之前並沒有同樣的感受,讓他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神,但他又清楚的知道,雷狸族怕死並不是羞恥的事,要不然像雷狸族這樣弱小的妖族,早滅絕在時間長河中,矛盾的心情在嘯天的注視下,他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害怕不是壞事,真正壞事的事情是你在害怕時的顫抖,無法控制身體的狀態,這纔是你害怕的罪魁禍首。”嘯天道:“雷森,什麼時候你能控制住身體,你什麼時候纔有資格說自己是妖族。”
“控制身體?”雷森眼睛一亮,這本是雷狸族的一種技巧,時刻讓身體處於石化般狀態,即便遇見危險和害怕的事,身體的移動也像石頭一般,然後找到合適的時機再快速溜走。
族中長輩讓他修煉的時候,他總覺得這是沒用的技巧,發現危險就應該快速逃離,還像石頭一樣僵直着移動,那不是給敵人創造殺死自己的機會嗎?
不僅雷森沒有學習這‘門’技巧,雷狸族年輕的一輩,甚至父輩中也有不少沒有學習,現在恐怕只有少數幾個爺爺輩的雷狸族還掌握這種技巧外,再也沒有雷狸族會了。
雷森剛亮起的雙眼一暗,垂頭嘆息道:“這本就是雷狸族的族傳技巧,可惜我不會,族裡現在恐怕也沒誰會了。”雷森被俘已經很長時間,他不敢奢望族裡還一切安好。
“我會。”嘯天道:“只是我沒有太長的時間,讓你將這‘門’需要從小修煉的技巧慢慢掌握,你若真想學,最好有疼死的覺悟,這樣你還要學嗎?”
“我要學,”雷森握緊雙手,死死的瞪着雙目,強迫自己的身體不再顫抖,但身體彷彿不是他的一樣,篩糠一般的抖個不停,連他後面說的話都有些不清楚,“……死在學習族傳技巧的過程中,也比我不會強。”
“很好,下一個,還有誰怕死,上前一步。”嘯天道。
“我,其實我也很怕死,但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連累同伴。”電倫不安的低下頭,不敢看四周同伴的眼睛,“其實這次我們被俘,原因恐怕……恐怕是因爲我,因爲我身體散發的異香。”
“你們被人類修者追蹤,然後一網打盡?”嘯天道:“而且這件事是發生在你去偵察過之後?”
“是。”電倫點頭承認。
“哼,你也不是太笨,知道自己身體有異香,‘弄’來一些能掩蓋氣味的‘藥’囊戴在身上,以爲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可你怎麼會不知道,電鹿族的異香如果能輕易掩蓋住,你們來去如電的天賦又怎麼會被忽略。”嘯天冷笑道:“你不會以爲王室都是笨蛋,又或者是無法分辨好壞的庸者,連這點小事都看不清楚?”
“不,不敢。”電倫此時說不敢,但在這之前,在志同道合想爲妖族出份力的同伴面前,他曾經是多麼慷慨‘激’昂的諷刺王室,痛批那些‘蒙’蔽王室雙眼的庸臣,居然無視電鹿族這項種族天賦。
“王室最厲害的傳令兵一直都來自電鹿族,只是一般的電鹿族不知道而已,原因很簡單,想要掩蓋天生異香,成爲真正來去無影的傳令兵,所要承受的痛苦不是一般電鹿族可以負擔,在劇痛中死去的電鹿族很多,所以,只有電鹿族最強者纔有資格通過秘術祛除異香,你的那個‘藥’囊沒用。”嘯天道。
“沒用,怎麼會沒用,我只是猜測會是我的原因,但我試了很多次,明明什麼都沒聞見啊,你不信可以問他們。”電倫不敢相信,他忙轉向其他妖族,大聲道:“你們說是不是什麼都沒聞到,明明就是那些軟蛋叛徒出賣了我們,所以我們纔會殺他們報仇,你們說話啊,是不是這樣?”
所有妖族都一臉驚詫,他們之前明明沒有聞見異香,可在電倫大聲詢問後,一股來自電鹿族特有的異香,早已經將他們包圍住,彷彿之前大家的鼻子都出了問題,而此時纔好轉一樣。
“是我,我最先發現人類修者追蹤而來,但那時我們已經逃不掉了,我不想電倫臨死前還被大家責備,所以……”蘇亮站了出來,承認是他用了種族異能,將所有妖族的感知‘蒙’蔽,以爲人類修者出現是意外。
“蘇亮,你……”電倫的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先是因爲他死了多少同伴,後又因爲他害死了被誤會的妖族同胞,蘇亮是爲了他不受大家的責難,可是現在,他卻恨不得沒有被俘,早死在當初的戰場上。
“我知道不該這樣做,可以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捨命跑去刺探消息,然後又爲了意外而受到責難,我當時真的以爲是場意外。”蘇亮乾瘦的身體搖搖‘欲’墜,他對每個同伴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誰死誰受傷他都承受不了,除非不在眼前,否則即便知道不是意外,他同樣也會這樣做。
“哼,鬼面狐族的多情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同伴,難道族中的長輩沒有教過你‘斬情訣’嗎?”嘯天冷冷一笑,道:“行了,知道你心情難受,但也不用做出這樣的表情,究竟是想讓他們同情你,還是想再次害死他們?”
“我……”蘇亮的眼淚水掉了下來,那副嬌媚的模樣差點讓嘯天都感到心痛。
鬼面狐族天生多情妖媚,無論男‘女’無論對誰都一樣,他們的嬌弱媚態不是矯‘揉’造作,也不是他們有意而爲,全是出自他們的內心,不受控制的自然而爲,所以纔會顯得真實,纔會蠱‘惑’到內心深處,也因爲如此,王室從來不娶或嫁鬼面狐族,因爲‘斬情訣’並非所有鬼面狐族都可以修煉成功。
看着蘇亮的眼淚,孫力已經忍無可忍,手中的石塊都將皮‘肉’割破,傳來的疼痛也無法澆熄他心中的怒火。
“害死我們?別說是害死我,就算他讓我去死,我也會去。”孫力咬牙切齒道:“老子忍你很久了,先是裝神‘弄’鬼說自己是什麼天妖王,然後‘逼’我們發誓效忠,再然後你又來問我們怕不怕死,我們說怕,你說我們無可救‘藥’,你有病是不是,他們一個個受你蠱‘惑’說怕,老子還就告訴你,你即便問一萬遍,老子的答案也一樣,不怕不怕就是不怕死,你要怎麼樣?”
“還真有不怕死的,難怪三目猿族永遠只能偏居一隅,空擁有一身巨力和看破幻象的第三目,卻只是做個鄉下一霸,嗯,我看現在恐怕連鄉下一霸都做不了,你的這身衣服告訴我,三目猿族現在恐怕住在‘洞’裡,是不是啊?”嘯天掃了眼孫力,這個強壯的大漢,怒火越旺不但第三目緊閉不開,連天生的巨力也會消弱,只要不停的挑起他的怒火,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手癱腳軟,不戰而敗。
“‘洞’……”孫力的眼睛立時紅了,嘯天的話直戳他內心最深處,想他小時候,家裡還住着寬大的宅院,後來爺爺去世之後,沒人能壓制父親的怒火,世仇開始一步步緊‘逼’,直到將他們‘逼’進了山裡,住在‘潮’溼的山‘洞’中。
“冷靜,孫力你必須冷靜下來,他不是敵人,他是我們效忠的……王,他是我們的王,他剛纔說的一切,只是爲了幫我們找到自身的弱點,然後幫我們改正,你難道願意一輩子這樣,一旦發火就會變成廢人?”雷森撲向孫力將他抱住,開始時還有些費力,沒過多久就變得容易了些,他試着勸解孫力,終於在勸說中首次說出嘯天是王的話。
“沒錯,孫力,別在掙扎了,我們錯了就是錯了,難道我們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嗎?”蘇亮忍住哽咽,出言勸孫力,他的話比雷森更有說服力。
“我錯了?”孫力的怒氣漸消,蘇亮沒有流淚的臉,讓他沒有再發火的理由,他扭頭看向嘯天,語氣生硬道:“好吧,你說我錯了就錯了,嗯,你說吧,我要怎麼改正?”
“哼哼,你們會知道的。”嘯天冷笑一聲,朝大醫師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了,他該說的話已經說完,雷森等妖族能領悟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承受多少的痛苦。
每個妖族的弱點都‘交’給了大醫師,相對的剋制方法也都一起給了他,只是按正常速度,沒幾年的時間,或者是非常手段,他們的弱點無法被剋制,於是,大醫師擺下‘藥’陣輔助,爭取用最快的時間達到目的,當然了,這也是保證他們生命的方法,唯一的缺點就是痛苦翻倍再翻倍。
痛苦的嘶吼從妖族的住地傳了出去,四周的其他羣體老實異常,他們分明從中聽出了能致死的慘叫,唯一讓他們不解的是,總共三百多妖族,這樣的叫喚法,究竟死了多少遍啊?
或者根本就不是‘弄’死,而只是折磨,這其實是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花’招,這個想法更讓人心驚膽戰。
“他們是妖族,所以纔會這樣,你看我們,吃得好住得好,身上的傷也都好得差不多。”其他礦工邊吹牛邊挖着地基,長相清秀又狠不下心的午智,讓他們覺得身處天堂,藉着養身體的機會,一個個都偷起懶來。
“是啊,你說他們這麼對我們究竟是爲什麼啊,好吃好喝供着還請醫師看傷,又不催着咱們幹活,他們難道傻了嗎?”
“傻不傻的誰知道,但我知道一點,這些人就沒一個好東西,你真以爲他們是處於好心嗎?錯了,他們這樣做肯定有他們的目的,瞧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們這些人還不知道會被‘弄’到什麼地方去,到時候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
“沒錯,他們這樣對我們,肯定有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說不定像養牲口一樣,先好吃好喝的養‘肥’養壯,然後咔嚓一聲,殺了吃‘肉’。”
從來都是受到惡言惡語拳腳相加的礦工們,無數慘痛的經歷告訴他們,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們的腦中已經不會再出現美好的事,任何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最壞的想法才能讓是他們的處境,於是,在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之前,他們極力的享受着短暫的美好時光,偷懶睡覺成了常事,藉口身體不舒服成了常態。
好不容易纔想出辦法的午智,這次又沒轍了,聽着慘叫聲找到大醫師,‘藥’陣讓他又想到了新辦法。
吃喝不缺身體不傷,除了自由外,提升修爲是礦工們的第二個願望,誰都知道,實力纔是生存的根本,即便是同是礦工,修爲高深者總會得到更多的資源,爭取更多活下去的機會。午智請大醫師佈下的‘藥’陣,當做礦工們獎勵,每天評出幹活最努力認真的十人,在晚飯過後,其他人還需要繼續幹活的時候,他們卻能進入‘藥’陣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