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說話的時候已經把炭火生起來,王鵑正拿着一串幹豆腐卷蔥韭菜和火腿絲的‘素’卷在烤。
因爲別的需要等很長時間才能吃,這個刷上一遍油,隨便翻兩下,就可以吃了,火好、速度快,半分鐘都用不上。
黃遙本看一眼,也把幾串肉放到烤架上,但很顯然,他的心思不在吃的方面,見旁邊的神仙起身打算把一大把的肉串同時烤,馬上湊過去,想半着分擔點。
“你這個病,其實不是病。”張小寶對黃遙本示意不用幫忙,把整捆的肉串捻成扇面,在烤架上輕磕着,肉上的水落到炭火上,發出‘嗤嗤’的聲音並有帶着些許腥味的水霧升起。
“那,那我的這個是?”黃遙本問一聲,又手忙腳亂起來,炭火太紅,他放上去的肉串竹籤子前後都已經黑了。
張小寶只一掃,便知道黃遙本在家根本不幹這樣的活,慌什麼,把肉串拿起來不就沒事兒了麼,一個紈絝,莫非還想着猛子說的話?可是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啊。
“平日裡要勤於做些小事情。”張小寶對黃遙本勸道。
黃遙本知道指的是自己現在的情況,露出爲難的神色,解釋:“以前小時候沒人讓我做,大了之後不會,故,怕人見手生以笑,就不做了。”
“怕人笑話就不去行事可不行,嘲笑,是一種貶低,難道就不另一種方式的鼓勵麼?被人笑怕什麼,知道不足,一點點改進,終有做好的時候,笑人者,不如人。”
張小寶通過之前的談話,非常欣賞黃遙本,所以多說兩句,要是把自己換個普通人的身份。張小寶則不會說,好爲人師,人家未必愛聽,所以纔有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之說。
黃遙本很聰明。學着張小寶的樣子來回翻動着手上的肉串。附和道:“是,笑人者只見他人之短,以己之長度人之短,則己短恆久。應三人行有吾師,取其長、補己短,是以,笑人者,不如被笑又不恥己短好問者也。”
“你們說的是什麼?”張小寶和黃遙本說話的時候。剛剛店中的夥計手上捧一小壇酒過來,聽到人家說話,茫然地問道。
王鵑一見就知道小夥計是過來贈送一罈子酒,而且很可能是小夥計自己出的錢,略作思忖,沒有拿錢支付,而是對小夥計說道:
“他們兩個,一個說你平時不幹活呀,另一個說我以前小的時候家裡人不讓做。後來長大了想學的時候怕別人笑話,然後之前的人說,不要怕,別人笑話你,你就當成你努力的原因。認真學,笑話你的人比不上你。
另一個人說,是呀,消化我的人是用自己厲害的地方跟我一個剛開始學的人比較。比贏了就覺得厲害,其實自己的不好的地方卻永遠也無法提高。看到三個人,那裡面必然有一個人可以當我的老師,就是說人家有比自己好的地方,學過來,自己又多了一點本事,所以,嘲笑別人的人在謙虛和求學的方面比不上他作比較時,那個不如他的人。”
小夥計楊東水聽了王鵑的話,眼睛一亮,高興地點頭:“多謝,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看到別人的時候,先想他比我強的地方。這壇酒,是……是我送給神仙們的,不,是敬,敬給。”
王鵑微微頷首,又對小夥計楊東水說道:“我等有緣,去,問他,讓他把你的酒接了。”
正在烤東西的張小寶鬱悶了,怎麼又是我?他送酒你不給錢,你非要搭話,然後讓我接,我接了酒必然得給人家好處,都說有緣了,又受了人家的敬,至少得點化一番纔對。
張小寶心中抱怨着,看王鵑一眼,那意思是,也就是我,換個人還不得被你給坑死。
王鵑眼睛眨眨,換了個茄子,拿鐵絲網架到烤架上,意思是,你等會兒還的給我過來烤蒜香茄子,快點跟人傢伙計說。
兩個人無聲的交流之後,張小寶妥協,把手上還沒熟的肉串挪到小火的區域,轉身接過酒罈子,對楊東水說道:“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贈你百萬家財不如傳你一技,去取紙筆來。”
楊東水聽到張小寶的話,激動得渾身發抖,雙腿跟僵住了一般,木然地動着,很費力地轉身,向回走上幾步才一軟,回頭不敢相信地看看鬚髮飄飄的神仙,臉上的肌肉作出各種不規則的抖動,邁開大步噔噔噔跑遠。
黃遙本羨慕地看着,心道,一罈子酒便能得到如此多的好處?
又想到自己今天請的客,心中隱隱期待起來,自己花的錢能買好多罈子酒了。
王鵑的眼睛笑成月牙形,面帶幸福之色,這纔是自己選中的男人,似乎什麼事情都難不倒,眨眼便有主意。
楊東水去的快,回來的同樣快,捧了一堆東西,筆墨紙硯。
到近前,把胳膊下面夾的板子抽出來,用手托住,讓神仙有個可以墊的東西。
“你不會取個鉛筆?”張小寶先看看王鵑放在鐵絲網上的茄子,用刀劃開,回過身研墨。
“神仙也會用鉛筆?”楊東水不好意思地問。
黃遙本捧道:“神仙無所不能。”
好在張小寶一直在練,從小跟王鵑一同練的,又有一個個老頭子指點,倒也不怕寫毛筆字,提起筆來考慮一下,腕子活動活動,用正楷在紙上寫起來。
不一會兒寫完,對小夥計楊東水叮囑道:“切記,不可亂用其他便宜原料替代,由於糖的甜的程度不同,每次需要好好嚐嚐,不可放多,尤其是喜歡吃的小孩子,吃多後對身體不好,裡面的水中之物必須清理好內臟,然後用鹽醃一下,還有隔夜的不準賣,否則我隨時收了你。”
楊東水連連點頭:“不敢,不敢,一切聽老神仙的,老神仙,上面寫的是什麼?我找人問的話,別人學去怎麼辦?是老神仙您傳給我的。”
“你……不識字?”張小寶臉色一變。
“我家原來是西邊的,我跟我家人來的時候就已經十三歲了,到現在我也沒入籍,我爹說多個勞力更好,入了籍貫,我必須得去學堂,所以,就先這麼過着。”
楊東水解釋着。
黃遙本詫異地打量楊動水一番,問:“你的名字是誰給起的?你的健康證明誰給開的?”
“健康證明跟籍貫沒關係,健康就是健康,我的名字……名字是一個算命的人給起的,沒花錢,說,說……說堤旁楊柳木,長守東流水。”楊東水說道。
黃遙本明白了,原來小夥計之前連個姓也沒有,嘆息一聲,說道:“那個算命的人不錯,黃河長江皆東流,他是希望你從那邊過來,以後像這個國家的其他人一樣守護自己的祖國。”
楊東水依舊點頭:“我發誓,一定對這個國家好,其實,其實我就是這個國家的人,真的,在這裡生活比在以前的地方好。我問一下,我應該找誰去看字呢?得一邊聽人說一邊做,不然我記不住,我家人都不識字。”
“你……”黃遙本爲難了,總不能自己現在就教吧,要是讓他找別人的話,別人學去了怎辦?
想想,黃遙本有主意了:“這樣,你等着有時間去張王兩家的酒樓,海雲間和碧海銀沙都行,隨便拉住一個他們的人,說你尋到一個能賺錢的方法,讓被你拉住的人親自教你。”
“那……能行?他們不會學去了自己用?”楊東水此刻終於知道不識字的痛苦了,拿一個神仙給的方子找不到人教。
黃遙本嗤笑一聲:“呵呵,放心,你找他們,他們不會要你的東西,而且還會認真教你,直到把你教會,並且幫你保密,甚至是告訴你怎麼不讓別人輕易學去。”
“爲什麼?”小夥計不解。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大唐人,因爲這個東西你能夠用來賺錢,到時候你學會教給你家人,你去入籍貫上學吧。家中有錢,還能在乎你個勞力?”
黃遙本搖搖頭,心說這人傻呀,張王兩家會貪圖你那一點玩意。
“我,我還有弟弟妹妹在。”楊東水的意思是家裡的孩子多,勞力多。
“都上學,我跟你說吧,要是張王兩家都信不過,人生就沒有可以信任的東西了,其實,你只要去問,人家的隨便一個人,教你的時候馬上會查你的底兒,到時你想不上學都不行,你爹根本攔不住。”
黃遙本幫着楊東水把已經墨乾的紙折起來,對其說道。
楊東水的眼中多了一絲希冀,上學識字是他一直期待的,感激地看看面前的兩個神仙和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三個頭,起身,拿起東西跑了。
黃遙本露出笑容,剛纔楊東水沒說謝字,是告訴自己三個,大恩不言謝,或許他不清楚這五個字的意思,但他表達出來了。
“輕鴻,你傳給他的是哪一技?”王鵑沒有看到紙上的字,問張小寶。
張小寶差點被王鵑給問樂了,還什麼哪一技,一共有多少技你知道?
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卻說道:“肉丸、魚丸的那個,我告訴他,買當天別人沒賣出去的肉,回家剁成餡,跟河裡的河螺等帶殼的東西混合製作,然後加澱粉,蒸一下,拿出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