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繼續在黃河上行駛着。
日本人的苦難日子開始了。
風橋正二三人並不知道,即便他們不拿錢賄賂,張小寶也會想辦法讓他們瞭解到一代蒸汽機的技術。
讓他們高興的事情是,工部的技術人員與他們在一個船上,而且沒有人看管工部的人,能夠與之輕易地接觸上。
“何時我日本也有這許多技術人員,如能全帶回日本,又怎會被大唐壓得死死的。”又送走一個工部的人,風橋正二記下來對方說的技術,累得甩甩寫字的胳膊,與山本和山寺說道。
山本的目光還停留在船艙的門口,從那裡,剛剛走出去了三千貫,心計算下,三天,三天時間,一共花掉五萬貫,還有一半或一多半的技術沒掌握,得繼續花。
山寺的壓力同樣大,他必須要把技術帶回去,在海上,速度就是生命,沒見過蒸汽機船快到何種程度的人,永遠不清楚此船的強大。
一旦開戰,蒸汽機船可以輕鬆地繞到上風頭,哪怕沒有大炮,順着風也能射過來一片着火的箭矢,沒有蒸汽機的船,跑,跑不了,追,追不上,躲也沒處躲。
再不努力發展技術,等大唐打來,別說還手之力,招架之功也沒有啊。
“大唐不會放人,我們要跟大唐學,打造自己的工業體系,派人,到大唐學技術,離京之前,大唐皇帝不是說可以用勞換分麼,想要從我日本挑二十萬人過來。”山寺想起以工換技術的事情,覺得應該下決心,讓國內把人送到大唐。
山本與風橋對視一眼目光俱充滿擔憂,山本嘆息一聲:“哎~!估計此事與張小寶脫不了關係,會不會是個陷阱?”
“陷阱也要跳,哪怕最後二十萬人全死在大唐,只要能換到技術他們也是驕傲的,以前的大唐,不是這樣。”風橋並不笨,很清楚張小寶在算計,但自己無法破局,眼前迷霧重重,上哪去猜能夠調動一國之力的張小寶心想什麼?
山本也想到了風橋說的事情,以前,以前的大唐很好說話,過來送點小禮物,會得到豐厚的回報,說兩句好聽的話,也可以有大量的賞賜。
後來,後來張王兩家名聲漸起,大唐就變了,從日本帶來“珍貴”的禮物,李隆基會賞賜許多的……“代金券”,在水雲間吃飯、住宿時,能當錢使喚,但那有什麼用,日本又沒有水雲間。
辦了一個技術學院,進去錢沒少花,卻啥也學不到,連簡單的技術都封鎖了,更別指望李隆基還能賞賜工匠到日本,一切的改變,全指向張王兩家。
山本越想越氣,突然說道:“不如我們想辦法把船弄沉。”
“噓~!”風橋正二把食指豎在嘴前,山寺已經伸手捂住山本的嘴了。
“不要命了?”風橋正二低聲質問,他也知道張小寶、王鵑,還有李隆基在這艘船上,怎麼可能不防備他們三個。
山本擺擺手,示意山寺鬆開,等山寺放開他的嘴之後,低頭嘆息不語。
比起三個日本人的各種負面狀態來說,李隆基的船艙是一片熱鬧的氣氛。
李珺與盼兒在“想”自己還有一個父親,而且這個父親給自己很多東西之後,覺得父親也是和母親一樣的大好人。
是那種可以講故事給其聽的對象。
於是李隆基就開始一遍接一遍地聽女兒用漏風的牙講出來的同一個故事,每次聽完都要誇獎一下,讓盼兒講起來更賣力氣。
眼下伴着音樂,盼兒又跳起她的舞蹈,不時地停下來,看着李隆基,等李隆基誇句後,再繼續跳。
張小寶和王鵑作陪,偶爾還要聽聽監視風橋正二三人的人傳來的消息。
王鵑剛得到最新的情報,看看眼前的熱鬧場面,對張小寶說道:“我想起一首詩?”
“什麼詩?”張小寶下意識地問。
“月子彎彎照州。”王鵑只說一句。
張小寶曉得後面是什麼了:“我也想一首詩,衰蘭送客咸陽道。”
王鵑眼珠子轉轉,點頭,她知道張小寶的意思,衰蘭送客咸陽道的下一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但張小寶指的絕對不是此詩,而是引出另一首的“宜將剩勇追窮寇”。
“我沒說可憐日本人,我只是覺得他們三個還真的挺愛國,感嘆一下人間的滄桑,大家都不容易。”
“我想讓他們容易,找他們,跟他們說,把技術全教給你們,我怕他們不肯要,懷疑當有鬼,人嘛,就是這麼回事兒,讓他們自己努力行賄,他們才能認爲是真的。”張小寶表示自己很無奈,不想跟風橋正二三人浪費太多的時間,但他們不配合,只好慢慢磨。
王鵑轉個話題:“小貝呢?剛纔還看他們在門口轉悠。”
“問問。”張小寶招手讓一個守在門口的人過來詢問。
這人還真清楚,小貝他們到外面的甲板上說是感受下河面的風是否硬朗,讓人穿好肉串,吃燒烤。
在燒烤的周圍只留出一個口,其他三面拿布幔圍住,怕風把煙吹的四處亂飛,估計現在已經吃上了。
“看,全跟你學的,說一套做一套,圍了三面布幔,還感受什麼風?”王鵑笑着對張小寶說。
“智慧,這叫智慧,何況也不是跟我學,是學你,攻城弱敵志的招數,圍三缺一,不然損失會很大,背水一戰容易產生哀兵必勝效果。”張小寶強詞奪理。
“誰說的?我可以全圍上,不攻,於四面常楚歌。”王鵑擡槓。
“那我就不自殺,我渡過去,你怕不怕?我讓你睡不安穩,總會夢到我殺回來,讓你半夜驚醒喊救命。”張小寶嘿嘿一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張小寶話音剛落,外面喊救命的聲音便傳進來。
王鵑跟着張小寶起更新o身向外跑,他們怕弟弟妹妹掉下去,此時的黃河水可涼,感冒了怎麼辦?
“烏鴉嘴。”王鵑還抱怨了張小寶一句。
“真這麼靈,一會兒我就喊全球統一了,歸大唐管。”張小寶已經衝到了弟弟妹妹燒烤的地方。
見小貝沒了,馬上站在船舷朝下望,旁邊還有覺得船艙裡憋屈,提前出來喚氣的風橋正二三人,讓張小寶瞬間產生了是他們三個把小貝推下去的想法。
風橋正二沒有去關心身邊的事情和人,更不清楚張小寶懷疑他們,剛纔他出來溜達,聞着燒烤的香味,看着黃河的水及兩岸的景色,打算等小貝幾人烤熟了東西要來兩串吃,相信小貝不會不給。
結果他看到了一個在前方不遠處的岸邊洗衣服的婦人,用棒子敲打衣服,她旁邊的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想要去夠水的某個東西,然後栽進去了。
於是他着急的情況下喊救命。
此刻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小貝的身上,而沒有去管其他船上不停向下跳的人。
因爲就在他喊完有人落水之後,小貝突然從裡面衝出來,眼睛一掃,便騰空躍下,並且在空做了一套連續的動作,把身上外面的半綿的衣服脫去,只剩下裡面的貼身襯衣。
風橋正二承認,那一瞬間,自己傻了,心害怕,這要是小貝出事了,自己喊的救命,張小寶不得把自己活剮了?
所以他就盯着水看,祈禱小貝會被人救上來。
但一看的時候,他就愣了。
跳下水的小貝用讓人吃驚的速度穿梭在黃河的浪花當,直奔落水的孩子而去,那孩子沉浮只能偶爾瞧見個黑色的小點,頭髮。
風橋正二就這樣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小貝那驚人的水性,看着從各個船上跳下去的人或聚攏,或分散,看着救生的設備如下雨般朝下落,一時間恍若夢。
岸上洗衣服的婦人也在着急的情況下跳下來,但她不會游泳,剛一下就跟着波浪沉浮,馬上又有幾個人不用其他人吩咐,主動游過去救援。
張小寶也湊過來看,見自己的妹妹稍微停了一下動作,接着腦袋向下扎,不見了蹤影,與之做出同樣動作的是從前面船上跳下來已經遊近的人。
風橋正二覺得時間過的很慢,天似乎都陰沉下來,張小寶也做了幾次深呼吸。
突然,風橋正二覺得天亮了,太陽出來了,他看到了剛纔落水的孩子如月亮一般被衆星環繞地捧了起來,最下面的是小貝。
在船上和畿揣的人發出歡呼聲時,小貝已經把那個孩子放在衆人用手臂撐起來的,平臺,上做起了急救。
這套急救的動作風橋正二在四海書院學過,卻從未見到在此等情況下被人做出來。
只過了一小會兒,那孩子有了反應,先是咳嗽,然後茫然地看看四周,哇的哭了起來,引得船上和岸上又是一片歡呼。
那婦人也被人帶着,找到救生的設備套住,然後靠近船隻順繩子吊到船上,此時離着剛纔出事的地方已經很遠了,水在還流,船還在走,不少人的心卻已定格在剛纔的短短時間。
等小貝剛一上來,不用張小寶過去,便有人先用衣服把小貝包起來,還有人端來一碗碗的薑湯分給跳下去的人,其他船上也是如此。
風橋正二偷偷拭去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與激動的熱汗,定定地瞧着,瞧着各個船上忙碌的情景,瞧着小貝臉上綻放的如花笑容。
他的心卻泛起了滔天的波瀾,他終於切身地體會到了張王兩家的強大,從孩子落水,到營救成功,只那麼一會兒,體現出來的卻是張王兩家的應急速度,人上船,薑湯也好了。
默契、效率,分工就是如此明確,忙而不亂,快而不躁。
“我們的大英雄,快去換一套衣服。”張小寶走到妹妹的面前,摸摸妹妹還在滴水的頭髮,說道。
小貝還處於興奮當,晃晃腦袋:“小意思,我綿袍子沖走了,上面的金魚袋跟銀魚袋沒了,值,小孩子水性不行,不老老實實在河邊呆着,往河間湊合什麼。”
“人家是衝到河間,可把你能的,再不換衣服,凍病了,打針。”張小寶笑了,又威脅道。
小貝一聽打針,連忙朝船艙裡跑,小腿倒騰幾下變不見蹤影。
小貝走了,風橋正二小心地湊過來,對張小寶說道:“張大人,剛纔的救命聲是我喊的。”
他前來道歉,他不喊,小貝便不會第一個跳下去,其他船上自然有負責瞭望的人看到情況,安排救援,他在心感激小貝,游泳學的好,不僅沒出事,還第一個救到了人。
他此般想,張小寶不明白,啥意思?你喊的還專門告訴我一聲?
莫非讓我獎勵你?我打算把一代蒸汽機技術獎勵給你,你拿着能放心?
“知道了。”張小寶只能隨口應一句。
“我不喊,張巡查使不會跳下去。”風橋正二解釋。
小寶懂了,安慰道:“跳跳吧,除了水涼,沒別的問題,你莫往心裡去,還要感謝你喊,否則晚一點,孩子也有可能救不活,晚上請你吃飯。”
風橋正二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心道,你張小寶還真放心,黃河,初冬的黃河,你不怕你妹妹上不來?
心如是想,嘴上說的是另一套:“多謝張大人,請吃飯,不必了,方纔我也嚇一跳,先回艙休息。”
他不敢跟張小寶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怕被算計,跟張小寶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也好,來人,找醫生給風橋君看看。”張小寶禮節性地安排下去,轉過頭對剩下的八個弟弟妹妹們說:“多虧你們沒跳。”
“我想跳,不敢,跳下去,一個弄不好,凍抽筋了什麼的,我就得等別人救。”小遠大實話說出來。
“傳言小貝水性好,今日朕見識了,看看朕帶來的,說是平時表現最好,用來臨時擺儀仗的金吾衛,在看看你家的護苗隊,當真是沒法比。”
李隆基的聲音傳來,剛纔他在船艙,聽見外面有人喊落水,也跟出來看,走的比張小寶和王鵑慢,卻也看到了小貝朝着落水孩子衝刺的情景。
接着又看到張王兩家護衛的合作場面,心感慨。
張小寶得謙虛,說道:“陛下的護衛是用來保護陛下,不會分出人手,何況臣家護衛全要通水性,剛纔也不是所有人往下跳,自覺水性不行的跳下去會拖後腿。”
“朕可沒打算指望那一點金吾衛保護,把朕的儀仗打好了就行,小寶,你可知孩子爲何落水?”李隆基絲毫不顧及護衛的面子,當厲說道。
打儀仗的金吾衛低頭不語,一者他們不敢反駁皇上的話,二者他們清楚,剛纔跳下去的是他們,估計一個也上不來。
李隆基問原因,不用張小寶派人去詢問,被救上來的母子已換好衣服,過來磕頭。
婦人開始時並不知道船隊是做什麼的,因爲是要租給日本與新羅,船上沒打旗幟,婦人在感激的時候,也擔心來不及回家,船已經走出很遠。
怕船要等有碼頭的地方纔能給她靠岸,那樣家的男人回來一定着急。
等從給自己換衣服的丫鬟口得知此船不僅僅是三水縣張王兩家的船隊,而且皇上也在的時候,婦人徹底放心了。
她就算再不知曉事理,也清楚,在大唐再也找不到比現在的隊伍更讓人放心的組合了,按張王兩家辦事的穩妥,想是家的男人能得到非常準確的消息。
自己帶兒子跟船隊一起走,皇上想什麼時候放自己下去,自己什麼時候下去。
當然,還要去磕頭道謝,這個頭得磕,莫說是救命之恩,即便沒救,見皇上也要磕頭,兒子真有福氣,落個水也能遇到天一樣的貴人相救。
於是婦人帶着兒子走過來,小孩子已經忘了剛纔的危險,手上正捧着一塊蛋糕賣力地啃,覺得很好吃,哭紅的眼睛下面是粘滿蛋糕渣的小嘴,不時還會伸出舌頭舔一舔。
等母子二人來到李隆基近前時,婦人的腿已經開始打顫,這可是皇上,又走了一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噗嗵一聲跪下來,使勁磕頭,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用李隆基吩咐,婦人剛剛磕了幾下,就有人過來給攔住。
婦人使勁喘兩口氣,發現兒子還站在那吃,忙呵斥:“癩子,吃貨,還不給皇上跪下,打捱得少了是不?”
喊着,她要伸手讓兒子跪下,李隆基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朕不缺下跪的人,你孩子命大,遇到小寶的隊伍,不然死了屍體都撈不到,朕問你,孩子爲何落水?”
婦人被李隆基的話說得嚇壞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直到李隆基問原因,方緩過勁兒,看看孩子,又看看皇上,小聲說道:“民,民婦,洗,洗衣,癩子玩就掉下去了,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
“爲何要帶着孩子洗衣服?孩子扔學堂,自有人管。”李隆基首先想到了教育,懷疑那個地方的學堂不行。
“皇,皇上,不,不到,入,入學,入學年齡,學堂通常五歲進,不然,孩,孩子鬧,夫子講,講不了人解釋,回頭瞧瞧兒子,滿臉無奈。
李隆基頷首,一扭頭,去看張小寶,張小寶早等着了,他就知道李隆基得看自己,跟李隆基對視後,先開口:“陛下有事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