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寒說完,對着雪花鄭重其事地躬身一禮。
雪花嘴角高高翹起,眼中光華流轉,盡顯瀲灩之美。
“雪花愧不敢受席大人之禮,席大人身爲青河縣父母官,幾年來一直清正廉明、愛民如子,憂青河百姓之憂,樂青河百姓之樂,以自身爲表率,奔走於地裡田間,不辭勞苦,爲民謀福。青河得大人,實乃青河百姓之福,雪花在此代青河百姓謝過大人。”
雪花聲如黃鶯,清脆悅耳,字字珠璣,落地有聲,言畢,對着席莫寒恭恭敬敬地斂衽一福。
兩人目光交匯,雪花調皮地眨了眨眼,席莫寒不禁失笑。
這丫頭,故意在次給他造官聲呢。
他雖已經貴爲國公,但終究爵位不同於官位,有了好的官威,即便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之聲威,對他今後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的。
於氏看着兩人一個氣質高雅,面如朗月,一個身形纖美,絕色逼人,心中沉悶憋氣,臉上卻嗔笑道:“這兩個孩子,又不是外人,在此拜來拜去的,反倒顯得生分了。”
“是呀,大哥和雪妹妹如此互相對拜,好像拜……”席莫語說到這兒,忽然小手捂住了嘴巴,一副不小心說錯了話的樣子,瞪大了眼睛,臉頰飛紅。
席莫語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園子中的衆人卻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雪花心裡翻了個白眼,不就是說他們象是在拜天地嘛,至於如此做作嗎?
雪花從而明白了,從慶國公府傳出的關於自己的流言,一定和這位席姑娘脫不了干係。
大庭廣衆之下都敢使心計把她和席莫寒往一起湊,何況背地裡呢。
於氏母女的表現,使園中衆人面色各異。
席莫寒身爲大燕最年輕的國公爺,且可以說是當今的國舅爺,因爲皇上並未立後,所以現如今宮中位份最高的就是席莫寒的胞妹席莫研,宮中的皇貴妃,也是掌管六宮之人。據百官推測,席莫研封后是早晚的事兒,所以對於席莫寒這個板上釘釘的國舅爺,凡是有女兒的人家,都想肖想着的。
更何況,席莫寒當年高中狀元,打馬遊街時就虜獲了一大批大大小小的女兒心,雖然大的那批已經嫁爲人妻,甚至大多數都已爲人母,沒什麼想頭了,但小的那批這才長大呢。
今日園子中,席莫寒一身月白錦衣,面色如冠,玉樹臨風,早就捕獲了園中幾許女兒心了。
所以,現如今聽到席家母女一席話,芳心可以說是碎了半園子,更有幾位閨秀都露出了泫然欲泣的樣子。
當然,傷心的表情有明顯的,有不明顯的,有認命的,也有不甘的。
肖玉容望着衆所矚目的兩個人,眸中晦暗不明,忽而變得凌厲異常。
不,她不會認命的,她這些年一直是爲了那一個人而活,他就是她的命,她的全部,若是沒有他,她要這條命何用?
韓嘯也一直望着那兩個人,不,也可以說是隻望着那個精靈般的身影。越望眸色越是暗沉,臉色也愈發陰鬱,薄脣緊抿着,有種暴風雨前夕的徵兆。
叮叮瞅了瞅自家哥哥,不安地嚥了咽口水,求救似的看向靖王妃。
靖王妃面上不動聲色,一副雍容高貴的樣子,心中卻是大罵席家母女不要臉,心計深,恨不得拍着桌子,指着那母女兩人的鼻子大罵,但環視四周,強自按捺下了。
靖王爺輕咳一聲,看向自家王妃,然後眼光不着痕跡地掠過肖家母女。
靖王妃順着自家王爺看過去,心中立時明瞭。
她們再如何使力,也不如借力。
靖王妃靈光一閃,計上心來,於是,面上露出一副高貴威嚴的樣子,淡淡地說道:“本妃聽聞席大人一直視雪雪爲妹妹,有收雪雪爲義妹之心,兄妹之間確實不必謝來謝去了。”說完,目光中暗含了一絲凌厲,毫不留情地射向了於氏。
於氏一激靈,連忙懦懦地道:“是,王妃娘娘所言極是。”
席正明臉色鐵青,目光狠戾的看向於氏,那光就象刀子一樣,唰唰地帶着響。
於氏心裡打得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這還倒罷了,畢竟,他也看出來了,自己的大兒子對李家姑娘確實不同,其實只要兒子喜歡,他也不在乎什麼門第,可於氏如此這般,等同於在侮辱人家姑娘的閨譽,即便將來李家姑娘真的進了席家的門,也等於在她手裡有了把柄,她好方便拿捏。可這樣,於氏得罪的不僅是人家姑娘,還有靖王府。
更何況,於氏的話,等於把席莫寒子剛剛被雪花樹立起來的高大清廉的形象毀於一旦了。
一個普通人的話使人信服,可是兩個有着密切關係的人的話,可信度就會大大減低了。
席正明想到這兒,把於氏劈了的心都有了。
這個女人她就不明白嗎,寒兒代表了整個慶國公府,寒兒的聲望高,就是他們慶國公府的聲望高!
可這個愚蠢的婦人,只顧一己之私,竟然不顧祖宗門庭,這種女人,他真該……
席正明閉了閉眼,若不是涉及臉面,這種女人,不要也罷。
這廂席正明捶胸頓足,那廂靖王妃的話,卻又復活了幾多女兒心。
雪花的眼光掠過粉面含春、嬌羞無限的幾個美人,向席莫寒投去一個戲倪的眼神。
席莫寒很清楚雪花眼中的含義,無奈地搖頭一笑,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肖玉容玉齒輕咬薄脣,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厲光。
等靖王妃領着雪花一圈轉下來,煙霞和籠月手上捧着的珍貴首飾已經可以裝一籮筐了。
雪花暗自琢磨,她要是把這些首飾賣了,是不是夠青河百姓幾個月的嚼用了?
想到這兒,雪花搖頭暗笑,她怎麼被人誇了一通,真的高大上起來了,還真一心爲民了。
“雪妹妹,你看這幾條魚好漂亮。”
清甜的聲音傳來,雪花回眸望去,肖玉容一身淺紫衣裙,站在水榭旁,斜倚欄杆,對她巧笑倩兮。
雪花嘴角勾起了一個極爲清淺的弧度,她倆這是古代版的撞衫嗎?
知道肖玉容喊她肯定不是爲了看魚,肯定是爲了……
雪花掃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心下了然。
示意煙霞和籠月不必跟着,雪花輕移蓮步,向肖玉容走去。
兩個眉目如畫、美貌如花的女子,穿着同色衣衫,臨水而立,若一副迤邐的畫卷,吸引了園中無數的目光。
若是沒有對比,肖玉容的清麗容貌,配上紫色錦衫,絕對如煙似霞,使人驚豔非常,但當她和雪花比肩而站的時候,高低立現,無論是容貌膚色,姿容氣質,以及衣服的華貴程度,都是雪花更勝一籌,而雪花的淡然一笑中,更是暗含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肖玉容咬了咬脣,望着雪花衣服上的珍珠盤扣,紫晶流蘇,以及是若正迎風搖曳的百合花,暗惱自己今天爲什麼穿了紫色的衣裙。
不過,與衣服相比,還是下面要說的話更爲重要。
“雪妹妹,其實你與姐姐長得真的好象。”肖玉容面帶淺笑,直入主題。
雪花眉梢輕挑,“所以呢?”
“所以……”肖玉容看着雪花淡定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怔愣,隨即恢復如常。
“雪妹妹,你不覺得,其實姐夫一直把你當成了姐姐的替身嗎?”
雪花舒了一口氣,這位肖姑娘終於沉不住氣,說話不再拐彎抹角,處處是陷阱了,不過——
“那又如何?”
雪花神色依舊淡然,語氣也是平靜無波,嘴角甚至向上勾起,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樣子。
“雪妹妹,你不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嗎?”肖玉容咬了咬脣,聲音中有了一絲急切。
“不覺得。”雪花很乾脆地回答。
“你……”肖玉容被雪花噎得一楞,有些惱怒地道:“雪妹妹,你現在身份貴重,又容貌出衆,京城才俊還不是任你挑選,即便是宮……”肖玉容發覺自己失言,連忙打住,皇宮內院可不是她可以議論的,口氣一轉繼續道:“雪妹妹,你又何必拘泥於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
雪花樂了,被氣樂的。
“肖姑娘,這句話是不是該用在你身上?”雪花的話裡帶上了明顯的譏諷。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