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府兵闖入,不明真相的百姓以爲漱芳齋惹什麼禍了,都唯恐避之不及的躲到了一旁。
屋中,北宮雪客氣的女子是何人。
“我是誰不重要。”那女子忽然換了一副笑靨,笑得親切又和氣,“再有半月是我家老爺壽辰,這次來,是奉了夫人之命,來爲老爺訂件過壽的禮物。”
“原來是客。”北宮雪笑得不着痕跡,“夫人氣勢洶洶而來,雪還以爲有何地方做得欠周到了,如此,快請裡面坐吧。”
她抱着孩子,也沒怎麼客套,只是伸手指了指廳中的座位。
“槿姨,給客人端上好的茶來。”她對着槿羽說完,又對正在把着算盤噼裡啪啦算什麼的莫冼言道:“莫先生,先別算了,過來招呼客人。”
槿羽去端茶,莫冼言也收起了算盤。
“北宮姑娘,我家主人說了,只與姑娘一人交涉。”言外之意,她要北宮雪親自招待。
莫冼言聞言腳步頓住腳步。
人家指名要掌櫃的接待,他一時不知該不該過去。
北宮雪臉上依舊掛着招牌笑容,端莊優雅的不可挑剔。她向莫冼言遞了個眼色,“你先去忙吧,這邊我來招呼。”說着引她坐到位子上。
槿羽端上茶水,又退下了。
“不知您家老爺是過幾十大壽?”女子不開口,北宮雪只好主動問。要訂製禮品,首先要了解對方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年齡,愛好……
那女子沒作答,探究般的眼神落到北宮雪身上,彷彿要將她看穿一樣。
赤果果的眼神,讓北宮雪多少有些氣惱。本着顧客是上帝,顧客是衣食父母,顧客是一切幸福生活的來源與保障的心理,她保持着一張笑臉紋絲不動。
“孃親,辰兒渴了。”小奶包突然打破二人的沉默,對着她露出了委屈的小臉。
“孃親給你倒水喝。”北宮雪揉揉他的小臉,歉意的對着女子道:“真是抱歉,小孩子比較麻煩,還請夫人稍候片刻。”
“北宮姑娘請便。”
北宮雪微微點頭示意,抱着百里星辰起身離開了座位。槿羽正在幫着嶽遠峰整理格子中的首飾,見她走過來忙放下手中活計問道:“掌櫃的,可是有什麼吩咐?”
“槿姨,辰兒渴了,麻煩你給他衝杯溫水。”
“掌櫃的,您是要忙,就先把孩子給我吧。”槿羽說着,伸手想將百里星辰接過去。沒想到,百里星辰兩隻小短手往北宮雪脖子上一環,糯糯的聲音道:“辰兒要孃親抱。”
北宮雪無奈的笑了,“這孩子粘人的很。”
“小孩子都這樣,等他找大些就好了。”槿羽也不勉強,說着道着去幫小星辰倒水。
那女子坐着,眼睛時不時向這邊瞟過來,一雙黑眸,涼如秋水,眼中若有若無的寒光被北宮雪落進北宮雪眼底。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小奶包喝完水,她又抱着他回到座位上,“夫人可記起老爺壽辰了麼?”預感歸預感,生意該怎麼做還得怎麼做。
“老爺的壽辰北宮姑娘也不必問。”女子又答。
“哦?”北宮雪依然笑得大方得體,“既然北宮雪問的夫人都不方便回答,那便請夫人說一說對這禮物的要求吧,也好讓北宮雪心中有個譜。”
“別人來訂禮物,可都有什麼要求?”她反問道。
“這人與人也是不同的,有人在意價格,訂東西的時候便是要求多少銀兩以內的。也有人看樣子,有喜歡小巧玲瓏的,也有人喜歡張揚大氣的,都不盡然。不過看夫人穿衣打扮都不似凡人,老爺定非泛泛之輩,所以價格想必不用考慮,那就要說說這樣式了。”
女子並不反駁,北宮雪猜測自己說對了,於是繼續道:“壽禮講究大氣,不是價錢大氣,而是送的東西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讓人一看便知這是送禮的人用了心思挑來的禮物。”
“那什麼禮物才能讓人一看,便覺得是用了心的呢?”女子笑問。
“但凡是來漱芳齋買的禮物,沒有一個是不用心的。”北宮雪胸有成竹的回答。她不是自負,經過她千挑萬選送出去的禮物,到現在沒發現有一個不是特別滿意的!
“姑娘倒是自信。”那女子明顯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夫人只要說出要求便可,若是不能讓夫人滿意,北宮雪分文不收!”北宮雪倚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揚起,帶着一股子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裡的傲氣。
那女子眉梢挑了挑,究竟滿意的點了點頭,“我想我應該不會找錯人。”
手一勾,一名府兵將手中抱着的托盤端過來,放到了桌子上。女子拉開托盤上蓋着的紅綢,裡面是幾十個明晃晃的銀錠子。
“看來夫人要求不低。”這規格,比北宮懷柔賞她的那點銀子多多了!
“我要的,是一塊石頭。”女子起身,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百里星辰扁着嘴巴,望着靠的很近的,女人的臉。不知爲何,他不喜歡這個女子,尤其她現在靠得這麼近,髮油的香濃的味道薰得他喘不上氣來。
還好,說完,她便直起了身子。
“如此,我便回府恭候北宮姑娘的好消息了。”
北宮雪始終掛着招牌笑臉,“夫人的吩咐,北宮雪記住了,不出十日,定將夫人要的寶貝做好。只是不知,做好之後送去哪裡?”
“十日後,我自然會命人來通知你。”那女子說道。
“那我就不多問了,夫人請慢走。”聲音中,多多少少有些逐客令的意思。像這種渾身上下寫滿非禮勿視你高攀不起的人,她最瞧不起。
可這女人,偏偏就是這種!
要不是看在賺錢的份上,她半分不想看她那張高高在上的嘴臉。
那女子也不在意,直接轉身出了門。
她前腳走出去,隨行的府兵後腳便跟了上去。街上看熱鬧的百姓見他們出來,立刻自覺的讓出一條通道,讓一行人走了出去。
北宮雪站在門口,一直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人羣之外。
這女人的來歷,讓她有點兒犯嘀咕。
錢太多,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對方的確有錢,一擲千金圖個心裡爽快!第二種也的確有錢,但是多花錢,卻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
她總覺得,剛纔那個女人,是屬於第二種。
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扯開綢子上的紅布,數了數,一共是三十個銀錠子。一個銀錠子十兩,加起來就是三百兩。訂金就交了三百兩,又遮遮掩掩的不肯告訴她自己是誰,怎能讓她不胡亂猜測?
“掌櫃的,那人留下這麼多銀子,是想做首飾麼?”莫冼言湊上來問。
北宮雪若有所思的搖頭,“不是,她要的,另有其物。”但具體是什麼,北宮雪沒對莫冼言說。直覺上,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出來太久,小奶包犯困,軟軟的趴在她肩睡了。
北宮雪收緊手臂,將他緊緊抱在懷中,“莫先生,這銀兩你先入了賬吧。這幾日我可能過不來,店裡優惠的事,就按我們一開始訂的規矩執行。凡是這月過來訂做首飾的客人,手工費八折,加漱芳齋會員,首飾一年免費維修,終生免費清洗。”
“那對面慕容世家要是再降價跟咱們對着幹,咱們還跟麼?”
“慕容婉兒不傻,她不會賠錢賺吆喝的。”北宮雪脣角一勾,帶着得逞的笑紋。競爭客戶的方法有很多種,這次慕容婉兒用了最笨的一種方式迎戰。
不過她的反映速度夠快!
如果不是她那麼快反應過來,今日漱芳齋訂單一定會爆棚!
可惜了,這輩子只能是對頭。
眸中除了感嘆,還帶着幾分惺惺相惜的惋惜。若是沒有前面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也許她們能成爲志同道合的摯友!
“我先回去了,有事遣人去家中通知我。”
“知道了,掌櫃的慢走。”
從漱芳齋出來,街頭的人已經沒有早上那麼多了,馬伕將車趕了過來,她直接抱着孩子上了車。
馬車叮叮噹噹的離開漱芳齋,向前駛去。沒走出多遠,與一輛後面跟着數十名府兵的大紅色馬車擦身而過。那輛馬車,正是訂石頭那女子所乘坐的。
“怎麼樣,可有按我交待的話說?”低沉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來,正是鳳千月。
“回稟娘娘,全部按照您吩咐的話,一字不差的轉告了北宮雪,她信誓旦旦的保證,十天內,必定會按要求將石頭處理好。”
“那就了。”鳳千月勾起的脣角三分譏誚,七分陰毒,“那個小孩子,你見了麼?”
“見了,北宮雪對他寵溺的很。”
鳳千月冷哼了兩聲,“寵吧,再不好好的寵着,怕是過幾天想寵都沒有機會了。”
回家路上有個地方不知爲何被堵起來了,車伕兜了一轉往回繞,七拐八拐,繞到了將軍府這條路上。北宮雪掀開車簾,剛好看到匾額上將軍府三個大字。
上次上官夫人幫了她不少忙,改日得登門道謝纔對。
硃紅色的大門緊閉着,嗅不到裡面一星半點的味道,北宮雪放下車簾,馬車從門前駛了過去。沒有人知道,就在朱門背後,正發生着一場慘劇。
“啪!”皮鞭抽在皮膚上的聲音清脆響亮,孟荼疼得牙齒咬得咯咯響。
“說,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本公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