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吹得腳下荒草起起伏伏,北宮懷柔一身玄色龍袍背手而立,雙眸癡癡望着寺門口的方向。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焦急且盼望。
半個多月過去了,從前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的呈現在他腦海中,過往種種,讓他越發懷念白玉蘭陪伴在身邊的歲月。當初一念之差,如今悔之晚矣。
“皇上,看這時辰,估計她們不會來了,我們還是回宮吧。”張鬆望着就要落下的日頭,默默嘆了口氣。
“再等等。”也許等等她們就來了呢!
北宮懷柔長嘆一聲,她當是恨自己的吧?當初爲了自保,卻將她推了出去。
張鬆沉默。
他在北宮懷柔身邊侍候了三十幾年,又如何不懂得皇上的心思。二十幾年前那場意外,若沒有鳳千雪從中作梗,皇上如何會捨得推蘭妃出去。
可事到如今,又該如何挽回呢?
眼看着日頭越來越低,終於就在北宮懷柔感到絕望之際,寺門外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蘭兒……”北宮懷柔心中一喜,快步迎了出去。
“萬歲爺,你當心啊!”張鬆記掛他的安全,也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去。
走到寺門前,北宮懷柔怔住了。
那與他相對而立的,正是他這些日子來日夜思念的蘭妃。
“蘭兒……”他喃喃囈語,伸出去的手,彷彿想觸摸眼前的人兒,顫抖着,終是沒能伸過去。許久,他收回手,緩緩的開口:“蘭兒,這些年,你恨朕麼?”
白玉蘭並不回答,所有情緒被看似平靜的面孔所掩蓋,“臣婦見過皇上。”
俯身一跪,將陳年往事埋入心底。
北宮懷柔心猛的被刺痛,只覺得苦澀難當,“朕知道,這些年你是恨着朕的,若不然,又怎麼這麼從年都不肯回來見朕?”他腳下一軟,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堪堪退後幾步扶在了寺門牆邊,“罷了,朕不怪你,若當年被推下馬車的是朕,朕也會恨那個推朕下馬車的人。”
“朕不怪人,朕只怪自己錯信了小人讒言。”
“皇上,當年之事臣婦已經忘了。”白玉蘭淡淡的開口,彷彿說着一件不足輕重的往事。
“忘了,忘了……”北宮懷柔喃喃的重複着她的話,“忘了好,忘了就不會再怪朕狠心了,朕也是忘了,這一忘便是二十年。這二十年裡,朕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年在中秋夜宴第一次見到你與上官侓,朕心中便有種異樣的感受,總覺得好像認識你。可你跟在上官侓身旁,言行舉止端莊得體,朕又以爲是自己記錯了。”
“後來,每次你出現,朕總忍不住會悄悄的看你幾眼,如今朕才明白,朕是真的放不下你啊!”
“臣婦福淺,無緣皇上恩寵,還請皇上以國家爲重,若因臣婦而憂思過重,傷及身體,臣婦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白玉蘭面目平靜如水,心中卻早已波瀾洶涌。
可她不敢承認。
北宮懷柔此時越是情深義重,她越是避之不及。
不爲她自己,她了要爲上官一家,爲北宮懷柔的一世英明着想。
若此事被傳出去,北宮懷柔作爲一國這君的顏面何在?上官侓又該如何自處?還有她的兩名女兒,她不能爲了一已這私,毀掉兩個女兒的前程。
這一切,是她推之不卻的責任。
在責任與情感之間,她只能選擇一個。
所以,北宮懷柔,既然錯了,就繼續錯下去吧,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回頭路。
白玉蘭垂頭,保持着臣子在君主前的那份卑微。
北宮懷柔身子劇烈一晃,幸得張鬆衝上前來扶住他,纔沒一頭栽倒在地。
“萬歲爺,您,您的頭髮……”張鬆驚愕的盯着北宮懷柔的頭頂,那華髮赫然生出一道道斑白,彷彿在一剎那間,他蒼老了幾十歲。
白玉蘭不敢擡頭,她怕擡起頭,便再也移不開眼眶。
猶記得當年杏花微雨,那個站在杏花下練劍的少年,器宇宣揚,英氣逼人。只恨歲月匆匆而過,空留遺憾。如今只能感嘆一句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呵!
相對無語,淚染芳華。
“姨母,該回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北宮雪走過來,對着北宮懷柔福了福身,上前攙扶起了白玉蘭。
白玉蘭隨着她轉身,頓了頓,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只聽得那陣嗚咽,悲愴得讓人心疼。
第二日,宮中傳來消息,先帝忽然病中,一夜之間頭髮全白,已無力治理朝政,故傳位於太子北宮玉麟,先掌朝政,再擇吉日行登基儀式。
北宮玉麟即位不出兩日,消息已經傳遍大漠南北。
百里玉衍坐在龍椅上,冷傲孤清的眸子注視着殿內一干大臣,“北宮懷柔突然讓位,不知各位愛卿對此事可有何看法?”
皇上病重傳位於太子,這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殿中衆人本來是沒有什麼看法。
可問話的是自家皇上,皇上這麼問,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那殿中衆人就算是沒看法,也必須有看法了。
“臣以爲,”汶玉率先開口,“例來皇帝傳位於太子,若非先帝殯天,便會由禮部擇吉日舉辦登基大典。而此次北宮皇忽然讓位,可見若非他身體有恙,便是北宮王朝宮中有變。”
百里玉衍清冷的眸子閃了閃,沒加以評論。
又一位軍機重臣出了隊列,“汶大人所言極是,老臣也這麼以爲。”
經他一說,衆臣紛紛附和汶玉所言,七嘴八舌的指出,可能是北宮懷柔遇到什麼棘手之事,更有甚者,出言猜測也許北宮懷柔病重,也許已經不久於人世。
百里玉衍冷雋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只冷冷的看着大夥兒。
衆人聲音越來越低,沒一會兒,就在這位冰山皇帝面前安靜了下來。
“皇上,依您之見,北宮城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夏侯濬老奸巨猾,方纔一直不肯發表自己的看法,直等到大家安靜下來,他才一副皇上聖明的表情開口討教。
“朕並沒有什麼看法。”百里玉衍冷冷的道。
他得到的消息是,北宮懷柔一夜白髮,之後留下詔書傳位於北宮玉麟,然後自己跑到了北宮城西側的玉山寺,出家了。
那玉山寺是間荒廢了的寺院,不知爲何,北宮懷柔偏偏選了那裡。
對於他出家的原因,百里玉衍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心中竟隱隱生出幾分對北宮懷柔的同情來。
思緒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將眼光掃向了江玄。
江玄正發着愣呢,倏的看到他看自己心裡打了個激靈,“皇上?”
百里玉衍清冷的眸又瞟回到殿中。
江玄忽然明白了什麼,對着殿中大聲喊道:“皇上有令,有本啓奏,無事退朝!”
下來交頭接耳議論的衆位大臣立刻安靜下來,本本分分的伏身跪地,齊聲高呼,“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里玉衍一甩袖袍,大步流星地向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汶玉、夏侯濬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又爲什麼生氣了。剛上朝時還好好的,忽然聽到北宮王朝換了一位新皇帝,他就不高興了。
百里玉衍不會承認,他每每聽到北宮二字,首先映入腦海的不是什麼樣家大事,而是北宮雪!
他更不會承認,他此時擔心北宮雪的安全,比擔心兩國邊境的安危更多!
那個北宮玉麟他雖然只見過兩三次,可那人的心機,絕非表現上那般謙和。若北宮雪不小心惹到了他,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整整一日心神不字,批奏摺的筆掐斷了好幾支。
“啪!”又一支筆斷了,碎玉刺入指間,透出殷紅的血痕。
“皇上,您受傷啦!”江玄高呼一聲,忙收走他手上斷筆,對着外面太監大聲喊道:“小德子,皇上受傷了,宣太醫,快,快去宣太醫!”
“區區小傷,宣什麼太醫,過會自己就好了。”百里玉衍不甚在意的道。
“那怎麼行呢,皇上您可是萬金之軀,半點馬虎不得!”
“行了,去給朕取支筆來,不用喊太醫。”嫌江玄太吵,百里玉衍語氣也變得不耐煩起來。
江玄也是個懂得見風使舵的人,見百里玉衍動了怒,連忙吩咐另名一小太監去請太監的小德子喊回來,自己麻溜的去給百里玉衍拿筆。
皇上一天寫斷了四支筆,是不是筆不大結實啊?
看來得好好查查這辦差的小太監了,質量如此之差的筆竟然能進到宮裡來,還劃破了萬歲爺那無比金貴的手!真是罪該萬死!
百里玉衍沒瞧見眼前這位江公公咬牙切齒的模樣,他心中念念不忘北宮雪。
這女人,如今究竟過得怎麼?
聽說兒子被綁架,他又急又氣,知道他們平安,他又覺得自己操心就是多此一舉。自從回到西涼後,整日裡一顆心忽上忽下,他都覺得自己快得神經病了。
軟的不行,要不來硬的?
糾結半天,他又猶自搖頭嘆了口氣。
無論她怎麼狠心對自己,自己有狠下心對她的,連她的十之一二都沒有。
承認吧,你就是放不下她!
“阿嚏!”北宮雪又打了個噴嚏,將賴在她懷中的小星辰遞給了菜菜,“菜菜,你看着辰兒,我可能有些着涼了,別再傳染給他。”
“孃親,病了要吃藥。”小星辰扁着嘴巴道。
他還是喜歡窩在孃親懷中,誰的懷抱都比不上孃親的懷抱柔軟舒適,還帶着絲絲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