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涼,百里玉衍不顧衆臣反對,堅持爲小星辰正名,賜金碟金印,封號弘王。
弘,亦作“恢宏”,用作封號中,更體現出百里玉衍對小星辰的寵愛之情,以及立他爲王的重大決心。衆臣不敢再有非議,紛紛俯首稱臣。
孟荼身爲百里玉衍的義子,封號清平王,爲小星辰陪讀。
攝政王百里昱與丞相宋鈺領旨成爲小星辰的兩位師傅,負責教他讀書,習武。
北宮雪深居後宮,百無聊賴。
百里玉衍國事繁忙,沒有時間陪她,小星辰與孟荼每日要上課,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同她一起渡過,皇宮又無別的嬪妃來跟她鬥智鬥勇,這算下來,她倒是成了最閒的那個。
一直以來,她一直爲了漱芳齋的生意而廢寢忘食,爲了讓給孟荼與小星辰更好的生活而辛勞奔波,爲了應付各種突如其來的狀況而費盡腦筋……如今,突然什麼都不用她過問,就這麼無所適事的呆在這裡,她忽然覺得人生無比空虛,那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不安全感如影隨行,困擾着她。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百里玉衍已經有近半個月沒有露面了。
她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每日來傳口諭的老太監總是同一套說辭:年關將至,國務繁忙,皇上難以分心,特意讓老奴來轉告娘娘,他今晚就不過來了。
什麼樣的國務,忙得沒時間吃飯睡覺麼?
北宮雪不信。
可她又不願意去戳破那層面紗,忙就忙好了,反正沒他的日子她也一樣過。
“娘娘,您怎麼了?”殘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北宮雪這才發現,她正在修剪的那盆牡丹,被她剪得只剩幾片葉子孤零零的掛在枝頭,花瓣零零落落的散落一地。
“沒什麼。”嘆口氣,她將剪刀放到一旁,回到爐火邊坐了下來。跳躍的爐火映在臉上,暖暖的,她忽然想起穿越後過的第一個春節。
他與她圍着爐火守歲,他哄她喝酒,騙她說自己被毒蟲咬傷,雙目失明。
她同情他的不幸的過往,最終被她灌得不醒人事,被他佔了便宜。可是第二日,他又裝無辜扮可憐,騙得她同情心氾濫,發誓一生對他好。
從那日起,她在心中發誓一定要醫好他的眼睛,用自己的餘生來善待他!
她也沒想到,後來兩人之間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背叛、分離、傷害……她親手將他推進地獄,可一轉身,他卻又將她拉入天堂。榮耀、地位、寵愛……能給的,他全給了。
可是爲何,就在她以爲一切順理成章的時候,他忽然變得冷漠起來?
“娘娘,年關將至,最近來了不少各國的使臣,皇上的確是忙,你別想多了。”宮女翡翠貼心的開導她。
北宮雪點點頭,卻抹不去眸中那份失意。
殘月挑挑眉,揣測人心的事情,她做不來,不過翡翠口中所說的使臣,她倒真是見了不少,“娘娘,翡翠說的對,皇上的心思您還不知道麼,若不是忙得抽不了身,他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您呢。”
見北宮雪沒有什麼反應,翡翠繼續道:“娘娘,皇上不來看您,您可以去看他呀,我聽皇上身邊的江公公說,皇上可喜歡您燉的湯呢。您回宮前,皇上還時常向他提起您飯菜做得香,不如,翡翠去御膳房看看,拿些食材回來,娘娘您煲個湯給皇上送去?”
北宮雪眼角掠過一抹苦澀,如今她要用這種方法才能見他麼?
見她眉間有些鬆動,翡翠繼續勸解道:“娘娘,您別覺得這是丟臉的事情,這女子給夫君煲個湯,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那好,你速去速回。”北宮雪終於點頭答應了。
不爲別的,她就是想看看,那個號稱廢寢忘食的傢伙,到底天天在做什麼!
煲了湯,她坐在鏡子前,爲自己畫了一個美豔的妝容,這是她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覺得,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會如此用心的裝扮自己。
“娘娘,您真是美得晃花了奴婢的眼睛!”從房間裡出來,翡翠圍在她身邊驚歎。
淡定如殘月,都覺得眼前一亮。
“娘娘,我們現在去吧?”翡翠端起煲好的湯,站在了她的身旁。
北宮雪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宮殿。
她的宮殿與百里玉衍常駐的御書房只有一條走廊的距離,卻好像走了半個世紀那麼長。她害怕,害怕見面後,他眼中帶着的,會是厭倦,或是疏離。
哪怕一點點的冷漠,都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太過多餘。他厭倦了又怎樣?大不了離開這裡,帶着兒子去過宮外那種逍遙自在的日子,好過整日憋在宮中胡思亂想。
糾結矛盾瀠繞心頭,讓她腳步不知不覺的慢了下來。
翡翠亦步亦趨的隨在她身後,她走得慢,她就慢慢的跟着,一直到穿過走廊心頭那道小門,纔到了御書房門前。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門前值守的小太監攔住了她的去路,“皇上正在處理國事,吩咐過任何人不準打擾,娘娘還是請回吧。”
“忙於國事?”北宮雪反問,壓抑了半個月的情緒在這一刻迸發,她火氣也大了起來,“本宮倒要看看,他是忙得飯都沒有時間吃了麼?”
說完,一把推開小太監向御書房走去。
小太監自然知道這位獨霸後宮的皇后不能得罪,攔也不敢攔,於是他扯開嗓門大吼一聲,“皇后娘娘駕到!”
尖細的聲音傳進御書房,正在小憩的百里玉衍猛然驚醒,臉上掠過一抹慌張從榻上坐了起來。起身時,手臂不小心掃落牀榻旁的燭臺,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陛下,您當心些。”江玄忙趕過來,扶住了他。
“不要讓她進來!”男人向來優雅淡定的聲音滿是驚慌。
“陛下,您還是……”江玄話音未落,北宮雪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不讓我進來,好歹也要給個理由吧?平白無故的半個多月不見我,你是想打我進冷宮麼?”
百里玉衍凝眉,清雋雅逸的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冷漠,“皇后,朕可有命人與你傳話,告訴你朕近來國事繁忙?”清貴冷峻的語調,已不復慌亂。
“是,說過!”被他的冷落所傷,她固執的昂起小臉。
他並不看她,似是沒有焦點的眸平視着不遠處,寡薄的脣輕啓,出口卻是傷人的語言,“知道就好,朕還有事要處理,皇后請回吧。”清貴冷峻的聲線透出冷漠,針扎一樣的刺在她的心頭。她想說什麼,卻覺得喉嚨發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她望着他,眸中熱情慢慢轉冷,一寸寸燒成灰燼。
“好,我走。”她笑,笑出了眼淚。
她不知道爲什麼,他會突然變了,變得如此不近人情,變得如此冰冷無情。
“皇后近日不必再來了。”
“好!”
不來就不來,有什麼了不起的!扔下一個好字,她轉身就走。可就在轉身的剎那,她看到不同尋常的一幕。他手扶着牀榻前的桌案,好像擔心腳下踩到什麼東西,而身體微微向前傾着,彆扭的姿勢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敗。這樣的百里玉衍,是她從未曾見過的。
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望向他的眼睛。
他一直平視前方,說是平視,散亂的眸中卻不帶任何焦距。
“百里玉衍,你眼睛怎麼了?”不祥的念頭掠過腦海,她幾步衝到了他面前。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擺動,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百里玉衍感受到她的靠近,彆扭的轉過頭,戾了語氣,“朕說過,這裡是御書房,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能進來,皇后還是請回吧!”
“你告訴我,你眼睛到底怎麼了?”她伸手想轉過他的臉,指尖才碰到他的臉頰,手便被他拂開。
“江玄!”一聲厲喝聲震九州,江玄嚇得一個激靈,忙上前攔在了北宮雪面前,“皇后娘娘,您還是請回吧。”
“你讓開!”北宮雪怒目而視,語氣強硬的不容拒絕。
江玄冷汗冒了出來。
一邊是極力躲避的皇帝,一邊是咄咄相逼不問清楚不罷休的皇后,兩個人誰他都開罪不起,如今夾在兩人中間,左右不是進退兩難。
“請皇后回去。”百里玉衍沉聲下令,冷峻的五官讓一股肅殺之氣在房中漫延開來。
江玄絲毫不懷疑,他敢說半個不字,他一定會判他一個抗旨不遵。
可是皇后……
“你讓不讓開?”冰冷的語氣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江玄也不懷疑,他再不讓開,皇后垂在身側的拳手,很有可能隨時會揮上來。
他已經在心中計算是挨皇后一拳後果重,還是抗旨不遵罪責大了。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皇后……”他話還沒說完,北宮雪揚手就是一拳。
江玄不支,被打翻在地。
皇帝皇后什麼的,到底是一家人,他們要怎樣就怎樣吧,好過他一個外人提心吊膽的夾在中間。
頭一歪,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