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稱呼的問題上,李氏和劉氏看得比較重,說了杜玉娘好幾回了。
杜玉娘無奈的嘆氣!她改不過來嘛!總覺得叫相公太彆扭了!
而且那兩個字是楊崢最喜歡在牀榻上聽她說的,平時她怎麼好意思叫得出口。
“不過是個稱呼嘛,叫什麼都可以啊!”杜玉娘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討論,就轉移話題道:“祖母,孩子好像要睡着了,抱到屋裡去吧!”
李氏點了點心,小心起身,“正好,我也跟着眯一會兒。”
邱彩蝶也抱着半睡半醒的孩子,送去了上房。
兩個孩子並排擺在一起,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小哥倆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睡得特別踏實,讓人一看,就挪不開視線。
杜玉娘看得嘖嘖稱奇,心裡軟乎得幾乎要淌出水來,兩張長得八九分相似的面龐湊在一起,像是在照鏡子似的。
不知道蘭姐兒和旭哥兒是不是也這樣!
杜玉娘想到這個,心裡便抽痛起來,連忙挪開了視線。
“祖母,您也睡一會兒吧,晚點咱們再說話。”
李氏點了點頭,用被子,枕頭搭起一堵‘牆’來,省得兩個孩子掉下去。她拿起蒲扇,輕輕的給兩個孩子打起了扇子,自己靠在枕頭上,半眯着眼睛。
杜玉娘看到這一幕,卻是眼窩發燙。
她小的時候,祖母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夏天怕她熱到起痱子,冬天怕她凍到得凍瘡,一直細微不致的照顧她。
邱彩蝶不知道何時出去的,不多時,把六子抱了過來,跟雙生子擺到了一起。
三個孩子睡得特別香,邱彩蝶安排完這一切,便出去幹活了。杜玉娘又在旁邊瞧了一會兒,確認三個孩子不會掉下來以後,這纔出了上房。
邱彩蝶正在給六子洗褯子呢,看到杜玉娘出了上房,不由得喊了她一聲。
杜玉娘挪到她身邊,問道:“我娘呢?”
“嬸子買菜去了!”邱彩蝶道:“你方纔怎麼了,瞧着有些不高興?”
杜玉娘就嘆了一口氣:“瞧見我祖母給兩個小的打扇子,就想起了我小時候。那時候祖母也是這樣照顧我的,我祖父還在,把我寵得像眼珠子似的。”
一晃,十年過去了。
邱彩蝶將洗好的褯子夾到晾衣繩上,才轉身對杜玉娘道:“我是真的挺羨慕你的,自小那麼多人疼你!不像我們,從小爺爺奶奶就沒拿正眼瞧過我們。”
各人有各人的法緣!
邱彩蝶的父親,就不受邱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寵愛,娶的媳婦也不合他們的心意。老爺子老太太做事有些太極端了,所以纔會在邱父死後,將這娘幾個趕了出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
“彩蝶姐,那些事都過去了,現在你們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邱彩蝶笑着點頭,“是啊,玉娘,多虧了你啊!你知道嗎,我和大成的工錢都漲了。”
像個忍不住炫耀的小孩子。
“那是你們應得的!”杜玉娘道:“反正沒事,你跟我去我屋裡待一會兒吧!”
邱彩蝶也不推辭,就跟着杜玉娘回了她的閨房。
屋裡的一切陳設都沒有變,被褥都是新拿出來的,櫃子上一塵不染,看得出來主人時時打掃。
“你出嫁以後,嬸子天天都來這屋裡坐一會兒,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她就是閒不住,主要還是想你。”
杜玉娘點了點頭,聽了這話,心裡也是不好受。
“不過,我看楊鏢頭對你很好啊!”邱彩蝶道:“我娘說,閨女嫁人了,就得安心在夫家,恪守孝道和爲人子女的本分,不能總惦記孃家的事。”
杜玉娘就道:“你憂心得什麼~你又沒有公婆。”
等邱彩蝶嫁過去以後,家裡就他們倆,還不是邱彩蝶當家?有什麼事,小兩口商量着來,日子也不會差的。
“說你呢,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邱彩蝶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婚期已定,但是女孩子提起這些事情,總是免不得要害羞的嘛。
杜玉娘就問她:“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彩蝶姐,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邱彩蝶連忙道:“準備着呢!我自己可以的!玉娘,你可千萬別操心了!”
這是怕欠杜玉孃的人情呢!
杜玉娘也沒再說什麼,打定主意等邱彩蝶出嫁的時候,她備上一份厚禮給邱彩蝶添妝。
不多時,劉氏回來了。
杜玉娘連忙迎出去,“娘,您出去買菜怎麼也不叫我?”
劉氏就道:“叫你幹啥,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動了。再說現在這菜啊,根本不用我拿,不管是買魚還是買肉,都給咱們家送上門來呢!”
“趕緊進屋喝點水,瞧您這臉上都是汗。”
劉氏喝了水,問杜玉娘:“虎子的事兒……”
“您放心吧,我們這次過來,就是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杜玉娘道:“楊大哥說了,商隊的人也就是在這一兩天上門,您放心。”
有邱彩蝶在,杜玉娘到底不好把實情托盤而出,最重要的是,連她現在都不太清楚楊崢到底要怎麼做。一切,還是等晚上再說吧。
沒過多久,果真有小夥計上門,把劉氏買的東西一一送到了。
劉氏痛快的付了錢,纔像展示勝利品一樣,將自己的採購的東西拿給杜玉娘看。
“水煮魚,你哥現在也做得非常好吃,楊崢愛吃,晚上就做這個!”劉氏指指那三四斤的草魚,獻寶地說。
“八寶鴨,楊崢能愛吃吧,我記得上次他說過愛吃的。”
杜玉娘一頭黑線,這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意思吧?怎麼什麼都是楊崢愛吃的,她的呢?就沒有她愛吃的。
邱彩蝶看到她那憋屈的模樣,當下沒忍住笑出了聲,悄悄進了上房。
她得看看孩子們去。
“娘……”杜玉娘拉了劉氏一下,“我的呢,您就沒給我買點什麼我愛吃的?”
“楊崢愛吃的,你都愛吃。再說了,我買了排骨了,你瞧瞧,多新鮮。”劉氏話鋒一轉,“這個排骨和山藥燉一起,特別有營養。玉娘,我跟你說,燉得時間越長越好。”
杜玉娘表示贊同,但是覺得自家親孃這話還沒有說完。
“你嫂子現在辛苦,就得喝湯補着,你去把湯燉上,等你嫂子醒了好喝一碗……”
看吧。
杜玉娘認命的挽起袖子,老老實實的幫劉氏幹活。
她能在家裡待幾天?得趁着這個機會多替娘分擔一下。
母女倆一起動手,料理起食材來,說說笑笑的,時間倒是過得分快。
到了黃昏時分,虎子放學歸來了。
原本依着杜河清的意思,反正虎子也要去江南貢院了,這學就可以暫時不上了,多休息幾天,在家看看書,放鬆放鬆。
可是虎子卻覺得,讀書這件事,不進則退,一天也耽誤不得。所以跟他的老師說明情況以後,決定繼續在鎮上的學堂讀書,一直到離開桃溪鎮爲止。
虎子一見楊崢和杜玉娘都在,就知道離他去江南貢院上學的日期不遠了。
“姐,你和姐夫是來送我的嗎?”
“算是吧!”杜玉娘看着眼前這個幾乎要跟自己一樣高的少年,眼中情緒複雜。
虎子沒看出來,“怎麼算是呢?你們還有別的事?”
杜玉娘就笑,“上了一天學,餓沒餓,趕緊洗手,我燉了山藥排骨湯,你先喝一碗,墊墊肚子。”
虎子歡呼一聲,“姐,你做的飯最好吃了,雖然大哥的手藝也不差,但是沒你做的好吃。”說完把小小的書袋往旁邊石桌上一放,就去洗手了。
杜玉娘瞧着虎子歡快的背影,若有所思。
因爲杜玉娘和楊崢回來的關係,麪館早早的打烊了。邱家姐弟,兩個夥計也比平時早下工了兩個時辰。
杜家小院熱鬧非凡,一家人團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難得的團圓飯。
田氏的食慾不好,自打動了胎氣以來,她每天喝的藥比喝的水都多,加之天氣又熱,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胃口。
但是今天杜玉娘做的這個山藥排骨湯,她很喜歡喝,足足喝了一碗。
杜安康也十分高興,直嚷着讓杜玉娘把做湯的方法教給他,害得田氏一人勁的不好意思,臉紅了好幾次。
如錦直到開席時才露面,不過一如既往的冷清,家人也算是習慣了她這副樣子,沒有多說什麼。
男人們在一起吃飯,就沒有不喝酒的。
杜河清平時饞酒,只能忍着,劉氏爲了他的身體考慮,除了年節,都很少讓他沾染酒水。但是每次楊崢來的時候,劉氏就不怎麼管了,讓他多少喝一些,解解饞。
這酒一喝就喝到了入夜。
孩子們都休息了。
李氏年紀大了,也受不住去休息了。田氏是個孕婦,本來就精神不好,所以也早早歇下了。
如錦心事重重,哪裡有心思陪衆人吃飯?李氏一走,她立刻就起身告辭,回了自己的買不到子。
院裡就只剩下楊崢,杜玉娘,杜河清,劉氏和杜安康,杜安盛這小哥倆。
楊崢覺得時間也不早了,這酒要是再喝下去,沒準兒老丈人就醉了,到時候啥事也辦不成了。
小舅子的態度也很重要啊!
楊崢放下手裡的碗筷,鄭重起身,衝着杜河清和劉氏道:“爹,娘,女婿有話要說。”
夫妻倆相視看了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杜安康和杜安盛這哥倆連忙站起來,“那我們先回去了,你們聊吧!”反正他們也要在家裡住一晚的,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不得不說,杜家的家風還是很好的!
楊崢卻擺手道:“大哥,虎子,這件事,你們也留下來聽聽吧!”
杜玉娘心跳得極快,手心都出汗了。
此時杜河清意識到,楊崢說的這件事,不是小事。他大手一揮,冷靜地道:“回上房吧!回上房說。”
杜家西跨院,上房。
楊崢跪在杜河清和劉氏的面前,杜玉娘一見,也連忙跟着跑了下去。
一旁的杜安康和杜安盛連忙站了起來,哥倆臉上都帶着幾分忐忑之意,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
“岳父,岳母!”因爲說得是大事,楊崢的稱呼也變得極鄭重起來,“小婿有一事,要跟二老稟明。”
劉氏心裡雖然狐疑,可是還是不忍心女兒女婿都跪在地上,玉孃的品性,她是放心的,楊崢也不是那種會惹事闖禍的孩子,相信他們說的,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你這孩子,有什麼事情起來說,地上多涼啊!”
楊崢想了想,又看了杜玉娘一眼,這才起身,緊接着把杜玉娘也扶了起來。
“有何事,你說吧!”杜河清隱隱覺得,楊崢要說的事情不簡單。他沒有劉氏那麼樂觀,是因爲他清楚地知道楊崢的義父是誰。
果然,楊崢開口說的第一件事,就把屋裡的人都震住了!除了杜玉娘和杜河清,其他三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你再說一遍,你義父是誰?”
楊崢道:“小婿的義父,是西北三軍統帥,鎮北侯,洛鎮行。”
劉氏吃驚不小,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慌亂的四處看,突然伸手扯過杜河清的手臂,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內側的軟肉。
杜河清嗷地一聲,揉着被掐的地方問劉氏:“孩子他娘,你發啥瘋呢?”
“疼不疼?”
“疼啊!疼死我了,好好的你掐我幹啥啊?”
劉氏便道:“那,那這就不是做夢,是真的?”我地個乖乖啊!楊崢的義父,居然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鎮北侯。
這……
這可咋辦啊!
杜安康和杜安盛也很吃驚,只不過他們都沒有劉氏表現的那麼誇張罷了。
“小婿並非有意隱瞞,只是當時那個情況,實在是說不得!更何況,我只是義父的義子,不敢頂着義父的聲望行事,還請岳母大人原諒。”
劉氏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靜靜的坐着,分析着楊崢的話。
楊崢說請她原諒,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做錯什麼啊!
要說這事兒,他頂多算是個隱瞞,算不上欺騙啊!要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到處宣揚此事了,哪裡會隻字不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