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捕快一向摳算得要命,一文錢要分成十文錢來花,他能有什麼物件兒要給自已?難不成是孫水墨有事情找自已?也不可能啊,無緣無故的,一個大亭長來找自已一個小村姑能有啥事?大妞見木景藍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兒,搖搖頭回身進了藥鋪。
這時候再去請大夫開方子已經晚了,大妞只好將柳村大夫開的藥方拿出來,照方抓了藥,只求在這抓的藥能比村兒裡的好一些,反正那六百文的補藥是不可能給有根吃的了。
小二給一一配好了藥,又包好了,大妞正付着錢,木景藍已從遠處跑了回來,懷中抱了一隻小巧的花瓷盆,望着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到過。
“呵,我回來了。”木景藍伸袖拂了拂懷中的花瓷盆,等大妞付完了錢出了藥鋪,纔將花瓷盆往前一遞:“諾,上回你要買的那隻叫我打碎了,剛好又叫我遇見一隻,就買來了當是賠給你的罷。”
“花瓷盆?”大妞一怔,隨即想起上回與有根趕集時,遇到一隻被當作花盆的古董花瓷盆,少說得值個兩百文的,本想着當成普通花盆買來再轉手賣出去,賺到這天上掉下的兩百文錢,不想卻被木景藍失手打碎了。大妞仔細的翻看了手中的花瓷盆,竟然與那日看見的那隻一模一樣,而且亦是真品,不禁有些吃驚:“你從哪找到的?”
“賣花的那兒啊。”木景藍臉上漾起個微笑,帶起腮邊隱隱的淺酒窩:“上回正巧又遇着那賣花的,我眼尖看見了這隻,就買來了。你可別跟我客氣,趕緊收下吧。”
大妞也沒打算跟他客氣,本來就是他打碎的,再賠一隻也是理所當然。她一隻手捏着花瓷盆的邊沿提起,一手提着藥包,大妞笑着向木景藍道:“今日真是謝過木捕快了,那李府的事,你一定得替我保密,那我這就得回家了,回見。”
“哎,你小心些。”木景藍像是護着什麼貴重物品一樣託手在大妞手下接着花瓷盆,好像那花瓷盆就要從大妞手裡掉下來打碎了一樣:“你小心些拿呀,可別再掉地上了。”
“無事的,我自有分寸。”又打趣的道:“哎,木捕快可放心,若再打碎了,那也是算在我頭上,決不會叫你再賠一隻了。”
“噯,噯,你小心些。”木景藍眼神極其不放心的盯着大妞手中的花瓷盆,目送着她一直走到街頭,拐了彎兒,纔回身往街的另一頭走去了。
大妞提着手中瓷盆兒和藥包,腳下生風的往鎮口趕去。這時候天色都開始放黑了,家中幾個小的肯定早已着了急,自已再不回去,怕要急壞他們了。剛一急匆匆的走到鎮口,大妞忽的頓住腳步,覺到有什麼不對的望了望手中瓷盆。
那日自已與有根趕集時,想要買的是這隻瓷盆不錯,可當時兩人是藉着買花的名義買的,但是木景藍卻賠了自已一隻花盆……他怎麼知道自已要的是這隻花盆?或者他那日也瞧出來這隻花盆價值不菲,知道自已買的不是花,而是它?可是摳算如他,如果他真的知道這隻花盆少說要價值兩百文,又能怎麼可能甘心讓與自已姐弟,還幫着自已姐弟講價?如今更如何能捨得再去淘一隻來送與自已?
定是自已又多想了。大妞搖搖頭,繼續往孫家屯兒趕去。
果不出所料,到家時,天已經黑下來,幾個小的齊齊站在院門口的坡上等着自已,見自已來了,老遠的就跑過來,擔心的詢問一番。大妞未將那六百文補藥的事說與幾個小的聽,只說抓藥時排隊浪費了時間,纔回來晚的。
進了門,稍作停頓,幾個小的便各自散去了。他們家裡人也等得急,田振林的爹不放心兒子走夜路,都來了兩趟了。
送走幾個小的,大妞生上火,燒水做飯,又同時在院兒裡架上小火爐,給有根煎上中藥。正手忙腳亂時,孫二妞過來了。幾個小的走時未關大門,她直接走進了院兒,見大妞忙得那樣兒,捂嘴偷笑道:“大妞你也真是的,有事兒就吱一聲唄,瞧你忙成這樣兒了,扯嗓喊一聲,叫我來幫個忙能咋滴?”
“二妞來啦。”大妞帶着幾份狼狽的給小火爐扇着火,又忽聞一陣糊味兒,忙起身往竈邊跑去,嘴裡還說着:“不忙,不忙的。做好這頓飯就成了。”
二妞搖搖頭,過去拾起破扇,給小火爐扇起火來,一邊道:“還不忙?你一個人又要做飯又要煎藥還要照顧有根,連飯都糊了還不忙?你以前可是有啥事兒都先跟我說,可如今咋變得這麼嘴硬了呢,若不是我二哥叫我過來,我還不知有根病了呢。”
“嗨,我這不是在山裡三年,多少也磨了性子的。”大妞怕二妞察覺到什麼,忙扯了個由頭,跟她解釋了一下。
“你如今兇起來跟個母夜叉似的,事情上也不讓人,做事風風火火的,跟個大男人似的。我倒是沒覺得你這性子磨成這樣有啥好的。要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樣,哪個男人肯要你喲~”二妞撇了撇嘴:“也就我二哥願意,還死活要守着你,有次我還偷聽到他跟大哥講,你如今比過去變了不少,變得更叫人難以割捨。嘔~~~我當時都受不了啦”
竈火‘噼哩叭拉’的響着,火紅的火苗映在大妞臉上,襯着她的臉色也帶了幾分暈紅:“誰叫你偷聽人家講話的。活該。”從別人嘴裡聽到大倉對自已的評述,大妞心裡是多少帶了幾絲甜的,也多少鬆了口氣。畢竟大倉喜歡的是衛大妞,她與她的這副身子的原主在來到孫家屯之前都與衛大妞扯不上任何關係。大妞一直都擔心的是,大倉喜歡的依然是‘衛大妞’,而不是她這個冒充的人,更不是她這個未來世界的靈魂。如今聽二妞這麼說,大妞心裡多少寬鬆了些,至少大倉覺得如今的大妞比過去的大妞好。
“嘿,我瞧你巴不得我多講些偷聽來的話呢。”二妞伸伸舌頭,繼續扇起爐火。
大妞將糊了的飯挑出來,把剩下的煮熟弄利索了,盛盤出鍋。她此時已恢復了臉色,一邊做事一邊道:“對了,最近咋沒見五郎再來呢?”
“他呀,最近跟着他哥一起出去跑生意去了。”提起趙五郎,二妞臉上帶了幾份喜色:“二郎在宛瑩鎮認識一個做胭脂的大戶,那胭脂可好了可香了,咱們鎮上絕沒有比它強的。價兒也便宜,五郎跟二郎就盤算着想要把這胭脂帶回咱們鎮上賣賣試試。”
“胭脂?可那東西價兒也貴啊,得放本錢裡面的。五郎家裡能出得起麼?”大妞收拾好了,過來接過二妞手裡的破扇,與她坐在一起,守着瓦罐,輕聲的道。胭脂算是個嬌貴東西,若想做它的生意,得投入很大的本錢,就依着趙五郎家裡的窮條件,砸鍋賣鐵怕是也湊不出來。
“大嫂嫂從孃家湊了一點錢來的。”二妞擡頭望望孫家那面,又悄聲地:“我在米家還攢了一點私房錢的,加在一起,作個小生意也行的。若是好的話,從小做起,慢慢也能做得大。時間長不要緊,吃苦不要緊,有奔頭就行呀。”
“對呀,五郎那體格,種地也不行,你們兩個要成親,不但得湊起錢來另蓋院子,以後過日子也是問題啊。若他能做成個買賣,也不錯的。”大妞點點頭。
“嗯的。日子總得往好裡過。如今我雖負着寡婦的名聲,與五郎也得再等三年才能成親,可我一點不後悔哩。若還是呆在米家裡,我都不知我該咋活下去了。”二妞眼神裡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活力與希望充盈:“真得感謝木捕快,把米地主抓走了,我們也跟着沾光解脫了。”
“總算是能如願的生活,苦些累些也沒什麼的,外面那些流言蜚語什麼的,也不用放在心上。總能過上好日子的。”大妞安慰的撫了撫二妞的背。
“嗯的。”二妞往小火炕裡添了一把柴,把眼睛彎了彎:“姐夫如今也變得可好了,三天兩頭往這跑,幫着幹活,也爹孃和大姐買東西,昨兒還給我買了一根紅頭繩子呢。大姐說他在鎮上找了個工作,賺錢不錯,就是累些,她這幾日都美得冒泡兒了呢。現在我跟我姐也就是暫時住在孃家門兒上,三年過後,總得搬出去的,屯兒裡咋說的,也都無所謂了。”
“就是的,如今這年月也不錯,只要有把子力氣肯吃苦,咋也就把日子過來了。眼前這境況,也就是一時半會兒的,屯兒裡愛咋說就叫他們說去,只要咱們過得實在踏實就成了。”大妞點點頭,孫家眼下是一共四個娃,一個娃娶了門瘋媳婦,兩個娃被回了門兒,還有一個娃至今未娶,在外面被當作茶餘飯後討論的話題是在所難免。可相信過不了多久,這些風言風語自動就止下了,因爲孫家的前途大好着哩。
兩個姑娘雖都回門兒了,但一過三年期,就會風風光光的再嫁出去。而大郎孫大滿如今在鎮上的打鐵鋪裡學徒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出徒單幹開鐵鋪,那可是個賺錢的營生。二郎孫大倉,如今開了個磚窯,雖眼前看上去整日裡要吃苦受累的賺不到幾個錢,可實際上要不了幾個月,那磚窯就是個叫屯兒里人眼紅眼饞的地方了。
風輕輕的撩過,吹得屋後的果樹葉子沙沙作響,襯着月色和月色下的爐火,大妞與二妞兩人一邊煎着藥,一邊輕輕的說着話兒,直到藥煎好了,二妞又幫着大妞給有根吃上飯,喝了藥,才悄悄的回了院子。孫家院兒裡的人都已睡下了,二妞摸黑進了院兒,到自已屋裡與大姐擠在一張牀上也睡下了。
直到伺候着有根睡下了,大妞才騰出空兒來吃飯,吃過飯,又用木盆盛着清水將今日從木景藍那兒得來的花瓷盆仔細的洗了洗,心裡一邊盤算着,雖白得了兩百文,可光在藥鋪就一下子扔掉了六百文,這一來一去的,舍了整整四百文錢,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大妞現在無心去心疼這些錢罷了,更叫她頭痛的,是那個眉心一顆痣的男人。
明兒還得再進趟鎮,去向楊花甫打聽打聽。不找到那個人,把事情原由查清楚,就別想再安安心心的挖泥灘,種田地了。
帶着幾絲不安,大妞收拾好了,也上炕睡下了。許是這一天想得太多,精神透支,大妞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直到被擾人的敲門聲驚醒。
轉眼望了一眼有根,他還未醒。大妞忙下炕去開門。院門處傳來一陣緊於一陣的敲門聲,聲聲透着不耐煩與霸道無理,大妞正尋思着這一大早的會是誰在這敲門,那邊喊聲已經起了:“開門人那,快開門呀都多時候了,還不開門?”
聽聲音是孫家的孫二郎孫全侖,開門了一瞧,正是他。大妞還未說什麼,他已經掀着鼻子走進了院子:“不是說好了今兒我要來學把式嗎?怎麼這會兒了還不開門?意思是不待見我唄?那我走就是了,我不來了就是了?”說着,還未等大妞有所反應,又緊接着道:“下回要再這樣,我可真就不來了”
這娃子,果真是自大自滿,無中無人呀大妞搖搖頭,怪不得連那麼本事的孫光宗都把他無奈的扔給了自已,就這料子,若不是自家想與孫家和好,他給多少錢也不會收的大妞吸了一口氣,也不與他計較:“昨兒有根不是病了麼,忙得有些晚,起得也晚了。”
“有根病了,就能影響差事麼?”孫全崙背着手兒,度進院兒裡,像是視察般的,前前後後仔細的瞧了一遍,從後院兒出來了,又道:“院兒倒是還可以,就是髒了些。你瞧,雞舍裡還有雞屎,羊圈裡還有未吃完的雜草,後院兒也不規整,那蘋果樹太高了,等果子熟了我哪能夠得到?伐了換棵矮的吧。還有……”
兩顆黑痣這麼迷惑人咩,這倆人是完全不相干的,只是因爲有個相同的特徵而已.
預計下章就能寫到這人是誰了吧.嗨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