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進雖然十六七了,但聶大郎唸書的時候都已經二十了,所以他也想試試,就拎着一塊肉,二斤冰糖,到清園來。
看他拎着禮上門,雲朵看向聶大郎,叫羅平家的上了茶。
楊進笑着招呼了,把東西遞給羅媽媽。
羅媽媽看了眼雲朵,伸手接了東西。
聶大郎正在寫策論,還沒有寫完,聽楊進來了,放下筆,出來。
楊進看他手上沾着墨水,眼神一亮,“你正在寫字啊?”
聶大郎點頭。
“我能看看嗎?”楊進立馬道。
聶大郎想了下,伸手請他到西間宴息室。
剛寫了一半的策論就放在書案上,楊進看上面的字不大,但字寫的工整多了,不好意思的笑,“我雖然還不認識字,但這字看着寫着就好!”見聶大郎笑着沒有說話,就道,“我也想識字唸書,我……你學問好,能…教教我嗎?”
聶大郎挑眉,“村裡已經開了學堂,你既然想識字唸書,怎麼不去學堂?”
楊進神色有些尷尬,“他們都是小娃兒,我都這麼大了,還是成了親的人,實在不好意思去。”
“我剛唸書的時候,是和聶深一塊啓蒙的。雖然不好意思,但爲了學識,有些不必要的面子也就不用顧及了。學堂裡不光**歲十二三的,也有十四五的,你過去也沒啥。聶里正已經說了,無論年紀大小,都可以去。”聶大郎看着他道。
楊進臉色發紅,“學堂裡沒有我這麼大的,我…我想跟你學,等我識了字,也能自己看書了。”聶大郎只是找聶里正啓蒙,他考上秀才卻是找了縣裡的夫子和龐老爺教他的。
聶大郎沉吟,“我要參加今年的秋闈。”
楊進張張嘴,“參加科考嗎?”
聶大郎點頭。
“那…那我不能打擾你了。”楊進遺憾的看着他,眼神往外瞟了瞟。
聶大郎笑了笑,“我學問淺,所以每天要花很多時間練字做學問,教你念書這事兒,還是找聶里正好一些。”
“聶里正那裡,我不好意思去。”楊進呵呵呵的笑,又看了看外面,猶豫道,“我看雲朵也識好多字,還在教玲玉她們識字,二丫她也想學字,又不敢來麻煩你們。我連紙筆都給她買了……”
“你學了教她不就是了。”聶大郎端了茶杯,垂眸喝茶。
楊進呵呵,“原本是想,我學了教給她。你要趕考,那就沒辦法教我了……”
“你要學識字唸書,就找聶里正啓蒙吧!若是以後有策論上的問題,倒可以來問我。”聶大郎淡笑道。
看他不答應,楊進有些失望,想了想,問,“雲朵呢?也沒見她上屋來,是在教玲玉她們識字嗎?”
雲朵教王荷花聶玲玉幾個識字,也就是告訴她們幾個字,念幾句《三字經》,讓她們拿着描紅本回家練。
王荷花想留在清園練,說有不懂的隨時問雲朵。
雲朵卻不習慣家裡整天都有外人在,而且她也有事忙,讓她早早走了。
這個時辰,剛吃過晌午飯,要歇午晌,聶玲玉幾個都知道她的習慣,不會這個時辰過來。
“她去歇午覺了。”聶大郎笑。
“哦!睡午覺啊!”楊進有些訕訕的點點頭,見他不明說,聶大郎就不準備答應,想了下,就說出來,“……也讓二丫跟玲玉她們一塊,過來識幾個字。”
聶大郎看他一會,“那就讓她過來吧!”
楊進被他看的幾乎要心虛了,見他答應下來,忙笑着道謝,“能識字,二丫肯定高興!她識了字,回家也能教教我了!”
聶大郎沒有說啥。
楊進回到家,高興的跟郭二丫說,讓她下午就拿着紙筆去清園,跟雲朵學識字。
郭二丫兩眼發亮,抿着嘴笑着點頭,“我要是學不好咋辦?嫂子她會不會嫌我太笨……”
“雲朵人很好!不會的!那聶玲玉她們也都不識字,剛開始跟着雲朵學的!”楊進安慰她。
外面萬森過來,把他拎過去的肉和冰糖又送還了回來,“我們少爺少奶奶說了,不收禮。”
楊進忙拎着,讓務必拿回去。
“我們少爺少奶奶已經說了不收禮,就不必再送過去,麻煩一趟了。”萬森點點頭,快步的離開。
楊進看他走的快,扭頭看向他娘,“那這肉和冰糖咋辦?”
楊宗山媳婦兒皺着眉毛,看了眼郭二丫,“再送過去吧!他們要實在不收,再拿回來。反正我們的心意是送到了。”
楊進又把東西拎到清園,雲朵已經睡下了,萬森剛纔就得了話兒,就讓他拿回去了。
下晌後,郭二丫拿着紙筆和聶玲玉趙小翠一塊到清園來。
王荷花看着她,眸光沉了下,跟她打招呼,張口叫嬸子。
郭二丫的一聲‘嫂子’就生生噎了回去,不自在的垂着頭。
雲朵打着哈欠,教她們幾個字,背一首詩,就讓她們自己回去練字。
郭二丫沒有走,“嫂…嫂子!背的詩……我沒記住。”
雲朵給她寫下來,又教她念了兩遍,“要是不記得,不懂得,也可以去問玲玉她們。”
郭二丫窘迫的看着她,“那幾個字…我也不太會寫。”
“那你回頭買個描紅本,好好練練。剛開始練字,都是跟着描紅本練的。”雲朵又給她寫了一遍。
郭二丫紅着臉道謝,拿着紙筆離開。
聶蘭早在王荷花到清園跟雲朵學識字就想跟着一塊學了,雲朵只教,不提供筆墨紙硯。王荷花的是她自己私房銀子買的。聶蘭想學,從雲朵這邊沒得到工具,甘氏又不願意爲她花那個銀子,張氏沒有私房錢。她自己的那點,想買筆墨紙硯書本根本不夠,她也捨不得。
這幾天都在生氣,見郭二丫也去了清園,王荷花幾個都出來了,她最後待了好一會纔出來,就滿臉不悅的過來,“那郭二丫也在這裡學識字了吧?!爲啥不讓我也來學!?”她大姐,大哥的親妹妹,都來了,就她這個不親妹妹受欺負是吧!?
“你要是有筆墨紙硯書本,那就過來啊!”雲朵挑挑眉。
“她們都是自己買的嗎?再說我又不是外人,就用些紙筆,你天天還不是要用好多。”聶蘭拉着臉不滿道。
“一套筆墨紙硯下來,你去問問學堂的人,花了多少銀子。我哪有那麼多銀子往外散!”雲朵白她一眼。真要是小錢,甘氏也不會不讓她來識字唸書了。
聶蘭撇着嘴不說話,好一會道,“你有不用的筆和紙,也給我點,讓我寫寫。”
“你要是真想學,也可以用樹枝在土上寫字。學堂也可以偷學到東西。”雲朵說完,起身去了茅房。
聶蘭不悅的翻她一眼,小氣!掙那麼多銀子,不過就是些紙筆,都不給她!她不是親妹妹,就看不起她!
羅媽媽笑着問她吃點心不。
聶蘭看看新蒸出來的綠豆糕,拿了幾塊走了。
次一天,王荷花,郭二丫幾個過來,聶蘭又跟着過來,“我沒有東西寫,我先學背的!”
雲朵不管她,叫幾人新認識幾個字,背一段《三字經》。
外面李菊香和李開過來了。他們來送新採摘的花兒和藥草。
王荷花看滿滿一車,就殷勤的幫忙卸車。
有羅丘父子和萬廣,萬森萬淼幾個,連羅平家的都沒有上手。
王荷花看都是幾個男僕,雲朵只在一邊站着看,頓時臉色一變,難看尷尬的收回手,退到一邊。
羅丘幾人把所有的花兒和藥草都送到東院去。
李菊香高興的跟雲朵說話,“這次我摘了一袋子薰衣草,都是開的早的。這個香味兒好聞,我還做了香囊呢!”說着拿出兩個遞給她,“給表嫂掛在身上,或者掛在帳子裡。”
“給我看看!”聶蘭一聽香囊,就湊過來。
兩個香香囊,一個綠色,一個粉色,都繡了花兒,裡面塞了幹薰衣草,聞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聶蘭看了很是喜歡,“有兩個,給我一個吧!”
李菊香有些不想給她,“這次說了送表嫂的,我下次再給你繡一個吧!”
聶蘭不悅的撇着嘴,“那你咋不多繡幾個拿過來!”
李菊香張張嘴,“你咋不學着做繡活兒啊?荷包繡的好了,一個都掙五文錢,十文錢呢!”她現在除了採花兒,去山坡看花圃,就是做繡活兒。幫雲英姐做玩具,再繡些荷包帕子的拿去繡坊賣錢,都攢了不少私房了。
“又沒人教我,我跟誰學啊!”聶蘭說着瞥了眼雲朵,“學繡活兒不得用布用絲線,我又沒錢。”
李菊香詫異,“你幫着表嫂採的花兒也攢了些錢吧?你先別買太好的,等練的好了,再買好的繡,慢慢就能掙到錢了!我就這麼學會的!”
聶蘭臉色不好,“誰有你聰明啊!”
李菊香不說話了,兩個香囊都給了雲朵,“這些花兒和藥草都是早上採的,都還新鮮着呢!家裡正在澆水,我們就先回去了。這一茬能採不少,明兒個採了再送過來。”
“快晌午了,吃了飯再走吧!”雲朵留他們。
李開擺擺手,“天還早呢!下次來再吃吧!”
送走了倆人,聶玲玉和趙小翠就主動離開了。
聶蘭看看倆人,又忍不住打聽,“大嫂!你用那些花兒和藥草都幹啥了?”
“你想知道啊?”雲朵挑眉,“就不告訴你!”
聶蘭臉色發黑。
郭二丫收了紙筆,“嫂子是不是要忙了?那我就先走了。”
雲朵應聲。
聶蘭目光有些不善起來,“那郭二丫嫁給楊進了,你應該叫嬸子的,咋她反過來叫你嫂子了!?”
雲朵聳聳肩,“我咋知道!”讓她們沒事兒都回家,她換了衣裳,去東院。
聶蘭和王荷花一塊出了清園,問她,“大哥他們對你好點,還是對郭二丫好點?”
王荷花苦笑,“再咋說,我也只是弟媳婦兒……都差不多吧!”
聶蘭哼了哼,“我就知道有了親妹妹,他們眼裡就沒咱們了!”只是雲朵到底在用那些花兒和藥草做啥東西?她實在好奇死了!
東院裡,雲英打下手,雲朵調配了幾樣護膚水和精華水。
村裡的小子們多去學堂唸書了,就只有女娃兒們上山採花兒了。雲朵就領着羅媽媽一行,到南山坡採了配用的花兒和藥草。
聶大郎幫着她忙了幾天,做了一批護膚水和精華水,帶着她去縣城,臨行問甘氏要不要買一頭牛,馬上就要農忙了。
他們手裡剛攢了點錢,甘氏不太想買,很是猶豫。
聶大郎沒有等她,帶雲朵去了縣城。龐仁快回來了。
別院裡的下人還都在,看到兩人來,很是高興,忙把兩人迎了進去。
雲朵把韓府幾家用的護膚品都送了一個遍,就住在別院裡等着。
天越來越熱,尤其晌午的時候,一頓飯做下來,能出滿身的汗。
一直等到過了端午,都初七了,龐仁主僕一行才匆匆趕回來。到家前,龐仁就已經陷入昏迷了。
雲朵大吃一驚,急忙讓請大夫來,“你們在那待了幾天?趕路趕的這麼急,人都昏過去了!”
二子和三子紅着眼,“小姐!大少爺病了一路了!路上還吐血了!他不願意停下找地方看病,非要趕回來!”
“先不要告訴伯父!”雲朵抿緊了嘴。
兩人也不敢,所以一回來,他們就到別院來了。
“只是昏過去了,身體太虛弱,沒有危險。”聶大郎給龐仁摸了脈,安撫她。
那個兩撇鬍子的錢大夫很快過來,給龐仁看過後,紮了針,又開了藥。
三碗藥喂下去,龐仁發了兩次汗,才悠悠轉醒。看着滿目擔憂,臉色難看的雲朵,又看看聶大郎,沒有吭聲,也沒有反應。
雲朵眉毛擰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危險了就好,看着丫鬟喂他喝了碗粥,睡下。她出來叫了二子和三子問話,“你們去京城發生了啥事兒?”
二子三子好一會沒有說話,臉色很是不好。
雲朵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人神色憤憤,“啥八字暗藏大凶!分明是他們要退親,找個遊僧編的謊!跟小姐姑爺商量後,大少爺帶着奴才們進京。我們先找了個院子住下來,大少爺天天做面膜,拿了新做的衣裳準備着。一面讓我們去打聽沐府的情況。那沐家大小姐……她根本不想嫁給我們大少爺!”
“老爺寫信過去後,沐大小姐就裝病,找沐老太太要退親,絕食了好幾天。沐府的下人多半都知道了!”
“那遊僧說出了暗藏大凶的話,沐太太找到了退親的理由,沐家也決定退親了。沐大小姐就好了,奴才和大少爺出去的時候,正看到她和一個男子在遊湖。我們打聽了,是長興侯府的三公子。沐大小姐攀高枝兒了!”
“大少爺氣憤的不行,上去理論。那長興侯府的三公子叫人打了我們一頓。罵大少爺是肥豬,窮地方來的鄉巴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沐大小姐,是癡心妄想!要不是我們帶了三個練家子,大少爺指不定要被打死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很是氣憤惱怒,又忍不住兩眼冒淚,“大少爺把帶去的東西都丟進了水裡,就帶着奴才們回來。路上還遇到有人要劫持我們,幸好一個鏢局的人路過,是咱們這邊的人,救了我們。大少爺吐了兩次血,在路上就昏迷了。”
雲朵臉色發青,“那個表小姐,以前不是很喜歡大哥嗎!?”
二子怒哼一聲,“狗屁的喜歡!她說那些信都是家裡的一個掃地丫鬟寫的,說大少爺要是喜歡,就送給我們大少爺!我們大少爺以前送了多少好東西,說想起我們大少爺都噁心想吐,把我們大少爺踩的連地上的泥都不如!”
雲朵緊緊的抿着嘴,臉色沉的滴水。
聶大郎一手放在她肩上。
雲朵握緊拳頭,目光漸漸堅毅,“聶大郎!我要給大哥減肥!”
“好!”聶大郎點頭,“我跟你一塊!”
龐仁卻絲毫沒有興致,彷彿對什麼事兒都沒有心力,彷彿生無可戀了一樣。對吃也沒興致了。
調養了幾天,他的身體情況轉好,雲朵就叫他起來,“活動活動,曬曬太陽!”
龐仁還是躺着不動,要是有人給他收拾,他鬍子都能長出很長了。
雲朵連叫了他幾次,見他沒有動,沉着臉到外面井裡打了一盆涼水,端着進來,嘩啦一下全潑他身上。
龐仁涼的身子哆嗦了下,坐起來,吐出喝進嘴裡,咳嗽。
“起來!這麼點打擊你就躺在牀上當死豬是吧!?”雲朵喝他。
龐仁目光黯淡無光的看着她,沒有反應。
雲朵轉身出去,又舀了一盆熱水,進來嘩啦潑他一身。
龐仁被燙的嗷一聲,彈了起來,痛叫不止。
他皮本就白嫩,燙過後,頓時紅了起來。
雲朵扔掉盆子,冷着臉喝他,“你還想繼續當死豬啊?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天底下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嗎?成千上萬,幾十萬的女人!但你一直這個德行,一直當肥豬,那幾十萬的女人中,除了看上你的錢的,沒有一個會真心喜歡你的!沐大小姐不會,別人也不會!”
龐仁兩眼發紅。
雲朵繼續罵,“你知道你現在有多重嗎?一頭豬才長兩百斤!你比豬都肥,還要吃吃吃!看看你這體型,你要是死了,棺材都得用最大的!二十個人也擡不起來你!那沐大小姐爲啥看不上你?不是你沒家世,不是你蠢,不是你窮,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肥!”
“你這一臉的橫肉,一身的肥肉,不是有氣勢!這一身肥肉它們是屈辱!是累贅!以爲這一身肥肉能讓你覺得安全嗎!?不是!能給你安全感的,只有內心的強大!健康結實的身體!”
“那些人都在嘲笑你!背地裡罵完,當面羞辱!你就想當一輩子的肥豬!?一輩子被人嘲笑!?你真覺得自己這一身肥肉看着很俊很美嗎?這次去京城,你見到俊的美的了吧!?別人啥樣,你再看看你啥樣!?”
“你真的覺得自己身體很好嗎?頭暈,體虛,心口疼的時候,真覺得自己身體好!?你再這麼肥下去,不用別人給你下毒,你自己都能肥死!”
“長興侯府的三公子啥樣?你嫌棄別人文質彬彬,可人家沐家小姐就喜歡那樣的!天底下大把的女人,都喜歡那樣的!你這一身的肥肉,它不安全!更不是你的盔甲!只會讓人家噁心!你要是不瘦下去,別說女人,你還能活幾年你知道嗎?人家巴不得你死,你就真的去死啊!?”
“啊啊啊啊——滾!滾開!給我滾!”龐仁怒嚎,拿着東西就往地上砸。
聶大郎忙拉雲朵出去。
二子三子和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遠遠的縮着,一臉的震驚,臉色發白,低着頭不敢看雲朵。他們從來沒有人敢說大少爺一聲肥,胖,只敢誇他有氣勢,別人都比不了。大少爺認的這個小姐……這麼痛罵大少爺…會被打死的吧!?
屋裡傳來野獸嘶吼般的哭聲,雲朵扭過頭。
看她兩眼發紅,眼淚馬上就要掉出來了,聶大郎伸手抱住她,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裡。
沒有一個人敢吭聲,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屋裡低吼般的哭。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天色越來越黑,二子三子幾個把院子裡的燈點亮,直到外面傳來更鼓聲。
龐仁纔有些踉蹌的走出來,伸手扶着門框,費勁兒的睜開眼,想要看的更清楚。
別院的下人都在外面等着,雲朵和聶大郎也都在。
看雲朵兩個眼睛紅腫着,龐仁吸了吸鼻子,“朵朵!我餓了!”
雲朵臉色僵住,擡起手,“餓……”
“我餓了!”龐仁點頭,神色很是有些委屈。看她神情彷彿要龜裂,忙道,“我吃飽就減肥!不然……我沒力氣。”
聶大郎嘴角抽了下,擺擺手,示意下人們擺飯。
二子一衆服侍的下人連忙動起來,收拾屋裡,舀了熱水,伺候龐仁洗了澡,重新換了衣裳出來,擺上飯。
龐仁連吃了五碗,還要去抓包子,手頓了頓,問雲朵,“你看見我真的覺得很噁心嗎?”
“沒有!”雲朵翻他一眼。
龐仁應聲,抓了倆包子。
睡覺前保證,“我明天就開始減肥!少吃!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真的?不怕苦不怕累?”雲朵不相信的挑眉。
龐仁連連點頭,“真的!真的!爺我說的話,哪有不算數的!”
雲朵呵呵,說話不算話是他常乾的事兒。
“你別不信啊!我真減!”龐仁保證。
“好!那明天跟我去清園。我讓你幹啥吃啥,你就幹啥吃啥!你要是不聽,我會準備個鞭子!”雲朵點頭,相信他。
“鞭子啊……”龐仁心有慼慼然的樣子。
雲朵哼一聲,回了屋,睡覺。
聶大郎看她兩眼還有些腫,拿了雞蛋在她眼睛輕輕的按摩,“我的小丫頭,罵起人來,太有氣勢了!”
雲朵斜他。
聶大郎輕笑,“以後我可要什麼事兒都要聽你的了。罵我一頓是輕的,給我上鞭子,那就慘了!”
“誰要給你上鞭子了!”雲朵臉色紅了紅。
看她小臉泛紅,聶大郎眸光微動,輕輕的吻她的小臉,噙了她粉白的耳垂,“想歪了……”
雲朵窘迫的推他。
聶大郎笑出聲,摟着她,輕輕的拍,“明兒個要回去,早點睡!”
“嗯。”雲朵看他沒在動,悄悄伸手,摟住他的腰。
聶大郎閉着眼,嘴角高高揚起。
龐仁睜着眼到半夜,天不亮就起來了。
聶大郎看他起來的早,陪着他一塊去了龐府。
龐老爺見他們,看了好一會龐仁,“要去清園住些日子?好!好!去吧!”沒有說旁的。
龐仁看他沒有再說啥,正要走,看到他袖子下的手在顫抖,臉色一僵。
“去吧!天熱了,山裡有山風,涼快些!”龐老爺笑着道。
龐仁兩眼突然酸的睜不開來,張張嘴,握緊了拳頭,沒有吭聲,快步出了院子。
聶大郎拱手給龐老爺施禮,“伯父放心,大哥他沒事兒。”
“好!”龐老爺點點頭。
聶大郎退出來,見二子三子拎着個大包袱,和龐仁出了門。
這次不光二子和三子,還有兩個會點拳腳的護衛一塊。
雲朵坐在馬車裡,看龐仁一個人佔三個人的位,給他說了減肥計劃。每天只吃她安排的飯菜,有菜有肉有果子,但量都不多,餓了就吃青菜,喝調配的湯飲。早晚跑步,其餘時間練拳腳,中午可以睡覺。
“你不是說我身體不好嗎?這樣天天不停事兒,我會撐不住的!”龐仁開始討價還價,“先從簡單的開始,慢慢的再多動。”
雲朵看着他笑,“你回來的路上要是沒吐血,或許還需要好好調養一下,但現在不需要再調養了!今兒個過去,你還能休息一下,從明兒個開始,就進入魔鬼訓練階段!啥時候瘦下來,啥時候出來!”
“魔鬼訓練……”龐仁身上的肉都顫了顫。
天是真的很熱,尤其晌午的時候。田地裡到處都是收麥子的人們。這樣的天,不動都能出一身的汗,更何況每天不停。
二子和三子悄悄的抹了把汗。
回到村裡,已經晌午過了。
羅媽媽去打水,萬媽媽和羅平家的忙去做飯。
吃了飯,雲朵直接把龐仁的行李丟去了東院,“你先熟悉熟悉,明兒個就開始。”寫了訓練表格貼在屋裡。
外面牆上也貼了不少大字報一樣的勵志語錄。
雲英聽龐仁被退了親,要下決心減肥,嘆口氣,“真要是減肥,能瘦下來,那就多減些吧!不爲了好看,起碼身體健康!”
龐仁就住了下來,每天一大早,天不亮起來跑步,先在東院裡跑,之後再繞着清湖跑,或者爬山。
兩個護衛輪流教他練拳腳,晚上還要再跑一個時辰,睡前鍼灸一次。
別說堅持下去,一天龐仁就撐不住了。在日頭底下蹲馬步,一蹲半個時辰,都能要命。吃的東西倒是好吃,還不夠塞牙縫的。那湯飲是真的難喝,還不能不喝。
跑步雲朵就在旁邊看着,明晃晃的鞭子在廂房門口掛着。
蹲馬步,練拳腳,聶大郎也會參與,陪着他一塊練。
不說晚上,午睡,龐仁都想睡死過去算了。
雲朵沒有再罵他,一直在誇他,誇他有毅力,誇他厲害,給他預報已經減掉了多少,然後鼓勵。
龐仁就像沒聽過誇讚般,高興的笑。
雲朵給他做了三套對襟薄褂子加薄棉布褲子,蹲馬步的時候戴上草帽子。
萬媽媽端了湯飲送到東院,看雲朵又再跟二子三子對練,她一個打兩個,卻始終站着上風,忍不住心動,趁雲朵休息,笑着道,“奴婢想跟少奶奶求個恩典。”
“什麼事?還用求的!”雲朵笑着擦臉。
萬媽媽深蹲下去,“少奶奶!我們家倆小子,也正是學東西的時候。少爺少奶奶看重,讓他們識字唸書,不如也讓他們跟着練練拳腳,以後跟着少爺少奶奶出門,也能當用了。”
雲朵看向聶大郎,見他微微笑,點頭道,“那好啊!正好趁現在這段時日,好好學一學,咱也不講究能練多厲害,強身健體就行!”
萬媽媽忙謝了又謝,叫了萬森和萬淼來磕頭。
兩人高興壞了,過來磕了頭,就跟着學起來。
人一多,龐仁也不那麼枯燥了,有了比較,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連續半個時辰跑下來,都不中間歇息了。
農忙完,作坊也重新開業了,王荷花幾個又過來接着學識字。
雲朵讓她們每天上午過來一趟,其餘時間她沒有空。
村裡的人都知道龐仁在清園住着,趙小翠也正幫雲英繡玩具,除了做繡活兒,跟聶玲玉一塊上山採藥草採花兒,每天來一趟正好。
“大嫂!那龐大少爺,一直在清園住着……不住縣裡了啊?”王荷花問,進門的時候,她看到東院那邊垂花門沒有鎖。
雲朵哦了一聲,“我大哥他在這邊養病避暑。”
王荷花笑,“縣裡是不是比咱村裡熱?說是今年的三伏天要比往年長很多,早上都能熱的出大汗。”
“熱了也好,只要不旱,莊稼長的好!”雲朵笑笑。
王荷花看着,面露遲疑,“大嫂!龐大少爺…他既然來這裡養病……是不是有縣裡的大夫跟着?能不能…給我也看看。”
“他是靜養調養,吃藥就行了,沒有大夫跟着。你要是想看,等聶三郎沐休,去一趟縣城,找大夫瞧瞧。”雲朵說着看了眼她平攤的肚子。這麼久了,也該懷上了吧!?
王荷花不好意思的紅着臉點頭。
送走了幾人,雲朵剛換了衣裳,準備去東院,外面張秀才帶着雲光孝過來了。
把聶大郎叫過來,她又換了衣裳出來。
張秀才是來找聶大郎的,“農忙過去,也都清閒下來了,如今天氣正熱,我邀了幾個同窗好友論學,他們都是飽學之士,你也正好跟他們見見,多交流一下。”
雲光孝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點心往嘴裡塞着,“人家來的可都是讀書人,我也要一塊呢!”
雲朵朝屋頂看上去。
聶大郎客氣的笑着,“家中有客在,實在不方便。謝過張秀才好意了。”
張秀才看他張口就拒絕,神色僵了一瞬,笑道,“是龐大少爺吧?素聞龐老爺學識淵博,龐大少爺乃龐家長子,定深得其傳,大家同爲文人雅士,自當請他一起,也好讓我等見識一番。”
雲朵噗嗤笑出聲,“張秀才!我兄長向來不學無術,橫行霸盜,全縣聞名。文人雅士他實在稱不上,學問學識那種高雅的東西,他也沒有。要說論學,他不懂。仗勢欺人,全縣那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雲光孝沒有看到張秀才不好的臉色,哈哈大笑起來。
張秀才呵呵笑,“聽聞龐大少爺在此養病避暑,我與龐大少爺也有過幾面之交,既然過來,自當探望一下。”
雲朵叫羅媽媽去請示。
不時羅媽媽就返回來,“龐大少爺說,誰也不見。誰想看他笑話,讓誰好看!”說着瞥了眼張秀才。
張秀才眼中閃過尷尬,站起身,訕笑了幾聲,“龐大少爺性情還是如此直爽!”又跟聶大郎道,“你可要參加今年的秋闈?”
“不參加。”聶大郎搖頭。
張秀才又道,“即便今年不去,明年,後年也要去的吧!?你天天在家裡一個人唸書,等同閉門造車,應當多出去交友。同道中人一塊論學賦詩,也更能提升學識。明天,後天,他們過來,你也一塊來吧!我們還準備借你家竹林一用。”
今年種的竹子,都是顧大郎他們挑好的毛竹筍挖的,種下之後,兩場雨下來,那些竹筍就躥高,如今已經長成高聳的竹林。因爲都是新竹,尤其的青翠。
“只要不損壞竹子,請便。”聶大郎點頭。沒有說要跟着一塊去的話。
張秀才詫異的看着他,“你不去嗎?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們都是今年要參加秋闈的,策論寫的都有獨到見解。”
“家中有客,實在不便。”聶大郎又謝過一遍他的好意。
雲光孝撇着嘴,不屑的看着聶大郎,“連讀書人都不認識,真不知道你這個秀才是咋考上的!”
聶大郎微微笑着沒有說啥。
張秀才卻知道,若沒有龐老爺鼎力扶持,就憑聶大郎,他肯本考不中。見他實在說不通,就帶着雲光孝告辭。
雲光孝不願意走,“還沒吃飯呢!哪有走親戚不吃飯就走的!”
看聶大郎還是雲朵,明顯都沒有留客的意思,張秀才抿了嘴,笑着告辭,“明日他們就過來了,我還要早些回去準備一番。光孝你要是不走,我就先回去了!”
麗錦讓他識字唸書…雲光孝想了下,問雲朵,“你們今兒個割肉沒?”
“大熱天的,誰還吃肉。兄長在養病,也只能吃些清淡的,連雞蛋都沒有。”雲朵呵呵。
雲光孝不滿的嚷罵幾聲,“沒眼色的死丫頭!我是你哥,我來走親戚,你沒有肉,連雞蛋也沒有!生怕我留下吃你一頓飯了!住這麼大宅子,掙那麼多銀子,認的一個哥住到家裡,好吃好喝伺候着,親哥來了連飯都沒有!”
雲朵臉色沉下來,“雲光孝!你要是再罵一句,我讓你躺着回去!連龐仁我都敢打,你以爲我不敢打你!?”
雲光孝驚愕的睜大眼,“你你…你…你敢打龐大少爺!?”
張秀才也有些驚疑的看着雲朵。
雲朵冷笑一聲,“他捱過打後,十來天沒出門,你想試試嗎?”
雲光孝指着她,“你個死丫頭膽敢打我,我讓爹孃打死你!”這該死的賤丫頭,連龐大少爺都敢打,她還真敢打自己。
雲朵目光一冷,挪腳,錯步,兩步上前,抓着他的衣裳領子一摔。
雲光孝被狠狠摔在地上,嗷的一聲慘叫,“……你…敢打我…”
張秀才睜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雲朵。以前這小丫頭怯怯弱弱的,走路都不敢走中間。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他看向聶大郎。
聶大郎笑着上前來,看着雲光孝,“你能有現在的好日子,有個媳婦兒,都是雲朵給予的。你可以不感恩,但以後再如此無禮,不用她,我會找個時間好好教教你。”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清俊的臉上帶着笑,眸光卻仿若幽冥般,黑暗的瘮人。雲光孝脊背躥上一層寒意,忍不住心裡顫抖。
雲朵瞥着他,“回去告訴你爹你娘,我打你了。讓他們來打死我!”
雲光孝就是要回去告訴爹孃,這個該死的賤丫頭,不聽話了,還敢打他,威脅他!就得讓爹孃來狠狠教訓他一頓!
張秀才深深的看了眼聶大郎和雲朵,雲光孝不過嚷罵一句,就把他打了,這不是在打雲光孝,是對着他來的。看了眼四周,山坡,作坊,大院,竹林。想到雲彩,他深吸一口氣,張嘴勸雲光孝,“他們現在一個認了龐家的小姐,一個是秀才,以後會越來越富裕發達,你最好還是收斂一下性子,不然你就只能守着柿餅和豆芽在村裡過一輩子,當個莊稼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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