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黃悅菡臉色不好,雲朵心下一沉,“我大姐出事兒了?”
黃悅菡知道早晚瞞不住,扶着她安撫,“你先別激動,雲英姐她沒有大礙。就是早產,已經生了,是個小子。如今正在家裡坐月子,調養身子。”
早產……雲朵見她說起神色不是愉快高興的,頓時心中一緊。算算日子,大姐懷上身孕也纔剛剛七個月,她身子也一向挺好,不可能無緣無故早產。生了兒子,那孩子呢?
又看龐仁和黃悅菡的臉色,雲朵有些不敢問,“我們先去衙門看看!”
“朵朵!你剛到家,先歇一會,喝口水再過去也不遲啊!”龐仁勸阻。
黃悅菡心裡嘆口氣,“那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一行人匆匆趕到縣衙,雲英的兩個丫鬟臘梅,翠菊看到雲朵過來,嚇了一跳,急忙迎上來,“少奶奶…”這邊行了禮,那邊已經哭了起來。
“大姐怎麼樣了?”雲朵急忙問。
翠菊擦了把眼淚,“少奶奶!夫人失血過多,小少爺也體虛的很。已經三天了,夫人只醒過來兩次。少奶奶快想辦法救救夫人和小少爺吧!大夫都說夫人和小少爺……”
黃悅菡一聽這話,眼神頓時犀利起來。雲英已經不好了,朵朵顛簸了一路回來,若是刺激到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出了差錯,如何好!?
臘梅連忙道,“少奶奶別翠菊瞎說!她向來膽小,夫人早產出了不少血,她是被嚇住了。章大夫剛走,說是夫人情況已經好轉了,只要月子好好調養,就不會有事。小少爺雖然體虛,但調養的好,長大了練武,一樣沒有大礙的!”
翠菊伶俐潑辣,臘梅沉着穩重,是雲朵跟羅媽媽商量了特意挑的。看倆人眼眶都紅着,臉色也有些蒼白,雲朵沒有說話,先進屋去看雲英。
倆人都不敢攔,也不好攔着,只得領着雲朵到偏房裡去看望。
雲笑臉色僵白的從屋裡跑出來,兩眼紅腫的看着雲朵,“大姨……”
“笑笑!”雲朵忙上來擁住她。
雲笑抱着她,眼淚泉涌。都是她沒有本事,沒有看好娘和弟弟,才弄的現在娘和弟弟都生死未卜!
黃悅菡也眼眶發酸,輕聲提醒,“朵朵!你還懷着身孕呢!”
雲笑一怔,連忙鬆開雲朵,擦了眼淚。娘和弟弟已經出事了,她不能再鬧的大姨和她的孩子也出事。
“我進屋看看。”雲朵握緊她的手。
屋門打開,迎面就鋪開一股血腥味兒夾雜難聞的藥味兒,雲英躺在炕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沉沉睡着,像是沒有生氣了一樣。不遠站着一個二十歲模樣的乳孃,守着個襁褓。
雲朵深吸一口氣,進了屋。
雲彩連忙緊跟在後面也進了屋。
見幾人都進了屋,外面一個小丫鬟急忙跑去了後院,趴在一間屋門外,“大小姐!夫人的二妹妹來了!奴婢看到翠菊告狀了,他們肯定會幫夫人出氣,找大小姐和二小姐麻煩的!大小姐快想想辦法吧!”
屋裡,李惠臉色頓時一片青白,小身子不可抑制的抖起來,抓着一旁的李茗,“大姐!她們會不會打死我!?會不會?”
李茗緊緊抱着她,“惠姐兒不怕,姐姐會保護你!不會讓她們傷害惠姐兒的!”
李惠哭起來,“爹爹見了他們,肯定會打死我的!”
“我們都是爹的女兒,虎毒不食子,爹不會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都不要管!”李茗給她擦擦眼淚,緊繃着小臉道。
門外的小丫鬟急的跺腳,“大小姐……”要是讓外面的人知道,大小姐害的繼母早產,她的親事就完了!大小姐今年都十四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這事要是推在二小姐身上,二小姐還小,過了幾年,人們也都忘了,也不會有啥太大的影響。說不定還有人說夫人想要找兩個嫡女的麻煩,故意誣陷二小姐的!
李茗抿緊了嘴,緊緊摟着妹妹。娘死了,爹爹又對她們不親厚,尤其是妹妹,都沒見過爹爹幾次面。她作爲長姐,一定要保護好妹妹!繼母沒有死,她還生了兒子,也沒有死,就算她妹妹家官位高,也不能因爲這個事害死她們姐妹!
小丫鬟等了好一會,只聽見李惠哭泣,李茗安撫,不見有什麼吩咐,跺了下腳,“奴婢再去前院看看!”
前院裡,幾個人都說雲英情況不嚴重,雲朵看着襁褓中瘦小一團的嬰孩,止不住的心裡抽痛。現代醫療水平那麼高,有些嬰兒出生的時候有什麼小狀況,還要放在保溫箱裡待些日子。這孩子……能活下來嗎?
“請章大夫來!不,再請個擅長婦科小兒的大夫,一塊過來!”雲朵看向羅媽媽,啞聲吩咐。
羅媽媽看了眼百靈黃鸝,讓她們伺候好雲朵,快步走出去。
雲朵又看了眼襁褓,伸了下手,終究沒敢抱。
黃悅菡扶着她出來,柔聲安撫,“很多七個月的嬰孩好好調養,也都健康長大了。雲英姐身體強健,孩子也一直很好。你兄長讓人去府城請大夫了,估計今天不到,明天也要到了。”
雲朵點頭,平復了下心情,叫了臘梅和翠菊問話,“你們夫人之前一直好好地,是怎麼早產的?” Wωω⊕ ttкan⊕ ¢ ○
兩人跪下,對視一眼,都有些遲疑。還是翠菊先開口,“少奶奶!我們夫人是被人推下了臺階!”
雲朵目光一凜,
雲朵目光一凜,犀利的盯着兩人,“是誰推的?當時你們兩個又在哪?”
兩人俯身磕頭,都沒有求饒命。翠菊哭道,“夫人身子骨一直很強健,又封八月十五中秋,夫人聽少奶奶要回來,一連好些天心情都好極了。算着日子少奶奶快回來了,夫人就命奴婢們準備新鮮果蔬和雞魚肉等。那日大小姐和二小姐來請安,夫人忙,就沒招待她們。誰知道…奴婢剛把茶點端上來,就見夫人摔倒在臺階下面,倒在了血泊裡,而大小姐的丫鬟珍珠慌慌張張的跑走!”
李航一向清廉,生活也節儉,只兩個僕從。雲英也不慣被人伺候,嫁過來的時候,只要了兩個陪嫁丫鬟,兩個粗使婆子。
雲朵盯着兩眼深深看了一會,抿着嘴沒有說話。
臘梅和翠菊都兩眼淚花的看着她,之前少奶奶教導,讓她們沒有看見的事實,不要亂攀扯,下定論。她們也沒有說就是大小姐對夫人下了手,老爺也只是把珍珠打了一頓板子關起來,把兩位小姐關進屋裡禁足。現在少奶奶回來,總要爲夫人做主纔是啊!
很快,羅媽媽帶了章大夫和另一個老大夫過來,見了雲朵,兩人都見了禮。
雲朵看了眼臘梅,又看了眼黃悅菡幾個,問章大夫,“章大夫!我大姐情況到底如何?孩子的情況怎樣?”
章大夫看她清澈閃光的眼,又特意叫了另一個大夫過來,嘆了口氣,說了實情,“夫人失血過多,元氣大傷,雖然能調養好,想要再生……只怕有些艱難。小少爺……情況十分不妙。不過夫人放心,老夫窮盡所學,定會竭盡全力保小少爺性命。”
雲朵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坐在椅子上。
看她臉色發白,很是不好,黃悅菡看看章大夫,讓他也給雲朵把脈瞧瞧。
章大夫上前給雲朵把脈,每天微皺了皺,“夫人長途顛簸,又受情緒波動,胎像有些不穩。還請夫人穩定心神,保持心情平和。”
“大姨!?”雲笑抓緊雲朵的手。
雲朵搖搖頭,“我沒事兒。”
安頓好驛館衆人的李航又匆匆返回來,後面跟着同來的聶子川。
看到李航,雲朵心裡頓時氣怒起來,眼神也怒沉不善起來。
李航神色憔悴,兩眼無光,進來見雲朵,就拱手,一作到底。
雲朵止不住心中怒火,“李航我問你!我大姐可是你求娶來的?”
李航點頭。
雲朵又問,“那我再問你,我大姐嫁過來,可有對公婆長輩不孝?又可對你前面一雙女兒有苛待之處?”
李航眼裡閃過沉痛,搖頭,“並無。”
雲朵上前一步,“那我大姐爲何無故早產?身子大損,孩子性命難保!?”
李航又羞又愧又痛,雲英嫁給他後,爹孃在任上時,一直恭謙孝順,對茗姐兒兩姐妹也寬厚和善。爹孃走後,對她們更是厚待。還請了女夫子來家裡教導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可卻……
“此事…我定會給二妹一個交代。”再次深深作揖行禮。
“你不用給我交代!”雲朵不看他歉疚的樣子,“這事你應該給我大姐一個交代!給孩子一個交代!”
聶子川上前兩步握住她輕顫的小手,“你先別太過擔心,我給大姐和孩子看看。”
雲朵想到他也會些醫術,而且還治好了龐老爺,連忙抓着他,讓他去給雲英和孩子看診。
李航也病急亂投醫,慌忙請聶子川進屋。
聶子川仔細給雲英兩個手都把了脈,安撫的看着雲朵,“大姐的情況看似兇險,沒有那麼嚴重。只要好好調養,以後子嗣不是大事。”
雲朵心中定了定,可又不太敢相信。聶子川只是學了些偏方,自學看了幾本醫書,還能比得過專業的章大夫!?
聶子川又去看了孩子,擰了擰眉。
“怎麼樣?”李航急急問道。這可是他第一個兒子!
“我這裡有兩個偏方可以一試。”聶子川出口的話,讓雲朵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李航一向沉穩,遇上這事,也是心裡着急的不行。聽他有偏方可以試,也不顧忌可不可信,忙吩咐拿了紙筆給聶子川。
聶子川寫出兩個方子,遞給章大夫和另一個老大夫。
兩人看過,眼神都亮了起來,“如果此方可行,那小少爺便可轉危爲安了!”
雲朵聽着心也微微放下,“那就趕緊配藥,給孩子的餵給奶孃喝了。以免孩子脾胃虛弱,受不住藥勁兒。”
羅媽媽拿了方子,親自去抓了藥,回來煎上。
施過針後,雲英醒過來,看到雲朵在旁邊坐着,張口,“我沒事,養養就好了。”
雲朵眼淚涌出來,握着她的手,點頭,哽咽道,“我們回來了!給大姐開了藥,換了個好方子,大姐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雲英止不住兩眼朦朧,淚水涌出,“你別擔心,要保重你的身子。”
雲彩低着頭擦眼淚。
黃悅菡勸了幾句,羅媽媽端了熬好的藥過來。
雲朵要喂,被羅媽媽攔了,“還是讓奴婢來吧!”
不大會,孩子也醒了,哭聲虛弱,像小貓一樣。雲朵一聽,心裡就揪了起來。
乳孃已經喝了藥,忙輕輕抱起來哄着,一點一點的喂他吃奶。
雲朵放不下心,要留在縣衙裡看顧雲英和孩子。
。
聶子川不同意,“讓羅媽媽留下吧!夜裡也有大夫,不會有事的!”她顛簸一路,今兒個已經胎氣不穩,不能再勞累刺激。
雲朵拗不過,雲英也說沒事,讓她回去。晚上雲朵只得隨聶子川回了別院。
次一天,龐仁從府城請的大夫到了。給雲英和孩子都看過,也是和章大夫一樣的結論,不過看過聶子川的偏方,沉吟了又沉吟,“可照此方先吃吃看,若是有所好轉,再行減量。”
雲朵聽這話,聶子川的藥量有些猛,給了重金,請大夫留下,等雲英出了月子,情況穩定下來再走。
南平縣到府城來回一趟也不容易,那老大夫想了下,就留了下來。
聶子川有公務在身,在縣裡待了一天,就要回村裡,去青峰山準備了。
雲英的情況,雲朵不可能安心隨他回村裡。
“羅平留下。”帶了羅丘回村裡。
雲朵就搬到了縣衙裡,就近照看雲英和孩子。
雲英喝了兩天藥,精心調養着,也轉好了些。只是孩子的情況卻沒有好轉。
雲朵還是不太敢抱,見羅媽媽輕輕抱着,跟雲英道,“給孩子起個小名吧!”
“那二妹妹幫孩子起吧!”雲英點頭。她沒有學問,也只識得些字,起名字也不會起啥好寓意的名字。
“就叫青山吧!青山常在,綠水長流。結結實實,穩穩當當的長大!”雲朵本想取個叫石頭的,只楊春草的爹,叫楊石頭,再叫就不好了。
雲英眼淚又涌出來,紅着眼眶用力的點頭,“就叫青山!青山好!”慈愛憐惜的輕撫小石頭的襁褓。
門外一個小丫鬟哭着求喊,“求夫人救救我們大小姐吧!求夫人發發慈悲!求夫人!”
雲朵目光一沉。
羅媽媽聽聲就走出去。
小丫鬟哭着求臘梅,讓雲英救救李茗。
“你們大小姐不過是被關禁閉,沒有少吃沒有少穿,我們夫人和小少爺纔剛剛從鬼門關回來。讓我們夫人救大小姐,你是來搞笑的嗎!?”翠菊不客氣的冷笑,攆她走。
小丫鬟滿臉淚水,“求姐姐了!老爺要把大小姐送到庵堂去,大小姐這一去,就毀了啊!求夫人救救我們大小姐吧!”珍珠姐姐和玉珠姐姐被打完關在了柴房,現在也只有她能爲大小姐跑跑腿兒。
臘梅皺了眉,“香兒!夫人現在只適合靜養,至於大小姐,老爺都已經發了話,做了決定,又豈是我們夫人能更改的。你要求還是去求老爺去吧!”
“不…現在只有夫人才能救大小姐了!奴婢求求夫人了!夫人菩薩心腸,又怎麼忍心我們大小姐就此毀了一生啊!求夫人救救我們大小姐吧!”香兒哭着搖頭。
翠菊怒瞪着她,小聲怒道,“害我們夫人的時候怎麼不可憐我們夫人小少爺兩條人命,就忍心下了毒手!現在來求我們夫人救人,你有什麼臉面求我們夫人!?趕快滾出去,不要擾了我們夫人小少爺休養!”
丫鬟香兒呼吸一窒,白着臉,痛哭着。
雲英撐着身子想要起來,“老爺真的要把大小姐送去庵堂……”
雲朵一看,按着她躺下,“大姐你現在啥都不要管,好好調養身子就是了!”
“可是…大小姐今年都十四了,到了說親的年紀了。要是這個時候送她去庵堂……親事就不好說了。”雲英嘆氣。
“十四的確不是小娃兒了!也該爲自己做的事,擔負起後果。”雲朵不悅的皺着眉,見她還要再說,“大姐!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那李茗也從小識字,讀聖賢書長大的。她有個弟弟還說得過去,大姐待她們不好也說得過去。可現在她一沒有弟弟,大姐待她們也親厚,自己不懂就請了人培養她們。不指望她們感念,相安無事都做不到。
雲英看她態度堅決,也心疼自己孩兒,可要是李茗被送去庵堂,傳出她謀害繼母和幼弟,這輩子就找不到好親事了。到時候傳回松陽縣,她也難免不會落個不夠寬和,容不下繼女的名聲。
而且她還有笑笑,以後笑笑也是要找人家,要依仗孃家的。
晚上李航又來看望,雲英幫着求情,“我和青山的情況都在慢慢轉好,那個丫鬟也已經打過了,夫君就不要追究了吧!”
李航握着她的手,長長嘆口氣,“我知你素來軟和寬厚,可若這次不好好懲戒,她又豈能記住!?”話裡滿是對女兒的失望。
“笑笑和茗姐兒惠姐兒是姐妹,若是她們傳出不好的話,笑笑臉上也不光彩。夫君就放過了吧!”雲英勸他。
李航搖了搖頭,堅持要把李茗送到庵堂,抄經反省,以示懲戒。
雲英還要再說,李航擺手攔住,端了補湯看着她喝了,又看了會青山,回了書房。
李惠見香兒求情無望,嚇的哭了半夜,“不是說她最和善,香兒去求她都沒用。要是把大姐送去了庵堂,就害了大姐了!”
聽出她話裡的怨懟,李茗柔聲哄她,“惠姐兒!她不幫忙是人之常情,出了這樣的事,爹爹也要給他們個交代。只是我若去了庵堂,你…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庵堂裡雖然清苦,我們姐妹倆一塊,也安全。”她怕繼母的妹妹會在她走後,朝惠姐兒下毒手。還有云笑,她不在,惠姐兒會被欺負的。
李惠害怕,她不想去庵堂,她也不想離開大姐。
。
次一天一大早,李航就叫了自己的長隨趕車,送李茗去城外四十里的庵堂去。首飾華服,金銀一律不準攜帶。
李惠大哭着求李航,“爹!爹你放了大姐吧!我們是你的親女兒!我們已經沒有娘了,爹!求求爹放了大姐吧!”
“惠姐兒!”李茗拉住她,讓她別鬧。
“哭哭鬧鬧,成何體統!”李航沉聲訓誡。
李惠被嚇住了,哭個不止。
李航目光冷肅的落在大女兒身上,皺眉道,“你犯下大錯,罰你去庵堂思過,已是輕罰!去了庵堂,你好好思過,抄經。什麼時候徹底悔改了,我會再讓人接的!”
“是!”李茗紅着眼應聲,擡頭兩眼含淚的看着他,祈求,“爹!能不能讓女兒把惠姐兒帶走?母親要修養,家裡也抽不出人照看她,我把她帶走,也更穩妥些。”
李航擰眉,想訓斥幾句,又想家裡的確人手不太多,就點了頭讓李茗把李惠也帶走。
李惠見留下無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滿心怨恨。爹對她們這麼狠心,都是因爲那個賤人!她們纔是親生女兒!雲笑那個小賤人根本就不是!
看着馬車走遠,李航嘆口氣。把女兒送去庵堂,他也不忍心。可女兒竟然做出傷害繼母和幼弟的事,實在太讓他失望了。送去庵堂,也是爲了不讓雲家知道,要求重懲。
堂堂縣令家的小姐,送去庵堂總要有個名頭。李航徵得雲英的意見,對外聲稱李茗和李惠姐妹到庵堂爲母親和幼弟抄經祈福。又派人去花石溝通知雲家,雲英產子的消息。
花石溝正在鬧騰搬遷的事。
青峰山上要建皇家寺廟,寺廟門戶正對花石溝不遠,整個村子都要搬遷,周圍的地也要徵用。
地是張充家的,村人管不着,他們也正好可以把地裡的玉米收了。可讓他們舉村搬遷,他們能搬去哪去?
花石溝人家雖不多,卻也幾十戶呢!
有人提議他們都搬遷到白石村去,離得一,方便。最重要的,跟白石村合併後,他們也能分作坊裡的分紅了。
白石村的村民都不同意,作坊是他們村拼死拼活幹起來的,憑什麼要讓外來的人白白分走應該屬於他們的分紅?而且今年也過了大半,作坊裡躲招了人,出產的澱粉又多簽了兩個臨近縣城的。今年的分紅能多分不少。花石溝的人要是來了,就得分走他們的紅利了!
花石溝的人看皇上下的命要蓋寺廟,他們螻蟻小民,根本沒法抗拒,早晚都得搬,就找打到楊氏和雲鐵錘,送禮的送禮,說好話的說好話,讓楊氏和雲鐵錘去找聶子川說情,讓他們搬到白石村住。
楊氏正爲和張家退親,把給的彩禮和東西都退回去心中憤惱,說的讓雲彩在京城找個富貴人家嫁了,結果又回來了。被村人慫恿,就和雲鐵錘跑到清園找聶子川,要求搬遷到白石村來。
白石村衆人都不同意,糾集了些人同樣來找聶子川。
聶子川沒有同意楊氏,徵地乃朝廷的命令,讓花石溝的村民搬到白石村來也可以,但白石村在青峰山的山腳下,距離寺廟門戶也不過二里多。要接納幾十戶花石溝的人搬來,村子勢必要擴大一半還不夠。
若實在礙事,到時連白石村都得搬遷走。
最好的辦法,就是花石溝的幾十戶人家,分散到十里八村的村落去。
聶里正看着花石溝的人跟楊氏和雲鐵錘在清園不願離開,嘆息着搖搖頭,“這是欺負大郎是認識的!要是別的官來,說朝廷要徵地,看他們還敢不敢這事兒那事兒的!”
叫了聶子川商量花石溝與白石村合併的事,他雖然不太願意,但若是花石溝那些誠懇的人家搬遷到白石村來,也能壯大村裡。雖然把作坊的紅利分走了,但作坊人多了,出的澱粉多了,掙的錢也多了。到時,大郎還得一個愛民好名聲!
聶子川見他主動提出來,詫異了下,笑道,“里正爺爺說的是!我也正有此意!之前不同意,不單是因爲咱們村人反對,要徵用花石溝附近的地,張充勢必作梗,我想用花石溝的村民給張充施壓。”
聶里正一聽張充,有些不悅的皺起眉,“他若把個人恩怨放在這大事上,白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了!”又一想,他之前在聶子川病重時,派媒婆來,想納雲朵,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點頭贊同,“那我回去找楊石頭和山根他們談談。”
白石村的人反對花石溝的搬遷過來,也只是少數人反應激烈。楊石頭和聶山根他們都很理性,雖然不希望,但也沒有喊着反對,那是讓聶子川爲難。
聶里正找過聶子川,又找幾個人商量過。
聶保根和聶鐵山幾個年輕的立馬反抗的激烈起來,聽人說起都要怒嚷幾句,表示堅決不能讓花石溝的人搬過來。
楊石頭和聶山根他們也都明確表示了反對,還說要找聶子川談話。
村人一看聶里正也是反對的,都羣起而反對。
楊氏和雲鐵錘很是不忿,作坊是他們閨女的,那他們分一份紅利也是理所當然的。白石村的人都已經白白分了幾年的分紅了!白石村的人越是反對的激烈,他們也是憤恨。
花石溝的人雖然心虛,但也忿忿不平的很。
聶子川找了雲光孝說話。
他現在每日都要見工部和欽天監的人,所以都穿着官服,
穿着官服,等雲光孝來,也沒有脫下。
雲光孝被他收拾了一次狠的,見到他就心裡發寒,瘮的慌。見他一身威儀的官服,目光清幽冷淡,還是在他爹孃和村人來鬧過事後找他,身上的皮頓時緊了緊,“找……找我啥…啥事兒啊?”
“有點小事兒交給你。”聶子川也不叫他坐,直接跟他說了。
雲光孝聽了吩咐,沒多待,就忙走了。
姜麗錦正收拾東西,要去縣城看雲英,見他回來,“二姑爺找你啥事兒?”
雲光孝想了下,就小聲跟她說了。
姜麗錦眼神閃了下,點點頭,“那我就不用勸公公婆婆,讓他們鬧吧!”讓他把騾車套好,叫楊氏和雲鐵錘回家早吃飯,吃了飯去縣城。
楊氏想着還沒見到二閨女,大閨女又給縣太爺生了兒子,更是意氣風發,也順便找一下二閨女,讓她給聶子川說,答應他們都搬到白石村去住。
一家人早早吃過飯,坐着騾車,趕到了縣裡。
見了雲英和小青山,楊氏才發現早產的大外孫,像是長不大的樣子,雲英也損傷了元氣,登時心裡發涼,“八月十五還好好的,咋突然就早產了!?咋回事兒啊?”
雲英沒準備告訴她,怕她鬧事。
但楊氏也不傻,抓着翠菊和臘梅就追問,喝罵倆人沒有伺候好雲英。
姜麗錦之前看望過雲英幾次,她的身子狀況她很清楚,突然早產,還這麼嚴重,必定有內情。雲朵懷着身孕,不回家,住到縣衙裡看顧着。李航前面的兩個女兒又去庵堂‘抄經祈福’,這裡面必有蹊蹺。
雲英只說突然頭昏,從臺階上摔下來了,沒把被人推的事說出來。
楊氏噼裡啪啦罵完臘梅和翠菊,又轉而罵雲英,“你也沒眼色!不知道肚子裡懷的是個兒子,金貴着呢!都七個月的肚子,要好好養着的,你都是縣令夫人了,不會享福,都不知道精心着娃兒!?看你這眯瞪的樣子,就是個沒福氣的!又生了個不中用的兒子……”
“夠了!”雲朵高聲怒喝。
“咋了?當了官夫人就神氣了!你們再是官夫人,也跑不掉我是你們的娘!我還不能說她幾句了?!”楊氏怒嚷着。要是雲英以後不能生了,早產的小娃兒又養不活,到時候縣太爺還不休了她!?
“大姐現在這狀況,她心裡最不好受。你過來不說安慰的,抓着就罵。不顧及大姐縣令夫人的顏面,大姐這時候最虛弱最難受,得了產後憂鬱症,你給她治!?”雲朵冷冷斜着她。她就是怕大姐產後憂鬱了,才搬到縣衙來,擠着住在了這裡。
“啥憂鬱不憂鬱的!好好的男娃子早產成體虛的,她還有理了!要是……”楊氏一句‘要是死了’看到雲朵驟然冷厲起來的眼神,又憋了下去。
“你們要是過來添堵的,就不要過來!”雲朵聲音冰冷的說完,叫了羅媽媽帶他們去前廳。
楊氏氣的胸口起伏,怒火連連。
姜麗錦看着她,小聲道,“婆婆不是還要求二姑奶奶,讓咱們搬到白石村去?咋着還惹怒姑奶奶們?”
楊氏氣哼哼的去了正廳坐。
姜麗錦找了個藉口,跟雲朵說話,問了情況。
雲朵沒有瞞她,把實情告訴了她。
姜麗錦聽得倒吸涼氣,“李家大小姐也十四了,馬上要說親,過一兩年也要出嫁了的。大姐就算是繼母,也是她的母親。她對大姐下這樣的毒手,豈不是自毀一生!?”不是從小學了聖賢書,竟然如此愚蠢?
“犯罪人的心理豈能以正常心理論!?只可憐大姐和小青山要遭這一難!”雲朵嘆息。
姜麗錦又問,“大姐的身子一向強健,這次雖然虧損的大了,但咱們也不差那幾個滋補的藥錢。以後再生養應該沒有妨礙吧?”
“大夫說有,聶子川說沒有,這個還要以後再看。”雲朵搖搖頭。
姜麗錦張張嘴,終是嘆口氣。要是這個娃兒長不大,大姐以後再沒法生養,那李家的人又不是善茬,怕是日子就不好過了。
看她心情低落,姜麗錦忙轉移了話題,問她的飲食起居。
“我沒啥大礙,只是還有些孕吐,油腥兒不能問,不過肉也能吃一些了。”雲朵說了自己的情況。
姜麗錦叮囑了幾句,又跟她說起家裡的搬遷和徵地的事,“婆婆這次來,不單單看望大姐。也有讓你點頭,說服村裡,讓花石溝的人搬到白石村去的事,我先給你透個底。”
這事萬森來送瓜果鹹菜,已經給雲朵說了。
楊氏那邊不見雲朵,就找她到正堂說話,要求她出面說服聶子川,“…不要以爲當了官就牛氣了!當初他可是連飯都吃不飽,要不是你,哪能有他如今的富貴!你跟她說,她不敢不聽。那作坊讓白石村的人白白拿了幾年的分紅了,我這當娘都沒見着你們一點好處!沒沾了一點光!”
“豆芽不是沾的光?柿餅和紅薯幹不是沾的光?你們還養着幾十頭豬。還想要什麼好處?怎麼沾光!?”雲朵不耐道,貪心不足!
楊氏氣的一口氣噎在了喉間,“你…你個死丫頭…”
雲朵打斷她的話,冷笑道,“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你們能不能搬到白石村,有作坊的分紅。你應該想想,柿子園的事!花石溝那邊在皇家寺廟正門戶的位子,是無論如何都要搬遷的。到時候柿
。到時候柿子園裡的柿子樹就得移栽!那些都是老樹了,不容易成活,移栽之後,活了也得兩年才能再掛果!”
楊氏還真一時沒想到這個問題,一想到自家大半的收入來源都是柿餅,頓時慌了,“那現在咋辦?你們要是把地徵走了,把家裡的柿子樹鏟了,我們家不就完了!”
雲朵翻了她一眼,“所以你現在不是急着想我作坊裡的分紅,而是儘快找一處可以移栽柿子樹的地方。你們要是不想再做柿餅,也可以。讓別人去做!左右已經有人做出柿子幹了!”
楊氏和雲鐵錘頓時跳腳。
雲光孝看着,連忙攔了,“爹!娘!雲朵說的是呢!咱們先管好咱家的柿子園,以後才能再做柿餅!那些人攛掇着咱們去白石村,咱們的柿子園咋辦?”
“好好地,要徵地徵地!我們好好地柿子園都要被毀了!這得損多少銀子啊!?”雲鐵錘想起來,忍不住老臉哭喪。
楊氏也像被生生挖了一塊肉一樣,“你們就不能徵別的地,非要把花石溝給踏平了啊!”
“這是朝廷下的令,誰敢違抗皇命!?”雲朵輕哼。
楊氏和雲鐵錘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了。
在縣裡待了一天,楊氏就有些待不下去了,這個時候柿子已經有熟的了,不看緊了,她也怕有人偷。
至於指望她伺候雲英坐月子,還不如指望下人。
走之前,楊氏看着穿戴精緻起來的雲彩,臉色有些不太好,想讓她回家去幹活兒,又想讓她留在雲朵跟前,也好找個好人家,而且那麼多嫁妝……
雲彩也不想回去,見到她看過來的眼神,就忍不住身子輕顫。但從小就被她打罵怕了,話就在喉間,只要說出來她要照看大姐二姐就行了,生生不敢說。
楊氏想了又想,還是把她帶走了,“家裡忙不過來,你在這又幹不了啥事兒,這多的是丫鬟婆子伺候,你還是回家幫忙吧!”
雲彩臉色白了白,輕輕應聲,“嗯。”
雲朵留她也沒有事,皺了皺眉,安撫她,“你先回家,教你的東西,等回頭在學。在家裡來不及練習,也要在腦中過一過,省的放下幾天忘了。”
“我不會忘的,二姐!”雲彩保證。
雲朵點頭,送了她和姜麗錦幾個回去。
沒兩天,聶子川來接雲朵回家。
“大姐這邊離不了人,不看着小青山我也不放心。”雲朵看到青山就揪心。
聶子川目光有些幽怨,“馬上重陽節了!你過生辰呢!”
雲朵愣了下,“哎呀!都忘了日子了!”
雲英也想起日子,讓雲朵回家去,“我已經大礙了。再說大夫還在這邊!青山有乳孃看護着,還有臘梅和翠菊,笑笑也能幫點忙。你和二妹夫回家吧!”二妹妹一直守着她,吃睡都不好。
雲朵猶豫了下,吩咐羅媽媽拾掇了東西,讓羅媽媽留下看護雲英母子,她隨聶子川回了村。
這邊剛到清園,那邊村裡的衆人就都圍了上來,紛紛給雲朵道賀。
一道怨恨的視線直直的射向被衆人擁簇的雲朵身上。
雲朵擡頭看過去,見一個藍色的身影轉身進了衚衕,不禁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