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郗被小六小七纏着,只好哄着倆娃兒,拿出雲朵改編的童話故事出來,給他們講故事。
夜越來越深,天空飄起了雪花,村裡還沒睡的小子跑出來接雪玩,等待着子時,等待新年的鐘聲敲響。
雪越下越大,冷風呼嘯着,劉氏凍的直髮抖,聶二郎冷執的不讓她上炕,因爲劉氏的棉褲和裙子都被尿溼了,一股尿騷味兒很是明顯。
聶二郎平常也沒有時間去山上砍柴,家裡存的乾柴和炭火不多,只燒了炕,沒讓點火盆。劉氏覺得全身都快凍僵了,就讓聶二郎回去拿她的棉褲來。孫瑩兒人瘦,她的棉褲,劉氏一條也穿不上。
“你們自己拿着氣死風燈回去!”聶二郎心裡多少也有點憷,見劉氏使喚他,不悅道。
“二郎……”劉氏想訓斥他兩句,見冷沉的臉,抿緊了嘴,鼻子出氣。又叫聶四郎,“四郎你跑得快,你去…”
聶四郎不等她把話說完,頭就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不去!我不敢!”
“有啥好怕的,不就是個死了的啞巴!”劉氏憤怒的咒罵。
聶四郎反正不敢,小聲嘀咕,“你不怕還嚇的尿了一棉褲,讓別人給你拿棉褲。”
劉氏害怕,可是這樣也實在冷,她想進被窩暖幹,聶二郎又攔着,不讓她上炕。只能回家拿棉褲,讓聶二郎和聶四郎陪着她一塊,拿着火把。
聶二郎看她不拿棉褲就要往他們炕上被窩裡鑽,皺了皺眉,只好叫着聶四郎,和她一塊回這邊院子拿棉褲。
院子裡還開着大門,堂屋門,吃了一半的飯菜還在桌上扔着,已經凍成了一坨。
聶二郎和聶四郎各拿一個火把,又拎了個氣死風燈。跟在劉氏後面進來。
劉氏不願意走前面,拽着聶二郎和聶四郎,想讓他們走到前面,她嚇的渾身都緊張的繃緊了。
“你要不拿,我就回去了!”聶二郎不悅道。
“別!我拿!”劉氏叫住他,硬着頭皮往屋裡走,“你們跟緊點,不許跑啊!把火把給我一個!”
聶二郎伸手把氣死風燈遞給她,火把自己拿着。
劉氏拎着氣死風燈,進了屋,把屋裡的燈點着,趕緊去拿自己的棉褲和裙子。
聶四郎不敢進屋,就在門口拿着火把往屋裡照。
聶二郎也沒進屋,一手開着門,一手拿火把,屋裡屋外的看,也沒發現異常。
劉氏手忙腳亂的翻出舊棉褲和一條打了補丁的舊裙子,拿着就想往外面跑。
屋裡的油燈突然熄滅了。
“啊啊…”劉氏驚叫一聲,驚弓之鳥般跳起來。
聶四郎一緊張,轉身就往外跑。
劉氏也想往外跑,卻見一張發綠的白臉,七孔流血的陳三娘站在門口面。
“啊啊啊啊啊——”劉氏抓着棉褲抓着氣死風燈就尖聲叫喚。
聶二郎也被她驚恐的樣子嚇的後退兩步,突然一股莫名的冷風吹來,屋門咣噹一聲關上。
劉氏死死的睜大眼,整個眼泡都凸出來了,驚怖的看着關上的門,朝自己飄過來的陳三娘。
她不僅滿臉白的發綠,兩眼嘴角都流着血,更可怖的是肚子,被剪刀剪開肚皮,血肉模糊一片,慘烈血腥,恐怖。
“不怨我!不怨我!不要來找我!”劉氏嚇的癱軟在地上,驚恐無神的眼死死瞪大,搖着頭,嘴裡念着,往後挪着退。
聶二郎全身刺啦一下,從脊背寒氣遍佈全身,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之前也不怎麼信有鬼,現在這是,真的遇上了!?
看着關上的門,屋裡還有劉氏,聶二郎縱然心裡強硬,也覺得悚然,咬着牙,拿着火把,也爲了心裡那點點的好奇心,他一腳踹開門。
屋裡的陳三娘聽有人踹開了門,扭過身來。
聶二郎張大嘴吸了口氣,就窒住了,一瞬間全身都顫抖起來,見她轉過身,肚子還有血跡往下低落,兩腳離地的朝他飄過來,聶二郎一個激靈,踉蹌的拔腿就跑。
整個院子裡所有燈火全滅,堂屋門,廚屋門,大門,全部自動關上。
劉氏淒厲的叫了聲,全世界靜謐下來。只剩天空越下越大的雪。
守歲的村人都穩在自家面面相覷,覺得又出事兒了,有人出來看,有人嚇的連出門看都不敢。還有人拿着鞭炮就要放,有人當即就焚香燒香,求家人平安,求村裡安寧。
聶四郎嚇的全身發抖,死死抱住聶二郎哭的滿臉鼻涕眼淚,“不是我叫剪的!不能怨我!不怨我!”
聶二郎也嚇的不行,推了他幾次都推不開,死命的掰開他的手,看了下家裡也沒啥貴重的,拿着火把就出了門。
“二哥!哥!你去哪!?”聶四郎驚慌懼怕的連忙又追上來。
“我去鎖門!放鞭炮!”聶二郎說着,快步跑出大門,沒有鎖門也沒有放鞭炮,而是繞過聶四郎的院子,直接跑到聶家後院這邊敲聶二貴的門。
聶二貴正困的眯着眼睡着,聽他叫門,打着哈欠過來開門,“二郎?就開始拜年了嗎?”
“沒有!”聶二郎臉色發白,強裝鎮定的往後看了眼,緊緊抓着火把,進了門就閂門。
聶二貴一看他這樣,“出事兒了!?”
聶二郎進了屋,見家裡擺着上供的花饃饃,荸薺,蘋果梨,肉,白菜,上面都放着綠油油的菠菜,屋裡點着油燈,
菠菜,屋裡點着油燈,燒着火盆。聶老漢的牀在邊上睡着了,炕上是睡着的聶四郎閨女。雖然沒有多熱鬧的喜氣,但好歹有點人氣兒,狠狠鬆了口氣,熄滅火把,跟聶二貴說見鬼的事。
這邊聶二貴剛聽了一點,就想到陳三娘臨死前的慘烈死狀,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村裡的人都在議論,還有人商量到聶四郎家門口給陳三娘上柱香,祈求她不要鬧村裡的人,要報仇也別嚇着村裡的人,找劉氏和聶四郎就是。
聶四郎看聶二郎一去不回,大哭了起來。也不知道劉氏咋樣了。
子時臨近,青峰山上的鐘聲響起。
立馬就有人放起了鞭炮。
一時間,村裡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起。
雲朵也被吵醒,縮着身子往聶子川懷裡擠,捂着耳朵不願意起來。
這幾年,白石村的人都起來的早,子時一過就有放鞭炮的,被稱爲搶福。認爲起的越早,搶的福氣越多。
聶子川把她摟緊在懷裡,被子拉過頭頂,讓她繼續睡。
聽到鞭炮聲的小六小七醒來,就異常興奮的喊着過年。
羅媽媽和萬媽媽等人已經起來,把家裡東西全部都拾掇擺設好。
“又不用進宮,起那麼早……”趙郗困的兩個眼睛都睜不開,外面小六小七已經過來敲門叫他。
聽着外面村子裡的鞭炮聲,應了倆娃兒一聲,穿了衣裳起來,叫自己的小廝進來服侍梳洗。
這邊梳洗好,準備過年,院子裡喜氣洋洋,卻很是安靜。
趙郗一問,雲朵和聶子川還沒有起來,再看兩個娃兒高興的樣子,更加覺得這爹孃不靠譜。
雲朵翻個身,壓到聶子川身上,哼哼唧唧的不想起來。
聶子川摸了兩團棉絮過來給她堵住耳朵,抱着她繼續睡。
雲朵伸手掀開被子,閉着眼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往聶子川身上一坐,“不想起來!”
看她再睡也睡不着,睡不好,聶子川坐起來環住她,“那起來!沒了花石溝,白石村這邊起的都早,鞭炮一個時辰也就放完了。等會再睡,早上不吵你。”
雲朵伸手要他抱抱。
看她還沒睡醒的模樣,聶子川寵溺的笑着,把她抱起來,去淨房,叫了門外的百靈黃鸝打水伺候梳洗。
收拾好起來,趙郗領着小六小七過來給兩人拜年。
倆娃兒學着趙郗的樣子,跪在團鋪上,噘着小屁股,奶聲奶氣道,“給爹孃拜年啦!爹孃新年好!”
“你們也都新年好!快起來!”雲朵笑呵呵的看着像模像樣跟着趙郗學的倆娃兒,叫起來,一人發了一個紅包。
趙郗看着雲朵忍不住問,“嬸嬸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啊!”雲朵笑着道。
趙郗疑惑,他看也沒像不舒服的樣子,那這娘是有點不靠譜了。
出屋裡餃子下鍋,外面萬森喊話,讓都捂住耳朵,要放鞭炮了。
一陣鞭炮響完,衆人歡歡喜喜的喊着過年好,往屋裡端餃子。
下餃子放鞭炮,再等一會,清園那邊也就該吃完飯了。村裡等着拜年的人,先早早的把長輩人家拜過,在村口等着去清園,湊在一堆,低聲議論劉氏和聶四郎家鬧鬼的事。有人相約,等會去聶四郎家大門口燒柱香。
清園這邊飯剛吃完,外面拜年的,就成羣結隊的來了。
萬媽媽和荔枝石榴幾個拿着花生瓜子糖果和乾果一筐子一筐子的端出來,分發給衆人吃。
周氏讓孫子到村口來看過,聽已經有人去清園拜年了,催促着兒子和兒媳婦帶着孫子也趕緊去,“咱們纔是正經的親戚,讓那些外八路的表現的像雲朵他們親一家似的。”
小周氏很想去,可又不太敢。因爲不管她說啥,雲朵對她都對她挺冷淡,對她娃兒也不親熱,還不如村裡那幾家的娃兒。
“平常走動不起來,就全靠逢年過節走動呢!”要不是過年,拜年是晚輩給小輩拜年,周氏端着大伯孃的身份,也想去清園了。露個臉,給娃兒點好吃食不說,以後有啥好處,不會給了外八路的人也想不着他們家。
小周氏吸了口氣,叫着兒子,和雲連孝出門去拜年。說來他們也是做兄嫂的,拜年也不該他們先去清園拜年。
周氏催促着他們趕緊去,要是去的早了,他們看到幾個人,還有可能想起來給婆婆這個老人家拜年。只要來了他們家,那也算是看重他們家,在村裡地位也就更高了!
村裡大半的人,除了輩分長的,小年輕和小娃兒們都擠在清園,門口人來人往。
雲連孝和小周氏帶着兒子過來,看那麼多人,小周氏有些退卻,“人這麼多…就算咱們去了,他們估計也沒時間去咱家的!”
“不管他們去不去,咱得去!”雲連孝說着,叫着兒子進門。
發糖果瓜子花生的萬媽媽先看到了三人,也笑着招呼了。
“小亮!給你姑姑和姑父拜年!”小周氏連忙教兒子。
雲亮看着雲朵和聶子川一身華服,有些不敢說。
“孩子還小!”雲朵笑着叫萬媽媽,給他們抓瓜子乾果。
雲亮平常有些膽小,不敢來清園玩,在學堂裡,看到有的小娃兒從清園得了吃的,都羨慕的不行,看到糖果乾果,抓着就往兜裡裝。
來清園可都不光爲了那點小吃食,
點小吃食,大人在家裡也會教小娃兒,要知禮懂禮,不能裝一大包吃食,更不能搶,讓清園的人看了不喜歡。
見雲亮兩個大兜都裝滿了,又忍不住嘲笑。
小周氏尷尬的臉發熱,想趕緊走。
雲連孝跟雲朵說起話,“咋不見小六小七?奶奶昨兒個還說起他們。”
“已經跑的找不見人了!”雲朵笑着說了兩句,看向聶子川,詢問他要不要去給白氏拜年。
聶子川沒有應她,和來的人寒暄着。
大家說說笑笑,都喊着十里八村,就自己村熱鬧,問聶子川和雲朵元宵節還舉辦花燈會不舉辦,今年的彩頭他們也出點。
“村裡熱鬧熱鬧也好,不如咱們村今年舉辦個燈會吧!看有多少來看燈會的!”雲朵心情很好,一高興就想折騰點熱鬧事兒出來。
聶保根幾個都喊着好,見聶子川沒說話,都喊着問他。
聶子川看了眼滿臉高興的雲朵,哪裡會說不行,“那就回頭和里正爺爺商量一下!”
一羣半大小子高興的嗷嗷直叫,都喊着走親戚的時候把消息傳播出去。
雲朵看差不多了,就和聶子川出門去拜年,村裡幾個高壽的老人家,聶里正家還是走一遍的。
見他們也要去拜年,雲連孝讓小周氏回去,他和兒子也跟着去各家串串拜年。
倆人出門,後面跟了一羣,說說笑笑鬧鬧哄哄的到了聶里正家。
聶里正和聶婆子正在家裡準備點心乾果,都是兒子兒媳婦從外面拿回來的年貨。
聽聶保根幾個喊着要辦燈會,聶里正看他們年輕人想折騰,直接撒手,“需要咋辦,你們年輕人去商量吧!今兒個商量個章程出來,等明兒個各家開始走親戚了,也好往外說說,讓人家都知道知道!”
“那我們先去拜年,轉一圈回來再商量!”聶子川還想走完一遍,讓雲朵回去接着睡。
雲連孝帶着兒子跟了一路,見他們終於轉到了自家門口,連忙喊周氏和雲鐵柱,讓白氏準備着。
雲朵和聶子川也沒有多待,進了門,跟白氏拜了年,也就準備着回去了。
“不是也不忙着拜年了,多坐會啊!”周氏笑着招呼倆人。
“雲朵有些不舒服,昨兒個守歲又沒有睡好,也鬧騰這麼久了,就不多坐了!”聶子川看白氏拉着雲朵,就道。
一聽雲朵不舒服,白氏忙問咋回事兒。
“腸胃有些不舒服,不礙事!這幾天沒有歇息好!”雲朵回着話,就起身。
“不舒服就趕緊回去吧!這幾天吃的又雜又亂,回頭煮點小米粥喝!小米粥看着便宜,實際上最養胃!”白氏叮囑她。
雲朵笑着應聲,和聶子川出來。
看倆人離開了,周氏有些不高興,“啥腸胃不舒服,分明是不想多待!”
“好了!他們家來往的人多,年前年後都忙得很,哪有那麼多時間!”白氏喝了她一句。
周氏抿嘴。
雲連孝解釋,“說是正月十五村裡要辦燈會,他們都要去里正家裡商量呢!今兒個就要商量好!明兒個各家走親戚都說說。我也去看看去!”
“辦啥燈會?不會讓對錢吧!?”周氏皺眉。
村裡要辦燈會,各家對錢是免不了的。這也是聶里正的意思。村裡靠着作坊,各家都掙了不少錢,也不差那點。他們村就在青峰山這邊,離皇家寺廟那麼近。現在先辦辦燈會,讓人都知道知道,以後寺廟這邊每年肯定都有廟會。那他們村離這麼近,慢慢的就可以形成集市,白石村變成白石鎮!
聶里正看村裡的年輕人還挺有目標,很是支持的出十兩銀子。有的多出,沒有的少出一點。
聶子川直接拿出一百兩銀子,還有花燈會比賽,只讓附近幾個村子裡的人蔘加,不要專業賣花燈的,不能買,比照着去年列了條例。
雲朵沒有參與,回了家睡覺,躺在牀上又睡不着了,想着她看過的燈會,比賽的,寫了各種小建議的字條,讓萬淼拿去傳給聶子川。
一直商量到天色大亮,這才商量出個章程,選出了幾家主辦的,選出負責人,由村裡的年輕一代,聶保根和聶鐵山一衆年輕人去辦。
保根娘看着幾個風風火火的幾個大孝子,忍不住笑罵,“看看看看!這幾個都是當了爹的人了,還跟半大小子一樣,瘋瘋癲癲的!”
一圈人都笑,說村裡第一次舉辦這麼大的事,高興,“別說他們,底下的小娃兒一聽村裡有燈會,還有賣吃的,還有比賽,都高興的蹦起來了!”
“大人都還高興的不行呢!”
和村裡的高興形成明顯對比的,是聶四郎家的淒涼。
聶四郎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劉氏啥情況,更不敢出門。聽着外面熱鬧哄哄的,直到天大亮了纔出來,哭着叫村裡的人去家裡看看劉氏咋樣了。從他們逃出來,“從昨夜…我們出來,我娘就沒有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被…被……”
幾人一聽頓時驚悚的變了臉,有人當即看着聶四郎就露出鄙視的神情。就算劉氏再該死,她也是聶四郎的親孃。別人不管咋樣,聶四郎竟然昨夜就知道劉氏出事兒,卻到天亮了纔出來,這還是做兒子的嗎!?
楊石頭家離村口近,聽說,就找了幾個膽大的,拿着傢伙,到聶四郎家探險了。
屋裡的大門全部都是關
全部都是關的緊緊的,推開的時候很是艱難,像有啥在後面對着一樣。
院子裡找了一圈,開始往屋裡去找。
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堂屋裡的地上,劉氏躺倒在地上,滿臉的血跡,滿身的血跡,地上還有一灘沒有乾透的印子。
“娘啊!太嚇人了!”有人當即嚇的不敢看。
都認爲劉氏這是被嚇死了,可昨兒個是大年夜的,劉氏要是這一天死了,那可真是太晦氣了!
楊石頭膽子如今也越來越大,跟聶山根合力管着作坊,人也越發的沉穩,讓衆人先別叫嚷,先看看劉氏還有氣沒有。是不是真的死了!?
上前試了下鼻息,“還有氣!人還活着!”
都鬆了口氣,連忙把劉氏掐人中掐醒,也不管大過年初一不初一,讓人去叫聶郎中來看看。
等劉氏醒過來。聶四郎才狠狠鬆了口氣,大哭了起來。
劉氏驚弓之鳥般,不敢在家裡,喊着要出去,再也不住這個屋子了,喊着有鬼,失心瘋了一樣。
聶四郎抓着她,把她攙到了聶二郎家。
聶二郎在聶二貴那睡着了,看天亮了,纔敢踏實的睡着。
拜年的拜完了,大家都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塊,商量辦燈會的事,楊狗蛋幾個小娃兒挨家挨戶的通知,讓村人走親戚的時候,都在外面說一說村裡辦燈會的事。
燈會無非就是玩雜耍,唱戲,猜燈謎,看花燈。村裡舉辦燈會,雖然不比鎮上和縣城人多熱鬧,但是他們村頭一次,大家都很興奮積極。
說完熱鬧事,就開始議論劉氏見鬼的事,被陳三娘抹全身都是血,“沒有把劉氏和聶四郎這兩個雜碎給掐死,也是陳三娘心善!”
“可不是!就欺負人家是啞巴,不會說。在家裡又打又罵,還幹不完的活兒!他們不幹活兒掙錢,花的錢,還有不少是那陳三娘做繡活兒賣的錢呢!”
“那他們還不趕緊去燒香,賠罪,把陳三娘請走!這鬧的不安生,村裡也跟着害怕!小娃兒晚上都不敢出去!”
“別說小娃兒,大人出去都不敢到那邊去,心裡發憷!”
這邊議論紛紛,柳氏聽了一圈,過來要說給雲朵聽。
羅媽媽看她過來,就皺眉,“我們少奶奶在歇息,這會不方便打擾!”什麼鬼啊怪的,他們少奶奶這時候可聽不得!
柳氏看看天,笑問,“這都快晌午了,雲朵還在睡?”
“接連忙了幾天,少奶奶昨兒個守歲又沒睡好,鬧鬧騰騰一夜,今兒個怕是要睡一天才能睡飽了!”羅媽媽皮笑肉不笑的打法她。
“大郎在家嗎?”柳氏又問。
“少爺事情更多,更忙了!十五前都排的全是年酒宴會!”羅媽媽呵呵笑。
柳氏哪裡聽不出來,這是趕她的,心裡不僅疑惑,她年前也沒說啥做啥得罪他們,今兒個讓嬌兒和晴兒來拜年,也叮囑了她們,沒有裝一包東西回去,難道是覺得給小六小七的壓歲錢有點少了!?
羅媽媽只是不想她把啥話都當彙報一樣來說給雲朵聽,好的不好的,現在孩子剛上身,正是關鍵時候,再給驚嚇着,可不是柳氏能擔當得起的!
柳氏疑惑有些不安的回了家。
聶三貴正在家裡看鍋,見她回來,呵呵冷笑,“咋樣?沒讓你進吧!”
柳氏白他一眼,“肉都還沒煮透,你慌個啥!”
“我看骨頭熟了沒有!”聶三貴拿着筷子扎骨頭,“熟了!再煮就得爛了!”
“煮爛了才能吃得動!”柳氏上來把鍋蓋給蓋好,不讓他先吃。
聶三貴有些不滿的看着她,“你不是去清園了,咋沒在那吃一頓肉骨頭的!?”
柳氏張了張嘴,恍然,“我說……”她知道爲啥不讓她進去了。快晌午了,家家戶戶都在煮肉,煮肉骨頭,羅媽媽以爲她過去是要吃他們的肉啊!
只能說她想多了,清園今兒個不煮肉,煮的肉也不過是要做粉蒸肉,回鍋肉一類的,在昨兒個過油的時候已經煮好了。
半夜吃了一頓,早上吃了一頓,忙完大家都去睡了,哪還有起來吃飯的,廚屋只有幾個夜裡睡了的,值白天的班,晌午餓,在廚屋裡弄剩下的餃子吃。
雲朵一覺就睡到了下晌,餓醒了。
聶子川看她醒了,洗了熱帕子給她擦臉,服侍她起來,“煮的燕窩粥,還有魚湯,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野菜窩窩!”家裡雖然有個暖棚種青菜,但青菜又不是隨便吃的,這些天着實吃了不少大魚大肉。
“野菜窩窩?”吃了一點不補養!聶子川皺眉,“家裡有菠菜,沒有野菜,我給你卷個菠菜的菜饃吃!”
“好餓!好餓!”雲朵洗漱好,跟着他出來。
因爲不知道誰要吃啥東西,雲朵又有了身孕,廚房裡的火就沒有滅過,發麪也沒有斷過。
聶子川先給她舀了碗燕窩粥,“先吃着,等一會!”洗了手,穿上圍裙去和麪。
雲朵端着燕窩粥坐在一旁,打着哈欠,吃着,看着捲了袖子和麪。
領着小六小七從外面玩雪回來的趙郗,一看聶子川又和雲朵在廚房裡,忍不住腹議。咋又在廚屋裡?
小六小七已經跑進了廚屋,親熱的叫着娘。
雲朵給倆娃兒喂燕窩粥,問他們出去玩了啥,冷不冷。
“大雪人!”小七
人!”小七打劫了兩口粥,伸着小手比劃多大。
雲朵笑聽着,見趙郗在門外不進來,問他,“餓不餓?廚房裡有粥,有新燉的魚湯,你要來吃點嗎?”
晌午在睡覺,睡醒起來,就吃了點餃子,趙郗這會的確有點餓了。見小七在叫他,糾結了下,擡腳進了廚屋。
這邊一進廚屋,他就驚呆了。他看到了淡雅矜貴的聶子川,穿着圍裙,卷着袖子在和麪!
“菠菜餡兒的菜饃,你要吃嗎?”聶子川淡然平常的問他。
趙郗看他調好的餡料,忍不住嘴角微抽,“叔……”嬸嬸做在一旁邊吃邊看,卻讓一個堂堂男子,下廚做菜饃。
“你不喜歡吃菠菜,有韭菜餡兒的!”聶子川說着看了眼萬媽媽。
萬媽媽就笑着出去讓人割韭菜。
趙郗不吃雞蛋,聶子川就炒了點豆腐碎,炒的金黃和韭菜摻在一塊。
平底鍋放在爐子上,抹上油。兩小團面擀成薄薄的一層,中間攤上餡料兒,邊沿壓結實,就放在鍋裡烙。
皮薄,餡兒也容易熟,很快一個菜饃就出鍋了。
雲朵讓切開,分着吃,她吃大塊的。
趙郗覺得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一個做一個等着吃,但這岳父岳母好像反了啊!
吃着聶子川做的菜饃,他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菜饃竟然那麼…好吃!?
“好吃!好吃!”小六吃完一塊,又要了一塊。
“別吃多了,不然晚飯就吃不下了!”雲朵讓他再吃一小塊。
結果那邊聶子川烙着,他們幾個吃着,吃着吃着就吃撐了。
“東院裡的雪都沒有鏟走,去走走活動一會!”聶子川麻利的吃了兩個菜饃,叫雲朵出去。
幾個人裹上厚厚的羽絨襖,跑到東院玩雪,堆雪人。
外面柳氏又過來,她這回沒有趕他們吃飯的時候,雲朵也該睡醒了,總該讓她進去了!
守門的吉祥直接又把她打發了。
柳氏心裡堵得慌,這是把所有聶家的人劃成不來往的了!?
聶四郎家的事太驚悚詭異,雖然村裡的人都知道,但卻沒人跑到清園,特意跟雲朵說這個。也不過在商量燈會後,跟聶子川提了一句。
天都晚了。
看着天黑下來,劉氏和聶四郎都嚇的不行,不敢回家,連聶二郎家也不敢待了,倆人都跑到聶家後院這邊敲門,要住聶二貴這邊來。
聶二貴直接沒有理會,門都沒有開。他一個大男人,哪會照顧小娃兒,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娃被他抱了回來。要不是看陳三娘實在死的慘,他也不會頭腦發熱。但現在,他還真得好好的把這小娃兒養活下來。不然,那陳三娘說不定連他也一塊找了!
至於給聶四郎和劉氏開門,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讓他們進來,那比狗皮膏藥還結實,再想甩可甩不掉了!養活他自己和一個小娃兒就已經夠他快喘不過氣來,再來個劉氏和聶四郎,他是養不起!
這兩個惹禍精,既然已經甩脫了,那就不要他們摻過來!
天越來越黑,聶二貴一直不開門,倆人又不敢在外面,到時候外面黑燈瞎火的,陳三娘要是找來,他們只能看着。沒有辦法,只得又回了聶二郎家裡。
聶二郎沒回家,依舊在聶二貴這邊住着,看着聶二貴笨拙的給小娃兒喂煮好的羊奶,問,“起名字了嗎?”
“先叫小丫!”這是聶二貴之前隨便起的。
聶二郎沒說話,現在這個情況,他爹怕是要把這個小丫頭片子給養着了!要是送走,那陳三娘,估計也會跟着她閨女一塊走吧!?
聶二貴沒敢想,他手裡還有一點點銀子,先就這麼養着吧!
提心吊膽的一夜過去,啥情況都沒有發生。
天亮起來,日頭都照地上了,劉氏這才躺倒在炕上,閉上滿是血絲的眼睡覺。
各家吃完早飯,都開始準備着走孃家,走親戚了。
雲朵也讓萬媽媽早早把菜準備好,今兒個天好,雲英可能要來。
快到晌午時,不單雲英帶着孩子過來,連雲彩也來了。
“你懷着身孕,還跑那麼遠過來!?這要好天也就罷了,才下過的雪!”雲朵摸了下她的手,冰涼,忙讓百靈拿了暖手爐來。
“拿的有暖手爐,就是走路上的時候不熱了!”雲彩笑着接了暖手爐坐下。
小青山已經跑過去找小六小七一塊玩了。
雲朵給雲笑發了壓歲錢,招呼他,才跑過來,給雲朵和聶子川拜年。
看李航也掏出壓歲錢來,唐家瑞連忙拿了幾個紅包出來,從小六小七,趙郗,小青山雲笑,連一旁湊着萬琴都領一個。
聶玲玉看閨女拿個紅包高興跟她顯擺,笑罵她一聲,“還不快拜年!”
萬琴的嘴像萬淼,甜的很,給李航雲英,雲彩唐家瑞都拜了年,得了倆紅包。
雲英讓把羅睿叫來,也賞了壓歲錢。
幾個人坐在一塊說話,小娃兒一堆玩在一起。
雲朵讓她們正月十五元宵節都來清園過,說村裡要辦燈會。
外面聶深過來,說是找雲朵討主意,他負責燈謎這一塊。
聶子川眼裡閃過笑意,“正好有兩個壯丁,一塊給你參謀參謀!”
聶深忙上來拜年。
雲笑和小青山也給他拜了年。
聶深忙掏
聶深忙掏出紅包就發壓歲錢。
小六看了看,湊上來,“聶深舅舅!還有我的呢?”
聶深抱起他,“你個小財迷!前兒個舅舅給發了一個,昨兒個又給你發了一個,今兒個還得給你再發嗎?”
小六滿臉困惑的看着他。
雲朵忍俊不禁,跟雲英雲彩道,“收壓歲錢收上癮了!看見發紅包的就往上湊!”
“這小傢伙今年收的壓歲錢,估計都能蓋一座小院了!”聶深捏捏他的鼻子。
“我的紅包!壓歲錢!”小六執着的跟他要。
聶深笑的不行,趕緊又掏出兩個紅包發給他和小七,“長大還得了!”
聶子川就讓他晌午留下吃飯,“左右你們又不走親戚。”
走親戚聶深也不去的,怕被拉去相看。他之前說笑,今年可十六了,可以成親的人了。要不是他說有喜歡的人,等考中功名就去提親,聶里正和聶婆子早着急了。像聶子川那樣的可沒幾個,要是孫子考不中功名,難道就一直不去提親,也不成親!?
見孫子天天往清園跑,起先聶婆子還以爲他是黏聶子川。
可也沒長在清園,連飯都在清園吃。
大年初二的,他們家來了親戚,他不陪,跑去清園吃飯。
聶里正聽她念叨,“你這老婆子,年紀越大越喜歡念!今兒個初二,清園肯定來了客人,深兒在清園留飯,指定是陪客的啊!”
“來客人?那是縣太爺他們兩家來了!?”聶婆子想到孫子殷勤的模樣,腦中閃過一道光。
聶深留在清園,聶里正喜聞樂見,不管是縣太爺也好,還是唐家瑞也好,都沒有壞處!
這邊親戚還想張羅着給聶深說親呢!
聶深也是怕這個,所以在清園吃完飯,也不走,鋪了紙張,開始寫燈謎賽的事,這些都要在正月十五之前做完的。
看雲笑湊在一旁,聶深笑着問她,“過幾天,等村裡的人走完了親戚,就該忙起來了!到時候你們早點過來,也和他們一塊做花燈,裝扮花燈吧!”
雲笑扭頭看向雲英,“娘?”
“到時候早兩天過來!”李航笑着應下來。
雲笑眯着眼笑的露出兩排牙。
雲英也笑着點頭。
唐家瑞見幾個人一直說,心裡着急,時不時看看天,見實在不早,就站起來,“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還得去一趟大顧寨村呢!”
“爹孃他們都不在,就嫂子一個人,弄着倆娃兒不方便,咱們就不過去了!”雲彩跟他道。
“那也該走了。”唐家瑞給她使眼色,他路上不想走那麼快,她懷着幾個月的身孕,不能顛簸。走的慢,得到天黑才能走到家了。
“你們直接坐我們家裡的馬車回去吧!等回頭十五來,再趕過來就行了!”雲朵也注意到了天色。
“你們不得出門要用馬車?”雲英問。
“我們又不走親戚,今年的年酒我不太舒服,也都推了!”雲朵笑道。
一聽她不舒服,雲英和雲彩忙問怎麼回事兒。
連一個月都還不到,雲朵沒有說,只說吃的腸胃不舒服。
雲英仔細看她的臉色,白皙紅潤,哪像不舒服的臉色,眸光一動,頓時滿眼笑,也沒說破,只問她,“那過幾天南平縣你們還去嗎?”她有事。
雲朵是想去的,聶子川說了今年哪也不去。見她像是有事,雲朵坐到她一旁,小聲問她。
外面羅媽媽收拾好了回禮,來回稟,說是馬車也準備好了。
“家裡馬車有三輛,就算我們要出門,還有郗兒的馬車呢!”雲朵讓雲彩坐馬車。
唐家瑞看了眼,忙給雲朵聶子川道謝,說是明後天就把馬車送還。
雲朵讓他不着急還,走完親戚再說。跟雲英小聲說話,“是哪家的?誰提的?見過人了沒有?”
雲笑過完年也算是十二了,雖然只是李航的繼女,但耐不住有個疼愛外甥女又地位變尊貴的大姨。小丫頭長得白嫩俊俏,又溫婉乖順,年前就有人說媒了。
“就是說的初六吃年酒,順便見見。想讓你給撐撐眼。”雲英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挑的人家太好了,李茗還在那放着,也不太好看。
“好!笑笑的事兒,我這個大姨肯定得過過眼的!”雲朵一口應下。說初五提前過去,讓她先安排好。
走在他們後面不遠的聶深把倆人說的話都聽了進耳,看兩人說笑的樣子,又看看雲笑,心一下子落進了谷底。有人給笑笑說親了?她…她才十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