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慧麗啊!你死的好慘,好冤啊!你是爲了頂替別人死的!你替別人丟了命,人家卻是高高興興要成親了!我的閨女啊!你有怨有仇的,找對了門啊!”鄭氏穿着一身白孝,哭的眼淚嘩嘩,聲音嘶啞的喊唱着。
還有她的兩個兒媳婦兩個兒子都一塊過來了。王智慧身上還帶着傷,不敢擡頭看,只咧着嘴哭王慧麗死的好慘。
王麻子更是一臉憤怒悲慟的直叫姚滿屯,“姚滿屯!汪正要殺的是你閨女,現在你閨女沒事兒,我閨女卻代替你閨女死了,你個沒有人性的不給我們家一個交代,我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堆,紛紛指責王麻子一家不要臉。王慧麗本來就是來害人,自己被人害了命,那是遭報應了。王麻子一家卻爲了要賠償的銀子,就帶着閨女的屍體來堵着人家鬧事兒。
王慧麗出了這樣的事兒,又是被姦殺的,王麻子一家哪還有啥臉面可言。而且家裡的兒媳婦也都娶進門了,想着閨女攀一門好親事,現在也全毀了。王麻子和鄭氏也拋開了臉面,準備大鬧一場。
王玉花簡直氣怒的雙肋生疼,家裡在準備辦喜事兒,王麻子一家擡着屍體堵在外面,不光要銀子,還爲了給她們家添晦氣,不讓她們家好過。
“王麻子!你閨女自己跑過來害人,被人殺了又怎能怨怪別人?!若無害人心,哪會丟了命!”姚滿屯也極爲惱怒,這王麻子一家連一點臉面都不顧,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放你孃的狗屁!我閨女害人害成了嗎?是碰着你家一根毫毛了?人都死了,你們還揪着根本沒有發生的事兒不放,你們就是沒人性!都是狼心狗肺的!我閨女就是爲了你們家才死的,你們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汪正要害的是姚若霞,是我閨女替她去死了!”鄭氏呸了一口,哭罵着叫嚷。
王慧麗已經死了,又沒有犯下多大的罪孽,鄭氏就是抓着這一點,讓衆人同情她們。人死燈滅,再大的錯也隨着王慧麗的死都過去了。
林偉和趙氏頓時跳出來,“多大的事兒啊!人都已經替你們家死了,還死的那麼慘,不過賠償一點銀錢埋葬費,你們家又不是沒有!”
“你們家有錢有權了就仗勢欺人!我閨女是爲了你們家死的,她死的何其慘烈啊!你們一羣沒人性的畜生!要沒有我閨女替了你們,你們家的天早就塌下來了!沒良心啊!天打雷劈的啊!”鄭氏聽有人幫着說嘴,哭喊的更是悽慘了。
人羣中有不少是那晚跟着去找人的,自是看到了王慧麗慘死的樣子,不管王慧麗做了啥錯,死的的確太慘了,讓人頓生絲絲的同情不忍。覺得姚滿屯家不管咋說,豁達一點,賠償一點也是積德的善事。
見衆人眼神有不少變了,姚滿屯更是心下着急。
不過還是有人幫着姚滿屯家說話,“殺人的是汪正,你們要找也應該去找汪正家!跟滿屯家有啥關係?”
“還不是看人家裡過的有,想來敲詐一筆銀子!名聲反正是沒有了,也不怕不要臉了!”
更有人提醒姚滿屯,拿狀紙去告王智慧。當時網開一面,放過了王智慧,這家人轉眼這樣來逼鬧,才真正是沒有良心!沒有人性!
“你們去告啊!告的我們家破人亡啊!反正我閨女已經替你們家死了,還死的那麼慘,小兒子也被打了個半死,你們家跟縣太爺關係好,還不是說句話的事兒!你們去告啊!”王麻子拍着腿也老淚縱橫。
這一家人打的就是悲情牌,當時既然已經網開一面,現在又像王麻子家一樣,出爾反爾,那就是心胸狹窄,不夠大度純善。會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且王慧麗已死,再把王智慧弄進大牢裡,衆人心裡的天平自然就會向着弱勢的一方傾斜。
姚若溪冷眼看着哭的悽慘的王麻子一家,擡高聲音問人羣裡,“辦一宗喪事要花用多少銀子?”
“最多十幾二十兩銀子,簡單的七八兩也就夠用了!”衆人聽她問這話,就知道這可能是要賠償了,心裡頓時稍稍安慰。
聽這個價位,鄭氏立馬不願意了,這麼大費周章的鬧一場,只給十幾兩銀子就想打發他們,簡直做夢!又扯着嗓子嘶喊,“我的閨女啊!你真是死的好慘啊!你爲了別人去死,人家連個埋葬費都不給啊!”
“聽這話是不願意,那你們想要多少?”姚若溪鳳眸冷光閃爍,不緊不慢的問話。
“十幾二十兩銀子就想打發我們一條人命,你們簡直欺人太甚!我閨女是爲了姚若霞死的,你們家的姚若霞難道就只值十幾二十兩銀子?!那我們家出三十兩,把她買了!”王麻子來之前就想好了的,不好好訛一筆,又哪能對得起他好好的閨女被害了命!?
“你住口!”姚滿屯大怒,怒指着王麻子喝斥了一聲。王慧麗死的慘,要不是她先起了心思要害人,也絕不會落在汪正的手裡。
“你自己閨女值錢,我們家閨女的命就不值錢了?!我閨女是爲了姚若霞死的,你們不要太狼心狗肺的欺負人!”鄭氏嘶喊着,眼淚擦着掉着。
趙氏立馬站出來幸災樂禍的陰陽怪調道,“就是啊!人家閨女的命可是替代你們家大小姐的命,再咋說也要讓人滿意纔是!”她就不信姚滿屯家敢說自己閨女不值錢。就算好處他們家佔不上,也要讓她們家放一放血。
還有跟着王麻子一家來的人,再一起鬨,衆人聽着頓時覺得這樣的要求也挺合理。王慧麗是替姚若霞死的,難道姚若霞的命才就只值區區二十兩銀子?那是不可能的!
姚文昌冷哼一聲,“如此說來,東威將軍爲救皇上萬歲而喪命敵軍毒箭之下,吾皇萬歲的命可是無價,以你們的歪理,皇上是不是該賞賜無價金山銀山才能值得!?”
衆人聽的有些不太懂,槐樹村包括八里鎮都只是一個不起眼偏遠山區,人們對朝堂之事也多是不懂得,小老百姓,只管自家溫飽,安穩過日子。
燕國皇帝好戰,且驍勇善戰,每每有外族入侵,朝中將領擺不平的,燕皇都要御駕親征,事先士卒,如尋常將軍般衝鋒陷陣。東威將軍是新一代的年輕將軍,隨着燕皇衝鋒之時,被敵軍重兵埋伏,護着燕皇撤退之時替皇上擋了毒箭喪命。
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個月前不久,只是新安縣也差不多算是山高皇帝遠,這樣的消息也不是平民百姓關係的事兒。只要打仗不打到自家門前來,基本不會有太大感觸。也是因爲當今皇上太過強悍,國土不斷擴充,即使有外族來犯,也都能解決掉他們。
衆人雖然不太懂,想想也是明白了的。不過談論皇上,談論朝廷的事兒,他們底下的小老百姓也都沒有那個膽量。不像姚文昌身有舉子功名,是被允許議論朝政的。
一片竊竊私語,嗡嗡的議論聲,有人開始對王麻子家的無理要求發出指責。
王麻子被姚文昌一番話堵的說不出來,他年過幾年書,也是比別人都要多懂些的。別人救了皇上的命,皇上自己的命當然是無價的,難不成皇上還能把江山讓了,報救命之恩!?而他的閨女又是過來害人才被人害死了的,還敢這樣要求,簡直無稽之談。
正因爲懂了,王麻子一張黑臉漲紫陰黑,難看無比。
鄭氏卻還在不管不顧的哭喊,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段浩奇的小廝六子。
衆人讓開路,段浩奇跳下馬車,冷眼不屑的看着隨後下來的王里正,“王里正!你侄兒一家都管不好,你這個里正怕是也當到頭了!”
王里正眼裡的惱怒掩飾不住,暗自咬着牙下了馬車,目光陰沉凌厲射向姚滿屯和姚若溪衆人,又落在王麻子一家身上,更是暗恨不已。這一家子蠢貨,丟盡了他的臉面,竟然還敢過來鬧事兒。
對上姚滿屯冷沉的目光,王里正握了握大襖裡的拳頭。這姚滿屯短短几年,先是發家,考中秀才功名,直接把槐樹村的里正踹下臺自己當了里正,現在更是又考了舉人的功名,跟縣衙還保持着不錯的關係。縣衙那邊連槐樹村拖欠糧稅都能寬容些時候,到時候想要把他從里正臺上趕下去,也太容易了!
“混賬東西!不明一點事理,還不給我趕快回家去!慧麗人已經不在了,你們不敢進準備下葬的事兒,還驚擾亡魂!”王里正陰沉着臉上前來,對着王麻子就是一通喝斥。
王麻子看到王里正過來,臉色就難看了。大伯是來拆他的臺來了!他剛來的時候也沒見他說攔着,這會倒是過來拆臺,打他的臉!
鄭氏也面色難看之極,對這個大伯她一向當公爹敬重,他們家也的確因爲這個關係在村裡得了不少好處,行事也肆意的很。可現在王里正過來,絕對不會再讓他們鬧下去。今兒個一點好處撈不到了!
想到這,鄭氏不甘心。明明都好好的,只要再鬧上一鬧,姚滿屯少說也得給一大筆銀子纔是。
姚滿屯拱拱手,“王里正親自前來教導侄兒,想必也會秉公不偏倚,真是辛苦您老跑一趟。可要進家喝杯熱茶?”
王里正看了眼段浩奇,心下鬱卒,還親自跑來?他不跑來,就被人直接下絆子,里正位子不保了。但現在他別的都不能多說,冷漠的點點頭,“不必了!這的事兒我也已經聽說了,慧麗雖然有錯,但畢竟沒有釀成,又是替你大閨女受害,這份情你們家走到哪都說不過去,別的不多說,一點埋葬費也是應該的吧?”
姚滿屯點頭,“王里正是個明事理的人。那王慧麗若無害人心,斷然不會出這個事兒。雖然咎由自取,也着實可憐,埋葬費我們會出。”然後讓王玉花拿三十兩銀子過來,“王里正覺得可還滿意?”
王慧麗自然害人不成,反倒被汪正害了,可憐是可憐,但也沒有變成對她們家的恩情!換了他的閨女也絕不會受害!
王里正陰冷的眯着眼呵呵笑了一聲,“自然滿意的,不算少。”
“難道姚若霞的命就值這麼點錢嗎?”鄭氏不滿,很不滿。三十兩銀子就想打發了他們,簡直就是在打發叫花子。
王麻子也要再說話,被王里正一個犀利的眼神盯着,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他明白的,要是大伯里正的位置被別人佔了,他們家在村裡也橫不起來了。可想到之前說的一大筆賠償銀子沒有拿到手,王麻子心痛如絞,真有不管王里正的衝動。
只是衝動是衝動,他從王里正的眼神裡看懂。到時王里正丟了權位,他們家就算拿了銀子,也沒有好日子過。總不能割捨掉二兒子的!
王里正雖然爲了自己着想,也還是爲這個侄兒着想的。稍微鬧一鬧,激起衆人的同情心,多少撿回來些臉面,以後也不會聽太多難聽的話。但是鬧的過了,這姚滿屯家也絕不是好揉捏的。再說還有個段家在,沒有提一點退親的意思,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
平白的受了一肚子晦氣,還要賠償人三十兩銀子,王玉花黑沉着臉拿了銀子出來,氣的兩眼都是憤怒的火苗。
姚滿屯接了銀子,直接上前幾步,遞給王麻子。
接了就等於這件事兒抹平了。王麻子伸着手猶豫着,遲疑着,心裡的不敢作祟,讓他想不接,聽的王里正咳嗽一聲,面色青紫的拿過了銀子。
“快點回家給慧麗準備喪事了!”王里正沉聲說着,示意王麻子迅速的走。簡直丟人現眼!
鄭氏哭嚎起來,閨女死了,名聲爛了,想象中的好處也沒有佔到,她哭的簡直傷心欲絕,眼淚直流。
兩個兒媳婦攙扶着起來,王存智和王智慧也擡了王慧麗的屍體裝上牛車。
段浩奇臉色不好的看着幾人不甘的走遠,磨了磨牙,“他們害人的反倒擠着受害的敲詐銀子,天下還有這種歪理。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姚滿屯卻是鬆了口氣,幸好段浩奇去揪了王里正過來,要不然王麻子一家一直硬着鬧下去,到時候給錢也不好打發了。
人羣中發出一堆應和,有那先頭同情王麻子家的,頓時有些訕訕,說話的時候散開了。
羅媽媽和方媽媽端了一盆刷鍋水出來,在大門外圍撒了一圈,又圍着大門撒了一圈的石灰,一圈的草木灰,說是去去邪氣,防止邪氣侵襲,“…大人沒事兒,小少爺是小孩子,還是得多注意些的。”
方媽媽也叮囑王玉花,這些日子逢晌午頭和晚上不要抱瑾哥兒出門,三歲下的小孩子眼睛最清澈乾淨,只能看見不乾淨東西的。
王玉花自然聽信,咒罵了王麻子家一通,“真是晦氣死了!”
苗氏過來說,“既然晦氣不乾淨,要不要做一場法事?也求個心安!”
王玉花聽得頓時心動。
姚若溪不着痕跡的冷笑,“生平不作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做法事反倒是讓人覺得心虛了。”她自己就是異世過來的孤魂野鬼,她怕什麼?
苗氏眸光陰霾的看了眼姚若溪,“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啥。這附近死過人,大人是不怕,瑾哥兒和瑄姐兒都還是小孩子,總要爲小孩子着想的!”
王玉花也看向姚若溪,對做法事心裡也是贊同的。見她眼裡閃過嘲弄,心裡也沉下來思索起來。做一場法事的確能讓她們家安心不少,可別人咋想?到時候再聽些王麻子家傳出來的流言,就會有人懷疑她們家做賊心虛,是她們家害死的王慧麗了。
段浩奇也不是傻的,撇了眼苗氏嗤笑,“本少爺可不怕啥邪氣不邪氣的!過些日子成親的喜氣一衝,管她啥邪氣,都得被衝的煙消雲散!”
姚滿屯贊同的點頭,關鍵是意味不明的做一場法事,會讓人聯想懷疑的。
“我也只是爲你們家好,爲兩個小孩子好,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苗氏氣惱,說着起身直接走人。
“奶奶非要做一場法事,可這場法事一做,定然會有人懷疑我們家的。”姚若溪看着苗氏走出去的背影,彷彿自語般,又帶了兩分幽幽的嘆息。
姚滿屯心下一涼,面色就有些不太好。
王玉花看着眨了眨眼,就轉移話題問段浩奇,“你這孩子,咋想到把王里正帶過來了?”
“是看到出了事兒,就過去把那老傢伙揪過來了!也就他能管住王麻子一家了!”段浩奇嘿嘿一笑,趁機表現自己的聰明才智,佔姚若溪功勞絲毫不眨眼。反正自己妹妹,他是大姐夫,還是快成親的大姐夫,佔點功勞,在爹孃表現一下,也更給他媳婦兒漲面兒!
王玉花如願的誇了他幾句。
姚滿屯也對他的聰敏含笑點頭,很是滿意。
一家人吃了飯,段浩奇看了好幾次姚若霞,知道她心裡肯定不太舒服的,想安慰她幾句,馬上就快成親了,又不好捨棄臉面湊上去,磨到下晌的時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三王嶺,杜氏看着鎩羽而歸的王麻子一家,抿了抿嘴,扭着腰回了家。
王麻子就得了三十兩銀子,也絕對不可能都拿出來給王慧麗辦喪事,再說王慧麗是未嫁閨女,又死的不乾淨,也沒有啥人上門拜祭,不過一些交好的親戚。
簡簡單單的買了棺材,簡簡單單的下了葬,根本也沒花幾兩銀子。
衆人看了紛紛鄙夷王麻子家用閨女屍體去勒索人家的銀子,自此連王麻子家的人都不怎麼搭理了。
王玉花聽着外面的傳言,哼了一聲,把姚若霞的幾件大毛衣裳都收攏好,別的幾箱子也都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看有無遺漏的。
梅嫂已經把飯做好了,過來問幾時上飯。
“夫人都忙活一上午了,吃了飯,等下午再忙活吧!”羅媽媽幫着歸攏。
看幾個孩子也都餓了,王玉花飛快的拾掇了,讓上飯吃飯。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正是寒冬臘月的時候,王玉花又緊趕着給姚若霞做兩件大毛衣裳出來。加上各色瓷器字畫,衣裳料子和首飾,總算湊滿了三十六擡。
過了臘八沒幾天,很快就到了臘月十五,頭幾天家裡就熱鬧了起來,各家來添箱的人絡繹不絕,姚若溪記了一個長長的禮單子,雖說村裡的人多是一對繡枕,或者帕子臉盆什麼的,但多是都是心意。
也有八里鎮的地主鄉紳遣了家裡的管事來添些禮錢首飾什麼的趁機拉關係。姚若溪都一筆一筆記着,以後別人家有事兒,都得一筆一筆的還回去。
因爲嫁女不用待客設宴,也就是自己親戚一家人,對方來迎親的人要簡單宴請一桌,所以沒用毛氏和許氏幫忙,只跟盧秀春接了高婆子和衛婆子使。
姚春燕也來了,她如今已經懷着四五個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所以提前一天就到了,給姚若霞添了一根銀簪子,一對銀耳墜,“還望若霞妹妹不要嫌棄纔是。”
“怎麼會嫌棄,堂姐懷着身子,快先坐下歇着吧!”姚若霞笑着招呼她做。
看着這屋裡桌椅擺設雖然簡單,梳妝檯上也沒有多少東西,妝奩裡的首飾卻讓人看了羨慕又嫉妒。姚春燕扯着嘴角笑,心裡苦成一片。姚文昌給她介紹的人雖然不錯,對她也很好,可家裡的日子連姚若溪家都沒辦比,更沒法跟段家比。她出嫁的時候,也才湊了十二擡嫁妝。姚若霞卻可以嫁進段家那樣的人家,連嫁妝都那麼豐厚,一下幾十擡,大戶人家嫁閨女也不過如此了。
再打量姚若霞的裝扮,整整一個赤金頭冠雕花鑲寶石,臉前的流蘇暫時掛在兩邊,精緻的妝容美不勝收,連身上穿的嫁衣都是金銀線繡出來的,姚春燕衣袖裡攥緊了拳頭,面上強笑着。
知道她心裡看不過,姚若霞也不多理會她,天不亮就被拽起來折騰到現在,大喜的日子,她心裡又緊張又期待,也沒空想她的心思。
王桂枝也跟着王桂香一塊過來了,姚若霞笑着跟倆人說話。
吳氏和王軻的娘田氏也跟着王玉花一路說笑的進來瞧新娘子,一臉驚豔的拉着姚若霞誇了一通。
姚若霞紅着臉聽了,一上午這樣的誇讚,幾乎來的人都要說上幾遍。
王玉花也覺得自己閨女這麼盛裝打扮起來好看極了,笑的很是高興。
吳氏和田氏也沒有多待,留了桂枝和桂香陪着姚若霞說話,就出來看嫁妝。
三十六擡嫁妝都擺在院子裡,江明和江遠不錯眼的看着,就怕丟了哪個。
許氏看的眼睛都要紅了,尤其那些料子和金銀首飾,“這麼多東西,二房不會把家裡掏空了吧?”
毛氏看了她一眼,眼裡飛快的閃過譏諷,“段家當初可給了不少呢!”
許氏更是心裡嫉妒,想伸手摸摸,旁邊的江明江遠都警惕的盯着,哼了一聲,忍着心裡癢癢不再伸手。
小四也來回的轉悠,盯着姚春桃和姚春杏幾個。
不過來之前姚富貴就訓誡過倆人,上次是沒有外人在,嚴如卿有沒有追究,這次要是出事兒,臉面徹底就丟了。
朱敏兒也換了一套新做的衣裳,臉色不是太好的過來,眼神挨個打量那些嫁妝。她心繫於晉然,也有要跟着他過上富貴日子的心思。上次苗氏狠狠教訓過她,並說要幫她打算最好的。於晉然也已經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地方了。這麼些日子過去,現在又看到姚若霞的嫁妝,心裡估算了下姚若溪家的家產,再看溫和俊朗的姚若陽,抿了抿嘴,心裡已經默認了。
姚若陽現在跟以前絕對的大變樣,相貌沒有變太多,但吃的好了,個子躥高,皮膚也好了,最緊要的是氣質。腹有詩書氣自華。姚若陽現在滿身圍繞着溫和如日光般的自信光華,尤其笑起來的更勝。既然於晉然夠不着了,她當然要抓住眼前的大好機會。
陣陣鞭炮聲響起,迎親的來了。
江明江遠兄弟也鬆了口氣,迎親的過來,這些嫁妝也都封上等會擡走了。
衆人都擠着出去看。段浩奇一身大紅喜袍,胸前戴着大紅綢花,一臉喜氣燦笑的騎在高頭大馬上,隨着花轎過來。
他俊美的面容掛滿了燦笑,又帶着幾分傻兮兮的,看的一種大姑娘小媳婦紛紛驚歎,羨慕姚若霞能嫁給這樣俊美的富家少爺,進門就當少奶奶,實在太幸運了!
院子裡的席面很快擺上桌,隨着段浩奇來迎親的衆人都笑着坐下開動。
這邊幫忙的衆人把禮都卸下來,搬進院子裡。
一頭殺好的大肥豬,頭上扎着紅綢花,響糖更是拿了兩大鋪蘿,五色點心喜餅和梅豆角子糖心果子各兩大鋪蘿,公雞八隻,鯉魚八條。這些東西都是給女方家裡分給添箱的人家,衆人看段家這麼大方,尤其那捏了點心果子和喜餅嘗過的人,紛紛讚不絕口。這樣口味的點心果子,底下也根本買不到。
很快吉時到,姚若陽到內院來背姚若霞上轎。
王玉花說不出話來,眼淚突突的就掉下來,止都止不住。
姚若霞也哭起來。
這裡的規矩是哭嫁,該哭哭,但吉時不能耽誤。
喜娘吉祥話說了一堆,王玉花這才泣不成聲的給姚若霞蓋上蓋頭。
姚若陽行了禮,撇了眼許氏和毛氏幾個,上前彎腰背了姚若霞起來。
許氏被他看的臉色一僵,姚春燕出嫁的時候,她嘲笑過王玉花沒兒子背閨女上轎,沒想到不過短短時間,王玉花現在越過越好,大兒子回來了,小兒子生出來了,家裡很快就奴僕成羣了。許氏心裡嘔血,面上還得笑着。
毛氏卻是看了眼故不捨抹眼淚的苗氏一眼,王玉花是蠢,可她命好,生了幾個人精一樣的閨女。這個大兒子看着也絕不是好糊弄的人,老婆子想把朱敏兒塞過來,怕是可能性不大。她要趕緊的給自己兒子定下親事,免得被算計了。朱敏兒那種貨色,根本不配當她兒媳婦!
一片歡笑恭賀聲中,姚若霞哭着被送上花轎。
段浩奇雖然知道哭嫁是習俗,聽着姚若霞在花轎裡哭的那麼傷心不捨,心裡還是難受的厲害,鄭重的給姚滿屯和王玉花磕了頭,這才帶着花轎,一路吹吹打打的離開。
孃家的同輩兄弟是能去新郎家送嫁的,姚若陽和丁顯聰,帶着王祖生,還有王元榮和王軻,王寶柱幾個都跟花轎去了段家。姚忠舉和姚成材,姚及第,朱孝生幾個也都跟着一塊去了。
迎親的人一走,家裡的熱鬧也頓時都走了,像是喧囂過後的沉寂,尤其覺得心裡落寂悲涼,王玉花哭的止不住。彷彿還是昨天,她嫁給了姚滿屯,一個白麪皮俊朗的少年,她性子粗慣了,也察覺出他的不情願和排斥,雖然微小。成親之後,她就找藉口說罵他,處處壓着他,他也都不反駁,沉悶的承受着。這一過十幾年,轉眼的功夫,她的閨女都長大出嫁了!
姚滿屯也眼眶發紅,忍不住落下淚來。他的閨女是最出色的,不是招贅,沒有被人異樣的看着,而是風風光光的出嫁!
吳氏等人勸了一通,王玉花笑着擦了擦眼淚,“我這是高興的!你們快入座,飯菜馬上就好了!”她雖然不捨得,卻是真真切切的高興。閨女嫁得好,門戶好,女婿好,她憑啥不高興!?她就要高高興興的,讓那起子巴望着她們家過不好的人都瞧瞧,膈應死她們!
衆人都是親戚,便都做了。
羅媽媽看了眼,招呼上菜。
雖然嫁女不擺席,親戚吃的這一頓,也是從新安縣請來的大廚做的菜餚。
這邊衆人吃着飯,王玉花領着姚若溪和羅媽媽到屋裡分裝喜餅和點心果子,切豬肉,給來的一種親戚回禮。
不多時,外面吃完了飯,天色也不早,說了會話也都該走了。
程氏沒有走,“等祖生回來,帶着他一塊回去。都快過年了,總不能還待這邊!”
她張口說住下,王玉花也不好攆她,讓梅嫂拾掇了客房出來。
送走了吳氏和田氏,王鐵花,和姚翠芬等人,王玉花又忙活着給村裡添箱的各家分發果子喜餅。
一般走的親近,連肉也要回,當然對方添的也多。
一頭大肥豬分完,就只剩下一個後腿和一個豬頭,所有的點心果子喜餅也都分了個差不多。自家只每樣留了些過年吃用。
苗氏添了一對銀手鐲,毛氏添了一支銀釵,另兩塊綢布料子,王玉花讓姚滿屯砍了十斤肉過去,姚滿倉還很是不悅,嫌給的太少了。
過來一看,分肉的每家都是一點,還有一塊大的是三王嶺的,他臉色就更難看了,“這一塊大的是分給三王嶺的吧?”
那從後腿上砍的一塊,都是瘦肉,外面包着一點肥肉,是程氏要求的,一個後腿也只有三十多斤,砍的時候她又看着,指點着砍的,挑了大的那一塊,有十幾斤多。
姚滿屯點點頭,還沒來得及把肉收起來。
姚滿倉哼了一聲,“自己爹孃都不孝敬了,我看你把親爹孃放哪!”說着沉着臉離開。啥他閨女嫁的根本沒法和老二閨女比!?老二走了狗屎運,閨女會勾搭人,愣是勾搭上了段家的少爺,也叫嫁得好?!士農工商,那段家也不過是身份低賤的商戶,等他女婿兒子都高中,他自然改換門楣,翻身做大了!
程氏張嘴就要說話,王三全犀利瞪她一眼,讓她撇撇嘴不敢吭聲了。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姚若陽一衆人才回來。
朱孝生跟着一塊去,朱敏兒自然也沒有走,苗氏說老宅住的都是小子,也都住滿了,讓朱敏兒住到姚若溪家來,“若霞走了,若陽也不在內院住了!總不會沒地方擠一擠!”
姚若陽搬到前院去住,姚若溪對面的屋子倒是空了出來,姚若霞出嫁,她住的屋子也空了出來,住了小四進去,正好也和姚若溪挨着。羅媽媽和梅嫂幾個都是住在後面的。
“擠一夜當然沒啥!”王玉花皮笑肉不笑道。
苗氏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也不多說,虛笑着跟程氏打了招呼,也就回去了。
程氏看着殷勤到廚屋幫忙的朱敏兒不滿道,“那老婆子不會打着若陽的注意吧?”
姚滿屯臉上閃過尷尬之色,這話他也不好回,只能裝作沒聽見,問姚若陽段家的情況。
“婚宴的菜色很好,家裡也佈置的假山流水很是舒適。來了不少人,沒看出哪些是段家的親戚,家裡咋樣,亂哄哄也不好看,只能等大姐回門問大姐了。”姚若陽還是摸到段浩奇的院子看過的,他是自己單獨一個小院,看樣裡面伺候的人也有幾個,具體的情況是不太清楚的。
“姑父放心,段浩奇沒有通房侍妾,以後他也不敢亂找。”王元榮笑着安撫不放心的姚滿屯。段浩奇雖然十七八了,至今還是童子雞呢!家裡的丫鬟也都長得不咋樣,還都是打小被他欺負的不敢靠近他的。
姚滿屯微微放心的點頭,他就是滿意這一點,段老爺都沒有侍妾通房,段浩奇被這樣的爹孃教導出來,再紈絝,也不會亂找纔是的。
衆人一塊吃了飯,王玉花和姚滿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以前廚屋裡多是姚若霞在忙活,現在是由梅嫂接手,朱敏兒勤快的幫着收了碗筷,拿眼瞟了姚若陽好幾眼,見他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心裡有些不滿。她這麼勤快,竟然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姚若陽明年春上也是要下場的,王寶柱和王軻也是要再下場,吃完飯稍稍活動,就和王元榮幾個到了自己屋裡,幾個人論起了學。
朱敏兒拎了茶壺送進屋,江遠接住,把她攔在了門外。
江明現在跟着姚滿屯做長隨,江遠則跟着姚若陽做小廝書童。
王祖生也跟着去轉悠了一圈,聽不懂,又回來練字。
程氏直心疼的不行,“這都大晚上,天寒地凍的,你纔多大個人,還練字!”
“你別害他,要睡就去睡你的去!”王三全低聲喝斥了一聲。
程氏見王祖生也不聽自己,沒辦法,抹了抹眼淚。
王祖生倒是想偷懶的,只不過養成習慣,姚若溪都還沒睡,他也不敢早早爬去睡了。
王玉花把朱敏兒安排跟小四一個屋,也就懶得再管她,抱着瑾哥兒餵了奶,哄他睡覺,小傢伙兒倒是精神的很,咿咿呀呀的,在王玉花懷裡蹦着咯咯笑。
姚若溪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怕她一會再失手,把瑾哥兒接了過來。
小四那時候幾乎是姚若溪一手帶大的,瑾哥兒卻多跟着王玉花,不過小傢伙見人逗弄就笑呵呵的,姚若溪帶的少,卻依舊很黏着姚若溪。到了姚若溪懷裡抱着她的臉親了兩下,流着口水笑。
王玉花笑罵一聲,卻沒一點興致,“我總覺得心裡不安穩似的。”
“你是頭一次嫁閨女,心裡不帶勁兒,我當初還不這麼過來的。”程氏不以爲意的接了一句。
段府裡很是熱鬧,晚上又有一撥晚宴,段浩奇被灌了不少酒才脫身,醉醺醺的扶着六子往新房走。
“少爺您慢點,新房在這邊!”六子看他走錯方向,忙把他拉了回來。
“這邊!是這邊!”段浩奇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腳步虛浮的往前走,卻是沒走兩步,就彎腰跑到一旁吐了起來。
六子哎呦一聲,忙着叫人,別人的下人卻都在前院伺候,晚宴還有沒散的,有人喝醉了酒在耍酒瘋。
“給我弄水!快給我弄水,我要洗乾淨去找霞霞!”段浩奇醉眯着眼,一看袖子上被污物弄髒了,急忙吆喝六子。
六子勸不住他,只好扶着他到旁邊的迴廊上坐着,急忙跑去拿水來。
他這邊一走,暗影裡就出來一個十六七的姑娘,快步過來,低語喚了兩聲,攙扶起段浩奇,就往另一邊的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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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罵俺~俺是一個善良的大好人~(*^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