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溪聽這樑嬌嬌攔路,也皺起眉頭。出了那樣丟名聲的事兒,還大模大樣的跑出來,不去找姚忠舉,反倒來找姚若陽!?
“在下不認識什麼樑小姐,還有急事回家,不便打擾。”姚若陽本能的預感不好。樑嬌嬌出事兒,樑銳不是立馬找上她們家,而是在查清楚她們傢俱體情況之後上的門,顯然目的不純。
天冬衝攔在前面的樑嬌嬌十分有禮的笑笑,“這位小姐煩請讓開路,馬車衝撞了您就不好了。”
樑嬌嬌怒瞪他一眼,執意的攔在馬車前,“姚公子,我想有些事兒你還需要跟我解釋的好,免得引起誤會。”
姚若陽和姚若溪對視一眼,掀開車簾子。
樑嬌嬌在她們兄妹來赴宴的時候就打量過姚若陽,覺得他相貌俊朗陽光,又風度翩翩,此時再看,他兩頰微微泛紅,鳳眸卻又深又亮,更是看的讓她心悸。心裡估量着,很是滿意的看着姚若陽。這姚滿屯家雖然是個鄉下的里正,可這姚若陽才情好,又跟段家結了親,現在還沒發展起來,等過些年自會越來越好。姚家的潛力可比新安縣那些自詡富貴世家的強多了。
姚若陽在宴會也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所以才面上有些發熱,因此結束宴會,就忙帶着姚若溪回家。此時看樑嬌嬌一副看自己所有物的目光打量自己,他登時心裡慍怒,“樑小姐!至於你跟我堂哥之事,令兄已經跟我堂哥交涉清楚,於我們家無關的。”
聽他說姚忠舉非禮她的事兒,樑嬌嬌頓時憤怒,不過臉上強壓着。她自以爲相貌明豔,又生來高貴,所以她若是青睞姚若陽這樣的寒門之子,他定然會感動欣喜,對她愛慕奉承,她下嫁到姚家,整個家也都會以她爲尊。卻不想還沒說話,就被姚若陽先當衆抖露這樣似是而非的話。
“姚公子!我很喜歡那個荷包,而且一直以我哥哥錯怪冤枉了你內疚不已,姚公子也給我一個機會道歉,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樑嬌嬌捏了捏帕子,露出個歉疚又羞澀的神情,兩眼脈脈的看着姚若陽。
姚若陽頓覺剛纔吃的東西在胃裡翻動了起來,“既然錯怪冤枉了在下,那樑小姐的哥哥心裡愧疚懺悔就是了,至於道歉,只要不會再出錯怪的人,就算誠心誠意道歉了!不相識還被冤枉,相識更是不敢。”說着拱手對樑嬌嬌一禮,轉身回了馬車。
樑嬌嬌氣惱憤怒的握緊帕子,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之前沒有見過她的嬌豔姿容,她哥哥也用錯了態度,才拒絕她。現在她打扮一新,溫柔示好,竟然對她如此不屑一顧!
同往這條路走的柳家幾位小姐聽到這邊的動靜,也掀開車簾子,正看到這一幕,紛紛眼裡忍笑。
柳絮性子素來爽朗,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樑嬌嬌聽見,猛地扭頭瞪過來,“我倒是誰,原來是柳家的幾位!怎麼,想看我樑家的笑話!?”
“哦?樑家又出了啥笑話嗎?我們怎麼都沒聽說啊!”柳絮挑着眉,一臉疑惑好奇的看着樑嬌嬌。前兩天鬧的那一場,她們自然都聽說了的。這樑嬌嬌被她哥哥拒絕之後,沒想到又瞄上了姚若溪的哥哥。
樑家也是新安縣的富戶,雖然跟郭家孟家沒法比,卻也霸佔了不少生意。只不過柳家和陳家是詩書禮儀世家,跟樑家素無往來。柳家房頭多,子弟也多,出色的更是不少。未婚配的三公子,六公子和八公子皆是品貌上佳,樑嬌嬌想法設法的接近過,卻總是被拒絕。更是鬧了不少笑話出來。
這會看着柳家的幾個小姐,樑嬌嬌本能覺得對方是來攪和她的好事兒,憤怒陰着臉。
姚若溪掀開車簾子對着柳絮幾個點點頭,吩咐道,“擋車的若不讓路,我們就改走別的路回去。”
天冬應聲,笑看樑嬌嬌一眼,把馬車掉了頭,心裡覺得姚若陽做的對。這樣的狂蜂浪蝶他們公子幾乎天天遇到,不能對她們客客氣氣的,否則吃虧的就是自己了!
樑嬌嬌看着馬車走遠,柳家的馬車也直接拐彎走了,不由氣恨的跺腳。覺得柳家壞了她的事兒。
已經出了城往槐樹村去的姚若溪一行,天冬趕着車笑着出了幾個主意,“有些姑娘家矜持,可有那些鶯鶯燕燕根本不知矜持爲何物,公子跟他們不必客氣的!真要客氣啊,我們家公子早被人撲了!”
姚若陽深以爲意的應聲贊同。
天冬想到自家公子的血玉玉牌,不僅暗歎口氣搖了搖頭。公子送了信物也不說明,弄得現在三小姐跟那王元榮訂了親。
回到家,王玉花就擔心的看着姚若溪,“那些小姐們,沒看你腿腳不好,就瞧不起人,欺負人吧?”
“她們都是詩書禮儀世家,不會那麼膚淺的欺負人!”姚若溪笑着安撫她一句。
“那就好!”王玉花放心的點點頭,又問,“她們沒說讓咱家幹啥的話吧?”上次給她分析算計和目的的事兒,王玉花記住了,對郭婷幾個也不那麼喜歡熱絡了,總擔心會被算計。
“沒有呢!娘,你放心吧!”姚若溪想到那樑嬌嬌,眸光就沉冷了兩分。
“人家是不會明目張膽的算計咱,卻是會暗着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吃虧的時候就晚了!”王玉花見她總是安撫,不滿的瞪她一眼。
“你娘現在成語用的越來越好了!”姚滿屯呵呵呵笑着進來。
王玉花嗔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擔心嗎!以前沒錢的時候天天發愁吃喝,現在有錢了,又發愁守不住!”
“既然能掙錢,就要有守住的本事!你也別天天提心吊膽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姚滿屯笑笑。
“三姐!”瑾哥兒已經撲到姚若溪懷裡,要她抱抱。
姚若溪接過來抱着坐在椅子上,“你今兒個又給四姐姐搗亂沒?”小傢伙會走路了,簡直不停事兒,還特別的精力充沛,眨眼就找不到他了。還尤其喜歡湊熱鬧,小四和王祖生,姚立兄妹幾個一念書,他湊過來在周圍轉。
瑾哥兒坐在姚若溪腿上,咧着小嘴嘿嘿笑。
練字的王祖生撇了撇嘴。姚若溪這死丫頭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兒!對着她自己弟弟的時候就和顏悅色,對他就是又擠兌又針扎。
陪着瑾哥兒玩了一會,姚若溪到內院看了行禮,都收拾妥當了,又問了姚若陽的行禮,聽是也都收拾好,又清點了一遍。
天冬和芍藥都在,姚若溪是確定要去京都,也不好一直拖延着,晚上盧秀春過來,拿來一個大包袱,都是姚文昌的單衣夏衫。
“小叔若是高中留在京都,小嬸也是要跟着去的,不妨過些天等消息來了,再作打算。”姚若溪看着就提議。
“我跟你小叔說好了,他若是考中,今年就在那安置,等一切穩定下來我們娘倆再過去。還不一定能不能留京,要是去任上,到時候也好再打算。”盧秀春笑着婉言了。家裡的存銀不多,光靠她那微薄的嫁妝,一家幾口到京都過活也是不方便的。她想在家裡掙個一兩年錢,好歹有貼補的。
姚若溪聽此也不好再勸。
次一天姚若霞和段浩奇過來,也是拿了不少東西,叮囑了姚若溪和姚若陽一通話。
當天沒有立馬走,住了一夜,跟着姚若溪和姚若陽兄妹送到新安縣,跟於家商行的人匯合,這纔回家。
有天冬在,於家押韻藥材等物的車隊,把姚若溪的馬車護在中間走。
因是藥材時間有些趕,碰上梅雨季節,怕淋雨受潮,所以路趕的很急,到了碼頭,直接換了大船又一路北上。
姚若溪沒想到自己怕水,竟然也暈船。很小的時候在河裡淹過一回,爺奶不說她根本就不記事。卻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掩藏在心裡的恐懼,讓她後來看到深深的水翻滾着浪花,滾滾而流,就心中恐怕,有被吸進去窒息的感覺。
“不行了!這樣下去,還沒走到京都,小姐的身子就撐不住了!”羅媽媽跟着一塊來伺候,喂姚若溪喝了碗粥,沒一會又吐出來,擔心的團團轉。
姚若陽看着妹妹臉色蒼白無力強撐的樣子,也揪心難受,“要不我們換馬車走吧!就算走的慢些,也總能趕到地方的。”
“有奴婢和天冬在,也不會有什麼不測的,要不就走陸路吧!”芍藥拿帕子給姚若溪擦了擦臉,見她小臉才幾天就迅速瘦下去,下巴尖尖的,也很是心疼。
天冬自然不敢說旁的,左右他們用的是大船,馬車和馬匹也都在船上,到了下一個碼頭停靠,就能下船了。
“沒事兒。再有幾天就到了,我多睡會也就是了。”姚若溪搖搖頭,閉上眼靠在大迎枕上養神。她不喜歡這種感受,不確定感,恐怕感,即使不看不想,隨着船身搖搖晃晃,她也總按捺不住。這種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讓她很是不喜歡。
羅媽媽還要再勸,見姚若溪打定主意,也不好多說啥,“那奴婢再去給小姐煮些餛飩來吃。總也不吃東西,小姐身子受不住的。”
姚若溪點頭。
羅媽媽自去忙活,天冬看着也出去了一趟。
等到了下一個渡口,在碼頭停靠的時候,天冬過來說,“小姐!船上補給物資,還有些藥材裝船,要一天的時間,咱要不下船歇歇?”
“好。”姚若溪不知道他說的不及物資是真是假,當即應聲,扶着芍藥起來。
芍藥看她兩腿無力,還拿着柺杖,直接彎腰背了她下船。
到了岸上,天冬趕來一輛馬車,直接拉到一座小院落門前才停下,“這是於家的院子,我們公子和老爺走到這裡的時候也經常在這歇腳,一直都有人看守打掃,小姐就在這裡歇歇。”
姚若溪下了馬車,踩在地上,對深水翻滾的恐懼才慢慢消退下去。
小院裡種了幾顆老桂樹,很是清靜整潔,由老兩口打理着,當即就拾掇出房間請姚若溪住進去。
晚上躺在炕上,姚若溪還有那種搖晃的感覺,飯也沒怎麼吃下去,直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歇了半天再起來,氣色好了點,纔算吃了些清淡的水煮菜。
姚若溪怕耽誤於家的藥材,又敢多逗留,讓繼續上船趕路。
卻碰到同樣趕路停靠在碼頭補給的張家船隻,季韋博正陪同張君冉和一個貴婦人準備上船。
“若溪妹妹怎麼會在這裡?這是要去京都嗎?”張君冉走過來,似笑非笑的跟姚若溪打招呼。
“是啊!去治腿。張姐姐這是回京吧!”姚若溪點點頭。
“住了幾個月也該回京了。走的時候還想跟若溪妹妹道別,卻不想若溪妹妹已經不在家了。”張君冉撇了眼天冬和芍藥,眸光幽沉了兩分。
姚若溪笑笑沒有再接話。
“到我們船上一聚吧?看你的樣子是暈船,路上有個人說說話,也好排解排解。不注意也就不會那麼暈了。”張君冉看着就發出邀請。
“多謝張姐姐,我上了船就昏沉沉的睡,就不打擾了。”姚若溪笑着婉言謝絕。
張君冉眉頭微挑,點了點頭。
姚若溪微微行禮,扶着芍藥上了船。
姚若陽也對季韋博拱拱手,隨後登船。
張君冉遠遠的看着,目光漸漸冷沉。
再上路,姚若溪就儘量避免出船艙,翻着書,儘量把注意力凝聚在書本上。
又一連折騰了幾天,終於到了地方,再下船的時候姚若溪已經幾近昏迷。
於晉然已經提前得到消息,等在碼頭上接船。
芍藥揹着抱着姚若溪下了船,天冬看到地生,忙引着芍藥和姚若陽過來。
於晉然打開車簾子一看,頓時皺起眉頭,“怎麼這麼嚴重,你們不換陸路走?”
天冬悄然打量了眼,見他臉色微沉,微擰着眉頭,眼神沉冷,不由的縮了縮頭。
“小姐不願意耽誤趕路。”芍藥回了一句,看後頭的馬車。
“先把她放到馬車上來吧!”於晉然欠身出來,伸出手接姚若溪。
“於公子!這怕是不妥,還是另尋馬車給我妹妹坐吧!”姚若陽忙伸手相攔,雖然三妹年紀不大,可已經定了親了。
“我的馬車是軟墊。她是我師妹,我身爲兄長自當對她照顧些。師父師孃都還等着呢!”於晉然微微一笑,伸手接了姚若溪上馬車。
他自己都說自己是姚若溪的兄長,姚若陽也不好再攔着,再說碼頭人來人往,看姚若溪進去直接躺在軟墊上,把馬車佔據了一大半,於晉然一個坐着都顯擠,芍藥又上去了,他也只好鬱悶的和羅媽媽江遠去坐後面的馬車。
地生趕了車,往碼頭外駛去。
張君冉看着目光深幽莫測。若只是普通關係,於晉然又怎麼會跑來碼頭接她,看到那姚若溪昏迷,臉色黑沉,還伸手把她抱進了自己的馬車裡。
於晉然是給畢溫良嚴如卿說過纔來,打着奉師父之命的旗號。看着她小臉蒼白虛弱的躺在軟墊上,又拿了一個軟枕,輕輕攬起她的頭,把軟枕給她墊在頭下,讓她睡的更舒服些。
芍藥看着眨眨眼,覺得很是可惜。小姐的腿都好了,又是主子的關門弟子,武功才情皆是上品,和於晉然這樣的公子才相配。偏偏小姐的爹孃非得給她定了親。那個王元榮雖然看着也不錯,卻還是沒法跟公子比的。
於晉然在芍藥面前也沒有掩飾,目光柔柔的看着姚若溪。他以爲再見面,定然是她蛻變之後,氣質清絕,風華綻放的時候,竟沒想到她把自己搞的這麼慘烈。明明暈船,還非要堅持做了那麼久的船。想到王元榮,又想到畢溫良聽到姚若溪定親時暴跳如雷的樣子,他伸出手在她蒼白近乎透明的小臉的輕撫,把耳前的髮絲給她攏到耳後。
芍藥嚇了一跳,看於晉然完全是把她當成透明的了,嚥了下口水,悄悄的轉過頭裝作沒看見。小姐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公子這樣真的好嗎?
馬車走的很是緩慢,沒有進京都,而是停在了城外的別院門外。
“師妹?師妹!”於晉然輕喚兩聲,見姚若溪沒有醒來的跡象,抿嘴抱了她起來下馬車。
姚若陽嚇了一跳,急忙快步過來要接姚若溪。
“她是精氣耗盡,身子極度虛弱,陷入昏迷了。”於晉然淡淡的看姚若陽一眼,眼裡帶着幾分責備。
姚若陽臉色一變,伸出的手就僵住了,內疚自責的不行。他作爲兄長,跟着過來就是照顧妹妹的,卻把妹妹照顧到極度虛弱陷入昏迷。
羅媽媽更是內疚自責,補藥也熬了,可是小姐喝不進去。
於晉然把姚若溪安置在牀上,給她把了脈,眉頭皺的更緊,“她這一路都吃了些什麼?”
“只少少的吃了些清粥,水煮菜,還…還……”羅媽媽忐忑的說不下去了。
於晉然已經知道,吃得少,還多半都吐出來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吩咐地生去拿了溫補的補藥燉清淡的藥膳,吩咐天冬端了熱水,拿了一顆透白的藥丸給姚若溪喂下。
“先在這歇歇,調養幾天再進京吧!否則師父師孃看到師妹這樣,指定要發火了。”於晉然說着輕輕嘆息一聲。
姚若陽也只好應着了。
姚若溪迷迷糊糊的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屋裡沒有點燈,她身子晃了晃,什麼都看不見,摸了下,睡的是牀,“芍藥姐姐?”
外面於晉然一直注意着屋裡的動靜,聽她醒了,忙推門進來,“師妹你醒了?”
“師兄!?”姚若溪詫異了下,知道她們已經到地方了。
於晉然吹了火摺子,點亮屋裡的燈。
姚若溪這才發現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換掉了,她只穿了中衣,忙坐會牀上,拉了被子蓋上,“羅媽媽她們呢?”
“她們也趕了一路,守了你兩三個時辰都沒見你醒來,我就讓她們先去歇着了。”於晉然一笑,打了水來,“你先洗漱了,我去拿飯給你吃點,都是清淡的湯水。”
姚若溪撐着起來,就見他又拿了一套衣裳進來,“你的行禮都還沒拆封,這套衣裳你先將就穿吧。”
“多謝師兄了。”姚若溪道了謝,等他走了,這纔拿了衣裙過來,月白色繡暗紋的對襟襦裙,外面罩了一層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
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進來,行了禮,伺候姚若溪起身換了衣裳,又洗漱了,扶着她坐到桌旁,又行了禮出去。
於晉然拎了食盒進來,看她乖順的坐在桌旁等着,笑着過來,把食盒打開,一樣一樣的小菜都端出來,“都是清淡的小菜,若是不想吃,就多喝些湯。還有餛飩和線面,多少吃點。”
姚若溪也沒客氣,剛剛已經喝了一碗白開水,睡了那麼長一覺,好了不少,也有些餓了,就着小菜吃了半碗餛飩,又喝了一碗蘑菇湯。
吃好於晉然就端來一碗補藥,“你身子實在虛弱的很,喝些補藥調養兩天,就進城去見師父師孃。”
“沒有在京都嗎?”姚若溪詫異,她以爲已經到了的。
於晉然哂笑,“你這個樣子,我身爲兄長沒有照顧好你,哪敢帶你去進城。師父師孃看到可不把我一頓好打!你可是師父師孃的心尖尖。”
姚若溪微愣,也笑了起來,“是我非要走水路來的。”
“快把補藥喝了吧!”於晉然催着她,見她端了藥微皺着眉喝了,眼裡笑意更勝,流淌着淡淡的寵溺。
“我已經好了,師兄快去歇着吧!很晚了呢!”姚若溪喝完,把碗放下。
“不妨事兒。你的眼睛,夜裡還是看不見嗎?”於晉然喚了一聲,門外的丫鬟進來收了藥碗,把桌子拾掇乾淨,很快換了清茶上來。
“已經好一點了。”姚若溪睡了長長一覺,又剛吃了飯,倒是一點不困了。見他坐着要長談的樣子,就問他科考的情況。
於晉然微微笑着,“你小叔和王元榮皆是兩榜進士,都留在了翰林院。趙書豪也同留在了翰林院。”
“他也考中了?”姚若溪知道趙書豪讀書很下苦功,可他的策論寫的未免刻板了些,不如小叔靈動。
“是呢!沒下場之前,一來京都就暴出兩首佳作,引得不少學子紛紛結交。”於晉然點頭解釋,把那兩首詩詞念來給姚若溪聽。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還有一首,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金榜題名之後,又出了一首,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當真是好文采!”
姚若溪默默的點頭,賀知章的,韓愈的,杜甫的,當然都是膾炙人口的名詩名句,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她沒有多問,轉而問於晉然,“考的如何?”
於晉然見她彷彿知道趙書豪突然做出佳句現世,眸光微轉,已經笑道,“聖上說我文采看的過,但不夠老練,看師父體面,點了我個狀元。”
他笑的一臉無奈,姚若溪愣了愣,隨即一想,就明白,他是自我調侃。於晉然的文采斐然,見地獨到,策論寫的極爲出彩,不那麼立異標新,但也絕不刻板固守。奪得狀元也實至名歸。皇上那麼打趣一句,無非是看重師父。
見他沒有問王元榮的事兒,於晉然也不提,只說了畢溫良和嚴如卿的近況,“師父可是對你多有抱怨的,這次就等着看你孝敬什麼樣的壽禮呢!”
姚若溪的壽禮已經趕出來了,本來還準備路上繡幾個荷包執扇,卻是暈船暈的啥也沒有做成。
說了會話,姚若溪幾次讓於晉然去歇息,這才散了。
次一天姚若陽緩過氣來,看姚若溪精神已經好多了,也鬆了口氣。
於晉然逗留了一天,纔回城裡,讓姚若溪調養幾天。
姚若溪身子虛弱也是因爲沒有進食,下了船好了很多,飽飽的睡上兩個好覺,喝了些補藥,已經好的七七八八。
隔了兩天,於晉然又過來,同時跟着一塊來的還有姚文昌和王元榮。
“若溪!”王元榮之前沒有得到信兒,萬萬沒有想到姚若溪會過來。驚喜的奔過來,伸手要握她的手,纔想起這是在外面,還有不少人在,生生忍住了。上下打量她,見她臉色蒼白,比他走的時候消瘦了不少,頓時心疼,“不能坐船,還不聽話。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都折騰掉了。”她小時候就瘦瘦小小,這幾年生活好了,也沒見她胖起來,現在又是猛瘦好些。
姚文昌正要調侃兩句,見姚若溪真的瘦了一大圈,也皺起眉道,“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哪能這麼折騰的!”說着瞪了眼姚若陽。這麼大個人了,連妹妹都照顧不好。
姚若陽自責的苦着臉,三妹哪是他妹妹,他都還聽三妹的呢!這丫頭是她們家的大當家!勸了多少次都不聽。
“我沒事兒,已經調養過來了。還沒恭賀你們都金榜題名了!過些日子就能把小嬸也接過來了!”姚若溪笑着搖搖頭。
“哪裡會沒事兒!”王元榮看她還反過來安慰他們,更是心疼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裡。調養了好幾天才緩過來,那剛下船的時候又有多嚴重!?
“師父的壽辰就到了,再歇一天,我們明兒個進城。”於晉然見幾人敘舊,也就不在旁邊看着,起身離開。
幾個人坐一塊說了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兒,科考情況如何。
姚文昌也對趙書豪生出兩分困惑,“沒想到來了京都,他文思泉涌,竟然連連發出幾首絕句,連那些文學大儒都讚一聲。”
“人生際遇可遇不可求。”姚若溪只能這樣說了。趙豔萍這樣拿別人的詩詞來給趙書豪打名聲,想來趙書豪享受讚歎的同時,心裡也不是很得意。
王元榮還以爲她是唏噓,問她家裡的情況怎樣,岔開了話題。
一直到吃了晌午飯,王元榮看了下不小的院子,說陪姚若溪去散步消食。
看着兩人身影消失在樹叢花木拐角,於晉然讓天冬泡了茶,和姚文昌,姚若陽一塊品茶。
走的遠了,王元榮就伸手緊緊的握住姚若溪的小手,心疼的撫上她的小臉,“以後都不要坐船了,等回去的時候做馬車。我請了假送你回去。”他想留着她同在京都,知道她不會答應,也不會留在這,就沒說出口。
“回去的時候就走陸路了。來的時候家裡出了點事兒,所以才耽誤了幾天。”姚若溪被他深情脈脈溫柔如春水的目光看的滿身不自在,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出了啥事兒?”王元榮拉着她到往假山旁的矮凳走。
“是樑家的小姐,錯把非禮她的姚忠舉當成了我哥,偏還拿住了我哥的荷包,還有字條,鬧了一場。”姚若溪就把樑銳來家,樑嬌嬌打姚若陽主意的事兒說了。
王元榮一直神情專注的看着她,聽她低緩的講着家裡的事兒。才短短兩三個月沒見,他卻覺得像隔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有更長時間不見,卻總覺得她就在那,就在槐樹村,離自己很近。來了京都,千里相望相見難。
“你還…還生氣嗎?”想到臨行前一天的吻,王元榮凝視着她,心口微微盪漾一圈漣漪,輕輕的撩撥着,讓他心裡酥酥癢癢的,泛起層層的渴望。
“生氣啥?”姚若溪疑惑的擡眼看他。
“那就是不生氣了。”王元榮微微笑,目光流轉,伸手捧住她的臉,“若溪!我好想你。”
姚若溪翻卷的睫毛眨動着,垂下頭,“時候不早了,我…回去歇會。”說着就站起身。
“若溪!”王元榮急喚一聲,隨着起身,直接抱住她。
姚若溪一驚,伸手就推。她已經聽到有人走過來了。
王元榮自然也感知到了有人來,只是想抱抱她,輕噓了一聲,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更是心疼她一路趕來所受的苦,心裡又甜蜜又酸澀。
兩個丫鬟走過,王元榮不捨的放開姚若溪,見她面色泛紅,朝來路走去,也笑着跟上。
於晉然打量了兩人一眼,“師妹去歇息會,明兒個得早些進城呢!”
姚若溪點點頭,回了屋歇午覺。
姚若陽趁着王元榮方便的時候拉着他提醒道,“我妹妹還小,雖然訂了親,但你也不能孟浪的!”
王元榮苦笑,“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好久沒見到,跟她說說話。定親的時候我就知道得等個幾年才能成親的。”
“你知道就好!你娶我三妹,也是得叫我一聲哥的!”姚若陽雖然沒有他大,情事卻也懂了些的,瞪他一眼,警醒他。
王元榮笑着拱手作揖,“我知道了,哥!”
姚若陽輕哼一聲,看來他以後又多了一個任務,就是擋住這些想要接近三妹的男子,包括王元榮。再是未婚夫,那也沒有成親,不能做出非禮的事兒來!他妹妹還小着呢!保不齊就被人騙了!
他心裡謀劃着怎麼攔擋,覺得自己一個人不行,又回頭拉上姚文昌一塊。
叔侄倆悄聲商量了一通,又由姚若陽去叮囑了羅媽媽一番。
第二天早早的起來進城,羅媽媽就緊跟姚若溪,不管是王元榮還是於晉然,都不能多靠近姚若溪了。
等一行人進了城,馬車直接拐了幾個彎,向內城行駛,大半時辰後從神醫館前門繞過去,在後門停下,芍藥下車招呼過,開了大門,馬車直接一路進了門。
嚴如卿已經快步過來,滿臉欣喜的。
姚若溪上前幾步,就要行拜禮。嚴如卿急忙拉住她,摸摸她的小臉,心疼,“你這孩子,晚個幾天又不耽誤啥,生生折騰自己。看這小臉,連一兩肉都沒了!”
“師孃!我想快點見到師孃。”姚若溪看着她笑。
“呦!這麼長時間不見,嘴皮子還是那麼利索。欺師滅祖的丫頭,見了師父連好都不問了!”畢溫良依舊精神爍爍,兩眼炯炯有神,穿的青灰色長衫隨風飄着衣襬,很是仙風道骨,就是那一臉‘我被忽視很生氣不開心’的樣子。
“師父!徒兒給師父請安!”姚若溪一笑,上前來直接行拜禮。
“這還差不多。”畢溫良頗爲不滿翻了一眼,端着架子讓她起來。
“你這老頭子,沒來了想着,來了又欺辱人!”嚴如卿瞪了他一眼,拉着姚若溪,“不跟她一般見識,快進屋,我們娘倆說說話。”
“誰說我想她來着。小丫頭片子,我是想着這丫頭別給老頭子我丟臉!堂堂國醫聖手的弟子,活的那麼挫,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畢溫良哼哼一聲,也跟了上去。
完全被無視的於晉然和王元榮,姚文昌,姚若陽幾個面面相覷。
“我們是活人吧?”姚文昌抽着嘴角看向於晉然。
於晉然心情愉悅的揚起嘴角,“師父師孃都經常唸叨她。師妹可是師父師孃的心尖寶貝。”
墨菊笑着引幾人進去,“夫人是太想念小姐,又想着小姐坐船吃了大苦頭,這才心裡不顧別的了。”
多兩個人如此疼愛姚若溪,王元榮很是樂見。而且這次,應該能把若溪的腿治好了吧!?
幾人進了屋,王元榮頓時遭到畢溫良嫌棄的目光洗禮。
王元榮身子一僵,忐忑的拜見了。來京都幾個月,他已經聽過不少次說這國醫聖手的怪脾氣。
畢溫良哼哼了一聲,沒給好臉色。
嚴如卿暗瞪他一眼,溫柔笑着讓幾人都起來坐。依着她看這王元榮還是很不錯的一個孩子,也難爲他小小年紀就憑藉自己努力考中兩榜進士,以後的前途也是有了。徒弟正好還小,再磨礪個他幾年,應當也能給徒弟幸福的。而且這門親事是徒弟的爹孃定下的,已經定下了,身爲師父也不好插手的。就是可惜了大徒弟一番心。
姚若溪這次來拿了大車小包很多東西,新釀製的桃花稠酒也都拉來了。
畢溫良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土產,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來,“給老頭子準備了啥樣的壽禮,先給我瞧瞧!”
姚若溪看他模樣,想他一輩子醉心醫術,連孩子也沒有,就笑着拿了個包袱出來,“保證師父會喜歡!就是現在穿不了。”
“衣裳嗎?”畢溫良挑着眉頭。
姚若溪解開包袱,裡面還有一層是絲綢包裹的,拿出裡面的長坎肩,抖開來。
畢溫良眼神盯着衣裳肩膀上的墨狐,臉上忍不住滿意的笑容,又虎着臉道,“這毛絨絨的,你們小丫頭喜歡,老頭子可不喜歡了!還給我做這樣的衣裳!”
“師父穿起來試試,可是費了我很多功夫呢!”姚若溪看他彆扭的教育,忍着笑。
嚴如卿也看着滿眼喜歡,當即給畢溫良試穿了起來。
長坎肩是用最柔軟暖和毛線鉤的。而肩膀上整隻墨狐伸着前腳趴臥在肩膀下面,兩顆黑寶石鑲嵌的眼珠子盈盈泛着紅光,順滑的墨狐身子也填充了宣軟的棉絮,長長的大尾巴環繞到前面,正好圍着脖子。
看着就如一頭墨狐趴臥在肩膀,與主人相依般,還活靈活現。
“你這丫頭,真是巧思!看的我都嫉妒了!”嚴如卿摸了下,伸手撫了撫姚若溪的頭。
“師孃也有一件的,是披肩。”姚若溪又笑着拿出一件針織鉤花的披肩,上面和畢溫良的一樣,赫然趴臥着一直火狐,深紅的寶石鑲嵌的眼睛。
嚴如卿頓時笑開了,試穿了下,伸手摸肩膀的火狐,很是歡喜。
“年前咋不送來,現在又不能穿了。”畢溫良沒好氣的瞪姚若溪一眼,捨不得脫掉。
“如今已經四月,天涼的時候,還是可以穿一穿的。”姚若溪笑着解釋,那是因爲這墨狐和火狐是蕭恆墨過年時節才扔在她屋裡的,也來不及了的。
“我看着也沒多厚。”畢溫良拽着看了看,不穿出去,他心裡不甘願的。
嚴如卿懶得多理會他了,拉着姚若溪的手,“明兒個壽宴你就跟着師孃一塊吧!”
姚若溪神色一頓,猶豫了。跟着師孃一塊就代表公開她是國醫聖手的弟子,戴上了光環,同時還會有數不盡的麻煩。到底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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