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溪以爲是鉤帽子衣服的事兒,這個她已經跟王玉花說過了,如果王銀花想學,就教會她鉤帽子到時候直接拿給王鐵花,再轉交回來。
可直到做完飯衆人都鬧哄哄的吃起了飯,王銀花提了也沒提鉤帽子的事兒。
王鐵花回頭見姚若溪所有所思的看着王銀花和汪正,眉頭微蹙的樣子,她眸光一轉,想着賣個好兒給姚若溪,就搬了小板凳坐在姚若溪旁邊,小聲道,“你二姨看上若霞了,想討回家當媳婦呢!”她也有些看不上汪正的。別看是王銀花是她二姐,可是太軟弱沒出息,汪正更是沒出息人還陰鶩,死要面子。雖然汪小軍是她外甥不錯,可那樣的家,她敢肯定姚若溪這丫頭不會願意。
姚若溪一愣,她都沒往這方面想的。再看跟王玉花坐在一塊說話的王銀花,還時不時聯上姚若霞兩句,再看旁邊幾乎沒存在感的汪小軍。他今年已經十五了,個子倒是挺高,低垂着頭,不吭聲也不說話,問到了他就嗯一聲。整個給人陰沉的感覺。
汪正把面子看的比啥都重,更是爲此經常朝王銀花動手,汪小軍有時候也不能倖免,怕是給這個少年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這樣的家庭不夠陽光明朗,汪小軍雖然可憐,但不是她同情的對象。要把姚若霞嫁到這樣的家去,她不同意!
再說姚若霞過了今年七月十二的生兒才正式十三歲,還早着呢!
王鐵花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同意,然後又靠近點,笑道,“鎮上我給你們姐妹也物色了幾個好人家,不過你們都還是孩子,得等你們長大了,定性了纔好說。你大姐性子軟和,不合適他們家!”
“呦!這倆人還貼着頭,說啥悄悄話呢!”王金花端了茶過來,看着來人笑問了一句。
王鐵花親熱的摟了姚若溪的肩膀,“我們娘倆好着呢!說不完的悄悄話兒!”
王金花笑着說了兩句,端茶給程氏和王玉花幾個。
王鐵花還想再問問姚若溪啥話,小四拿着瓜子過來。姚若溪接了瓜子,讓她坐在旁邊給她剝瓜子吃,姚若霞也坐過來,她就不再多說。
王銀花現在只是探口風,還沒有明確說出來的。結果王玉花壓根沒往這上面想,是一點沒明白。
最後等到各家都走的時候,王銀花看着王玉花欲言又止,撇了眼汪正,最後熄了聲。左右她們還得到槐樹村走親戚的。到時候在王玉花家裡,也更好說。
王玉花抱了小四放在驢車上,招呼姚若溪也坐上,跟程氏和王三全說,讓別送了。
姚滿屯在前面牽着驢,趙豔玲也麻利的爬上驢車,趙書健坐到了前面,跟姚滿屯要鞭子,“鞭子給我,我來趕車!”
“我在前面牽着就行了,不用再趕。”姚滿屯看看他沒答應。
“拿來我趕趕有啥!”趙書健不滿的哎呀一聲,上來就奪姚滿屯手裡的鞭子。
姚滿屯皺眉,驢子本來就小,坐了幾個人,趙書健潑皮樣也是要胡亂耍着玩的,姚滿屯不禁握緊了手裡的鞭子,面上笑道,“快別鬧了,趕緊回家了。”
趙書健奪不到,不由惱怒。
趙豔玲撇嘴道,“二哥別趕了,咱家有錢,也買驢!”
姚若萍立馬瞪了她一眼。
姚若溪冷眼看着不說話。
那邊王金花拍了趙書健一把,“老實坐好,趕緊的走了!”
趙書豪也掀了衣襬,坐上來。他是個書生,在家是一點活計都不沾,讓他走上個幾里路絕對氣喘。
姚滿屯一看,招呼走路回家的姚若霞也做上來,“書陽也坐上來吧!”不坐大人,幾個孩子還是行的。
趙書陽見姚若霞也坐上驢車,這才應聲忙坐在一邊的空隙裡。
王玉花和王金花一路走一路說這話,趙大江間或插幾句。姚滿屯在前面牽着驢。
因爲走的慢,夕陽滿山的時候一行人才到家。
姚滿倉家和姚富貴家初二都沒有走親戚,而是留在家裡等姚翠芬和姚麗芬兩家親戚來。
姚若溪這邊還沒進家,姚富貴就跑來,笑的臉上開花一樣,“二哥!驢車明兒個借我們使使吧!”他知道大房的人肯定也打着借驢車的成算,所以送走姚麗芬一家,他就沒回家,而是站在外面跟人說話,看着姚滿屯家回來就忙過來了。
“驢車我們家明兒個還使呢!”王玉花張口就拒絕了。
“二嫂!你們明兒個不是要去孩子大姨家?就在隔壁村哪還用得着驢車!借我們使一天吧!”姚富貴嘿嘿笑,年年都走路去孩子姥姥家,一來一回那是個苦差事兒啊!
姚若溪低聲說了句,王玉花面色不好的點了頭,不放心道,“別忘了喂草,別喂冷水。驢子還小,只能拉兩三個人。”
“二嫂放心!我就拉及第娘幾個。不會像大哥他們好幾口子,還有搭順風車的!”姚富貴知道他來肯定能借到,說好這纔回家。
王玉花看姚滿屯去給驢喂草料,就拎着竹籃子回到堂屋,把程氏回的棗花拿出來,回的兩個饃夾肉拿出來,這個是要給苗氏和姚正中吃的。
等姚滿屯餵了驢,拿着饃夾肉送去老宅,姚滿倉見他就直接吩咐道,“明兒個把驢車借我走親戚!”
“驢車已經借給老三了!”
姚滿屯話一回過來,姚滿倉臉色就難看了,“我不是年前就給你說了,要借驢車使!?你去給老三說,驢車我要使,讓他去找別人借。”
“當大哥的不是應該讓着小的,再說老三已經借過了,也答應了,大哥這樣,讓老三一家咋想?”王玉花說話纔不客氣,兩相比較,她情願把驢車借給姚富貴家使,都不借給這個囂張跋扈的姚滿倉使。
姚滿倉面色漲紅,惱羞成怒,“爺兒們說話,有娘們的插嘴的份兒!?”
“驢車已經借給老三了,也不帶要回來再借給大哥的。大哥手裡也攢了不少銀子,不管是驢還是牛,也買一頭吧!地裡活要幹,跑遠路也要使。”姚滿屯又重複一遍,放下饃夾肉就和王玉花出來。
姚滿倉氣的不行,有了驢車,再讓他跑個幾里路走着去,到了那邊面子也過不去的。知道老三不肯吃虧,還是去找了姚富貴,要他把驢車讓出來。姚富貴以孩子太小,還都是閨女不好走路拒絕了。
毛氏知道就說讓姚富貴先送她們一家走孃家,然後再去許氏孃家。
“上次使的驢子不吃食兒,二房氣的不行。爲了以後好借,不能送!”姚富貴跟許氏一說,那邊許氏就說不順路,然後牽了驢車,一家幾口走孃家去了。
這邊王玉花也準備好了飯菜,一直快到晌午了,朱孝生和朱敏兒纔過來。原來是先去了老宅,又由苗氏領着過來的,把籃子也拎了過來。
王玉花接了籃子,拿了壓歲錢給倆人發了,就去廚屋忙活做飯。
苗氏過來看了,見沒有雞也沒有魚,臉色就有些不好,不過她沒吭聲,轉身回家,端了一碗炸好的雞塊,又端了一碗炸好的魚塊過來,“既然菜不夠了,就從老宅拿來使上吧!”
只是兩個孩子,王玉花的確沒太放在心上,準備做些菜吃吃就是了。見苗氏送來雞肉魚肉,頓時琢磨出來。苗氏這是故意打她的臉!不過兩個小毛孩,能吃多少!?又不是正經的客人,還給準備一桌子大魚大肉不成!?
“奶奶送了炸魚塊嗎?這個就不用了,我們買的海魚乾,昨晚已經泡上了。”姚若溪對苗氏這種當面就給姚滿屯上眼藥的行爲很是鄙視。
“買了海魚乾?前天咋沒見!我看你們也沒炸雞塊魚塊,就給你們端了兩碗來。”苗氏皮笑肉不笑道。
朱敏兒吃着點心過來,拿給苗氏吃,“姥姥你嚐嚐,這點心可好吃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可憐見的,姥姥不吃。你們快吃吧!你二舅家有,就給你們吃的!”苗氏頓時紅了眼,摸摸朱敏兒的頭。
“家裡只有那兩盒,走的時候給她們拿上!”王玉花不屑的撇了一眼。
“那我不吃了,我要拿回家。”朱敏兒忙停住了嘴,捨不得吃了。
“拿回家給你爺爺奶奶吃。”姚若溪笑眯眯的接上一句。
苗氏眼神飛快的閃了下,朱敏兒已經說道,“給姥姥和姥爺吃的!”
姚若溪笑看了她一眼坐下幫忙燒鍋做飯。
姚滿屯過來叫了苗氏,“娘!大哥他們一家都去走親戚了,你和爹都過來這邊吃吧!”
苗氏眼神就瞥向王玉花,想看王玉花的反應。
“連孩子小叔一塊請着,都過來吧!”王玉花沒看她,直接囑咐姚滿屯。死老太婆!果然是想捏她的錯兒呢!
姚滿屯應了聲,去請了姚正中和姚文昌來。
晌午飯也沒分男女桌,直接坐了一桌子,擺了滿桌子的菜,豬肉豬雜和兔子肉,燒的海魚乾,烤羊排等擺了一桌子。苗氏是徹底沒話說了,幫着朱孝生和朱敏兒夾菜,讓倆人多吃點。
她本意是表現朱孝生和朱敏兒被後孃虐待,沒吃過葷腥,讓姚滿屯多少憐憫兄妹倆。姚滿屯心裡也挺是憐憫同情,可吃到後面,苗氏都只在給朱敏兒兄妹夾菜,沒給姚若溪姐妹夾過一筷子,讓姚滿屯心裡的同情分頓時打折扣了。
也是苗氏心裡壓根沒有姚若溪姐妹幾個,見姚滿屯對姚滿倉也不恭敬了,心裡就有點着急了。
晚上一頓,次一天早上一頓,一家人才把剩菜吃完,接着又準備王銀花和王鐵花來走親戚的酒菜,把籃子挎到王金花家裡,讓她們家晌午來家吃飯。
王金花拿了菜,趙大江拎了一壺酒來。本該是兩家都走一遍的,但因爲王金花和王玉花兩家離的近,就合在一起。今年王玉花家頭一年熱鬧,就都到這邊來。
王鐵花和王銀花兩家趕過來,衆人都見了一回,又說了一遍吉祥話,王鐵花就耍賴道,“就我小的,今兒個我不下廚了,幾個姐姐下廚,我就等着吃了!”然後拉着小四一塊玩。
王金花笑罵一聲賴皮,就和王玉花忙活起來。
姚若霞在一旁打下手,遞東西跑腿兒。
王銀花見她身上穿着橙紅撒花斜襟褂子,下面穿着墨綠色繡臘梅花的挑線裙子,身量比之去年高了大半頭,雖然還沒張開,但姿容已經相見的秀美,心下暗暗點頭,很是滿意。
不過怕王玉花拒絕,有旁人在臉上不好看,一直瞅着機會,等吃完了飯,王金花被王鐵花叫去說話,她這纔跟王玉花提了,話說的很委婉,誇讚了姚若霞幾句,才說開,“我要是能有這個福分當若霞的婆婆,那真是我上輩子積德了。”
王玉花眼皮子一跳,看王銀花不想說假,她忍不住皺起眉毛。
王銀花即使再軟弱,畢竟是王三全和程氏生的閨女,看王玉花臉色不算太好,她就知道這門親事可能危險,拉着王玉花道,“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人口簡單,我和你姐夫只有小軍一個,以後家裡都是小軍的。他是你外甥,你看着長大的,人老實,話不多,心裡實在。我是若霞的親二姨,以後肯定把她當親閨女待。咱親上加親,你看咋樣?”
王玉花想到汪正家的確人口簡單,還有十來畝地,沒有兄弟就代表以後沒有妯娌。看她二姐這樣怕是以後也不生了的,真要是把大閨女嫁過去,也算很不錯的人家。可是她很不喜歡汪正的脾氣,到時候再敢打她閨女咋辦!?
看她有所鬆動,王銀花又道,“若霞今年年中才十三,我知道你捨不得她。所以,咱只先定親,讓小軍等個幾年都沒啥。我跟你姐夫想把小軍送去當學徒,以後當個賬房先生,也算有個指望,不用再土坑刨食。”
當了賬房先生,那至少也得在鎮上幹活兒,就不會天天在家餵豬種菜的。的確輕鬆乾淨還利落。王玉花更是意動,關鍵是一個兒子,沒有妯娌。她二姐的脾氣她知道,又是親上加親,大閨女也不用像她一樣受妯娌婆婆的欺負。再說汪正,他到時候作爲公爹,還能打兒媳婦不成!?
倆人正說着,姚若霞進廚屋來拎水壺出去。汪小軍默默無聲的伸手接過去,幫着拎到堂屋裡。
王銀花不禁笑起來,扯了把王玉花,“我們小軍,是個會疼人的。這女人嫁人還不就是指望成個好婆家,不受委屈欺負,嫁個知冷知熱的男人過日子!?”
姚若溪這邊也是聽汪正跟姚滿屯提了親上加親的事兒,她給姚滿屯使了幾回眼色,看姚滿屯把話繞過去,忙出來找王玉花和王銀花,這邊她剛到,王玉花已經點頭答應下來了。
“先定親,等若霞過了及笄,你想多留一年就留到十六。”王銀花放的時間很是寬鬆。
“那就先定親吧!若霞是還小着,我得多留幾年的!”王玉花點頭。
姚若溪聽的頓時心往下沉。這個封建社會定了親就幾乎是板上釘釘了的事兒,不像現代離婚都跟吃飯喝水一樣了。她們家現在只是剛起步,她說要把家裡日子過好了,而以後姚若霞的選擇面會更廣,對象也會更多。沒必要只看眼前一點利益的!
“娘!你過來,有事兒說。”她叫了王玉花到一旁說話。
“啥事兒啊?”王玉花見她臉色不太好,就過來。
姚若溪在她耳邊低語幾句。王玉花面色頓時變了,看看王銀花又看看姚若溪,不禁皺起眉毛。如果是以前她定然是耳巴子上去,讓姚若溪小孩子不要插嘴。可這一年越來越信賴姚若溪,王玉花聽了姚若溪的話越想越覺贊同。她們家現在的銀子都買了地的話,也跟老四鐵花家一樣了,就是老四家在鎮上,她們在村裡。這才只一年,要是再過個幾年,她們家成了地主老財,她還要汪小軍這樣的女婿?!到時候公子少爺都會上門來求親的!
“這可咋辦?我都已經答應了!”王玉花頓時有些急了。
“這事兒你現在只能往爹身上推,就說你是很喜歡,也是答應的。但總的過當家人的那一關,到時候說考慮,再讓爹推掉就是了!”姚若溪看了眼王銀花,雖然她覺得王銀花挺可憐,也很不容易。可不能因爲她可憐就不拂她面子,把大姐嫁進他們汪家。
王玉花一時有些後悔,眼饞沒有妯娌,婆婆是親姨就胡亂答應了。忙出去去找王銀花說推脫的話。
卻沒想到王銀花已經迫不及待的報給了汪正知道,說是王玉花這邊已經說通了。
此刻汪正就正哈哈大笑拍着姚滿屯的肩膀,“這親事三妹已經點頭答應下來了,以後咱們兩家就是親家了!”
姚滿屯頓時覺得腦子有點暈,急忙門外看。
王玉花趕來,聽汪正已經把話挑明瞭說出來,頓時惱怒不已。
姚若霞簡直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一張小臉簡直紅透了,轉身就跑進了裡屋去。
汪小軍也垂下頭,一副害羞不敢說話的樣子。
姚若溪嘆了口氣,現在還要攔着嗎?看姚若霞那模樣,怕是對汪小軍也很有好感。而且她再攔着,以汪正的爲人和脾氣,怕是和王銀花家就該成仇家了!可以後等她們家把日子過起來,再退親,更不好。
姚滿屯心念轉了轉,扯着嘴角笑卻笑不出來。
王鐵花看着不禁笑道,“孩子還太小,二姐慌個啥!?雖然大過年的不興說傻話,再長個兩年,等大了再說不遲!”
姚若溪看了眼王鐵花,見她朝自己眨眨眼。
王玉花已經忙不迭的應上,“是啊是啊!雖然我願意,可孩子還小,過兩年,過兩年再說!”
姚滿屯見汪正臉色已經僵住不好看,還是硬着頭皮道,“這兩年沒打算說孩子親事,都還太小了。再說小軍已經十五了,讓等個好幾年也不厚道。要是真到時候你們還願意,咱們再商量?”
“可是……剛纔你不是說了先定親…”王銀花不敢相信才一轉眼,咋王玉花就返回了。
“我剛纔那是…話還沒說完。小軍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是很滿意。等過個兩年,到時候商量過了都願意,再…再說定親的事兒!”王玉花艱難的把話說囫圇了,訕訕的笑着。
王銀花心一沉,意識到王玉花怕是要反悔,心裡一陣難受。這是看不上他們家,還是看不上小軍?
汪正更是直接,當下就問了出來,“你們是日子過好了,看不上我們家是不!?”
“二姐夫說這是哪的話!要說看不上也是你們家看不上我們,我們才只三畝地,住着三間茅草土坯房子。不說你們家要地有地,要牛有牛,小軍人又踏實又好…真的是孩子太小了。”姚滿屯顧不上旁的,強笑着解釋。
汪正聽了這話,纔算臉色緩和,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你們要過兩年,那就過兩年吧!”
雖然還是沒有直接拒絕掉,可是有了緩轉的餘地。姚滿屯和王玉花忙不迭的點頭。
等送了幾家走,回來王玉花就懊惱道,“這門親事不能答應!咱們家以後日子過好了,就能找更好的了,哪還用得着找他們家啊!”
姚滿屯責怪的瞪她一眼,三閨女是說的沒錯,牆頭草一樣,肯定覺得對方說的貼心實誠,就冒冒失失點頭答應下來了。
王玉花心虛的縮着脖子,看着他,不敢再說啥。
看她這樣,姚滿屯也不好再說責怪的話,“只是口頭約定,說不定他們今年就看上哪家閨女,明年就成親了呢!”
西間的針線簍子撲通摔下地。
姚若溪忍不住皺起眉毛,她開門進去,就見姚若霞一臉緊張難過,眼眶都紅了。突然她腦中靈光閃現,叫了姚若霞出來,跟着她走,說是出門玩。
“去哪?”姚若霞被看破心思的臉紅不自在。
姚若溪沒說話,帶着她走到一個坡上,等了一會就見衚衕口一個十五六的小子出來,一臉灰傻笑的提着半掉的棉褲,還一手抹着鼻涕。姚若溪指給她看,“那是里正家的孫子,他是個智障,也就是傻子。”
姚若霞不懂她是啥意思,一臉的疑惑不解。
姚若溪嘆口氣,“爹孃也是姨表親,成親之後就生出個智障的孩子。”她不能說法律禁止近親結婚,因爲這個古代社會大多都講究個親上加親,關係才更親。
姚若霞瞪大了眼,驚愕極了。她一直都聽信姚若溪的話,可這會卻是搖搖頭,表示她不相信。明明好多都是姨表親,姑表親的都成了一家人。
“大姐!你現在還小,不懂情愛那些。只是對汪小軍有幾分同情,再加上兩分好感。如果兩年後你還願意嫁給他,我不會再讓爹孃攔着你。即使你們生智障也好,傻子也罷!”姚若溪深深的看她一眼,拄着柺杖徑直回家。
姚若霞看了那拖着鼻涕提着棉褲的小子好一會,還是不能接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她真的只是同情,只是好感嗎?又真的會生傻子出來嗎?姚若霞不懂,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聽到二姨夫說成爲親家的時候,她心砰砰跳的厲害,害怕激動的同時,竟然還覺得歡喜。
次一天再去王銀花家走親戚,姚若溪以腿腳不方便沒去,姚若霞心裡亂糟糟的,猶豫着要不要去。王玉花直接讓她留家裡幫姚若溪做飯,沒讓她去。而是帶了姚若萍,抱着小四跟姚滿屯天剛亮就出發了,早上去王鐵花家,然後再一塊去王銀花家。
幾個人走後,姚若溪也沒理姚若霞,鋪開紙開始寫《西廂記》、《鳳求凰》這些話本子。她開始沒想這些,姚若萍早熟黏着王元榮她也只當是小孩子間玩一樣的,可她忘了古代這些孩子比她所在的現代要早熟。
可是寫了半截,她就想這些怕是對姚若霞這樣情竇初開的少女沒有用處,不禁有些泄氣。可想了想,還是埋頭繼續寫。原版的話本她沒看過,可她看過電視劇。只要稍加改編,寫成悲慘的結局。也算給姚若霞敲個警鐘。鄉下大防鬆懈,別愣頭愣腦的無心被有心算計了。
姚若霞畢竟還只是些朦朧的好感,見姚若溪剛破五就奮筆疾書,就知道她生自己氣了,忐忑的也不知道幹啥好。
正在她猶豫着要問姚若溪吃啥飯的時候,王元榮和王寶柱,狗蛋幾個來了,一塊來的竟然還有王桂香。
姚若溪看到幾人頓時眼神一亮,雖然汪小軍是這樣身體的表哥,可真要看來,她覺得王元榮和狗蛋幾個都比汪小軍要強些。畢竟沒有那麼陰沉,很陽光。讓姚若霞多接觸些人,對汪小軍那點朦朧好感自然會消磨光了。
王桂香走路走的身上冒汗,臉色泛紅。初二那天王桂香也是去走姥姥家去了,她們沒見着面,這一見面,王桂香也顧不上害羞,高興的上來拉住姚若溪,“若溪!我早就想找你玩,他們幾個還偷着來,讓我發現了。”
姚若霞見了她也很是高興。
幾個人都沒空手,拿了蘋果梨,魚或者肉來。王元榮家的點心一直很好,這次抱來滿滿四盒,還有兩斤牛肉,一把子香蕉。
香蕉在北方也是個稀罕的水果,長不成,只能從南邊運過來。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壓歲錢和過年的閒話,姚若溪和姚若霞,王桂香三個就進了廚屋做飯。
王元榮看窩在一旁的貓咪,伸手就逗弄它,“你們家從哪弄來的花貓,長的還怪漂亮。”
姚若溪嘴角抽了抽,“那個…你別逗它。它怕不是貓,是雲豹……”開始她也以爲是野貓,可是喂這麼幾個月下來,這貓咪長的很快,卻從來沒有像貓咪一樣叫過。最後確定怕是雲豹,因爲小時候長的很貓咪很像,就被她們家當成了貓喂。怕也是打小喂,喂熟了,所以小四經常又是掂又是抱的跟它玩,它卻從來沒傷過人。
王元榮一愣,仔細的看那一身慵懶窩在竈窩草堆上的雲豹,也忍不住嘴角抽了起來。
狗蛋和王寶柱都驚了一跳,然後湊過來看。
“它會不會咬人啊?”王桂香聽是豹子,就害怕了。
“雲豹一般不會傷人的。”姚若溪伸手過去叫了聲,“貓咪。”
貓咪動了動耳朵,扭脖子看姚若溪,起來抖了抖身子上沾的麥秸碎屑,跳到姚若溪腿上窩着,繼續打盹。
“乖乖!你們竟然養了只豹子,還起個名字叫貓咪……”王寶柱簡直佩服了。
王元榮看那窩在姚若溪腿上的雲豹皺起眉毛,“雖然是喂熟了,但平常也要多注意。畢竟是兇獸,要是一個不注意咬着就不好了。”
姚若溪應聲,讓三人去堂屋裡玩,她們三個忙做飯。
王桂香看她燒鍋,就幫着姚若霞打下手,幾個也拾掇了一桌菜吃。
王元榮吃完飯還幫着收了盤子,姚若溪眸光一轉就沒有拒絕,等幾個人離的遠了,小聲提醒姚若霞,“王元榮他們,也不錯吧?聰慧,明朗,會關心人,還會找活幹,來咱家幾次也沒空過手,小小年紀就懂人情往來,還發奮唸書,聽說氣功也天天練,鍛鍊身體更是沒停過,這是需要很大毅力的。再說以後咱家好了,也能找更好的。總要講究個門當戶對。”不是她教給姚若霞嫌貧愛富,汪家的環境和汪小軍都不適合姚若霞。
姚若霞愣了愣,看姚若溪的眼神頓時奇怪了兩分,雖然若萍經常把王元榮掛嘴邊,可她看元榮明明看着三妹都不錯眼,這丫頭竟然還介紹給她。
姚若溪還要再說,王桂香過來了,她只好收起心情,跟王桂香說笑。只當姚若霞對汪小軍有了好感,眼裡看不見王元榮三個了。
王寶柱過來道,“若溪!咱十五還過來,我拿幾個大橘子,你教給我們做小桔燈吧!”
“十五還在早着呢!你當舅舅的,飯都吃完了,咋還不發壓歲錢?”王元榮微微抿嘴笑。
“啊!?”王寶柱臉色說不出是憋是皺。
“逗你玩呢!”王元榮看他馬上要哀叫了,輕笑一聲,轉向姚若溪,“你書看到哪了?”
“剛看了《四書》。”姚若溪眸光閃了閃。
“我看看你的書。”王元榮眼裡閃過笑意。
姚若溪好幾本書都是他幫着抄錄或者買來送她的,只得應了拿了書出來給他。
“四書五經都齊了。”王元榮眼裡笑意更深,拿着翻看了起來,見裡面還有小字的批註和註解,裡面還夾着兩本手抄的策論,他不禁拿起細細的看。
姚滿屯要參加科考的事兒連老宅都瞞着不知道,姚若溪沒說是姚滿屯寫的,左右都是她的字跡抄的。
“我也準備今年下場。”王元榮說出自己的打算。
不說姚若溪驚愕,連王寶柱和狗蛋都嚎叫了一聲,可見王元榮連他們都沒說。
“只是去試一下水。”王元榮見姚若溪目光驚愕,不禁笑道。
這是別人的打算,姚若溪不好說。因爲她沒上過學,也沒參加過考試。連應聘都是拿了自己編寫的程序說話,直接通過了的。
王寶柱哭喪着小臉,“你們還是不是人啊!一個把四書五經都念完了,一個才十三就要下場去科考了,你們讓我和狗蛋還咋活啊!”
“我《四書》也快背完了。”狗蛋不厚道的幸災樂禍。
王寶柱跳起來要揍狗蛋,“原來你們都是偷偷學,竟然都學完《四書》了。不行!我也要發奮的唸書,趕上你們纔是!”
“有點出息吧!你作爲小叔比我們長一輩,應該以爲超過我們爲目標!”狗蛋嘿嘿的笑。
“拉倒吧你!我才被逼着背完了《論語》。”王寶柱朝他翻個白眼兒。
王桂香在一旁咯咯笑,小聲對姚若溪道,“我也開始學識字了,讓寶柱教我的。”
姚若溪點點頭,多識些字,讀些書總有好處的。
幾個人玩鬧了半天,回家還得走着,看天色不早,王元榮幾個告辭離開。王寶柱還喊着正月十五前過來做小桔燈。
姚若萍回來聽王元榮來了,直氣的跺腳,“原來你們在家不去,是因爲元榮哥要來,早知道我也不去了!”
王玉花還真是說家裡有客,讓姚若溪姐妹在家看着,以防萬一來了客人,家裡沒人。
到了十五前頭,要走第二遍孃家送餃子,姚滿屯趕集割了肉,買了兩隻雞,送去老宅一隻,另一隻帶着走三王嶺。
王寶柱看到姚若溪一家來,忙高興的拿了家裡最大的幾個橘子過來。
王元培還記着他的小桔燈,也拿了大橙子來找姚若溪。
狗蛋的大哥毛蛋和弟弟寶蛋,加上王桂香,王寶柱,王元榮兄弟倆,一衆人在院子裡拿着刀子和剪子都跟着學做了小桔燈。
等回家來的時候,姚若溪也給小四拎了一盞回來。姚若萍沒回來,又在三王嶺住下了,抱着一盞小桔燈說啥都不走。
過了正月十五,學堂也開館了,王元榮和王寶柱幾個又得天天早起往學堂跑,傍晚又很晚跑回家。
姚若萍覺得沒意思,可又覺得回家也沒意思,都沒人跟她玩,而王慧麗從初二走親戚去了她大姨家和表姐一塊玩,就沒回來。
程氏又總使喚她幹活,動不動喝罵的,姚若萍又自己跑了回家。
而朱氏和林鳳娥等人也又開始忙活,過來拿了線團鉤帽子鉤衣裳。
姚若溪見姚若霞天天又排滿了活兒,又要背書練字,還要忙着做家務,練針線,再鉤衣裳,也不像前幾天心不在焉的,遂放下心來。
丁顯聰也跟着林鳳娥過來玩,見姚若溪不在外面唸書,也不着急,拿着樹枝在地上劃拉。
過完了年,正是清閒的時候,趙書陽也時不時的過來玩,和丁顯聰一塊在地上劃拉寫認識的字,記得的字。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二十三,今年姚若溪正式八歲了,算卦報虛歲就是九歲了。
年前王玉花還說姚若溪的牙咋都沒掉,過生兒這天剛剝了個雞蛋咬一口,就一連掉了兩顆牙。
小孩子換牙掉的牙上牙要扔在水坑裡,下牙要扔在五頂上,說是不會長成齙牙。
晌午王玉花擀了麪條,炒了菜,一家人坐在一塊吃了壽麪。
姚若霞還悄悄繡了個荷包給姚若溪。
沒兩天,王元榮幾個又過來,也沒進家,拿了一管竹笛過來給姚若溪,“你不是會吹樹葉,那葉子也只有夏天才長,以後吹這個吧!還有一本曲譜。”
“給我的!?”姚若溪拿過那打磨的光滑溜溜的竹笛,上面還繫着兩個大紅穗子,看着簡單,拿到手裡卻很是光滑,“湘妃竹。”
“這個斑斑的看着怪好看。”王元榮送完東西,給還疑惑不解的王寶柱和狗蛋使眼色回去。
“幹啥要笛子啊?”王寶柱還有些沒想明白。
狗蛋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姚若溪以前吹過葫蘆絲和洞簫,口琴,笛子還是沒有吹過的,拿着曲譜回去就翻着看。
姚若萍奇怪她咋出門一會就拿着一根笛子和曲譜回來,追問了一會,募得瞪大眼,惱恨道,“是不是元榮哥來送的!?”
姚若溪挑起眉毛。
見她不回,姚若萍又急又氣。小三這賤丫頭明明就是個瘸子,連走路都要靠柺杖,憑啥元榮哥就喜歡她對她好,有好東西也都是想着她,從來就沒想着過自己!?
正在姚若萍想法設法要把笛子偷過來的時候,朱孝生和朱敏兒又來走親戚,在老宅住着,朱敏兒要跟姚春燕學鉤衣服,姚春燕沒時間不教,把她打發到姚若溪家來了。
“我要掙了錢給我哥上學用!若霞姐你就教我吧!”朱敏兒拉着姚若霞。
“若萍!你閒着沒事兒,你教她鉤帽子。”姚若霞現在趕鉤衣裳,就叫了姚若萍。
姚若萍正心裡積火,哪有啥耐心教人,教幾句朱敏兒還不會就不耐煩了。
朱敏兒回到老宅,沒多大會,姚滿倉過來叫人,說是商量事兒。
“商量啥事兒?”姚滿屯本以爲問不出了。誰知道他問完姚滿倉就很是不悅的揮手,“能商量啥,商量孝生上學的事兒。反正他分給你家了,要出也是你們家出。我給你說,別賴我。我還有倆兒子上學交束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