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三姐妹進了院子。
一眼見到徐氏身旁站着的那位衣飾光鮮的婦人是康夫人。
徐氏與康夫人正在笑着說話,但目光不時的向倒座屋那邊瞧去。
倒座那邊正有人往外搬着藕筐。
“桂榮姨。”七朵三姐妹挑着菜上前,笑着喊了康夫人。
康夫人聽到聲音,立馬扭頭,面上笑容更盛,“霞,桔,朵,你們回來了,累壞了吧,趕緊歇歇。”
隨着徐氏喚七朵三姐妹,語氣十分親暱。
“你們桂榮姨今兒帶人來買藕呢。”徐氏笑着說了康夫人的來意。
“多謝桂榮姨。”七朵姐妹笑着道謝。
康夫人笑着擺手,“傻孩子,這有啥好謝的,這都是你們家藕好吃。上回你們送的藕,這稀罕的東西,我也不敢一家人吃獨食,就送了些給親戚和相好的鄰居們。誰知,他們吃完之後,都來問我,這是從哪兒得來的蓮藕,比以往買的都好吃。
我就說了藕是從何而來,他們都央着讓我帶他們來買些,我就厚着臉皮應了。”
七朵抿脣微笑,猜測康夫人給親戚們送藕可能是有心所爲,趁機幫幫自己家賣藕。
徐氏大概也如七朵一樣猜測,握着康夫人的手,“桂榮姐,真是難爲你處處爲我們家着想,讓你費心了。”
康夫人瞪她,“又說這見外的話。對了,說到這,我倒想起來一件事兒,明秀,你要是信得過我,可以放些藕在我糧行代賣,平日裡來往糧行的人不少,興許也能賣出一些。”
七朵暗暗點頭,這也是好方法。
記得上回去康夫人家時,她曾說過,康記糧行的米不僅僅是賣給城中的百姓們,還有很多外地客商過來販米去其他地方賣。
這些客商來販米時,要是看到藕,也許真有動心的。
在七朵思量之間,徐氏已經忙不迭的道了謝。
“娘,您和桂榮姨進屋坐吧,我們這就去準備午飯。”二霞溫聲說,並挑起菜籃子,準備去廚房。
“好孩子,不用麻煩,我們馬上就走。”康夫人滿眼笑着看二霞,溫婉的笑容中帶着一絲羞澀,眸光清澈,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毫無做作。
多看一眼二霞,她就多喜歡一次,想着要是能做自己的媳婦,該有多好。
七朵也感覺到了康夫人看二霞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心忽然動了動。
抿脣微微笑了。
“秀姨,娘,藕全搬了出來。”溫和醇厚的聲音傳來。
七朵聽出這是康進的聲音。
乍一聽康進的聲音,二霞與六桔都下意識的扭頭循聲看過去。
身着石青色錦袍的康進也正好擡頭,二霞的粉色的身影就這樣撞進了他的心裡。
康進的心跳莫名加快,一抹紅色迅速爬上臉龐。
二霞見是年輕男子,面微紅,忙將臉撇過去,當先挑了菜籃子往廚房走去。
六桔年幼,聽康進喚康夫人娘,就多看了他幾眼,只是打量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調皮。
“桔,這是桂榮姨家的大哥,快喚人。”徐氏向六桔介紹了康進。
“康大哥好,上回真是多虧了你出手相救。”六桔笑着喊康進,讓出了康進來,上回七朵從康家回來,對她說起康進的事。
七朵向康進笑着介紹六桔,“康大哥,這是我二姐六桔。”
康進忙衝七朵和六桔抱拳,微低了身子,禮數週全,“六桔妹妹,七朵妹妹,上次的事只是舉手之勞,往後莫要再提起,否則就見外了。”
其實他很想扭頭再去看一眼二霞。
但這不合禮數,故目不斜視,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康夫人心裡有點兒小着急,不知道康進有沒有注意到二霞。
今日特意帶了康進前來,就是想讓他與二霞兩見一面。
但也知道這種事急不來,只得斂了心神,對康進說,“進兒,方纔我與你秀姨也說好了,咱們帶些藕回去代賣。”
“秀姨,娘,這主意我看成,咱們糧行每日往來的人不少,應該能賣出去一些。”康進點頭贊同。
“多謝康大哥費心了。”七朵微笑着道謝。
“七朵妹妹客氣。”康進憨厚一笑。
然後他去搬藕上馬車。
徐氏帶着康夫人進屋去喝茶。
七朵想起找小廝一事,想着康夫人家有丫環小廝,不知是從哪兒請來的,也跟了進去。
她看向徐氏,“娘,不是說要給六郎尋個小廝嘛,桂榮姨在縣裡待的時間久,咱們問問桂榮姨吧。”
“對對,我都差點兒將這大事給忘了。”徐氏輕拍了額頭,看向康夫人,“桂榮姐,我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不知您可有認識的人牙子?”
“六郎這是要進書院讀書嗎?”康夫人溫聲問,這是她能想到的找小廝的原因,不然在家裡有父母和姐姐照顧着,哪兒還用得着小廝。
“是啊,我們是想讓六郎進書院識幾個字,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往後這個家可要他來撐呢。以前他身子不好,給耽擱了,現在有好機會可以進書院,就想着讓他去。”徐氏輕嘆一口氣,說了緣由。
康夫人和善的笑,輕輕拍着徐氏的手,“明秀,這是大好事,六郎我瞧着是個聰明的,說不定將來會有大出息。人牙子我認識一個,姓金,手下的人教得很好,我家的下人都是從她買來的,用得很順手。你要是需要的話,到時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
“噯,這樣最好,六郎畢竟年紀小,我就想找個可靠的好孩子跟在後面照顧。桂榮姐,那這事又要勞煩您了,那我們明日過去。”徐氏高興的點頭。
康夫人連聲稱好。
這件事算了定了下來。
幾人又話了幾句家常後,康夫人說家中還有事兒,無法留下來吃飯,與康進等人坐了馬車離開,並帶了二百斤藕過去幫忙賣。
在離開之前,七朵告訴了康夫人保存藕的方法。
譚德金在吃午飯前趕了回來,告訴七朵所有的藕都按地址送了過去,並收了銀子。
而且其中還有三戶人家讓他過兩天再送一百斤過去。
七朵很高興,這是回頭客啊,要是做得很,也許能發展成爲固定客戶羣。
徐氏也說了康夫人帶康進來買藕一事。
譚德金忍不住又將康進誇了誇,上回康進救他一事,他十分感激,一直記在心裡。
六桔也跟着嘰嘰喳喳對徐氏說,“娘,上回您是沒瞧見啊,康大哥好厲害的,一人能打好幾個呢,將那羣混蛋打得人仰馬翻的,真是過癮。”
徐氏面色立馬沉了下來,“德金,你騙我?”
那天在康家,譚德金認出康進,衆人不免好奇他們是如何認識的。
譚德金並不想讓徐氏得知事情的全過程,怕自己往後出門時她會擔憂,他就說是一輛馬車驚了要撞過來,幸好康進及時出手,將六郎和六桔二人拉開。
康進聽他這樣說,自然不會揭穿。
私底下,譚德金對康進說了自己找藉口的原因,康進了然,同時對譚德金的印象更深,沒想到看着很粗的一個漢子,心思會如此細密貼心,自己受了委屈不但不說,反過來擔心妻子擔憂。
譚德金後來去春風得意樓接七朵時,也對她說了,讓她莫當着徐氏的面將上回的事揭出來。
七朵知道,可六桔不知呀。
上回七朵只是對六桔說康進的身份,但忘了叮囑莫在徐氏面前多言。
所以說啊,這說一個謊就得用一百個謊去圓,否則,一不小心就露了餡。
幸好,譚德金上回那是善意的謊言,不是欺騙。
譚德金無奈的看了眼六桔,然後說了上回事情的經過。
徐氏聽了後眼睛一紅,抹了抹眼角,點向七朵、六桔和六郎三人,“你們三個也是孬子,什麼事兒都聽你爹,這種事回來後都瞞着我,是不是非要等着出點什麼事纔對我說呀?”
七朵嘴一抿,上前拉了徐氏的手,柔聲道,“娘,爹不讓我們說,那還不是怕您擔心嘛。娘您想想啊,事情都已發生了,告訴您也沒用啊,那只是讓您白擔心,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還不如不說。所以啊,娘,您不但不能生爹的氣,應該還要高興呀。”
“你這丫頭,我氣都氣死了,還高興呢,從哪兒高興得起來?”徐氏瞪了眼七朵,面上滿是怒容。
說是怒,其實更多的是擔心。
七朵與譚德金剛開始出去做生意時,她只是擔心七朵會不會被人欺負了。
後來七朵出去的次數多了,又見七朵這般精明能幹,知道她不會吃虧,這顆心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而且七朵又是報喜不報憂,每次只是對她說生意成功時的喜悅,然後將銀子交給她,從來沒說過遇到的挫折和不愉快。
七朵的笑容和自信感染了她,讓她認爲七朵他們在外面一帆風順。
現在聽譚德金說了這事,她這心頓生羞愧,認爲是自己這做妻子做母親的未盡到責任,才讓丈夫和兒女受委屈。
七朵看了眼譚德金,然後笑着對徐氏眨眨眼睛,調皮的說,“娘,您當然應該高興啊,高興有爹這樣好的夫君,處處爲您着想,多幸福啊。”
六桔與二霞都掩嘴笑了起來。
徐氏則面一紅,伸手點了點七朵的額頭,啐,“七朵,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才黃豆大點兒年紀,懂什麼呀,這話都是聽誰說的呢,也不害臊。”
徐氏這一佯罵,屋子裡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六桔看着七朵吐吐舌頭,長吁一口氣,“真沒想到,徐少東家這樣好的人,會有那樣壞的表弟,長得倒人模狗樣,徐少東家的名聲都被他壞光啦。”
徐樂面色頓時又是一肅,“那表弟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模樣?”
手中的帕子緊緊捏起,眸底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緊張之色。
心更是緊緊的揪起。
“十五六歲吧,生得十分俊美,快及得上溫公子了。”七朵應,娘問這個做什麼?
“叫什麼名字?”徐氏的聲音已經有些哆嗦,眼睛裡隱有淚花在閃爍一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