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範大奶奶對龐家納妾擺酒的事兒一字未提,臨到頭了,才說讓雲朵去龐家做魚,聶大郎眸光幽冷犀利的看着範大奶奶,“那龐仁心懷不軌,雲朵若去龐府做魚,豈不羊入虎口?”
範大奶奶眼神閃爍了下,皺眉不虞道,“你們是白石村出來的,那龐家的公子有些不着調,但也不是奸惡之人。只是去後廚做幾個菜,就出來了,也遇不到那龐家公子。再說即便遇到,他也不能不看大爺的面子,欺負你們。你們就放心的去吧!”
聶大郎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我拒絕!”
範大奶奶瞪大眼,面色慍怒,“聶家大郎你想多了,不過是去做魚,這也是我看你們需要銀錢,多做一頓飯,就多得一頓賞錢。再說龐家那邊都已經說好了。”又豈容你們說拒絕就拒絕。
“我不允許有人把我的人置於危險的境地。龐家的魚,我們不會去做!還請範大奶奶推掉吧!我們開了作坊,以後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跑過來給各家做魚,多謝範大奶奶費心了。”聶大郎聲音淡漠,深深看她一眼,拿着東西,拉着雲朵就往外走,也不坐王忠的驢車了。
範大奶奶大怒,面色黑沉。
雲朵就算慢半拍也明白過來,回頭看了眼範大奶奶難看的臉色,拿着東西跟着聶大郎大步離開。之前她就不喜範大奶奶提她做主接活兒,這幾家都去做,也是因爲之前麻煩了他們家。她是知恩的人,但卻不容別人掌控她,利用她。
王忠在後面怒喝,“聶大郎!聶大郎你站住!”
聶大郎頭也不回,拉着雲朵拐彎,穿過大街,直奔城門口。
中間還買了兩張肉餅和兩個包子,搭了到青陽鎮的驢車。
坐在驢車上,啃着肉餅,雲朵有些擔心。得罪了範家,他們在白石村的日子不好過了。
聶大郎看她眉頭蹙着,安撫她,“不用擔心。”
同一輛驢車的人多是青陽鎮的,看雲朵眼熟,一搭話,跟雲朵聊起天。
這是專門來回拉人的驢車,不像範家的驢車只有他們,坐了一車的人,開了頭,一路上嘰嘰喳喳沒停過,雲朵也沒空閒再擔心得罪範家的事兒。
到了青陽鎮,已經晌午過了,倆人還拿着不少東西,找了家麪館,一人吃了碗麪,又搭了牛車回到家。
村人沒想到他們下晌回來,想着每次都是晚上,見到倆人,都打招呼,他們都關心澱粉的事兒。
“澱粉都賣了,工錢回頭就發給大家。”雲朵把藥和買的零碎東西拎回屋。
聶大郎抱着兩匹布,拎着做魚賞的點心。
雲朵看了看幾盒點心,乾脆拿了三盒拎着,問聶大郎還好不,她要去楊婆婆家,想帶着聶大郎一塊,也多教他些籠絡人的事兒。既然得罪了範舉人家,那就只有更好的籠絡住村裡的人民心,那範舉人家也不敢因爲被駁了面子就對聶大郎下黑手。
“我沒事兒,再喝幾天藥,估摸着就要全好了。”聶大郎微微一笑,接過點心,讓她拿着錢袋子,和她一塊出門。
三天的時間,楊婆婆家裡已經做出了不少澱粉,現在輪班的是二組的人。聽雲朵和聶大郎回來,要發工錢,一組的人也都來了。
所有的人都是幹半天,所以一天二十文工錢,雲朵把提前換好的零錢拿出來,給每個人發了五天的工錢,“以後的工錢十天一結算,太頻繁了,也耽誤幹活兒。不過大家放心,沒有特殊事情發生,不會拖欠大家的工錢。”
很多幹活兒的都是幹幾個月才發工錢,有的還不發,找各種理由剋扣工錢。雲朵十天發一次,他們都很是高興。
有人已經眼尖的瞟到聶大郎拎着的點心。
雲朵看到一笑,“這點心是我去給人做魚賞的,拿過來給大家也嚐嚐。一人一塊,誰要啥樣的,自己拿吧!”
三盒都是不一樣的,一盒正好十塊。衆人都興奮的湊過來,看了三盒點心,挑了自己最順眼的拿了一塊。有的就聞了聞,然後包起來,要拿回家給家裡的娃吃。忍不住想吃的,也是咬了一小口,就包起來了。
見雲朵笑眯眯看着她們,都有些不自在。
山根嫂子上前一步,“雲朵!這點心比鎮上鋪子裡看着還好,聞着也香。你們是不是每次去做魚,都能得到賞賜啊?”
雲朵搖搖頭,“有兩家是第一次去,這點心也是他們隨手賞下來的。不過,他們這點心看着好,用咱們自己做出來的澱粉做的點心,比他們這點心還要好。下次發工錢,我做一些拿來給你們嚐嚐。”
都知道雲朵做魚好,做點心應該也拿手的。要不然那山楂片和酸棗糕都賣到縣城裡去了。紛紛說笑着,也要回家練練手。
等倆人到家,劉氏就溜達了過來,“拿着點心給外人分分,給我們拿的啥啊?”
聶大郎拿出一盒點心給她,“既然二嬸來了,就把這點心拿回家給爺奶吧!”
劉氏伸手接過來,口氣不善道,“沒有別的東西了?”
“已經分完了。”聶大郎回她一句。
劉氏不相信,想進屋搜搜,看聶大郎和雲朵面色都不好的盯着她,輕哼一聲,“誰知道你們藏了多少好東西,悶聲發財,悶頭吃獨食!”不過她除了一堆藥沒再看到旁的,拿着點心不滿的走了。
那一盒是裝了十二個點心,等拿回家就變成了八個。
聶蘭隨後來的,聽聶大郎說點心給劉氏拿回去了,她跺跺腳,“肯定要被她吃掉了!”急忙跑回家。
劉氏正在家裡編排聶大郎和雲朵分外人點心,剩下不好的拿過來給他們。
聶老漢正發表不滿,“還不夠一人一塊的,你們誰不吃了!”
劉氏立馬瞥了眼張氏和聶大貴,“大哥大嫂的點心就孝敬給爹孃吃吧!你們是大郎的爹孃,他們平時私底下估計也補貼你們不少!”
張氏臉色有些不好,“我不要,給爹孃吃吧!”
聶大貴也當然把自己的點心讓出來了。
這樣還是不夠分,劉氏看到聶蘭跑回來,指着聶蘭,“就這死丫頭奸猾,成天跑過去,好東西都不知道吃多少了。你剛纔是又去了吧?既然都已經吃過了,這點心你也不用吃了。”
聶蘭見就八塊點心,頓時怒道,“這一盒點心明明有十二塊的,跟上次一樣的好點心,咋拿回來八塊?”
甘氏一聽臉色就沉下來,目光嚴厲的看着劉氏。
見都盯着自己,劉氏心虛的閃了下眼,翻着眼道,“我哪知道!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說不定他們吃剩下的呢!”
“大哥根本就沒有拆封,你這點心拿過來就拆封了吧!十二塊點心,明明就是你偷吃,還不讓我爹孃吃!”聶蘭很惱火,每次都這樣。
“你個死丫頭胡說八道,不怕爛嘴!”劉氏忙出聲喝罵,“你跟誰說話呢?我是你二嬸!還願望我偷吃了!有沒有一點教養,亂說話!”
聶蘭氣的小臉發青。
“住口!”甘氏怒喝,目光凌厲的看着劉氏,“你要喜歡吃,都給你吃,讓你吃個夠!”
“我真的沒有偷吃……”劉氏委屈的辯訴,看着甘氏凌厲的樣子,卻是不敢再出聲。
最後,點心聶老漢吃了兩塊,後面咋分的,他不關心。他想着雲朵家肯定還有更多更好吃的,就溜達過來了。
結果倆人啥好吃的也沒有,煮的兩碗小米粥,配的鹹菜窩窩頭。
聶老漢有些愣神,“你們就吃這個?”不是該有肉的嗎?
“我們平常都是吃這個啊。”雲朵一臉無辜道。這老爺子的神情很不相信,不會是想着她和聶大郎天天有菜有肉,心想着天天來蹭飯吧!?
“你們咋不割肉吃?這次不是賣澱粉,賣了不少錢嗎!”聶老漢頗爲不滿的問。
“老宅賣着魚也沒經常割肉吃啊!澱粉又不貴,也就賣了剛做出來的一點,已經給村人發工錢發下去了。”雲朵解釋。
聶老漢有些生氣,又想不到應該如何說。就咬了咬牙,“賣了錢了,我的燒雞也該給我買回來了吧!”
“我們明兒個就趕集呢!趕集回來就給爺爺買回來!”雲朵笑道。
幸福一下子來了,聶老漢繃着的老臉忍不住露出個笑,拿了把紅薯幹走了。
吃了晚飯,雲朵找出缸裡的兩盒點心,拎着聶大郎先去了楊婆婆家,給楊婆婆送一盒,另一盒拎着到了聶里正家,把雲朵被龐仁差點調戲得韓四解圍的事兒說了,又半是害怕半是憤怒的說了駁回範大奶奶面子的事兒。
“我們也不知道該咋辦了。得罪範大奶奶我們是一萬個不想,可也不能羊入虎口,要是出了點啥事兒,我也活不成了。”雲朵坐在聶婆子對面,說着說着眼眶一紅,兩眼開始掉豆子。
聶婆子本來就喜歡她,懂事知禮又討喜的小女娃,看她害怕的眼淚直掉,坐過來拉着雲朵的手,“好孩子快別哭了!那家既然不是好人,咱可不能去!想來範大奶奶是不知道那家的爲人,知道後也不會有啥責怪的。快別哭了,天這麼冷,再把臉哭皴了!”
聶里正皺着眉頭沉思,他可不認爲這事兒就這麼簡單。既然之前王忠就知道,也搬出過範舉人的名頭,那龐家的公子根本不看在眼裡,依然照舊。範大奶奶怕是明知道龐家公子的心思,還有意讓雲朵去龐家做魚。
他有些爲難,這事兒若是不簡單,那聶大郎和雲朵勢必得罪範家,兩人來找他尋求支持保護,他也只是一個村裡的里正,範舉人往官府裡遞一封信,他這裡正就當到頭了。
聶大郎眉頭輕皺,“前兩次都是得韓四公子解圍,那龐仁看韓府的面子纔沒放肆。可以後也不能次次都得韓四公子幫忙啊!”說着看了眼聶里正。
聶里正眉毛動了動,不知道聶大郎說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既然有韓四公子幫襯,倆人若是搭上了韓府,那也不懼怕得罪範家了。就是不知道韓家是隨手幫忙,還是聶大郎倆人真的搭上了韓府。
他沒有明確表態,把聶婆子勸的話又拿出來勸了一遍。
聶大郎也沒指望他立馬錶態站隊,不過先給他提個醒,讓他別站錯了隊。白石村的里正,誰都可以做。
倆人踏着月色離開。
聶深拉着聶婆子,“奶奶!有壞人欺負雲朵姐姐!範舉人家爲啥不幫忙?咱們不是一個村的嗎!”
聶婆子嘆口氣,他們鄉下人,無權無勢,雲朵慢慢張開了,眼見着越張開越標誌,聶大郎又是個病弱的,不是好事兒啊!
聶里正眼神閃了閃,拉着聶深考他的學問。
雲朵也正拿着兩本詩集,有她在現代見過的,還有陌生不認識的,反正有點亂。只知道這是個叫晉的國家,別的卻無所知了。
聶大郎泡好腳,上炕鋪牀,就睡覺。
雲朵推了他一把,“還不是太晚,你咋不看書練字啊!”聶大郎也太不愛學習了!
“很晚了,睡吧!明兒個再看。”聶大郎把詩集拿過來放到桌子上,拉着她躺下,把被子包嚴實她。
看他一臉睏倦,雲朵張張嘴,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聶大郎嘴角微揚,閉上眼睡覺。
雲朵暗歎口氣,也靠着他的胳膊睡過去。
次一天起來,倆人吃了早飯,到楊婆婆家看了下,有來的早的,已經開始忙活着準備工作了,聶三郎和楊石頭正往缸裡挑水。
看過後,倆人也沒回家,直接去大路上搭牛車去鎮上。
聶老漢也吃了飯出來遛彎,看雲朵倆人去大路上搭車,這才滿意的揹着手到聶老實家逛去了。
倆人帶了兩布袋的玉米澱粉和紅薯澱粉,到了鎮上,直接往點心鋪子來。
有小娃看到倆人,還記得被送過糖葫蘆,學過糖葫蘆的歌兒,拉着來人問他們爲啥不賣糖葫蘆了。
“因爲山上沒有山裡紅了,想吃糖葫蘆,只能等明年了呢!”雲朵遺憾告訴他。
兩個小娃都很不開心,他們攢着零花錢可是等了好久,結果卻等來明年才能吃到。
“不過我又做別的點心出來了,雖然沒有糖葫蘆好玩,不過更好。點心鋪子裡很快就又得賣了。”雲朵笑着寬慰兩人幾句。
兩小娃看倆人揹着的布袋,以爲裡面裝的就是點心。跟到點心鋪子才知道是澱粉,根本不是點心,只好失望的離開。
點心鋪的掌櫃卻很是興奮,他上次見雲朵和聶大郎賣山楂片就想買下那方子,弄到自己點心鋪子裡賣,沒想到後來不見倆人來了。那水晶糕他也聽說過一句,是京城裡的東西,雪媚娘更是聽都沒聽過的,白得兩個點心方子,他當即就答應下來籤五年的購買合約。把倆人帶的澱粉買了。
雲朵教了他做水晶糕和雪媚娘,拿着另外的送往鎮上的酒樓,結果酒樓意思意思要了點,倒是旁邊茶樓買了餘下的,學了兩個點心方子,簽了合約。
辦好正事兒,見甘氏和聶二郎在街頭賣魚,倆人就往街尾逛去。
走到賣燒雞的店鋪門口,進去買了一隻肥肥的燒雞,花了一百多文錢。
雲朵有些心疼,一隻燒雞竟然那麼貴。
聶大郎指了個雞腿。
“你想吃雞腿了?”雲朵問他,忙掏了錢。
賣燒雞的老闆娘看剛纔掏錢不捨得,這會掏錢那麼理所,連忙把雞腿撿了一個包起來,“我家的燒雞,滷肉是全鎮有名的,還有縣城裡的人慕名而來,你們就儘管放心吃吧!”
雲朵笑笑接了雞腿。
倆人又買了幾根大骨頭,買了三根排骨。
一個婆子花了幾文錢買了一副豬下水拎着走了。
“豬下水才幾文錢一副啊?”雲朵詫異的問。
“臭烘烘的,不好吃,所以賣的便宜些。”賣豬肉的漢子已經和雲朵熟悉了,這小女娃出手大方,每次買肉都買的不少。
雲朵點點頭,若有所思。
“撞到人了。”聶大郎無奈的聲音響起。
雲朵一擡頭,原來她撞在了聶大郎懷裡,連忙尷尬的後退兩步,“我沒看路。”
她正想事兒,當然沒發現聶大郎是站在那裡讓她撞的。
“走這邊。”聶大郎眼裡帶着笑意,領着她挑了小巷子走。
路癡看這些小巷子都長得一樣。
聶大郎卻帶着她拐了幾個彎兒,到了陳有福家附近。
“你去叫人。”聶大郎示意雲朵,他剛剛看到陳婆子帶着孫子孫女在街上吃早點,應該得一會不會回來。
雲朵敲了門。
雲英以爲是陳婆子回來了,急忙跑過來開門。見是雲朵,眼神一亮,隨即臉上又一變,“你們有啥事兒?要是沒事兒……就…別進來了。”她婆婆等下就要回來了,要是讓她看見二妹妹過來,肯定又要提給錢的事兒。想到這,她打量了下聶大郎的臉色,看他面色蒼白,一副病弱的模樣,頓時心裡擔憂。聶大郎可要好好的,不然二妹妹可咋辦?
聶大郎小聲跟雲朵說他看到陳婆子帶孫子在街上吃早點的事兒,把雞腿遞給她。
原來這雞腿是給二妞買的,雲朵感激的看他一眼,招呼後面跟出來的二妞,拉着她出了門。
雲英正着急擔心,就聽聶大郎道,“大姐關上門,帶二妞在外面玩一會吧!”
雲朵看她不明白,包着二妞一邊走,一邊招呼她。
巷子拐角是一家院子的後面,站在巷子口可以看到前後左右會出現什麼人。
雲朵抱着二妞,撥開包雞腿的紙,拿着往二妞嘴裡送,“二妞快吃。”
二妞看到大雞腿,睜大眼,她本來就瘦瘦小小的,兩個眼睛大,這麼睜,顯的更大,也顯的她小臉瘦小無肉。雲朵看的心疼,吃不飽飯就算了,還要被陳婆子家的人虐待。
雲英也忙跟過來,看到那雞腿,眼眶一紅,“二妞不吃!這雞腿你們拿回去吃吧!買點肉,補補身子。”
“大姐!我們買了肉,在這裡。還有一隻燒雞呢!不好給你,給了你和二妞也吃不上。這纔拿了個雞腿過來。”雲朵解釋,讓她買的燒雞。
雲英見果然是,鬆了口氣,又勸道,“少花點錢,多攢着點。有銀子好傍身。”有銀子才能給聶大郎治病。
雲朵點頭應聲,也招呼她,“這雞腿二妞吃不完,大姐你也吃些。”聶大郎指雞腿,她挑了最大的一個。
雲英忙搖頭,讓她吃。她要是不管樣子的在吃偷偷吃雞腿,讓聶大郎看了不好,再又嫌棄二妹妹的。
聶大郎轉過身,往前走幾步。
雲朵忙拉她過來,“大姐你快吃,吃了還得回去呢!”
雲英一想陳婆子可能快要回來了,雲朵又催,這纔拿着雞腿,和二妞一塊吃了。
雲朵卻覺得心裡酸酸的。不過吃個雞腿,還得偷偷摸摸的。
雲英擦了擦嘴,又給二妞也擦乾淨,催促雲朵,“你們快點回去吧!還得做晌午飯呢!”
摸摸二妞的頭,“下次大姨再給二妞帶好吃的來。”
“大姨!”二妞小心乖巧的喚道。
雲英催促,那邊巷子也有人來了,聶大郎帶着雲朵拐彎離開。
陳有福再外做工,每個月都能拿些工錢回來,家裡也有幾畝地,所以每次逢集,陳婆子都會帶大孫子和大孫女到街上買早點吃。說啥兩個娃被後孃虐待,都吃不上一口好的。
兩人吃完還在二妞跟前顯擺一通,二妞要是表現不合心,就欺負打罵。她是後孃生的,小娘養的。
二妞今兒個吃了雞腿,心裡滿是罪惡感。雞腿好好吃,她偷偷吃的,沒給奶奶和大哥大姐吃,她要是出聲就要捱打了,娘也要捱打,大姨也要被罵。所以她死死繃住不敢吭聲。
雲英也不敢吭聲,陳婆子回來看到倆人吃早飯,雖然只是鹹菜和雜麪窩窩頭,還是點着罵了一通,敗家,白養着不下蛋的雞。
罵完陳婆子又不解氣,她今兒個領着孫子在外面吃早點,聽鄰桌的人談論雲朵掙錢給聶大郎看病的事兒,說她是個有福氣的人,去了聶大郎家,他本來快不行了,又好起來了。還幫聶家掙了錢。分了家也一直在掙錢,給聶大郎治病。前些日子聶大郎連縣城大夫都看了,眼看着又要不行,結果又轉好了。所以說雲朵福氣好,八字好,連聶大郎都變好命了。
同樣是雲家的閨女,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雲朵幫婆家掙錢,幫男人掙錢治病,而云英除了洗衣裳縫補做飯,啥都不行,連兒子生不出來一個,這樣的差距,讓陳婆子怎麼看雲英怎麼不順眼。
見她不吭聲,陳婆子後悔當初眼瞎,咋娶了雲英回來。應該娶老二,娶會掙錢的那個纔是!
會掙錢的雲朵和聶大郎搭了牛車回到村裡。
聶老漢竟然一直沒走,等在門外,看到他們回來,連忙迎了上來,“燒雞呢?快給我!”
雲朵嘴角抽了下,拿出一個大紙包遞給他,“給。”
聶老漢兩眼放光,一把接過來,深深的吸了口氣,撥開油紙,歡喜的張口就先咬了一口,“香!好吃!”
看雲朵和聶大郎進了家,他又跟着過來,“你們還買啥好吃的了?”
“買了幾塊骨頭。”雲朵拿着籃子給他看。
見真是骨頭,沒有肉,聶老漢撇撇嘴,拿着燒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啃起來。
“爺爺!你別吃完了,好歹給奶奶吃些!”雲朵提醒他。
“她不喜歡吃這些!天天趕集,她也吃了不少好東西呢!下次!下次再給她吃!”聶老漢滿不在乎道。
雲朵小臉有些沉,“奶奶那麼大歲數天天出去賣魚,在外面也沒捨得吃過啥。爺爺要把這隻燒雞吃完,也不太好吧?”還有下次呢!
聶老漢有些不高興的拉了臉,不過想想,還是不捨的拿着燒雞回了聶家老宅。
雲朵鬆了口氣,別她花了錢買個燒雞,這位老爺子在這邊吃完了,回頭指不定說沒吃到,或者是她和聶大郎吃了,在讓劉氏和聶二貴說嘴,再要一隻。雖然這老爺子吃中燒雞之後再要一次的可能性很大,但主動給和被動給是不一樣的。
“你想不想吃?我們下次也買一個。”聶大郎摸摸她的頭。
雲朵搖搖頭,“咱們燉大骨湯,紅燒排骨。”
“好。”聶大郎笑着應聲。
晌午,雲朵做了排骨飯,燉了大骨湯。兩人吃了個飽。
聶家老宅裡卻因爲燒雞吵罵起來了。
聶老漢忍着誘惑,把燒雞拿回家,本想着給甘氏吃些,見到年齡最小的孫子,又給聶四郎撕下來一塊。當然,孫女不在他愛護範圍之內。
聶蘭不服,也要吃。
聶四郎也覺得少。
劉氏數落雲朵買的少,應該兩隻纔對。
結果聶老漢把燒雞放着,上了一趟茅房回來,那燒雞就被偷吃了一大塊,他不願意了。
偏生聶梅看見了,是劉氏撕掉的。她不敢說,隻眼神看着劉氏。
聶蘭人精一樣,看大姐的神色就猜出來了,直接指認了劉氏。
劉氏不承認,反咬一口,說聶蘭偷吃賴給她。聶四郎也作證。
聶老漢不能容忍別人偷吃他的東西,尤其這個人是早晚要潑出去的水時,把聶蘭狠狠罵了一頓。
聶蘭萬分委屈,哭喊着劉氏偷吃,賴給小娃頭上,招來了鄰居看笑話。
偏偏甘氏賣魚還沒有回來,張氏和聶梅心疼聶蘭,聶梅說出是劉氏偷吃的。聶老漢卻不信,聶二貴和劉氏,聶四郎都在底下攛掇,當衆數落聶蘭饞嘴偷吃,鬧的不可開交。
柳氏在一旁看着,裝啥都不知道,捂着大肚子勸完左邊勸右邊。
衆人看了一場笑話。
楊土根媳婦注意力都在燒雞上,“這麼大的燒雞,應該分着吃啊!”現在孃家侄女沒嫁過來,聶家吃好的,她連點葷腥也沾不上。還是早點看了好兒,早點成親好了。不過對於聶蘭偷吃這事兒她相信,小娃本來就好吃,況且是燒雞。不過張氏是她孃家侄女的婆婆,聶蘭就是小姑子,她當然得幫着自家人,指着劉氏嘲笑,“你說蘭兒饞嘴偷吃,人家還是小女娃,就這麼說人家,不怕壞了侄女名聲啊!還有你自己,牙縫裡都塞着肉呢!”
劉氏一聽自己牙縫有肉,忙伸手摳了摳。
衆人一看哪還有不明白了。劉氏下意識的動作完也怒了,“吃兩個菜葉子,你別隨便誣賴人!我可是快娶兒媳婦的人了!”
“是啊!是啊!快娶兒媳婦的人,牙縫裡塞的菜葉子和雞絲長得一樣!”楊土根媳婦呵呵笑起來。
外面的人也都嘲笑出聲。
聶二貴覺得臉上難看,氣的回了屋。
聶老漢也反應過來誰偷了自己的燒雞,不光聶蘭,還有劉氏,他立馬又把劉氏罵了一通。在聶老漢這,沒有公爹不罵兒媳婦的道理。
劉氏被罵的又羞又恨,喊着被冤枉,晌午飯都不吃了。
等甘氏回來,抓着劉氏狠狠訓斥了一頓。
劉氏吆喝着怨雲朵買的太少,不夠分吃。
甘氏氣的使聶蘭叫雲朵和聶大郎。
兩人剛剛午睡起來,雲朵還有點不清醒。
“燒雞燒鴨還是肉,以後不許再買過來給他們吃!”甘氏陰沉着臉吩咐。
雲朵眼神一睜,“奶奶!燒雞是孝敬給你和爺爺的!你們老兩口辛苦一輩子了,現在本該是安享晚年了,奶奶還天天勞累走街串巷的去賣魚,我們孝敬點也是儘儘心。”
甘氏心裡淌着暖流,目光也溫和下來,“你們盡孝心我知道,以後逢年過節一塊吃飯就行了。你們掙倆錢也不容易,花錢的地方也多。以後那些東西就不要亂買了。”
“哦!那以後不買了!”雲朵乖巧的點頭。
聶老漢臉色很難看,以後不買了,那他不就吃不上燒雞了!?
劉氏幾個的臉色也不好看。
聶蘭看着覺得很解氣,不買了,讓你們吃!
出了聶家老宅的門,雲朵和聶大郎往楊婆婆家走,她挺高興,“省下至少兩個燒雞。”
聶大郎輕笑,摸摸她的頭。
作坊裡已經上工幹活兒了,見倆人過來,有看到那場吵鬧的,又誇雲朵孝順,又能掙錢,心又好。
聶大郎微微笑着,“我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才能得了雲朵這樣的媳婦兒。”
衆人都笑起來,有表示羨慕的,有說讓他趕緊養好病,好好對雲朵的。
看着聶大郎和那些人互動,雲朵突然的覺得小臉發熱,心裡莫名的冒起甜絲絲的感覺。
扭頭看了眼雲朵的神情,聶大郎適時的打住。小丫頭就如怕生的小兔子,給人好感,乖巧可愛,卻也會逃竄,會咬人。一下子太激進,驚着了她,就得不償失了。
他沒有再說下去,雲朵那絲莫名的感覺果然很快消散,她蹲在山根嫂子的盆旁邊,也幫着洗了會澱粉。看到聶大郎還在這,她想起要督促聶大郎唸書練字,忙催着他回家。
聶大郎揚着嘴角跟她回去。
雲朵看了看他的臉色,問他,“我看你這兩天好多了,是不是縣城裡的那個藥管用,你這像好了一樣。”
聶大郎眸光飛閃,微微笑道,“已經快好了。”
雲朵放下心來,不過還是讓聶大郎堅持把藥喝完,中藥不比西藥,它副作用不大,但見效慢。
回到家,聶大郎拿着書和紙筆到聶里正家繼續學習,雲朵看他走了,拿出燒火的樹枝,在牆角用數字記上今兒個賣的錢數,上次賣了二兩六錢銀子,這次賣了一兩八錢銀子,都是賣澱粉的。還有這一趟去縣城得的十八兩銀子,加上之前的餘下的十六兩銀子,再算上零錢,又有四十兩銀子了。
算好賬,雲朵鬆了口氣,銀子慢慢掙起來,等到開春天暖,她走的時候,銀子就能攢下不小的一筆銀子,手裡有產業,就不愁過日子了。
她正想着晚上吃啥,門外有人來了,是郭大郎和郭二郎。雲朵有些詫異,看了眼不遠處另兩個趕着牛車,明白過來,“你們是來賣玉米的?直接拉到村頭去就行了。”
郭大郎撓撓頭,“我們不知道作坊在哪,還以爲拉這裡來。”
雲朵鎖上門,帶着幾人到了楊婆婆家來。
聶三郎看到,忙叫了兩個人過來,先看了下玉米淘洗乾淨,曬乾了沒有,這是雲朵的要求,腌臢邋遢不乾淨的不要,他們做的是吃食。看了下都是乾乾淨淨的,就讓楊石頭幾個擡着大秤,給玉米過稱。
這一車的玉米不是一家的,是好幾家拼湊起來的。
雲朵很快算出誰家多少玉米該給多少錢,把錢給郭大郎幾個結算了,卻是郭大郎家賣的最多。她有些疑惑,家裡不是不夠吃嗎?咋還賣那麼多糧食?
郭二郎低着頭,“我爹得了風寒,家裡要抓藥,只能先把糧食賣些。”
古代風寒是會要人命的,雲朵出於關心也是禮貌問了句,“請郎中看過了嗎?沒有大礙吧?”
郭二郎頭垂的更低了。郭大郎也繃着臉。
跟着一塊來賣玉米的一個漢子道,“你們好歹也是一家人,你爹孃聽到分家,就趕緊的來給你們送糧食。你們家現在日子過好了,還開着作坊,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這畢竟是聶大郎的家事,她要插手,也得跟聶大郎商量過,把手裡剩下的一串錢遞給郭二郎,“這個錢你們先拿回去抓藥吧!”
郭二郎急忙搖頭,“不能要你們的錢!爹孃說你們不容易,我們不能要。”
“賣糧食的錢差不多也該夠抓藥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郭大郎拉着板車。
兩人都不要,雲朵只要又把錢收了回來。看幾個人拉着板車離開,她到了聶里正家門口。
聶大郎和聶深正在跟聶里正唸書,聶婆子看到她,招呼過來,拿了把菠菜,一棵白菜給她,“我看你們院子裡的菠菜還沒長起來,這個你拿回去炒菜下面條都行。白菜拿回去買些豆腐,細粉,一塊炒了就是菜。”
雲朵謝過,拿着菜回了家。
晚上聶大郎回來,雲朵就跟他說了郭大郎和郭二郎來賣玉米的事兒,郭樹根風寒,不能幹活兒還要花錢,家裡糧食還賣了,怕是接不上麥子打下來了。而去麥子打下來要交給地主,細糧他們也都捨不得吃,還是換了雜糧吃的。
聶大郎聽着目光清淡,見雲朵眉頭微蹙,輕聲問,“你想幫他們?”
雲朵看看他,“也不是,要是看誰家可憐就幫忙,這天底下的人多着呢!可是幫不完的!”聶大郎對郭家有心結,她總不能跟他反着來,讓他心裡不痛快。
聶大郎摸摸她的頭,“吃飯吧!”
沒說幫忙的話。
“哦!”雲朵點點頭,拿了饃饃吃飯。
臨睡前,聶大郎在炕桌上練字,握筆的姿勢依舊不對,雖然比着描紅,已經寫的比之前好了點。看雲朵坐在旁邊沒有事兒,託着下巴想事情,聶大郎拿出另一本描紅,拿了毛筆出來,“看你坐在這裡也沒事兒,我教你練字。”
“啊!?”雲朵睜大眼,她大字寫的不好,可是她會的啊!她要咋練啊?
聶大郎眼裡閃過笑意,不滿的催促她,“你天天跟着我一塊,作坊那麼多事兒,你也要識字。快着點!”
雲朵狐疑的看着他,猜測他自己練字看見她閒着不平衡,非得拉她也一塊練字。只是,聶大郎練字是學知識,讓她一個會大字的人練字,是受罪好不好!
想到不愛學習的聶大郎,雲朵小臉微苦,只能拿着描紅本子也比着練。一邊練,一邊看着聶大郎,想着他是怎樣握筆,怎樣下筆,怎麼歪怎麼寫,怎麼抖怎麼下筆。
“竟然寫的比我好。”聶大郎嘆了一句。
雲朵訕訕的呵呵笑。爭取再寫的醜一點,儘量的雞刨一點。
“看來我是得好好練練了。”聶大郎嘟囔一句,也拿起筆,認真的練起來。
雲朵心裡叫苦,她這不叫練字,是浪費苗紅本,活受罪啊!
聶大郎悄悄瞥她一眼,心裡暗笑。
兩個人對着頭,看誰寫的最難看,最不能見人,最像鬼畫符。
受了三天的罪,雲朵有些堅持不下去了,苗紅本也用完了,她鬆了口氣。
“過兩天趕集再買幾本描紅本回來。”聶大郎看着她笑的嘴角彎彎。
雲朵小臉垮下來,聽到外面門聲響,“有人找!”忙下了炕,跑出去開門。
門外卻是一臉愁苦的郭二郎,紅着眼道,“我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