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位夫人帶來的女孩中,其中也有方菡娘認識的。
比如之前有過沖突的那個鄭霞,就坐在一位夫人的下,坐的端正,朝她望來的眼神裡,複雜的很。
方菡娘心情好的很,不想理會她。
縣令夫人笑吟吟道:“難爲你們這些花朵般的小姑娘陪着我們這些婦人們說話了,快去園子裡逛一會兒罷。”
縣令夫人都這麼話了,幾個女孩自然是應好。
也有人不願走,然而就她一個留下也着實太打眼,稍作躊躇,女孩也起身出去了。
縣令夫人給了方菡娘個眼神,示意她出去多跟同齡的女孩們相處。方菡娘雖然並不覺得跟這些小姑娘們有什麼好處的,但這是縣令夫人的好意,她也就沒說什麼,起身領着妹妹跟着幾位閨秀一同出去玩了。
一直站在方菡娘姐妹倆身後伺候的連翹也跟了出去。
院子裡收拾得極好,幾個相熟的女孩在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今兒怎麼沒見薛玉華啊?縣令夫人不是她表姑嗎?”
“你還不知道啊?之前薛家有個姻親犯了事……從那後他們來往就淡了……”少女說的含糊的很,她也知道,在這種場合,有什麼話該說,有什麼話不該說。
幾個女孩說笑了一會兒,大概話題到了方菡娘姐妹倆身上,她們便不時的偷偷回頭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後回過頭去嘀嘀咕咕。
“這姐妹倆可比羅妹妹漂亮多了。”
“嘻嘻,你小聲些,羅妹妹在瞪你呢。”
少女們嘻嘻哈哈笑着,一同到了臨水的那方亭子。
亭子裡早早就被打掃過了,處處潔淨的很,石桌上擺着許多拜訪整齊的小碟水果,茶點,供人取用。
隨行的丫鬟們便趕緊忙着伺候各自的小姐們休息,有沏茶的,有打扇的。
幾個小姑娘在亭子一角笑鬧成了一團。
方菡娘跟方芝娘也落落大方的在亭子裡就了座。
鄭霞抿着脣,坐在離方菡娘不算遠的地方,不一會兒,她趁人不注意,飛快的低聲對方菡娘道:“你表哥,你表哥可曾定親了?”
方菡娘呆了呆,鄭霞急了,又飛快的低聲問了一遍。
“尚未。”方菡娘壓低了聲音,回道。
因着考上秀才後成親可挑選的人家更多,方家人很是默契的,一直沒給方明江說親事。
鄭霞得了這答案後,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方菡娘看得心裡嘖嘖稱奇。
她往方菡娘這邊挪了挪身子,搭話道:“這是你妹子?生得真是玉雪可愛——我也有個跟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妹子,生得也是可愛極了,跟你妹子真是像。”
看得出她是想好好跟方菡娘搭個話的。只是前兩次同方菡孃的接觸都不是很愉快,她似乎有些心有餘悸,扯話題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的。
方菡娘看了一眼鄭霞,雖然不知道她突然示好的原因,但別人主動釋放善意的話,方菡娘也不好不理睬別人。再加上鄭霞陰錯陽差正好選了個方菡娘願意說的話題,方菡娘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喔,這次你妹妹沒有來嗎?”
“可惜她前年一場風寒去世了。”
……
“你節哀。”方菡娘面無表情的乾巴巴道。
原諒方菡娘不能感同身受,她現在只想掀桌子。
你嘛意思呢,前面還說着長得像,後面連拐彎都沒有就去世了?
要不是方芝娘及時悄悄拉了拉方菡孃的衣袖,方菡娘真能拉下臉來。
“方大姑娘,這櫻桃是早上剛從集市上買的,買的時候還帶着露珠,新鮮的很,你嚐嚐?”連翹作爲縣令夫人跟前得臉的小丫鬟,那是會看眼色的很,連忙捧着亭子裡石桌上的一小碟水果,端過來讓方菡娘嚐嚐看。
要連翹說啊,鄭家這位姑娘聽說是個才女,這莫不是讀書讀傻了吧,會不會聊天啊。你要懷念亡妹,也不能當着別人家姐姐的面說人家妹子長得像自己死去的妹子啊,多不好聽啊。
方菡娘自然不會不給連翹面子,她拿了一顆,放到嘴裡,櫻桃的甘甜清香充斥了整個口腔,她眼睛都亮了起來,又拿了一顆櫻桃塞進妹妹方芝娘嘴裡:“你嚐嚐,好吃的很。”
鄭霞還想跟方菡娘搭話,方菡娘已經不打算理會她了,見妹妹甜得笑彎了眼,剛吐出核,便又拿了一顆往妹妹嘴裡塞。
“你們這櫻桃好吃的緊。”方菡娘笑眯眯的跟連翹說,“我昨兒也買了些櫻桃,酸的厲害。”
這邊正說笑着,突然從亭子那邊路上急匆匆過來個婆子,方菡娘瞧着有些眼熟,應是縣令夫人跟前當差的。
那婆子一路小跑過來,到了方菡娘跟前,氣還沒喘勻就給方菡娘行了個禮:“哎呦我的方大姑娘,方二姑娘,喜事啊,剛纔你家來了人,說是你爹派過來的!”
爹?
聽到這個詞時,方菡娘還有些懵。
方芝娘反應較快些,她難以置信道:“嬤嬤,我們爹去世好多年了,怎麼會?”
聽了方芝孃的話,方菡娘這才反應過來,是這具身體的爹?……
不是說死了很多年,連屍體都沒找着麼?
那婆子一臉喜氣:“令尊是個有大福氣的,當年遇險得了貴人相救……哎呀,婆子我是個嘴笨的,說不清楚,兩位姑娘隨我去花廳吧。”
方菡娘方芝娘也顧不上什麼姿儀了,急匆匆的跟着那婆子就往花廳趕。
花廳裡,有個穿着豆青色褙子的嬤嬤背對着她們半坐在一個繡墩上,頭梳成的纂兒一絲不漏,背挺得板直。
縣令夫人一擡頭就見着方菡娘方芝娘急匆匆的趕來了。
“可憐見的倆孩子,”縣令夫人擦了擦眼淚,顯然已經聽過一個版本的故事了,她指了指繡墩上坐着的那個婆子,“這是你們爹派來的,接你們家去呢。”
方菡娘是穿的,對爹什麼的,不僅沒印象,也沒什麼感情,她疑惑的打量了那婆子一番:“嬤嬤,你是我爹派來的?”
那原本坐在繡墩上的婆子看着方菡娘那出類拔萃的樣貌,眼裡閃過一絲驚豔,起身朝方菡娘方芝娘行了個標準的禮:“兩位小姐就是我家老爺的千金吧?”
這話問得奇奇怪怪的,不過方菡娘倒也沒細究,眼前這事太難以置信了,失蹤多年的爹突然出現了?
繞是向來智珠在握的方菡娘,也有些懵了。
那婆子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意料,她不慌不忙道:“老奴明白兩位小姐此時的心情,只是老爺現在正在方家候着兩位小姐,還煩請兩位小姐同我家去一趟,老爺會親自同兩位小姐把事情說清楚。”
方菡娘方芝娘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方菡娘現妹妹眼眶都溼潤了,像只紅了眼的兔子,柔如花瓣般的脣微微抖着,顯然這對她來說是件非常驚喜的事情。
“姐,我,我想回家看看。”方芝娘顫聲道,她說着,眼淚就不住的流了出來,拿了帕子不住擦拭着眼角的淚,誰知卻越擦越多了。
不同於這個芯子是穿來的方菡娘,方芝娘對爹的感情深得很,雖然她很小時,爹就失蹤了,但夜深人靜時,她也經常會翻來覆去的想着,爹孃俱在時的日子。
她們已經失去了信心,相信她們的爹已經死了,只是屍骨沒有找到罷了。
方菡娘有些猶豫。
縣令夫人同方菡娘處了這麼久,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在擔心什麼。對此,她心中暖暖的,連聲道:“你們快回去吧,這麼大的事,不必在意我這邊。”
縣令夫人對方菡娘方芝娘憐惜的很,也有些擔心中間有什麼差錯,特特派了幾個衙差護送她們回去。
幾位夫人彼此隱秘的交換了個眼神。
方家這姐妹倆果然極得縣令夫人的心。
方菡娘方芝娘沒有推辭縣令夫人的好意。
那婆子來縣令後宅時,倒是乘了一架馬車,方菡娘出宅門時留意了下,那馬車裝飾不凡,看得出這家子是個有財力的。
那便宜老爹這是在哪了財?
她心裡不住暗忖。
因着對那婆子還有些起疑,在縣令夫人的要求下,那婆子同方菡娘方芝娘都上了縣令家的馬車。
一路上顛簸的很,方菡娘好在提前服了防暈車的湯藥,這纔好受一些。
那婆子一直在不住的打量方菡娘方芝娘姐妹倆。
方菡娘輕聲道:“嬤嬤倒是好歹給我們介紹下這些年的情況吧?”
那婆子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方菡娘,想了會,道:“不敢,夫家姓秦,方大小姐稱我一聲秦婆子便是——老爺大概是八、九年前,不知何故跌落了山谷,被我家小姐救了起來,當時養了許久的傷,才撿回了一條命,只是記憶也失去了,後面老爺便入贅了焦家,娶了我家小姐。近些日子,因着頭部受創,老爺突的恢復了些從前的記憶,想起了他是誰,特特帶我們回來尋親。我們小姐因着有了身孕,大小姐年齡又不算太大,經不住長途跋涉,便沒有一同前來。”
那婆子將他們的爹方長庚這些年的日子說得輕描淡寫,方菡娘卻從中汲取了幾個重要信息。
一,她們老爹入贅了別人家。
二,她們老爹娶了別的女人,還生了娃。
三,這婆子是女方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