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公子生氣了。”
屋外環繞的參天巨樹上,隱衛們透過牆上的鐵窗觀察着裡面的情形,再加上他們個個聽力非凡,當下全都貓着身子小聲說道。
他們待在林君則身旁也好幾年了,從未見他有這麼冷的表情出現過。
瞧那周身冰冷的氣息都快凝實成一條線了,這對一向學着收斂情緒不外露的公子來說,已經是十分嚴重了!
這個漢子要糟。
趴在這株巨樹上的隱衛十一、十二、十四俱在心裡幸災樂禍的暗道。
躲在其他樹上的隱衛則因爲角度問題不能透過鐵窗去看裡面的情況,是以沒有發現林君則此刻的冷臉。
但是他們每個都是精挑細選選出來的,各個武力超羣,內力深厚。
因而對隱十四這邊的動作很是敏銳。
在十四他們努力探頭往窗子裡看的時候,衆人就已經察覺到了那邊的動靜。
而後大家不約而同的默默轉頭朝他們看去,十分關注的神情。
在發現隱十四幾人正目不轉睛的盯着看屋裡情形的時候,其餘人便知道里頭定是有事情發生了。
是以大家更是繃緊了神經,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只等公子發令,他們便可立即動手。
敢綁架公子的人,他們會讓對方後悔來世上一遭!
與此同時,林君則正在同那名出現在屋子裡的男子相互對峙而站,面如冰霜,目光冷然。
“你這小子,又是從哪裡來的?還不快躲到一旁去,別礙了你爺爺的路!”壯漢見有人擋道,心情頗爲不爽,正居高臨下的睨視着林君則,表情兇狠的道。
林君則面無畏懼的看着他,冷聲道:“就你這樣的,便是給我端洗腳水都輪不到你!”
“你個小王八羔子,你剛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壯漢被激的大怒,瞪大了眼睛,對着林君則暴喝一聲。
“怎麼,耳朵不好?聽不清楚?那我再重複一遍……”林君則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眼中沒有溫度的冷笑道,“我說你連給人端洗腳水的資格都不配……”
“我……”壯漢正要爆粗口大罵,忽地後腦被什麼東西給砸了一下,更是氣的不行,當即跳起腳來怒吼,“是哪個王八蛋砸我!”
“是我。”門口這時候又出現一人,聲音裡毫無情緒的說道。
“二、二哥……”壯漢聽見此人聲音,滿是怒火的氣勢瞬間熄滅,整個人方纔還是氣焰囂張的大老虎,轉眼就成了只弱不禁風的小貓一樣,慫了起來。
“你剛叫誰王八蛋?”
說話之人明明臉上帶笑,十分平和的樣子。
然而那壯漢聽了後卻猛地打了個寒顫,覺得在這初秋的季節忽地冒着一股涼意,從背後竄上心頭,忙賠着笑道,“是我是我,我是說,誰在叫我。”
站在門口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幾眼,隨後什麼也沒說的離開了屋子,幾秒後聲音遠遠從院裡傳來:“王八蛋,出來時記得把門鎖上。”
“誒誒,是。”壯漢連連點頭,當即把要給林君則一點顏色看看這件事給拋諸腦後,一刻都不敢耽擱的擡腳往外走去,急忙照那人說的鎖好了門,趕緊離開了。
離開時屋子裡的人還能隱約聽見那壯漢同別人的交流聲。
“我都跟你說屋子裡的人不能碰不能碰,你非不聽,看,把二哥招來了吧?”
“有什麼不能碰的!反正能不能運送出去還兩說!還管那麼多!”壯漢對着同伴抱怨道。
“別的人我不知道,最漂亮的那幾個你不能動,大哥已經安排好他們的去處了,你要在這時候鬧出事來,可有你喝一壺的。”同伴半是提醒半是幸災樂禍的道。
“已經安排好去處了?”壯漢眼一瞪,驚訝道,“還是跟原來一樣嗎?”
“嗯,所以你可知道你剛纔差點壞了什麼事吧?”同伴拍了拍壯漢的肩膀,道,“差一點你就毀了幾樁交易,老大不會放過你的。”
壯漢想到這個結果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冷顫,卻仍舊嘴硬說道:“得了吧,不就幾樁交易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了不起下次再交易唄。”
“什麼幾樁交易而已,你可知道里頭最漂亮的能賣個什麼價錢麼?”同伴神秘兮兮的劃了個五,衝他懟了懟肩。
“五十兩?這麼多啊……”壯漢吞嚥了一下口水。
“五十兩個屁,你再加個零。”同伴白了他一眼。
“五……五百兩?”壯漢想都不敢想,立時壓低了聲音,用着氣音緊張問道。
同伴點了點頭,壯漢則是一臉呆滯。
“現在你可知道你差點壞了什麼事了吧?這個數的人,你在樓裡怕是連看上一眼都沒機會。”
他們哥幾個每次一做成了一筆交易就喜歡拿着錢去樓裡逛,能在樓裡住到沒錢再回來。
壯漢已經是其中花錢最闊綽的了,饒是這樣,他都沒敢叫一個五兩銀子身價的姑娘。
現在這可是一百倍的數額,壯漢不住慶幸幸好自己沒有出手。
“行了,你也別惦記了,走走走,去喝兩盅去,我昨兒剛從城裡買回來的,就等着換班是喝,你瞧,可不就是現在了嗎。”
“是嗎?那走走走,快點快點……”壯漢一聽迫不及待的推着同伴,兩人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院子裡,屋裡頭纔算是恢復了安靜。
這一安靜下來大家就想到了任萱宜方纔做了什麼,同嚴逍站在一起的幾位年齡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俱都對她投以冷漠、厭棄的目光。
不僅如此,還都紛紛避開她,選一個比之前還要遠的地方坐,那態度彷彿她身上帶着什麼瘟疫一樣,滿是厭惡。
除嚴逍他們外,剩下那些年紀還小,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的孩子也跟着小心坐下,目光偷偷打量看着這頭,一聲不吭的看着任萱宜,眼中滿是好奇。
雖然年紀小,但他們也能察覺到空氣凝固的緊張氛圍,而引起這個現象的人就是任萱宜了,大家當然對她多關注幾分。
此刻一人站在原地的任萱宜見大家避她如蛇蠍的模樣而咬了咬下脣,一臉不忿。
左手邊同她一樣出身殷富人家的孩子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漠不關心。
右手邊以嚴逍爲首的那一羣則面帶冷意,均都沒有什麼好臉色給她。
從沒被人這麼對待過的任萱宜立時被氣的不行,怒火從心頭竄起,想要開口怒罵他們,卻又怕再引來外頭的人,只能是用自己的眼刀子狠狠瞪着他們。
在滿是怨懟的視線中,任萱宜忽然對上顧長寧冰冷冷的眼睛,被她面無表情的表情嚇了一跳,旋即心虛的移開眼睛,心中的怨恨一下消了。
她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坐回原位,對着屋子左右打量,就是不看顧長寧。
顧長寧冷冷的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一直轉移視線,就是不肯朝她看來,知道她是不敢,顧長寧哼了一聲,才收回了視線。
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不滿,因此這一哼聲音不小,在這安靜如水的屋子裡格外清晰響亮,所有人都聽見了,但卻沒有人願意開口接這個話,於是屋裡又重新變得靜默起來。
“嚴逍哥,我總覺得那兩個人好奇怪啊。”
安靜了一陣,一名坐在嚴逍身側看着八、九歲的男孩還是沒忍住,傾過身對着他小聲說道。
“奇怪?”嚴逍一愣,順着男孩的視線看去,落在顧長寧跟林君則身上時頓了頓,收回視線輕聲說道,“我覺得也還好吧。”
“怎麼會還好!”忙着分享着自己發現的男孩急了,語調都不又加快了幾分,“嚴逍哥,你剛是沒看見那個男孩的表情嗎?冰冷冷的好嚇人啊,我阿爹都沒他這麼兇,我方纔在看見他的神情時給嚇的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嚴逍默了默,垂眸說道:“有些人就是天生長的比較嚴厲,因此生氣時看着就比旁人要威嚴幾分,你不用太在意。”
“是嗎?”男孩撓了撓頭,一臉迷惑的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之前跟任萱宜吵起來的深藍色布衣男孩原本獨自生着嚴逍的氣,要不是他攔着,自己早把那個討人厭的大小姐給揍了一頓。
這會兒聽見有人在和他說悄悄話,一時好奇,他也跟着豎起耳朵聽了一下。
此刻聽見嚴逍的答覆,便忘了剛纔的事,很是自覺的主動湊上前去說道:“我覺得不像,我瞧他現在平靜下來的模樣也沒什麼好怕的,而且坐他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對他也不像是畏懼害怕的樣子,說明他應該不是個很嚴厲的人。”
“嗯。”嚴逍隨口敷衍的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當然能看出那個少年的不凡,不光是方纔他的表現,還是他的舉止氣質,無一不在說着他跟自己是不一樣的。
可是嚴逍看他身上穿的衣物,並非有錢人家的孩子,他的氣場與他的身份不相符,這是爲什麼?
嚴逍這一臉興致缺缺的樣子,就是深藍色布衣男孩想繼續跟他討論,在看見這樣的臉色後也沒了討論的興趣。
林君則冷眼看着那壯漢離去後,這才轉過身來,面向着顧長寧,問:“方纔有沒有給嚇着?”
“那倒沒有,你不是還擋在我身前嗎?我沒事,不用擔心。”顧長寧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隨後遲疑了一瞬,還是小聲的問了,“林家哥哥,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