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寧嘟噥完,側過臉一看,看着空無一人的另一頭瞪大了眼睛道:“哥哥,剛纔站在這裡的那幾名官差呢?”
“走了啊。”
走了?顧長寧看了看薛明凱剛剛站的地方,沉默一會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原本是想碰都碰上了,剛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跟這位官爺結識一下的,畢竟她現在纔不過八歲,就怕以後賣東西時別人看她還是個孩子,心裡輕視她,故意壓價。
如果衙門裡有認識的人,至少不會讓人輕易欺負。
但是既然對方走的這樣快,那她只好算了。
“哥哥,是不是到了你該去學堂的時候了?”顧長寧同顧淮安聊了陣子,忽然擡起頭看了看時辰,擰着眉問。
顧淮安聞言頓了頓:“嗯。”
“那你怎麼還不去?”顧長寧急了。
“寧寧,要不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剛剛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怕你一個人在這裡會吃虧。”顧淮安皺着眉說。
他之前把集市擺攤想的太容易了,以爲左不過是路人經過攤子,看見想買的東西就直接買回去,卻未想過如果碰上像剛纔那樣胡攪蠻纏不講理的客人怎麼辦。
這樣一想他就有些不放心了,躊躇的站在原地,對於去學堂這件事感到猶豫不決。
顧長寧看出了他的心思,大手一揮,絲毫也沒把這事放在眼裡的說道:“哥哥你就放心吧,我會見機行事的,若是對方十分難纏,大不了我不要這簍樹莓了就是,再者說方纔官爺才從這裡離開,普通人見了都避之不及,哪還會主動湊上來惹事呀?”
顧淮安還是覺得不妥,但他架不住妹妹的勸說,最後還是揹着書袋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顧淮安一走後,這裡瞬間變得寂靜下來,原先還有三五個人路過,現在大家都儘量避開這裡走,更是看不着幾個客人了,冷冷清清的樣子,讓顧長寧覺得剩下的七斤半應該是賣不出去了。
因爲這會兒趕集的鄉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回去該幹活的幹活,做飯的做飯,集市上漸漸散了人,顧長寧坐在小板凳上手支着頭,都快睡着了。
在這樣百無聊賴中,她沒有注意到,出了這條集市街上,有個人站在一家酒樓的二樓看着她,眼裡滿是好奇的打量。
“少爺。”酒樓二樓近街的窗戶邊,一位看起來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廝腳步快速的走向一位身着冰藍綢緞的少年,畢恭畢敬的說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事情的經過了。”
“是什麼是什麼,快說!”十歲的陳錦書好奇的側過臉來問。
一刻鐘前他站在自家酒樓的二樓遙遙遠眺時,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拐角裡聚集了一大堆人,陳錦書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當下就讓自己的貼身小廝步遠去問清楚事情起因,讓他回來稟報,步遠就去了。
此刻步遠帶着剛打聽回來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對陳錦書描繪了一遍,連當時在場衆人的反應都沒落下,儼然像個說書的,聽得陳錦書一愣一愣的,默默轉過頭去打量着那一片地方,對顧長寧的舉動升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他雖然才十歲,但已經開始學習接手家裡的生意了,對此不免多想了些。
顧長寧方纔的舉止顯然是吃定了那位官差會幫他的忙,那他是怎麼肯定官差們一定會幫他,而不是幫着那位婦人呢?
再者,他最後坐地起價的行爲太過冒險,萬一官差們覺得他是貪心不足仗勢漲價而拂袖不管了,他又準備怎麼收拾這個局面呢?
陳錦書很是好奇。
“少爺,您是想吃樹莓嗎?我這就給您買去?”步遠見陳錦書一直盯着顧長寧這個小攤子看,臉上那專注的神情,他不由得猜測道。
“樹莓?”陳錦書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對樹莓沒什麼興趣。”
步遠聞言打消了念頭,雙手垂在身側安靜的站在一旁等着少爺吩咐,但是他在內心尤爲不解,既然少爺不是想吃樹莓,那爲什麼一直盯着那個少年看?
就在顧長寧閒得發慌,陳錦書一臉好奇的打量着她的時候,陳家開的酒樓裡走出來一位渾身上下都是素白,沒有一絲顏色的年輕夫人。
這位年輕的夫人身邊跟着三兩個丫鬟婆子,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出來。
酒樓的門前此刻停着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車凳已經擺在地上,而馬伕就站在一旁,他微微彎着背脊,等着這位年輕夫人上車。
就在這時候這位夫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好奇的對着顧長寧的方向輕聲問道:“那邊出了什麼事?”
先前圍在那一塊地方的人數太多,她就算是在酒樓裡也從大開的窗戶裡隱約掃到幾眼,現下出來後卻見人羣已經散去,那塊地方風平浪靜到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她才感到有些困惑的發問了。
“回夫人,方纔是有人想吃樹莓不給錢,引起賣樹莓的小孩不滿,這才鬧了起來。”馬伕解釋道。
他方纔在酒樓外等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因爲好奇,在事情結束後他隨手拉了一位圍觀的百姓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原委。
聽了馬伕的解釋,那位夫人看了一眼顧長寧,忽而嘆了一聲,“說起來,他跟曜哥兒的情況,都是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孃親都還懷着身孕。”
那名夫人瞅了眼自己的肚子跟身上素白的衣裳,眼眶微微泛着紅。
“夫人……”站在一旁的婆子擔憂的看着她,怕她情緒不好,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我已經沒事了,奶孃你不用擔心我。”夫人柔柔一笑,笑容中帶着幾許悽美,隨後又對着自己的大丫鬟說道,“綠荷,那孩子看着實在可憐,小小年紀就要出來養家餬口,那點樹莓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賣完,你去把那樹莓全部買下吧,讓他可以早些歸家去,這個時候集市都已經沒什麼人了。”
“是。”綠荷點了點頭,徑直朝顧長寧走去了。
奶孃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輕輕嘆了聲氣,心道夫人會這般同情這個孩子,想來也是因爲這個娃兒家裡的情況與府裡相同,夫人是由他想到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