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可大了,如果只叫了周老伯,那就說明周老伯是殺人兇手的可能性非常高,若是叫的是周家父子,那就說明他們或許只是被叫去問清案情,當然也有可能表明是周家父子合力爲之,他們兩人都是兇手,所以這要看後面他們兩人能不能出來了。”孟雅琴搶過話的解釋。
“哦,是這樣啊。”杏兒恍然大悟。
“你們覺得,周大爺……會是兇手嗎?”陳雙一路走來一直在想着這件事,當下蹙着眉問着另外四人。
“我覺得不像,周大爺脾氣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殺人?”杏兒搖頭道。
“但是我聽說周大娘在家裡對周大爺不太好誒,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積怨成恨?”孟雅琴手指抵着下巴道。
衆人沉默。
楊錦走在顧長寧身邊,也是默默聽着她們的對話,一言不發。
這件事對她們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的。
畢竟周老伯爲人老實巴交,從不在村裡跟人赤紅着臉,看起來就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怎麼會突然成了殺人兇手。
在顧長寧一行人還在相互討論的時候,這件事亦如同一陣風一樣在村裡私下傳揚。
“誒,聽說了嗎,周老伯父子今早被衙門的人帶走了!”一位綁着頭巾的中年婦人說道。
“沒有啊,周家父子被衙門的人帶走了?怎麼回事啊?”身穿褐色布衣的村婦驚詫問道。
“你還不知道這事啊?都已經傳遍了。”第三名婦人接過話茬,一臉興奮的說道,“我當時就在村頭,可看見了,周老伯出來時面容慘淡,一陣灰白之色,整個人看上去像失去生機一樣,呆呆木木的,周大郎倒是還好,神色如常,一點也看不出緊張之情,我猜測,多半是周老伯心中有鬼。”
“是嗎?你瞧見了?”綁着頭巾的婦人興致勃勃開口道,“這麼說大家說的都是真的了?周大娘是被周老伯殺死的?”
周老伯的異常看在大家眼裡,相較起表現如常的周大郎,他可不就最有嫌疑嗎?
“我覺得差不離了,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睡死在睡夢中?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第三名婦人一拍大腿,道。
“可是我聽說,十二年前的湘水村,也有一個在夜晚睡覺的時候死去的啊……”褐色衣服的婦人眉峰稍稍皺起,不解地問。
她這一問,另外兩人瞬間靜了下來,空氣陷入突然的沉默。
第一位提起話頭的婦人率先出聲打破了這個凝固,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十二年前的事咱們哪裡能知道原因,只現在周大娘的案子與十二年前的不同,不然捕快也不會再次上門了。”
“說的是,誒,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你這樣一說,我忽然想到前兩日捕快上門時周老伯的樣子就有些不對,莫名有點緊張,我當時也沒當回事,還以爲是他陡然見到官爺上門,心裡畏懼,這才害怕,現在想想,莫不是擔心自己殺人的事敗露了?”第三名婦人道。
“是啊,難怪自周大娘死後周老伯就一直催着趕緊下葬,可是停靈七日是咱們村的習慣,周老伯即便是心裡所想,也還是不敢表現太過的硬要讓周大娘提前下葬的吧。”褐色衣服的婦人道。
杏花村千百年來的習俗都是家裡有人過世後,先在家中停靈七日,而後再下葬。
如果周老伯表現的太過積極,難免會惹來衆人非議,叫人懷疑,所以他纔不敢強硬的將周大娘直接下葬。
“怪道我那天瞧見捕快上門說要帶走周大娘的屍首去縣衙裡檢查的時候,周老伯的臉一下變得難看了起來,有些抗拒,要不是那位差爺說這是縣老爺的意思,只怕他要把幾位差爺給趕出門了。”第三名婦人點頭道。
幾位婦人一陣唏噓,像是不解一向老實本分的周老伯怎麼突然會做下此事,不免嘆上半日。
今日過後不久,周老伯在衙門裡招了,確實是他殺的周大娘。
因爲自娶了周大娘回來後,他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難過。
周大娘不僅好吃懶做,家裡的銀錢也全都捏在她的手裡。
周老伯在家裡受夠了氣,在外面還要被村裡人嘲笑自己不夠男人,連自家的婆娘都管不住,讓他大失面子。
再加上前些時日周大娘在村裡鬧起了笑話,還跟着李娘子大打了一架,讓他更是擡不起頭來,一時憤恨之下,他才下了毒手。
***
“頭兒,你在想什麼呢?”
周大娘案子結案後,幾名弟兄喊着要喝酒慶祝,薛明凱便帶着他們去了常去的酒家要了酒跟幾樣下酒菜,隨後他坐在一旁專注着的想着事情。
就在其餘幾名弟兄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李元三也吃的正起勁的時候,餘光瞥見薛明凱一臉沉重的表情,不解問道。
“我總覺得這裡面不太對。”薛明凱皺着眉說道。
“哪裡不對?”一位看起來二十出頭身形清瘦的年輕捕快好奇問道。
“具體哪裡不對我也說不上來,就總感覺這裡頭不光有周老伯一個人的事,似乎還應該有一個幕後推手纔是。”
“什麼?頭兒你的意思是周家還有人也參與了這件事?”李元三立即瞪圓了眼睛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薛明凱一臉黑線的看着他,道,“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周老伯忍了周大娘幾十年,爲何現在才下手?”
“也許就是因爲忍受不了了呢?頭兒你別小看老實人,老實人惱怒起來可兇悍了。”另一名吃着花生的方臉捕快道。
“瞎說什麼呢你,頭兒啥時候小瞧老實人了。”李元三拍了一下方臉捕快的後腦勺,嚴肅道。
“我那不是擔心頭兒把老實人想的太好了麼。”被拍了一記後腦勺的方臉捕快揉了揉拍疼的地方嘟噥道。
“周老伯下手這件事情我沒有覺得意外,我意外的是,他怎麼會想要用這個方法來殺害周大娘的。”薛明凱拇指摩挲着杯沿,目光沉沉的垂視着暗沉的木桌,語氣沉着說道:“殺人的手段千千萬,他怎麼就能想出這一招……”
“什麼意思?”圍坐在桌邊的幾名捕快愣愣的看着薛明凱,不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我之前在縣衙裡看過一起二十年前的卷宗,上面死者的表現與周大娘一模一樣,渾身無傷,且俱是在沉睡中過世的,兩人生前也都是身體強健之人,無病無災。”薛明凱看了一圈點頭的衆人,繼續道,“可其實除了這兩宗案件情況一樣之外,十二年前還有一起一模一樣的,死者也是女性,只是當時那戶人家沒有報官,這件事才這麼不了了之了。”
“這個……有什麼問題嗎?”一位精瘦的捕快皺眉問道。
這三起案子都不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也不在同一個地點,最早跟最後的這起案子間隔了二十年,二十年裡只發生了三起類似的,不算太多吧?
“前面兩起是意外還是人爲我也不清楚,但這第三起明顯是人爲,以周老伯的性格,斷然是不會從前面兩起案子裡得到殺人靈感,我懷疑的是,是不是有人挑唆慫恿,引/誘周老伯下手。”
以周老伯的性格來看,他最有可能的作案手段,便是直接將其砸死,或是淹死,或是用繩子吊死這樣常見的兇殺手段,像這種將自己完全擇乾淨乾脆利落的殺人手段,不像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那麼這背後,是否有人指引,目的又是爲了什麼?
薛明凱說完定定看着大家,再拋下一個疑惑,“況且我始終有一件事不解,周老伯用來迷昏周大娘的迷/藥從何而來?”
據周老伯說,是他以前買來用來做迷暈山上獵物的誘餌剩下來的。
但想要在殺害周大娘時讓她完全毫無疼痛的昏迷,迷/藥絕非尋常,這不是在普通藥店就能買到的,周老伯是從哪裡弄來的?
“嘶……頭兒,這好好的,你把我給說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李元三搓了搓自己的雞皮疙瘩,後背有些發涼的道。
“起雞皮疙瘩了說明你穿的少,明天記得再加一件外套,要是穿的少了,罰你跑圈。”薛明凱斜了他一眼,哼道。
李元三一聽,臉就耷拉下來,哀嚎道:“頭兒,再加一件就不是起雞皮疙瘩的事了,那得是中暍了啊!”
“都行。”薛明凱淡淡道。
“不行啊頭兒!!”李元三繼續跟着薛明凱哭求,企圖用自己的可憐狀打動頭兒,讓他改變主意。
而在離這家酒館不遠處的二層樓酒樓臨街的包廂裡,站着兩個人。
“公子,屬下不明白,你特意讓人去指引那個薛明凱去調查這件事,有何意義。”隱六跟着公子一起看向薛明凱處,半晌終是忍不住的發問了。
“意義?”林君則挑了挑眉,想了想,道,“大約就是閒的慌吧。”
“……啊?”隱六愣了一下。
林君則沒有再接這個話,而是默默看着那羣捕快齊聚之處,黑瞳裡平靜無波。
他在聽見杏花村周大娘的死因時莫名的就覺得不對,遂派人去調查了一下,這才查出些端倪。
原本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大抵還是因爲自己太閒的慌了,再加上都說縣衙的薛捕快爲人公允公正,也是少有的會爲百姓做主的人。
因此他想試試,在得知這件事也許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時,他會不會承接下來。
如今看來,薛明凱爲人還算是百姓口中說的那樣,但這斷案的能力,暫且還得往下看。
薛明凱正跟着幾位兄弟喝酒聊天,突然似有所覺的回頭看去,凝神掃量半天都沒發覺什麼人在看他,心下一愣,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出錯覺來了。
“頭兒,你看什麼呢?”坐在薛明凱身側的一名捕快見他老往自己身後看,納悶的問了一聲。
“沒什麼。”薛明凱回過神來,覺得可能真是自己感覺錯了,平靜的答了一句,又繼續跟着衆人喝酒聊起天來,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