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笑嘿嘿慘然一笑：“其實當時你那外孫就已經死了；中了別人的毒……錯非如此，以我當時那一點真靈的狀態，若是原主尚在，只怕被同化、湮滅於世的就是我了，就算如此，在那個時候，我仍舊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總之就是到了他身上，睜開了眼睛，看到另一片天空……”
“當時，葉笑原身所中的那種毒，對於寒陽大陸而言，還是很厲害的，我發動了最後一點元靈之力，纔將之驅除出去，但這副肉身也徹底賊去樓空。當真就是一個只有最低層修爲的小蝦米。”
“這倒也不算什麼，往昔我何嘗不是從最底層的氛圍中一步一步成就爲笑君主，我就在這副肉身之中，重新修煉，重攀頂峰……”
葉笑擡起頭，眼神痛苦至極地注視着月皇，道：“如果有選擇，我也不願意變成別人的兒子，我是葉笑！笑君主葉笑！你懂嗎？能聽懂麼？！”
月皇一下子愣住了，她聽明白了葉笑的話，但卻又好似聽不懂，如何不楞然。
“二世爲人的我，一步步往上走，以我完全出乎意料的速度攀升……與此同時，還一步步感受地葉南天對兒子的愛護，感同身受，真正意義的感同身受，絕無花假……最終，我一步步地接受了這個家，認可另一個葉笑的身份……”
“我說了，如果有選擇，我寧可不進入這個身體，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葉笑也並不是我殺的……我承繼了這具肉身，更重要的是，承繼了葉笑父親的愛，這是笑君主一生最渴求的情，卻也是無論如何都還不清的債，人情債從來最是難還！”
葉笑慘笑一聲：“當我認可了父親、母親、這個家的時候，準備用這個新身份過完這一生的時候……我的真正身份，卻暴露了……葉笑的父母都是聰明人，最聰明的人……”
“我也知道爹孃心裡很痛苦……他們定然是認爲，是我，殺了他們的兒子，佔據了他們兒子的身體；然後，利用這個身份欺騙他們，欺騙他們的感情，無論我付出了多少情感，給予了他們多少關懷，都比不上我取代了他們真正兒子的事實……”
葉笑木然的笑了笑，道：“你知道吧？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從小過着沒爹沒孃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好久……笑君主一世人最渴求，最珍惜的就是親情！如今，我突然有爹有娘了……我比誰都珍惜，唯恐失去，不再擁有……”
“但我終究還是要失去，再難擁有！”
葉笑滿眼盡是痛色地注視着月皇：“你問我的這些問題，我已經全部都回答你，因爲我……問心無愧。”
“但我想要問問題，也想要問幾個問題，卻沒有人，能夠回答我，你能回答我麼？”
“爲什麼，我同樣付出了最真摯絕無虛假的情感，我爲了他們夫婦能夠重聚，率精竭慮，如果沒有我，葉南天根本回不到青雲天域，如果沒有我，葉家早已覆滅，如果沒有我，月宮雪還被幽禁在月宮之中，如果不是我……我，我到底在說什麼，這些本就是身爲人子該做的事情，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不通，想不通，爲什麼他們只看到了我取代了他們的兒子，卻沒有看到我代替他們的兒子，做到的一切！”
葉笑很突兀地嘿嘿笑了起來，他歪着脖子，歪着頭，斜着眼睛，狠狠道：“我怎麼辦？”
月皇黯然長嘆，一時間，竟然無能回答，只有無語。
面前這具身體，的確是自己外孫子的身體。
但，靈魂卻不是。
或者應該說，靈魂也準備完全轉化的時候，又被傷害而去。
她無法承認，這就是自己的外孫子，但卻也無法不承認，這不是自己的外孫！
就像她無法否認，笑君主爲葉南天夫婦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眼前的這個葉笑，事情仍舊只會循原本的軌跡持續，葉家覆滅、月宮雪幽禁，葉南天永難迴天域……
如果是原身的葉笑，只怕連以上的任何一件都做不到！
一時間，她竟也是無所適從，難以作答。
“以後……”
“以後……”
這兩個字，同時從葉笑和月皇口中說出來；卻又同時停止繼續說下去。
兩人怔怔相對，再度陷入無言的窘境之中。
月皇眼中，再也看不多對葉笑的恨、質疑、怨懟，但是……卻仍舊沒有親近，一如看一個陌生人！
葉笑看着眼前的月皇，自己這具肉身的外婆，心底驟然間泛起一股刺痛，隨即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明。
“沒有什麼以後了。”葉笑平靜地站起身，似乎心中那道流血的傷口，在一瞬間就已經消失，他背轉身，淡淡道：“爹孃……咳咳……他們，如今已經有了身孕……一個新的孩子，一個徹頭徹尾屬於他們的親生兒子……”
“不久之後，就要出生了。”
葉笑漠然的邁開步子，大踏步走出去，聲音縹緲傳來：“至於我這兒……應該是……或者是，肯定是……沒有什麼以後了……”
月皇呆若木雞的看着葉笑漸漸走遠。
只感覺這道背影，充滿了無盡的蕭瑟。
無盡的孤獨。
那是一種被整個天地遺棄的淒涼寂肅。
想要將他叫住，安慰幾句，但卻是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此刻的她，完全明白葉笑的心情。
葉笑是以百分百的真心對待葉家，對待葉南天夫婦，這一點，月皇明白、相信，也認同。
但，對於以後，卻又真正不知道該如何相待。
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縱然葉笑真心將自己當做了人家月宮雪的兒子；可是雪兒會將笑君主這位前輩，真心認做自己的兒子嗎？
這可能嗎？
不可能！
月皇太瞭解自己的女兒兼徒弟了，就算是月宮雪能夠勉強接受笑君主佔據自己兒子身體的事情，但，自稱一聲爲娘……卻仍舊是至爲困難的事情。
就好比自己，在明知道對面這個身體就是外孫身體的時候，心中也根本就沒有半點的親近之意，就只有一種漠然以及審視。
然而就是這種漠然還有審視的狀態，就已經足夠讓葉笑傷上加傷了。
心灰意冷。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註定無法解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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