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世

楓葉小鎮的鎮民們也帶着同情的目光離開了,對羅恩的遭遇,他們也只能夠表示同情,這些鎮民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實力阻止這一悲劇的發生。

羅恩抹乾了淚水,木然的目光緩緩從這些鎮民身上掃過,一言不發,把扎裡爺爺的身體扶上四輪平板車,慢慢地拖回了自己那個破敗不堪的家。

楓葉小鎮的橋底,搭着一個簡陋的窩棚,羅恩和扎裡爺爺十幾年都是住在這裡。

窩棚的兩邊透着光,根本阻擋不住外面的冷風,由於靠近小河邊,晚上的溫度比平常還要低上一點。

這是他們的家,羅恩在這裡住了十多年的家。

羅恩小心翼翼地把扎裡從平板車扶到幾張破棉被鋪成的簡陋的牀上。

扎裡被驚動了一下,咳嗽了幾聲,無力地張開了混濁眼睛,看見羅恩,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爺爺……”看着爺爺的慘狀,羅恩的眼淚“唰——”地一聲流下來。

看着羅恩,扎裡勉強地笑了一下,“羅恩……”,纔剛說話,嘴角的鮮血又順着腮邊流了下來。

“爺爺,你流了好多血。”羅恩哭着,伸出手臂,手忙腳亂地擦着爺爺嘴角的鮮血,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把血擦乾淨,羅恩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爺,你要不要喝點水?或者吃點東西?”

天真的羅恩,以爲爺爺只要喝點水吃點東西就可以好起來了,不過,現在他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扎裡搖了搖頭,他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羅恩小小的臉,艱難地笑着,說:“羅恩,我的好孩子,讓爺爺……好好地,看你幾眼,……恐怕……爺爺以後……不能……陪着你……了……”

“不……不……爺爺……”羅恩大驚,他把爺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上,焦急地說,“爺爺,你……你不會死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

扎裡輕輕地搖着頭,帶着一絲笑意,“爺爺……知道……自己的身……體……,即使沒有……今天的事情,恐怕爺爺……也……不能活多久……了……”

“不……是的……不是的,爺爺……”羅恩的眼淚又流出來。

“羅恩……爺爺知道……你的夢想是成爲一名……偉大的魔法師……”扎裡的手輕輕地撫摸着羅恩的頭髮,“可惜……爺爺沒本事……不能幫你……實現願望……”

“爺爺……”羅恩已經泣不成聲。

“羅恩,不要哭……了……生與死……都是命運……我們……抗拒不了的……”扎裡慘然一笑。

“不說這個了……羅恩……爺爺……接下來的說話……你要仔細聽好……”

扎裡換上了一副前所未有嚴肅的表情,他很焦急,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告訴羅恩了。

羅恩擡起了淚眼,“爺爺,你說……”

“把櫃子打開……”

放在屋角的櫃子是羅恩家裡唯一完好的東西,平時爺爺根本不准他動,羅恩不敢怠慢,把眼淚擦了擦,然後把櫃子打開。

“打開第三……只格子……”

羅恩依言照做,打開後看見幾件小孩子用的衣服,被疊起來,放得整整齊齊,羅恩疑惑着拿起來仔細一看,那料子極爲高貴,不知是哪個貴族用來包裹小嬰兒的。

“衣服裡面……有一個東西……拿出來……”扎裡的聲音低了不少,而且看起來極爲急促,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羅恩從衣服中,拿出一條項鍊,項鍊是純金打造的,在項鍊的下方,栓着一個吊墜,吊墜呈六字形,中間鑲嵌着一顆寶石,即使在漆黑的夜裡,也閃耀着微弱的光芒。

“爺爺,是不是這個東西?”

羅恩把項鍊拿過來。

“對,就是它……”

羅恩疑惑起來,拿着項鍊左看右看,問:“這是什麼?”

“羅恩,這……關乎到你的身世,這條……項鍊就是信物……”扎裡無力地說道。

羅恩吃驚得張大了口,“爺爺……你說……我的身世……,我的父母不是傭兵麼?他們不是在完成一個任務的時候喪生的麼?”

扎裡的嘴角出現一絲笑意,“傻孩子……這些都是我編出來……騙你的……”

“我的父母不是傭兵嗎?”羅恩過了好一會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忙問道,“那……爺爺,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我不知道……”扎裡嘆了一口氣“羅恩……你知道……我這些年來爲什麼一直呆在這裡麼?”

羅恩搖了搖頭。

扎裡無力地擡起手來,指着河邊這個地方說道,“當年,我就是在這裡撿到你的……”

“我不知道是哪個父母這麼狠心……把年僅一歲多的你放在這裡……”扎裡笑了笑說道。

“啊?”

“那時候正是冬天,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差不多餓暈了,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那時候的你,就這樣包着幾件衣服,還有……那條項鍊……”

扎裡艱難地笑了笑,咳嗽了幾聲,嘴角又流出鮮血來,羅恩忙伸手擦去。

扎裡繼續說道,“那時候的我,也只是一個乞丐,根本沒能力養活你,是我向蘇珊大媽……乞求了一些奶-水……才把你養大……”

羅恩含着淚水點了點頭,想起那胖胖的蘇珊大媽,她算是自己的乳母,怪不得她一直對自己這麼好。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給你起了個名字叫羅恩……”扎裡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你的家裡一定是貴族……從那些小孩衣服和那條項鍊就能看出來……”

“你也知道,我這個樣子……根本沒有能力……幫你去找你的父母,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這裡等,等他們回來……找你……”扎裡苦笑着說道。

羅恩含着淚點點頭,爺爺的腳瘸了,連走路都困難,別說找人了。

這時候,扎裡的目光開始變得煥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顯現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爺爺……已經……沒辦法再陪你等下去了……而且……羅恩……你在這裡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離開這裡吧……去追尋你的身世,能不能找回你的父母,就要靠你自己了……”

“爺爺……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爺爺……”

羅恩已經不想聽下去了,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親吻着爺爺同樣是枯瘦的手掌。他心裡想着,只要爺爺能好起來,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別離開我……”

扎裡最後笑了一笑,“羅恩……好好活着……不要爲我報仇……保重自己……”

可憐的老人,在最後彌留之際,還惦記着羅恩,擔心他爲了報仇,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爺爺……他們是殺你的兇手,我要殺了他們,爲你報仇……”羅恩一聽,眼眶頓時紅了,幾乎怒吼起來。

可扎裡已經聽不見了,他雙腿一蹬,就這樣嚥了氣。

“爺爺……”

平靜的楓葉小鎮,傳來了羅恩撕心裂肺的哭聲。

“羅恩……”

不知哭了多久,羅恩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遁聲望去,只見門外站着一個胖胖的身影,正是蘇珊大媽,她正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

“蘇珊大媽……”羅恩擦乾了眼淚,站起身來,“爺爺他走了……”

“我猜到了……”胖胖的蘇珊大媽嘆了一口氣,“其實你爺爺身體一直不好,他也感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要……他讓我不要告訴你……羅恩,你要想開點。”

“我知道的,蘇珊大媽……”羅恩搖了搖頭。

蘇珊大媽又是嘆了一口氣,她抿了一下嘴脣,猶豫着說:“羅恩,今天那幾個人的那幾個人其中一個是離楓葉小鎮納卡莊園的小少爺,另外兩個,估計來頭也不簡單,羅恩,我看……”

“蘇珊大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珊大媽的意思羅恩明白,她不想自己爲了報仇失掉性命而已,不過羅恩卻聽不進去,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蘇珊嘴脣動了一下,嘆了口氣,還是說道,“那好吧,羅恩,你好好冷靜一下,那些人都不是我們這些平民能夠惹得起的……”

蘇珊大媽嘮嘮叨叨地就要轉身離開,此時羅恩又叫住了她。

“蘇珊大媽,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蘇珊轉過身來,笑了笑道,“說吧,我還有什麼能幫助你的,羅恩……”

“能給我一張席子嗎?我想把爺爺葬了……”羅恩咬了咬嘴脣說道。

“好的。”蘇珊大媽沉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羅恩的心裡很愧疚,爺爺吃了一輩子的苦,死的時候,自己居然連一張包裹他屍體的席子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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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窮的緣故啊。

楓葉小鎮,清冷的月光下,一捧捧黃土堆起了一個小小的墳,扎裡爺爺的屍體就這樣一點點地沒入了土中,跟他埋在一起的,還有那個小小的四輪平板車,這是扎裡最後的遺物了。

爺爺的墳,是羅恩用雙手堆起來的,沒有藉助任何工具,此刻,他的手,被劃開了巨大的口子,鮮血淋漓,可他猶然不覺。

“爺爺,這是你一直珍藏着不捨得喝的酒,今天,羅恩拿來孝敬你了……”羅恩打開一個酒瓶,把酒輕輕地倒在地上,這是最下等的劣酒,可對扎裡來說,卻是最珍貴的佳釀,他一直不捨得喝。

此時的羅恩,卻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在寒風中,喃喃自語。

“爺爺,你還記得麼?小時候,有什麼最好吃的東西,你都是留給我,而自己則是吃最差的食物……”

“爺爺,那時候,天空飄着鵝毛大的雪花,迎面吹來的風能把人凍死,我餓得不行,哭個不停,是你把最後的一塊黑麪包給了我……”

羅恩的目光望向天空,天空之中,點點繁星好像構成了扎裡爺爺的臉孔,正慈祥地望着他。

彷彿對他說,“羅恩,你要成爲一名魔法師,讓爺爺沾點光,到時候,爺爺可以自豪地對別人說,我有一個魔法師的孫子……”

“我的小魔法師,你去哪裡呢?快回來吃飯啦……”

“……”

羅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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