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婆娑了淚眼所能望穿的支離破碎;如歲月殘篇,弔唁着往故的紛擾世界。
不再安靜的叨擾,不再安寧,某個青山石門下,正是退了潮,裸露着那苦海石礁,山叢溝壑,正是海浪輕輕拍打着,一波未及一波又起,溼暖了這秋日午後的海灘。
“花瓣,這次還順利麼?”
遠遠的,正是走過了兩個人來,看那衣袂翻飛,來的,竟是兩名女子。左邊那女子,紅衣素紗,長裙拖地,縱然是溼了鹹鹹的苦水,也不曾罔顧一眼;長長青絲,束着一彎琉璃月,細長的鳳尾翎徑自垂到腰間,隨風擺動着,竟是消失了許久的九姑娘。
在那九姑娘的身旁,是另一位略顯稚嫩的女子,豆蔻年華,卻是一身紫紅輕紗,白雪瑤溪,腰間別着一把金絲摺扇;而同樣是青絲如瀑,這倒不是如那紅衣女子一般束着髮髻,只一道金色的髮簪字,便奇妙無比的挽將在頭頂,似是扎着馬尾一般,可卻又不是。
“月姐姐,你就這麼不放心我呀。”那紫衣女子便是花瓣了,一臉傲然的看着那紅衣女子,小嘴嘟着,似乎十分不滿。
九姑娘輕撫着花瓣那粉嫩的小臉蛋,淡淡的笑了笑,道:“你既喊我聲姐姐,那我豈能對你不聞不問,像你我,何時都會有危險,我又怎放心的下。”
花瓣咧着小嘴笑了笑,脣紅齒白,精緻的小臉蛋上也盡是些歡喜顏色。“知道月姐姐最關心我了,不像那些哥哥們,整日裡除了喝酒,便是欺負我了。”說罷小手攥着拳頭在空中揮着,好像很不滿的樣子。九姑娘也算忍俊不禁,看着這個猶若天仙般的女孩子,真是讓人又是憐愛,又是嫉妒。
“長不大的感覺,真好呀。”
九姑娘嘆了口氣,那凝重,或是感慨的氣息,好似又將她拉回了那霧月升起的朦朧夜,本是那麼的美好,卻是……
可是,當她看着小花瓣,她無奈的笑了笑,這孩子,越來越調皮了;看見她跑遠了,九姑娘急急喊道:“小花瓣,你慢點。”說罷也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花瓣在海邊歡快的小跑着,對於海,她可是有着情有獨鍾的愛慕,恨不得自己便是大海里的一滴水珠,將自己永遠的交給大海。
正當小花瓣樂在其中的時候,驀地在不遠處的礁石上,發現了一個人。
小花瓣好奇的走上前去,正望着那平躺着的人,看着年紀和小花瓣相差無幾的少年,一身被海水浸溼的粗布麻衣,緊緊的貼在那瘦小的身體上,面容蒼白,嘴脣乾裂,已然極度脫水了。
小花瓣伸出那細白的小手,輕輕在少年的臉上颳了一下,好似在觸碰着一個從未見過的奇怪東西一般。“咦?還有溫度。”小花瓣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是,對於花瓣來說,去試探一個人的體溫,一般來說,都是爲了確認那人是否已經死去了;在小花瓣做出這種舉動的前提,便是這些人要麼是死人,要麼,是死在小花瓣手裡的人;可現如今,她只能去試探這人是否還有着生命氣息,卻不會救人,因爲,九姑娘從未教過她如何救人。
無奈的小花瓣,只能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這個應該是從海里漂來的少年。
你是大海的孩子麼?
小花瓣天真的想着,不,是很認真的想着這個問題。
未有多久,一身紅衣的九姑娘終於追上小花瓣了,那有着無比風韻的臉龐,此刻正帶着一抹紅暈,更是增添了幾分妖嬈,顛倒衆生。
看到小花瓣,九姑娘正準備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可當她看到那孑然的,平躺在礁石上的少年時,九姑娘驚訝的掩嘴驚呼了一聲。這驚訝聲,將深思中的小花瓣驚醒了過來。
“你怎麼了月姐姐?”
“怎麼會?怎麼會……如此的相像?”九姑娘不停的搖着頭,嘴裡還不斷的說着諸如不會的一類話語,讓一旁的小花瓣很不解。
“月姐姐?”
小花瓣又喚了一聲,“月姐姐,你怎麼了?”九姑娘看着那慘白的面容,那眉宇,那口鼻,那俊俏的臉龐,此刻雖然是臉色冰白如紙,但卻改變不了那張臉,那張臉,和九姑娘夢魘中的臉,竟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還有氣息嗎?”
良久,九姑娘才平復那波瀾的心情,問着一旁的小花瓣。小花瓣圍繞着那礁石轉了一圈,道:“剛剛還有體溫,應該還沒死;可是月姐姐你又不教會我怎麼救人,說不定他是大海的孩子呢。”小花瓣小臉緊繃,好像正在講述一個嚴重的話題。九姑娘看着小花瓣那小可愛,複雜的心情也頓時好了不少,淡淡道:“將他帶回去吧,讓你大師兄好好救治他,等他醒過來了,你不就可以問問他是不是海的孩子啊。”
山谷內,一片盎然綠意,全然不似山谷外,青山中,那逶迤之中露着艱險,盤桓中帶着寒意;猶若一線天,亙古絕地,從無攀越。
可就在這山谷中,竟有如此綠蔭覆蓋。草樹歡聲,花草爲鄰,繁榮似百花齊放,卻又勝過百花;百花谷,莫不如了這百草堂,千樹林,淺綠盎然迎面,知是山中四神谷。
四神谷,據傳是天工與造物開創四靈變化陣之地;上古時,天工與造物二人,一人得木像蒼龍,火像朱雀,另一人得水相玄武,風相白虎。四靈相聚,天地造化同爲震撼,無極天刑加身,日月失色,江河倒流,蒼穹寰宇天火滅世,方寸天地陰冥奪命,眼看三千世界即將覆滅,天工與造物不忍這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遂日夜潛心,合力而出四靈變化陣,以陣四靈之力,天地之威。
千千歲,萬萬歲之後,一道身影,一把長刀,斬碎諸般業障,斬惡屍,登頂中原武學巔峰;但,那斬斷惡屍之人,卻在無意中發現四神變,而更爲震驚的是,自己那原本可以震懾中原武林,甚至是東嶽的武學,卻不能撼動四靈變,於是便決心尋找開啓四神變的方法。只是後來,登頂武學之人飛聲而去,只在谷中留下“神諭”二字,再無其他。
九姑娘與花瓣將小川兒帶回了四神谷中,求見了他們的大師兄宸胤風。
“師兄師兄,你快救救他呀。”花瓣一臉着急的說道,而一旁的宸胤風,一個極爲俊俏的男人,眉眼如同畫中來,瓊鼻丹脣,生的好像女子一般,青絲如瀑,卻是穿着一件紫繡金雲長袍,在那蒼白的臉上,繡出了幾分高貴。
“怎麼,看上這少年了?”
宸胤風調侃着說道,聲音婉轉動聽,好似清脆的笛聲那般,初聞動人,久聽動心。那花瓣一聽,小臉兀的一陣紅了起來,嬌俏的更是惹人憐愛。“師兄你又拿我尋開心,小心音尋姐姐不理你了,哼。”九姑娘苦笑着搖了搖頭,拉着小花瓣走到一旁,道:“可別打擾了你師兄醫治了。”
見九姑娘都說話了,小花瓣只好收起了那份要報復的閒心,對着宸胤風一陣張牙舞爪,好不囂張。
宸胤風也不去理會,只是端詳着靜靜躺在牀上的小川兒,膚色暗沉,臉色蒼白,絲毫看不出他與其他少年有何不同之處;只是,小川兒的眉宇間自然流露出的一股英氣,如日月昊天,長虹貫日,隱隱透着不凡,卻讓宸胤風對他刮目相看了。“命格如此的與衆不同,可見這少年,出身不凡啊。”宸胤風一陣沉思,隨後又抓起少年那瘦弱的手臂,纖細的手指搭在了小川兒的手腕之上。
一旁的九姑娘,此刻心中也不知是期盼,還是失落,心底自然流露着這少年是該死,還是該火的問題。矛盾劇烈的衝擊着九姑娘的身體,痛的九姑娘頭痛欲裂,身心玉碎,如此簡單不過的萍水相逢,如此平凡的出手相助,卻讓她忽然想起那段過於沉溺的往事,把她從血紅的屠戮中拉回到那忽然蒼白的記憶,那封藏太久的記憶,那道身影,那把劍,那段仇……
不多時,宸胤風便診治完成,坐到一旁的檀香木几上,揮毫寫下了一份藥方,對着一旁的小花瓣說道:“去你二師兄那裡,替你的小情人抓藥去吧。”說罷一看小花瓣,眉眼一陣挑動,便大笑着走出門外,留下還未反應過來的小花瓣,和怔怔出神的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