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子的藏心情人 1 殘月軒 網

見天子的藏心情人(擄情勒愛2)

嘖嘖,皇上的「性」致還真是異於常人哪!

「他」明明就是一副男人的模樣

皇上卻從小就老愛吃「他」的嘴

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地調戲「他」!

真是奇怪了,她確定自己一直都掩護得極好

到底是哪裡「露餡」啦?

而且皇帝果然都是心懷不軌的壞東西

不但趁她酒醉把她的身子看光光

還設下陷阱,讓她自願獻身給他——

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先別說朝中百臣從此看「他」的目光有多曖昧光是懷上了龍種這一點

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向大家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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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子的藏心情人1

因爲有你的愛

暗淡的人生

出現一絲絲光影……

這是單慶餘第一次進宮。

八歲的他是靖王唯一的子嗣,更是太后的侄孫,可說是當朝最顯赫的皇親貴胄之一。但身爲小王爺的他絲毫不覺得這有多麼了不得,就像在他眼中,皇宮不過是個比王府還大的牢籠。

從懂事以來,除了自己居住的雲輕閣,他總覺得王府裡每個角落都有人監視他,隨時將他的一言一行報告給住在另一邊祥暉園的「王妃」——他從未喚過一聲孃親的女人。

面對那個總以嫌惡眼光看着他的女人,他只能恭恭敬敬尊稱一聲「王妃」。

五歲之前他以爲一般人都是如此稱呼自己的母親,直到無意中聽見廚娘李大娘的孩子娘呀娘地親熱撒嬌,他也如法炮製投入王妃的懷抱,熱情地朝她喊了聲「娘」,卻遭來一個巴掌及憎惡的咒罵。

「下次再這麼放肆,看我不撕裂你的嘴!」

放肆?他不知道孩子對母親撒嬌居然是种放肆的行徑,但爲何當李大娘的孩子這麼做時,她臉上的表情那麼滿足?

沒有人能回答他心裡的疑問,爹親在他三歲就已過世,唯一親近的奶孃面對他的疑問只是嘆息,帶淚的眼眸望着他滿是憐憫,然後一再告誡他不能泄漏秘密,連一絲可能也要防範。

爲了保守秘密,他不跟其他人接近,也不再對任何人流露情感,只努力做好一個小王爺該做的事,行爲舉止得宜,這樣別人就沒有傷害自己的機會。

方纔在慈寧宮,皇后連連誇讚他,還要太子跟他多學習。一旁的靖王妃雖然陪着笑,但早熟的單慶餘知道她的笑意不曾到達心底,對他投來的眼光更帶着警告意味。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但可預期的是,回府之後他又不得安寧了。

以爲皇室的親子關係不會比他們家好到哪裡,但皇后和太子間的親暱互動令他感到既詫異又欣羨,發現原來母子間這樣的相處方式纔算正常。

他到底做錯什麼讓孃親這般憎恨他?單慶餘望着平靜的映波湖,眼裡流露超齡的憂傷。

「小余兒,原來你躲到這兒來……」

輕快的嗓音打斷他的沉思,單慶餘斂起心緒轉身,對上一抹陽光般的笑靨。

「殿下。」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行禮,「屬下名喚單慶餘,不叫小余兒。」

「我知道呀!不過我認爲『小余兒』比較可愛……」嘉俊笑得開朗,一雙含笑的眼眸如陽光般閃耀。「看你個頭那麼小,就像池裡的小魚兒惹人疼愛……」

十二歲的嘉俊身形相當壯碩,愛笑的神態顯得毫無心機。

剛剛在慈寧宮一見到單慶餘,他心底就莫名歡喜,當下決定和他做朋友。雖然單慶餘看來相當拘謹、不易親近,嘉俊卻不以爲意。

嘉俊是皇上單傳子嗣,更是皇位唯一繼承人,圍繞身邊的不是太監就是侍衛,連伴讀的年紀都比他大,一見到個頭和年齡都比他小的單慶餘,便把他當作弟弟,保護他的念頭油然而生。

「請殿下直呼屬下的名字。」

哼!太子就可以隨便給人起名字嗎?單慶餘對嘉俊的一廂情願很不以爲然,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的態度仍然恭敬,卻顯露相當堅持。

「不管啦,我已經決定喚你『小余兒』……」嘉俊看得出他不喜歡這個暱稱,愈是故意逗弄他。

他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嘉俊真想看看那張小巧飽滿的脣型上揚的模樣,不然其他表情也好,總勝過戴着面具,就和那個恐怖的靖王妃一樣。

從未遇過這麼不可理喻的人,單慶餘盯着嘉俊的笑臉,不禁蹙眉。

「小余兒,你長得好俊,漂亮得像個女娃兒……」望着那白皙細緻的臉蛋兒,嘉俊忍不住脫口而出。

好奇怪!當小余兒那雙漂亮的鳳眼瞪着他時,他的心忽然跳得好快,好似許多魚兒在胸口活蹦亂跳……

「我不是女娃兒!」像被踩到痛處,單慶餘一反正經模樣激動地反擊,白皙的臉蛋因憤怒而漲紅。

無視他的激動,嘉俊反而笑咧了嘴。「小余兒,你生氣的表情更像個小姑娘耶!」

漲紅的臉頰像透了染上紅暈的成熟蜜桃,小巧飽滿的雙脣紅豔得有如可口誘人的糖葫蘆。嘉俊只嘗過一次糖葫蘆,甜滋滋的味道卻令他上癮般地朝思暮想。

偷偷吞了口口水,在單慶餘來不及反應之時忽然抱住他,接着便含住他嘟起的雙脣,像是品嚐糖葫蘆般用力吸舔。

隔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脣。「哇,小余兒,你的味道和糖葫蘆一樣甜耶!」

單慶餘完全呆住,雖然不知道嘉俊對自己做了什麼,卻知道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侵犯舉動,因爲奶孃從小就告誡他不可以讓任何人碰他,尤其男子。

現下,這個無賴般的太子不但踩了他的痛處,更偷吃他的嘴,無視於他的存在,就像王妃一般……

單慶餘的反感如浪潮翻滾,緊握的拳頭顯示他的怒氣已達到臨界點。嘉俊卻繼續逗弄他,「小余兒傻了嗎?你這模樣更像個女娃兒……」

奚落的話還沒說完,一記飽拳便朝嘉俊的鼻子伺候去,將毫無警戒的嘉俊擊倒在地。

「告訴你我不是女娃兒……」單慶餘尚不放過他,小小的身子接着撲坐在嘉俊胸口,出手的同時不斷咒罵着:「太子有啥了不起?就可以隨便吃人家的嘴嗎?你這自以爲是的傢伙……」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剛強,他的拳頭不斷揮向嘉俊。

這下換嘉俊嚇到了!他不知道個頭那麼小的單慶餘竟擁有這麼大的力量,而且他的眼神狂亂得像是失去理智,看來真是被惹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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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壯的嘉俊本可用力推開他,但自知理虧的他不忍傷到單慶餘,只能用手臂擋住攻擊,並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哎唷!小余兒,快住手……」

單慶餘恍若未聞,他好氣!爲何每個人都可以任意欺負他,王妃待他如此,而這個自以爲是的太子也是,難道他只能被動承受別人的欺負?

不要!他要爲自己討回公道……單慶餘陷入了某種迷亂的境地,渾然不覺自己正犯下足以殺頭的大罪,直到尖細的叫聲響起。

「天啊……來人,快拉開他!」

武徽皇后正領着靖王妃煥貞及一干女眷走進御花園,見到寶貝獨子被揍倒在地,嚇得花容失色。

一旁伺候的太監及宮女連忙拉開單慶餘,他像是打不過癮似地揮動拳腳,漂亮的眼眸仍惡狠狠地盯着被扶起的嘉俊。

一旁的煥貞二話不說上前便賞他一巴掌。「放肆!你這沒教養的孩子竟敢犯上,還不跪下向皇后及太子請罪?」

另一個巴掌正要呼下,滿臉是血的嘉俊捂着鼻子出聲制止。「住手!別傷了他……」

「哎呀,皇兒你流血了,來人,趕緊請太醫呀!」

武徽皇后用手絹捂着兒子的鼻樑,一臉緊張地和宮女們攙扶着他回寢宮,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靖王妃,把你兒子帶回去好好管教!」

煥貞趕緊跪下來,對着皇后的背影磕頭。「請皇后娘娘恕罪……」

「母后,這不是小余兒的錯……」被帶離的嘉俊不忘回過頭看着單慶餘,單慶餘也倔強地抿着嘴角怒視他。

兩人的邂逅開始得驚天動地,也註定了往後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你這兔崽子,第一次帶你進宮就丟盡我的臉……」一回到靖王府,入了大廳,靖王妃一個巴掌便將單慶餘打趴在地,「毆打太子是砍頭大罪,一旦皇上怪罪下來,咱們王府一百口人命也賠不完!」

更受傷的是她的自尊,要她在那女人面前屈膝求饒,簡直比死還難堪。

像要發泄滿腹的怨氣,煥貞手腳並用地往單慶餘毫無防備的身子踢去,單慶餘沒有求饒,只是蜷着身子抱着頭,認命地承受一波波的痛楚。

「王妃,您請息怒……」這時從裡頭跑出一名婦女,手中捧着一盅補品往桌上一擺,連哄帶拉地將靖王妃扶回座位,「您身子虛,不該動氣。」

「萍娘,你不知道,這小兔崽子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他……他……」靖王妃氣喘吁吁地接下遞上來的參茶,「他居然將太子打得頭破血流,真是膽大包天!」

萍娘是靖王妃的陪嫁丫鬟,也是單慶餘的奶孃,和單慶餘的關係有如母子般親暱,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太過關心。

「打太子?老天爺!」心疼地扶起渾身是傷的小主子,萍娘還得假裝厲聲責備,「小王爺,你這樣不是丟盡了王妃和靖王府的臉嗎?」

「哼!豈止丟臉,我看咱靖王府上上下下都活不過明天了!」靖王妃將參茶往桌上用力一放,起身又想教訓單慶餘,「萍娘,去將家法取來!」

「王妃,爲了孩子傷了身,多不值得呀!」萍娘趕緊將單慶餘護在身後,「這樣好了,就罰小王爺兩天不吃飯,這樣的懲罰夠重了吧?」

「看他那副倔強的模樣,餓肚子太便宜他了!」靖王妃惡狠狠地瞪着單慶餘,彷彿視他如仇人,「與其讓皇上判咱靖王府滿門抄斬,不如我先打死這個孽子,再進宮請罪!」

說完出手又要往單慶餘臉上揮去,萍娘趕緊將他推開,結果那一巴掌結實地打在她的腰上,她不以爲意,趕緊扶着靖王妃坐回椅子上。

「看您又喘了,就說您別動氣了……這樣好了,就罰小王爺跪在雲輕閣兩天不給湯水,您說好不?」

爲了搶救小主子,萍娘只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反正雲輕閣只有她和小主子兩人,到時再偷偷放水不就得了?以前她都是用這招幫小主子避開捱打的。

「好,就讓他跪在院子裡,最好夜裡下大雨,讓他生場大病病死活該!」惡狠狠地詛咒了一番,靖王妃氣匆匆地離開大廳,連看單慶餘一眼都覺礙眼。

待王妃離開後,萍娘才轉身看着始終不發一語的單慶餘,拿出手絹心疼地幫他拭去嘴角的傷口,「疼嗎?咱回房去,奶孃幫你擦藥……」

單慶餘沒有回答,只是失神地望着母親離去的背影。

是什麼樣的母親會這麼惡毒地詛咒自己的孩子?他不懂……

擡起頭茫然望着奶孃,他向來只在她面前顯露脆弱。

「爲什麼?」簡單的三個字,道盡了他所有的疑問和委屈。

萍娘心裡滿是疼惜,聲音幾乎哽咽。「王妃不是故意的,她心裡有過不去的難關,長大了奶孃再告訴你……」接着便在主子身前蹲了下來,「來,奶孃揹你回房……」

單慶餘遲疑了一下,好久沒讓奶孃背了,怎麼今天發現從小倚靠的背脊變得好纖弱?

「快上來呀!奶孃還背得動你……」

單慶餘這才伏上奶孃的背,將臉頰靠在她的背上,暖烘烘的熟悉感覺奇異地撫慰了他的空虛。

在他心裡,這就是孃的味道、娘能給的溫暖。

單慶餘不由自主地喚了一聲「娘」,輕得只讓自己聽到。

「唉!下手那麼重……」

雲輕閣裡,萍娘脫下小主子的衣物,檢視他身上的傷,並幫他上藥。

單慶餘倒是能忍,絕口不喊疼。

上了藥,萍娘幫他穿上衣服,口中一邊問着:「今天在皇宮爲何打太子?」

這孩子一向循規蹈矩,尤其近幾年懂事了許多,知道怎樣的表現會讓自己躲過責難,今天怎會在皇宮失了規矩?

「他說……我像女娃兒。」想到自己的失控,單慶餘悔恨地低下頭。

不過他沒說出被偷吃嘴的事,覺得那很難啓齒。

「只有這樣嗎?」萍娘看着他,感覺事情沒那麼單純,「你會因爲別人的一句話就動手打人?」

單慶餘訝異地望着奶孃,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她。

咬了咬脣,他才羞紅着臉道出真相。「他……他還吃了我的脣,說是和糖葫蘆一樣甜……」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就像烙印般揮之不去。

萍娘愣了一下,才嘆了口氣。

隨着小主子一天一天長大,姿容也愈來愈絕豔柔媚,她擔心遲早守不住那個秘密,是該想一個預防對策了……

「小王爺,還記得奶孃的話嗎?」

單慶餘用力點頭。「當然記得,您說不能讓任何人碰我,所以我纔會揍那小子一頓。」

「不該這樣,你的情緒不應該控制在別人身上……」萍娘不以爲然的搖頭,「奶孃要你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是控制自己的心緒。如果你的心可以不受受他人的言語或行爲刺激而影響,這樣纔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命運對這孩子太不公平,她必須教他面對往後人生的方法。

「奶孃的意思是,不管王妃怎麼罵我、打我,我只要不當它是一回事,就不會感覺疼?還有,如果以後還有人說我是女娃兒,不必理會他們,只要我認爲自己是男兒,我就是?」

萍娘稱許地點頭。

「但是……如果往後還有人要吃我的嘴呢?」想到那一幕,單慶餘還是覺得不自在。

萍娘早他一步想到這個可能,「那就去學功夫,學會做個真正的男兒,就不會被欺負……你有這個能耐嗎?」

小王爺遲早要撐起靖王府的龐大家業,事情走到這般田地已不能回頭,爲今之計只能訓練他變得堅強,成爲有擔當的男子漢。

「學功夫?」單慶餘從沒想到這個可能,覺得非常新鮮。聽說外頭有許多武林高手能夠飛檐走壁,取人性命於無形。如果他變成武林高手,就沒人能近他的身,這樣他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

「只要能讓自己變強壯,再苦我也會撐下去!但是,王妃那邊……」

萍娘知道他的顧慮。「等過幾天看看,如果皇上沒有下令對你有任何處置,奶孃再說服王妃將你送離京城……奶孃有位遠親在邊關開鏢局,拳腳功夫相當了得,你去和他學藝必可習得一身防衛功夫。」

離鄉背井遠赴邊關,才八歲的孩子想到就覺得恐慌。「可是我要奶孃陪我一起去……」

萍娘也不捨得他獨自離家,但孩子遲早都要單獨面對人生,況且她也放心不下王妃……她撫着單慶餘垂落的烏黑秀髮,慈愛地望着他,「奶孃不能陪你一輩子,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知道嗎?」

單慶餘不再爭辯,臉龐流露着瞭然的平靜。「我知道。」

「記得,藏好自己的心,沒有任何事能傷得了你……」

把心藏好,就沒有人能傷害你——八歲的孩子就此決定這麼看待未來的人生。

第二章

十年後

爲了慶祝新皇登基,京城舉辦了最盛大的馬球大會。

馬球是貴族之間最盛行的競賽活動,每隊六名參賽者騎着馬,手拿長杆,只要將拳頭般大小的皮革圓球擊入框中,一個時辰之內哪隊進球愈多就算贏家;但比賽中只要有人落馬,隸屬的隊伍就算輸家。

這項競賽講求馬術精良及團隊默契,上得了檯面的都是頂尖人物,甫登基的嘉俊皇帝更是個中高手。

此次將京城十大世族分爲四個隊伍逐一較量,最後選出冠軍隊伍。皇室規定年滿十八歲的世家子弟務必出賽,不得有任何推託藉口。

新皇一登基就舉辦這種考驗體能和武術技藝的競賽活動,衆人莫不揣測其背後用意,該是爲了拔擢可用之材。因此,各世家子弟們莫不苦練多時,期待在選秀大會中脫穎而出。

經過三輪的廝殺對決,皇馬隊和世族隊將爭奪最後勝利。

綁着黃色頭帶的皇馬隊和紅色頭帶的世族隊五比五打成平手,實力相當的雙方已經苦戰了兩天,激烈的競賽早已消耗參賽者的鬥志,可以上場的選手都已派上用場,最後只能比耐力。

中場休息之後,雙方馬匹再度進場,從馬兒垂着頭的態勢看來,連它們也都累了。忽然,一匹黑色駿馬以迅雷之姿衝進場地中,活躍的氣勢驚醒了無精打採的馬匹,連帶振奮了參賽的選手,更讓場邊觀衆眼睛一亮。

黑馬繞場一週之後,忽然在場地中央停了下來,前腳高高翹起,似要將馬背上的騎士摔下來,大家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馬匹嘶叫幾聲之後安靜下來,綁着紅色頭帶的白衣騎士非但沒有落馬,還朝四周的觀衆點頭致意,微露的笑意顯得氣定神閒。

看清騎士的長相,人羣中發出陣陣驚歎,女眷區更傳來壓抑的驚呼聲,爲騎士的高超技藝,更爲那令人怦然心動的笑容。

還來不及猜測這名新加入選手的身分,裁判已經鳴笛,比賽再次開始。

紅隊像是受到激勵,全隊士氣大振。塵土飛揚之間,白衣騎士宛如奮勇戰士,和他身下的黑馬默契極佳,搶球、控球可說如入無人之境。只見他一個轉身,用力揮杆,皮球正中欄框,全場歡聲雷動。

進球后,騎士掉轉馬頭對觀衆發出迷人的淡笑,激起更多的掌聲和尖叫。

高臺之上的嘉俊若有所思地盯着以黑馬之姿出現的騎士,嘴角流露讚許的笑意。好一個英姿颯然的少年!

細緻的眉宇之間流露潛藏的自信,淡淡的笑容微露睥睨人世的傲然,挺直的背脊顯示他的能耐和骨氣。由一上場的氣勢看來,絕非池中之物。

此時,白衣少年敏捷地避開圍堵,快速將球擊出重圍給在外接應的隊友,讓他又進了一球。

戰況一面倒,愈發激起嘉俊的玩興。接任國事以來已經好久沒有空閒玩馬球,遇上難得的對手,不免令他技癢起來。

向一旁的大將軍鐵徵低語幾句,只見他快速走向場中對裁判示意,皇馬隊換下一名疲累不堪的隊友,接着一匹白色駿馬快速奔向場中,加入戰局。

認出馬上綁着黃色頭帶的男子竟是當今皇上,人羣開始**,有些觀衆紛紛轉而爲皇馬隊加油,再度形成壁壘分明的局面。

嘉俊一上場便直接殺人禁區,一個下腰揮杆,成功攔截白衣少年杆下的球。被半途殺出的程咬金壞了好事,白衣少年不悅地瞪向嘉俊,急欲搶回球權。

一旁的隊友都愣在原處動也不動,似乎有所忌憚,眼見嘉俊就要衝向欄框,白衣少年趕緊殺出重圍欲以阻撓,卻不敵他的速度。

此刻場邊傳來雷動歡聲,槌進一球的嘉俊轉過頭對少年露出笑容,卻對上一臉的不以爲然。

白衣少年比他想像得還要斯文秀氣,白皙紅潤的臉龐在陽光照耀下竟比女子還要嬌美。若非他的裝扮和出現場合,會讓人以爲他是名英氣煥發的俠女。

這名少年讓他想起了什麼,卻如浮光掠影流逝……

白衣少年快速掉轉馬身不再理他,繼續奔去搶球。但幾經努力,球還是控制在嘉俊手下。

其他人忌憚他的身分不敢使出全力,只有白衣少年毫無顧忌使出渾身解數,不斷揮動杆子與他糾纏不休。

嘉俊也不相讓,只見他輕巧地揮動球杆,像是戲耍般讓球在兩人的杆子間滾動,白衣少年也不甘示弱地極力纏鬥。

忽然間,一個想法在嘉俊腦中浮現。

白衣少年搶到球之後,一個掉頭與嘉俊擦身而過,奔向欄框。

嘉俊故意撞向另一側的馬匹,接着身體一傾,此時被撞的馬匹受到驚嚇猛地擡起前腳,嘉俊眼看就要成爲馬蹄下的冤魂,觀衆全發出驚慌的叫聲——

守在場外的鐵徵腳一點地正要飛身救駕,白衣少年聞聲轉頭目睹驚險瞬間,隨即丟下球杆快速奔向嘉俊,一個側翻閃過躍起的馬兒將嘉俊拉回馬背,連人帶馬俐落地脫離險境,場外立刻響起熱烈的歡呼聲。

「呼!好險……」嘉俊故作慶幸狀,臉上卻無恐懼之色,反而顯露出嘉許的神情。

誰知少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下次小心點。」接着策馬奔回場中央。

被丟在身後的嘉俊笑得極爲開懷,示意裁判和衆人繼續比賽,也跟着加入戰局。

自古以來,只要有皇帝出馬的競賽,最後贏家必然只有一個。因爲萬人之上的天子不喜歡輸的感覺,更大的原因是沒人敢將帝王的自尊踩在腳下。

但這次,世族隊卻冒着大不敬的忌諱,以一分險勝。

當裁判鳴哨示意比賽終了時,場外一片靜寂。白衣少年對這不尋常的反應毫無所覺,無視於旁人的存在,騎着馬經過嘉俊的面前對他點頭致意,嘴角流露出勝利的微笑。

汗水沿着他凌亂的髮絲滴落,臉頰因爲激烈活動而漲紅,飽滿的脣泛出嫣紅媚色,更勝女子的胭脂誘人。

嘉俊下意識地舔着脣,腦海浮現令人垂涎的糖葫蘆,還有那幾乎被遺忘的記憶——「小余兒……」

待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白衣少年已騎馬奔離競技場,頎長的身影在衆目睽睽下消失於黃沙之中。望着他的背影,嘉俊竟覺有些失落。

收起滿腹的疑問,他環顧鴉雀無聲的四周,然後舉起手大聲宣告:「朕就此宣佈:世族隊贏得勝利!」

如雷震耳的歡呼再次響起,爲世族隊和白衣少年破天荒的膽識喝采,更爲新皇的恢弘氣度折服。

嘉俊在掌聲中走回龍座,不忘向鐵徵詢問:「那位白衣少年是哪家子弟?」

鐵徵早已查過報到的冊子。「回稟皇上,他是甫從關外習藝返京的靖王府小王爺——單慶餘。」

嘉俊聞訊一怔,接着開懷大笑。

小余兒,朕可等你好久了……

「王爺回府啦!」

一向沉寂的靖王府好久沒出現如此熱鬧的聲響,端坐大廳的煥貞不覺皺着眉。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參茶,冷眼望着奔赴進門、滿臉喜悅的萍娘。她在大門口守了一個上午,終於盼到想念的小主子。

一瞧見王妃的臉色,萍娘趕緊換上謹慎的語調:「啓稟王妃,王爺回府啦!」

靖王妃揚起眉不悅地反問:「王爺?不早就作古了嗎?」

「父王是早已作古,現下咱靖王府唯一的王爺不就是你這不成材的兒子嗎?」方纔馬球場上的白衣少年走入大廳,以冷淡的笑意迴應着靖王妃,「王妃,別來無恙?餘兒向您請安。」

煥貞冷冷望着已然成人的兒子,眼神和十年前一樣嫌惡。「死不了啦!你還捨得回來?不是早上就該回府,什麼大事耽擱到現在?」

望着十年未見的母親,單慶餘心頭仍浮現絲絲激動。

他很想奔過去將她抱個滿懷,就像剛剛抱住萍姨訴說思念之苦,但母親的態度瞬間冷卻他的熱情。

以爲經過十年的分離,母親會變得喜歡他,甚至像個思念孩子的慈母抱住他……他怎會這麼傻?

沒關係,經過十年的歷練,他早已學會不在乎這些事,現在的他已不是那個逆來順受、容易受傷的孩子。

「那麼,王妃認爲王公貴族子弟務必參加的馬球大會算不算大事?」單慶餘笑着反問,坐下來逕自倒了杯茶,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馬球競賽?你還真是趕得巧……」煥貞兀自拿起參茶淺酌,看也不看兒子一眼。

「那是必然的。孩兒身爲靖王府唯一有資格參加的男丁,怎能違背聖旨?」

因爲萍姨最後寄來的信中提到這件事,他於是提早回京,纔來得及趕赴這場競技。

已滿十八歲的他理所當然繼承靖王的名號,就等皇上降旨。不過王府的大權仍掌握在王妃手中,唯有讓皇上早日敕封他爲靖王,王妃纔會心甘情願放手,而馬球競技正是出頭的好機會。

煥貞並不瞭解兒子的盤算。眼前的孩子眉宇之間競和那個鬼魅有幾分相似,對他的嫌惡更勝以往。

「靖王府唯一的『男丁』?呵呵……你是嗎?」她斜睨着單慶餘,凌厲的眼眸毫不掩飾對他的怨恨。

「王妃,小心隔牆有耳。」萍娘趕緊制止她說下去。

單慶餘笑着反問母親:「孩兒當然是靖王府唯一的『男丁』,更是父王唯一的繼承人,在我生下那一刻就已註定了不是嗎?母親?」

「放肆!」聽到最後的稱呼,煥貞怒目一瞪,順手將手中的瓷杯丟向單慶餘。

這個稱呼像是詛咒,讓她回想起恐怖的記憶……她不要!

煥貞瞪着單慶餘猛烈喘息,似乎將他當成不共戴天的仇敵。

輕巧躲開突來的攻擊,單慶餘笑着搖頭。「嘖嘖!我還是稱呼您王妃比較習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被稱爲母親。」

孃親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不過她的怒火已經傷不了他。故意這麼稱呼只是提醒她謹言慎行,別因爲對他的怨恨引來禍及滿門的事端。

接着他朝着煥貞彎腰行禮,「忙了一天,孩兒想回房梳洗,恕不奉陪了,王妃。」

輕笑一聲之後,單慶餘從容離開大廳,完全不理會箭般凌厲的目光。

當日易於擺佈的幼童如今卻無懼於她的怒火,無處發泄怨氣的煥貞只能狠狠瞪着他那修長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鬱悶。

她的手指緊掐着木質手把,恨不得那是單慶餘的頸子。「哼,靖王府掌權的還是我,你想當王爺,那得看我同不同意!」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懷好意,萍娘擔憂地望着主子。「小姐別這樣,他是小王爺,不是他吶……」她疼惜地輕撫着主子喘息不休的背脊,無奈地輕嘆出聲。

十九年了,小姐還不能忘掉過去,至今仍無法接受自己親生的孩兒……

唉!小姐的心結一天不解,這對母子之間的嫌隙只會愈來愈大,她真不知該如何化解……

緩緩走進童年時居住的雲輕閣,單慶餘心頭百感交集。

這兒一點都沒變……

看來唯一變的只有自己,只有他明瞭這是一段多麼艱辛的過程,才讓自己變得堅強茁壯。

輕撫着童年習字時在桌上刻下的名字,他還記得當時的他有多天真。才五歲的孩童爲了取悅母親,拼命地練習寫會自己的名字。當他獻寶似地將成品拿給王妃看時,得到的不是獎勵的笑容,而是一記巴掌。

「姓單很了不起是嗎?身上流的還不是骯髒邪惡的血,美其名是個王爺,卻只是皇帝身邊的應聲蟲!」

他還記得王妃當時語氣裡的怨恨,至今他仍無法理解她的怨恨何來,以及每次那些咒罵的含意。

「有沒有回家的感覺?」溫柔的女聲打斷單慶餘的沉思,拾起頭朝着進門的萍娘一笑,他難得孩子氣地奔向她懷裡。

「萍姨,餘兒想死你了……」

拍着纖細的背脊,紮實的觸感讓萍娘感慨萬分。

「看你,都比奶孃高一個頭,還像個孩子一樣撒嬌……」萍娘像個慈母般,寵溺地撥開他飄散在稚嫩臉頰旁的髮絲,「奶孃也想死你了!」

單慶餘撫着奶孃已經霜白的鬢角,微微哽咽。「如果這個家沒您,我真不想回來。」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雲遊四海,當只閒雲野鶴,總好過回到冰冷的家,面對怨恨自己的母親。

但是,他放不下萍姨,更想尋求一個解答。

「快別這麼說,這兒始終是你的家……」對於這個形同己出的孩子,至今仍小姑獨處的萍娘滿是疼惜,「況且靖王府已經沉寂太久,需要有人重振聲威。」

「這天不會太久的!」單慶餘回以自信笑容。

上午在馬球場刻意的表現,想必已倍受矚目,這點單慶餘對於自己的實力相當有信心。

只不過腦海中卻自動浮現那個半路上陣的對手,他那爽朗的笑容有些熟悉,卻忘了在哪見過……

「我的小主子長大了,也變堅強了!」萍娘眼眶微溼,「不過,你方纔對王妃的態度太過不將她放在眼裡,她始終是你娘呀!」

一提到母親,單慶餘的眼神立即轉爲黯淡。

「喔?她真是我娘嗎?」拉住奶孃的手,正色問出了十幾年來的疑問,「奶孃,您老實告訴我,我真的是父王和王妃親生的孩兒嗎?」

「你當然是。」萍娘不容他對自己的身分感到懷疑。

話一說出,她又想到接下來小主子可能會提的問題,因此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已命人準備熱水,讓奶孃伺候你沐浴好嗎?」

「嗯。」單慶餘從小到大都是由奶孃貼身伺候沐浴,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他早想洗去一身的汗臭味,而且胸口那玩意兒好悶……

起身撐開雙手,像小時候一樣讓奶孃幫他脫衣服。

萍娘朝他一笑,接着解下他的腰帶、外袍、中衣……直到他身上只剩下內袗。一解下內袗的繫帶,裡頭現出的不是皮膚,而是層層捆綁的棉布。

「奶孃,我有聽你的吩咐每天綁這玩意兒,不過自己捆得有點鬆,太緊了會喘不過氣……」單慶餘頑皮地吐着舌頭,對自己的成果顯然不滿意。

萍娘會意一笑,卻顯無奈。「你綁得很好,別擔心……來,先放下來透透氣。」

爲了讓奶孃方便解開,單慶餘輕笑着轉圈圈,並順手扯下頭上的髮髻,一頭黑亮秀髮在空中輕揚。

隨着束縛的解除,不盈一握的纖細蠻腰先是獲得解放,最後當布條滑下白皙柔嫩的身子,單慶餘轉過身面對着奶孃,一對豐盈的**震出激盪的乳波,上頭小巧粉紅的莓果被冷空氣刺激得嫣紅硬實。

意識到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成熟的胴體,單慶餘趕緊用雙手遮住**,面露羞澀。「不知怎麼搞的,已經每天都綁布條了,它們還一直脹大,真是惱人……」

萍娘趕緊找出袍子套在她身上。「小王爺,不,應該說小郡主長大了,優美的體態藏都藏不住……」

不知該感到欣慰還是遺憾,小主子已經出落得標緻美麗,卻只能一輩子藏住這副姣好的身段,直到年華老去……

「還有這裡……」單慶餘面對鏡臺坐了下來,紅着臉指向下體,「怎麼像森林似的,奶孃,您說我這樣正不正常?」

「小郡主像個成熟的女人一樣正常……」萍娘拿起梳子順理她柔亮的秀髮,看着主子露出小女兒家的羞態不覺抿嘴而笑,「葵水來時有沒有照奶孃教的處理?」

「嗯。」提到身爲女人最難忍受的痛苦,單慶餘不禁皺眉。「到底何時才能擺脫這惱人的麻煩,害我都沒辦法好好練功。」

萍娘被她的不耐煩逗笑了。「傻孩子,女人只有在懷有身孕,還有老了以後才能擺脫這宿命吶!」

懷孕?自小被當作男孩養大的單慶餘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唉!看來我只能等到老了以後……」單慶餘只覺得當女人是件麻煩事。接着她腦筋一轉,乘機提出之前想問的問題。「那麼,王妃應該知道我是個……女孩吧?」

萍娘點點頭。小姐當然知道,正因爲她的堅持,這可憐的孩子才必須隱藏性別。

單慶餘眼神一黯,她早已猜出母親知道的可能性,否則方纔在大廳她也不會暗諷自己。

令她難過的是,當年母親居然狠得下心出手毆打一個小女娃,絲毫沒有心疼或後悔之意。

「那……父王知道嗎?」單慶餘再問。

萍娘搖頭。「王爺一直期盼有個子嗣繼承王位,所以他很疼愛你,視如珍寶。」

「但爲什麼?爲什麼要將我當成男孩?如果要人繼承王位,母親可以再生呀!」單慶餘的問題漸漸逼近核心,一步步誘着奶孃說出真相。

毫無防範的萍娘脫口而出,「因爲小姐寧死也不想再生孩子!」想到自己說溜了嘴,萍娘趕緊捂住嘴巴。

「因爲不想再生孩子,所以乾脆謊稱我是男孩;因爲我是娘不要的孩子,所以她才把我當成仇人一般怨恨我……」順着奶孃的話,單慶餘自己歸納出最可能的結果。

她好憤慨,如果不願當母親,爲何還要生下孩子,之後再來恨她、懲罰她?

萍娘輕嘆一聲安慰她,「小姐她有心結,她恨的不是你……唉,等過些日子奶孃再告訴你。」

「我今天就要知道真相!」單慶餘急切地在她身旁坐下,「而且我已經成年,也懂得明辨是非。」

「別急,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萍娘輕拍單慶餘的手安撫着,「現在當務之急是掌握靖王府大權,你才能真正掌握自己。」

「王妃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不過我不會再任她擺佈……」

「嗯,我知道。」萍娘再次轉移話題,「水快涼了,快進去澡間!」

第三章

「皇上有諭,令靖王府小王爺單慶餘即刻進宮面聖。」隔日一大早,宮裡的公公便領着皇上的諭令前來。

因爲尚未繼承靖王的封號,又無官位在身,單慶餘只能穿着便服進宮。

一襲象牙色絲質衣袍,戴着鑲有白色玉石的冠帽,斯文俊俏的神采像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完全不同於昨日馳騁馬球場上的強悍形象。

她在候傳室沒等候多久,隨即被傳喚進入御書房。

「靖王府單慶餘叩見萬歲萬萬歲。」

隔了十年再次進宮,而且第一次謁見皇帝,單慶餘非但沒有緊張之情,心裡反倒不斷咒罵着那個端坐上位的嘉俊皇帝。

要不是爲了計畫,她纔不想再看到這個自以爲是的傢伙。當了皇帝之後,他一定變得更加自大……

「平身。」桌案後頭傳來低沉威嚴的聲音。

「謝皇上。」彎着腰退至一旁,她始終低垂着眉。

「你們都退下。」皇帝一下令,兩旁的太監迅速離開將門拉上,御書房只剩下皇帝和單慶餘,空氣頓時凝結,寂靜得令人難受。

嘉俊首先打破沉默。「多年不見,難道單卿家不想看看朕變得怎樣?」

低沉的嗓音卻流露促狹的意味,單慶餘果真擡起頭,卻對上一雙熟悉的笑臉。

是他!

認出嘉俊就是昨天在競技場上與她纏鬥不休的對手,單慶餘暗啐一聲,無奈地跪下。「微臣眼拙,昨日沒認出皇上,冒犯龍顏之處望請皇上恕罪。」

該死!這傢伙沒事幹嘛親自下場,難怪其他人都不敢碰他,只有她膽敢與皇帝作對,還差點將他撞下馬……

「說來你冒犯朕還不只這一次,難道你忘了嗎?小余兒。」嘉俊刻意提起當年爲她取的綽號,想看她的反應。

單慶餘沒出現如他預料的恐懼之色,反而冷靜異常。「啓稟皇上,微臣年幼不懂事冒犯了聖上,當時尚爲太子的皇上沒有降罪於臣,這等寬宏胸襟實爲社稷之福……」

嘉俊當然聽得出單慶餘的言下之意。「那麼愛卿怎知朕的胸襟會比小時候寬大呢?」

「如果皇上還記着恨,就不會召微臣進宮,而是直接打入大牢。」單慶餘沒被嘉俊唬住。

反正她早已學會不去懼怕什麼,恐懼只會讓對手更加看輕自己。

只是,這討厭的傢伙怎麼一點都沒變,還是喜歡亂取小名,也不管別人喜不喜歡……

反正隨他愛怎麼叫,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般衝動。

「哈哈哈!小余兒,你實在有趣得緊……」直截了當的迴應惹得嘉俊龍心大悅。

一般人面對這般情況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單慶餘卻能從容以對,態度不卑不亢。他還是像小時候那麼直率可愛,果然不負他惦記了十年。

步下臺階,將一臉錯愕的單慶餘扶起,嘉俊對她露出讚賞的笑容。「在朕面前依然這麼直率,我看全天下唯有小余兒有這般膽識……哈哈!」

近看長大後的他,怎麼愈發像個女娃兒?嘉俊心中暗忖。

小余兒雖足足矮他一個頭,但和普通男子一般高。只是他那纖長單薄的身子怎麼看都不像個男兒,瞧他的手腕纖細得似乎一折就斷,酡紅的臉頰看來比後宮任一個妃子豔麗幾分,更別說那吹彈可破的雪膚,連女子見了都自慚形穢……

最讓他心猿意馬的是那因詫異而微張的雙脣,此刻就像沾了蜜的紅莓,讓他再次憶起它們被含在口中的滋味……

十年來,嘉俊的空虛無人可理解。從十五歲初嘗情慾,至今後宮佳麗三千,他卻無法從這些妃嬪口中嚐到記憶中的甜美滋味,甚至連最寵愛的萱妃也無法填滿他的失落。

他生平最美好的記憶竟來自一名男孩身上,可他很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呀!

這一切都源自眼前這個謎樣的小余兒,終於盼到他回來,嘉俊這次無論如何都會找出答案,一解心中的疑惑。

沒想到皇帝居然親自扶起自己,而且看她的眼神流露些許曖昧和疑惑,單慶餘趕緊後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生怕像小時候一樣被偷襲。

這樣的舉動又引來嘉俊一陣輕笑。「別怕,朕已經長大,不會再貪吃糖葫蘆了……」雖然此刻極想嚐嚐那甜美的滋味,不過這次他不會操之過急,有的是時間慢慢觀察他。

「對了,愛卿何時回京?」嘉俊手背在身後,愉悅地走回桌案後,像是與老朋友閒話家常。

「啓稟皇上,微臣今早回京。」

「聽說這十年你一直在關外學藝?師從何人?」

當年因爲他不斷向父皇和母后求情,他們才收回處罰小余兒的成命。幾天後,他吵着要傳喚他進宮,卻聽聞他已離京出外學藝,當時他的心情就像心愛的鳥兒飛走一般,沮喪了好幾天。

「微臣的師父只是關外的一名鏢師,沒沒無聞。」單慶餘回答得冷淡。

「這樣嗎?」嘉俊望着單慶餘戒慎的臉孔,知道他不願多談,也不太在意,「無妨!對了,朕剛繼位,繁重的國事讓朕甚感吃不消,正需要一名可信賴的人幫襯着。這樣好了,往後你就跟在朕的身邊爲朕分憂解勞,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跟在身邊?單慶餘有些出乎意料。

雖然隨侍君側代表接近權力核心,更是皇親貴族夢寐以求的差事,但她實在不喜歡每天和皇帝那麼貼近,尤其他的眼神好像打量着什麼,甚至想看穿她,直覺告訴她應該離這傢伙遠一點……

「微臣只怕資質駑鈍,難以爲皇上分憂解勞。」

從戒慎的眼神看出她的防範,嘉俊卻不容許獵物自手中逃脫。「哈哈!愛卿謙虛了……難道你怕朕不成?」

嘉俊挑着眉壓低聲音,笑容不似往常溫和,帶着些許的邪佞,單慶餘更覺他不懷好意,卻別無選擇。

「臣不敢,既然皇上不嫌棄,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她需要權勢來鞏固自己。至於這傢伙對她的企圖,只要小心行事應該無礙。

「呵呵……朕是個開明的君主,既然愛卿願意爲朕分憂解勞,以後朕就要好好依靠這副肩膀了!」嘉俊笑得像個開朗的大孩子,摟住單慶餘的肩膀往自己一靠。

「微臣的能力太過單薄,恐怕承受不住如此重大的託付……」單慶餘肩膀一斜,往旁退了一大步,「朝中諸多大臣很樂意肩負重任,別說是肩膀,要他們捐軀都願意。」

面對這種近似無賴的行徑,儘管恨不得撕下他的嘻皮笑臉,單慶餘也只能冷淡迴應。

「可是朕只中意愛卿你這副纖細又平挺的肩……」嘉俊又要靠過去,單慶餘乾脆退至門邊,「如果沒有其他重要的事,微臣就不打擾皇上了。」

嘉傻笑了笑,這隻小魚兒愈大愈滑溜囉!而且學會了隱藏自己的脾氣,真是太有趣了!好不容易重逢,嘉俊怎會讓她這麼快逃離自己?

「那愛卿認爲靖王王位仍虛,算不算『重要的事』?」

沒想到皇帝提起這件事,單慶餘雖然有些驚訝,卻很快回復鎮定。「如果皇上認爲重要,那自然就是大事。」

「難道愛卿一點都不在意能否繼位?」眼裡一閃而過的神采泄漏了他的在乎,嘉俊沒有錯過這細微的反應。「對了,不知愛卿和靖王妃母子關係如何?」

此問又讓單慶餘一怔,仍鎮定地回答:「啓稟皇上,微臣母子關係和其他家庭並無兩樣。」皇上一定是聽聞了什麼風聲吧?

「喔?是嗎?」嘉俊不以爲然。

前些日子母后提起靖王妃曾進宮晉見,爲的是想改立單氏宗族的庶出親族爲靖王,理由是其獨子曾經冒犯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並列舉出單慶餘幼時種種頑劣事蹟。

母后亦同意這樣的安排,因爲從未有人膽敢毆打她的寶貝兒子,但他只回答會考慮清楚再做定奪。

小時候見過靖王妃一面,嘉俊實在很不喜歡那個陰沉的女人,還有當時她對小余兒的態度。

於公於私,他都認爲小余兒繼承靖王封號當之無愧。

「對了,你已滿十八了吧?靖王的爵位一直虛懸着,如果愛卿跟在朕身邊有所建樹,這封號遲早非卿莫屬,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他不會這麼快成全他。沒有了餌,魚兒怎會隨波逐流呢?

「爲人臣子自當盡力爲皇上效命,繼不繼任倒在其次。」單慶餘回答得相當世故。

她當然知道皇上指的是誰,她不會眼睜睜看着父王的基業落入他人手中。

「說得好,往後就看愛卿怎麼『盡力』爲朕效命……」嘉傻笑得滿腹心機。

他的小余兒雖然戴上了世故滑頭的面具,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可誠實多了。

呵呵!往後的日子只會愈來愈好玩……

深夜的御書房一片寂靜,房內只有君臣兩人正忙着批閱奏章。

兩個月來,皇上幾乎天天傳喚單慶餘。

說起她的工作,無非是像個影子般跟在嘉俊身邊,往往一大早進宮,直到皇上就寢才能回府。

早朝時,單慶餘就站在龍椅右側的柱子旁,形同皇上貼身護衛。在御書房或偏殿接見臣子時,她也杵在一旁,嘉俊還不時詢問她的意見,遇上外族進貢,通常少不了靖王府的賞賜;晚上還要幫忙整理奏章。

君臣倆可說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只差沒同牀共寢。

於是,靖王府小王爺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不知羨煞多少王公貴族。

不過,單慶餘卻覺得這是個苦差事,因爲毫無自由可言,說什麼是皇帝的左右手,說穿了不過是個雜役。

望着桌案面前整理好的堆疊卷宗,她偷偷伸了個懶腰,擡頭一望,瞧見上頭埋首奏章的嘉俊,不禁微蹙眉頭。

說來這皇帝還真是精力充沛,忙了一天,晚上還要批閱成疊的奏章……

偷閒喘息之際,單慶餘不由自主開始研究起這個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平心而論,他長得還算挺俊,不只身軀比別人大一號,五官也相當突出——方頭大耳、濃眉大眼、寬脣大嘴……但這些聚集在他臉上卻又十分協調,讓他具備君王該有的大器。

當然他也不缺君王的霸氣,只是藏在爽朗的笑容背後,看似溫煦親和,實則精明算計,笑容是他最讓人輕忽的武器。

正當單慶餘望着嘉俊發呆,嘉俊卻毫無預警地擡頭,兩人視線相對。

她來不及轉開目光,只得陪上笑臉。「夜已深了,請皇上早點休息,保重龍體。」

「呵呵,看來愛卿很關心朕喔……」嘉俊先是露出一口白牙,接着眼睛一眯,扭轉着脖子,用手輕捶肩膀,「唉!批了一晚的奏章,這兒實在痠疼得緊……」

他眼睛瞄向單慶餘,語調像是開着玩笑,「不如由愛卿幫朕捏捏。」

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太監或那些後宮妃嬪,連這種事都要她做?單慶餘當然不肯。「既然龍體不適,就讓微臣傳喚太醫,或是……」

嘉俊眼眉一垂,輕嘆口氣又專注在奏章上。「那算了,連幫朕揉揉肩都不願意,還說什麼分憂解勞,會盡力爲朕效力……」

他提起自己說過的話,她啞口無言。

但是由臣子替皇帝捶背,這樣似乎於禮不合;況且男女授受不親,她從未跟任何男子如此親近,而且對方還是皇帝……

不過,他看來真的很累,現在傳喚太醫又過晚……

「哎!」嘉俊故意哀聲嘆氣,很快瓦解了單慶餘的理智。

算了,反正進宮以來他除了愛逗弄她,也沒做出不合宜的舉動,捶捶背而已,她還應付得了。

「如果皇上不嫌微臣粗手粗腳,就讓臣爲皇上舒展筋骨。」

嘉俊沒有擡頭,只是若無其事應了一聲,「不敢勞煩,省得愛卿認爲朕在強迫你。」

「您多心了,微臣沒有被迫的感覺……」單慶餘翻着白眼,只覺這傢伙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微臣很『樂意』幫皇上消除疲勞。」

「那就過來吧!」嘉俊依然埋首批閱奏章。

慢慢走到龍椅後頭,望着那副寬廣的肩膀,單慶餘有些訝於嘉俊的壯碩。「臣冒犯了。」

輕輕撥開嘉俊垂在肩上的髮絲,伸出手先是輕觸他的雙肩,開展的手掌在他厚實的肩上顯得纖弱單薄。

她慢慢握住肩膀加重力道,以爲平日養尊處優的皇帝,肌肉必然鬆軟無力,沒想到卻是這般硬實如剛。

輕揉了幾下,她開始運用全身的力量加諸於手掌之間。

嘉俊本來故作鎮定,但當一股若有似無的馨香由身後傳來,握着毛筆的手卻不由自主顫了一下。

放下筆,假裝翻閱奏章,直到輕柔的撫觸由肩上傳來,他才忍不住閉上雙眼。啊!好舒服……

後宮的妃嬪爲了取悅他,個個都學會了一套令他忘卻疲累的推拿之術,不過花拳繡腿實質幫助不大,最後總演變成閨中前戲。

不若小余兒的手下工夫,柔中帶勁,每個拿捏都點到痛處,勁力恰到好處。

於是,他閉上雙眼,開始幻想單慶餘身着女裝,如其他妃子般,一雙纖纖玉手在他肩上滑移挑逗,甚至整個胸部倚向他的後背輕輕磨蹭,光是想像便令他骨頭一陣酥麻……

「呃……」嘉俊不禁輕逸出舒服的嘆息。

單慶餘以爲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停下手邊動作,沒有想太多便往前探頭關注他的反應。「是不是微臣手勁太強了?」

嘉俊一睜開眼,因使力而泛着紅暈的臉頰近在眼前,正如他幻想般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以迅雷之勢湊上臉,快速佔有那兩片嫩紅得不像話的櫻脣。

啊!和記憶中一樣甜美……

嘉俊飢渴地舔弄單慶餘顫抖的脣瓣,快速伸出舌尖啓開溼濡的縫隙,猛力吸吮甘美的津液……

「嗯……」意識到他突來的侵犯,單慶餘猛然後退,倚在牆角望着笑得邪肆的嘉俊,胸口因急促的呼吸強烈起伏。

嘉俊正舔舐着嘴脣,像只偷腥卻意猶未盡的貓,直盯着她。

她已不記得小時候被吻的感覺,但此刻卻有種莫名的激動和恐慌在內心翻攪,紅腫又顫抖的脣泄漏了她的不安。「皇上……」

「愛卿,別怕朕……」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嘉俊緩緩逼近角落,輕柔的語氣充滿挑逗,眼裡顯露強烈慾念。

單慶餘快速從他身際溜走,喘息依然未止。「皇上,臣乃堂堂男子,並非後宮妃嬪,望皇上自重……」

她的冷靜和伶牙俐齒因這突發狀況破功,爲了守衛自己的尊嚴和安全,對發生的事她無法裝作毫不在乎。

失控的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漲紅着臉、正義凜然的模樣有多可愛,被激吻過的脣微微腫脹,正泛出硃紅的色澤。

嘉俊癡迷凝望,對她的抗拒不怒反笑。「哈哈!愛卿太過緊張,朕不過是悶得發慌,逗着你玩罷了……因小余兒長得實在太嬌媚了,誘得朕忍不住……」

逗着玩?

單慶餘覺得自己像被點燃的爆竹,怒火一觸即發,硬是壓過方纔竄起的悸動。

「微臣並非皇上豢養的寵物。」一肚子的怒氣無從發泄,全都寫在漲紅的雙頰和一雙緊握的拳頭上。

終於發火了!還以爲小余兒淡然得忘了自己還有脾氣,這樣的他真實多了……他就愛看他隱忍怒氣又不敢發火的模樣。

他特意再補上一句。「對朕來說,愛卿比任何寵物更加值得寵愛……」

單慶餘忍無可忍,理智很快被憤怒淹沒,終於對嘉俊咆哮出聲,「我是人,又不是寵物!」

太過憤怒的她忘了使用敬語,更忘了冒犯皇帝罪不可赦。話一出口,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控,立即用手捂口跪在地上。「微臣出言不遜,請皇上治罪。」

該死,她怎會這麼輕易被激怒?她不該去在乎任何人、任何事……

本性熱情易衝動、脾氣火爆的她,花了十年好不容易學會壓抑自己的心緒,沒想到他的一個舉動、幾句話就輕易挑起她的怒火。

從沒人敢對皇上大吼大叫,單慶餘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懊惱,跪在地上低着頭等候皇上的處置。

豈料嘉俊非但沒有傳喚侍衛,反而大笑出聲,看得她莫名不已。

過了許久,嘉俊終於止住笑聲,看來心情特別舒爽。「愛卿真是朕的開心果,今天這樣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哎呀,終於激出這個小滑溜的真性情,這樣的他好讓人懷念……

對着嘉俊投來的燦爛笑容,單慶餘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是什麼狀況?連一向反應靈敏的她都不知如何迴應。

「愛卿,怎麼還不走?如果捨不得離開,不如留下來與朕共度良宵!」

見皇帝和平時一樣口無遮攔,單慶餘很快收拾慌亂莫名的心緒。「微臣告退。」

離去前,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再度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眸,她趕緊轉過身離開御書房。

直到房門關上,還聽得見御書房裡傳來的笑聲。

帶着忐忑的心情回到王府,赫然發現已掌燈的房裡出現一個不速之客。

「王妃難得蒞臨雲輕閣,不知有何指教?」

單慶餘看向一旁的奶孃,她正憂心忡忡回望着他,而煥貞則是沒看她,逕自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

「這是訂親的信物。」

「誰訂親了?」單慶餘拿起玉佩,隨意問道,「這塊玉精緻剔透,看來價值不斐。」

「你老頭訂的,對象是鐵大將軍的妹子鐵柔。」煥貞像是談論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對方派人送來婚書,說預定明年鐵柔滿十六歲便可成婚。」

單慶餘的手停在空中,對剛剛聽到的話顯得難以置信。直盯着玉佩好久,她才平靜地反問母親:「您認爲我這樣可以成婚嗎?」

本以爲今天被皇帝戲弄夠倒楣了,沒想到還有更棘手的事。自己一輩子這麼過就算了,難道還要拖累另一個女人守活寡嗎?

「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總不會自己的事也無法處理吧?」丟下這句話,煥貞不再理會她。

母親一離去,單慶餘強撐的堅強終於疲軟,無力地跌坐椅子上。

一旁的萍娘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白。

「這婚事是王爺在你三歲時訂下的,聽說是在鐵小姐的滿月宴上,本以爲當時只是王爺的醉話,誰知他和鐵老將軍私下已經交換信物,還簽下婚書。」

「那麼,我娘……王妃當時知道嗎?」

萍娘點點頭,「也不能怪王妃,還來不及撤銷婚約,老王爺就得了急病,過沒幾天便撒手人寰,一切都太突然,這件事就被擱着,直到今日鐵家送來婚書,王妃才記起這件事,在老爺遺物中找出信物和婚書。」

見單慶餘低着頭沒反應,萍娘輕拍着她的肩膀。「小郡主,你還好嗎?」

「我沒事……」單慶餘勉強露出笑容,「奶孃先去睡吧!不用伺候我了。」

萍娘知道單慶餘需要獨處,也不再堅持。

哎!怎麼內憂外患一下子全找上門?

在宮裡遭受皇上百般逗弄騷擾,現在又平白冒出一個未婚妻,要她這個假男人怎堪消受?

一碰上嘉俊那傢伙,她的心思全亂了。不知他安的什麼心,好像存心激怒她,看她失去理智。

難道真如他所言,完全將她當作寵物來逗弄?還是他厭倦了後宮那些女人,想學古代的君王豢養男寵?

不管對她存着哪項企圖,她都無法接受。

只是,當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如此輕易被擊垮,她害怕這樣下去只會讓他牽着鼻子走,屆時他就能藉此傷害她、控制她。

她胡亂地抹着脣,那強烈的觸感卻像個印記消失不去,其中還多了些她不知道的情緒,惹得她心緒浮躁不定。

她努力想甩開嘉俊那張志得意滿的笑臉,另一個煩人的問題很快又佔據腦海。

真該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皇上不再騷擾她,最重要的是要讓那素未謀面的未婚妻主動退婚。

單慶餘苦思了一夜,還是無法消除心頭的苦悶。

第四章

天子的藏心情人2

因爲有你的愛

寂寞的身軀

纔有溫暖的滋潤……

隔日正是皇宮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獵大會,皇親貴族不分男女都可參加,可說是場盛大的皇親聯誼會。

尤其這是新帝繼位後的第一場狩獵,參加的人特別多,連名門世家未出嫁的女眷都盛裝出席,只求趁此機會覓得一位允文允武的如意郎君,因此衆多馬匹將東郊的集合場擠得水泄不通。

單慶餘帶着疲累的身心前來,一身白色勁裝騎在白色駿馬上顯得英姿煥發,完全看不出徹夜未眠的疲態。

今天皇上沒有召喚,所以她直接來此地集合,晚到的她刻意選個外圍的位子避開人羣。其實她根本不想來,但重要場合貴族子弟務必到齊。

嘉俊也是一身勁裝打扮,騎着黑馬的他矗立於小山丘之上,儘管被衆臣所騎的馬匹環繞,他還是看到遠遠躲在外圍的單慶餘。

「去傳喚單卿家過來。」他手一指,吩咐一旁的貼身太監楊興。

於是,大家紛紛讓開一條路,單慶餘儘管百般不願,還是硬着頭皮緩緩馳向皇帝。

沒料到這條路卻成爲她個人的出場秀,所經之處傳來此起彼落的讚歎及耳語,還有女子的輕呼聲。

馬球大會之後,靖王府小王爺的名氣已經傳開,尤其當日飛身救駕那一幕,如今仍爲人津津樂道。隨着她入宮成爲皇帝的左右手,單慶餘已然成爲京城裡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更被一票名門閨秀封爲京城第一美男子,在場的千金小姐大多是衝着她來的。

「小王爺,請接受奴家的繡帕……」此時從旁邊飛來一條繡帕,恰好落在單慶餘面前。

狩獵大會開始之前,參加的閨女只要對哪位單身男子有好感,就可將繡有閨名和家族徽章的繡帕送給心上人,據說會帶來好運。

當第一條繡帕扔出後,接着第二條、第三條……她所到之處繡帕紛飛,差點將她淹沒。

此時有位騎着壯碩黑馬的小女孩衝了出來,擋在單慶餘面前,制止衆家閨女的行爲。「住手!有資格將繡帕送給慶餘哥哥的只有我!」

女孩微胖,個頭嬌小,聲音卻宏亮無比。

她一說完,卻引來衆家閨女圍攻。「憑什麼呀?你這胖丫頭,趕快回家找娘去……」

「對呀,憑你這貨色……」

「小王爺是大家的,你有什麼資格獨佔?」

小女孩不幹示弱,以一敵衆。「慶餘哥哥是我一個人的!」

一羣女人吵成一團,單慶餘簡直頭疼欲裂。哪來的小蠻女?又不認識還叫得如此親熱……

「小王爺,皇上等着見您吶!」楊興趕緊將單慶餘帶離這場混亂,她乘機問他小女孩的來歷。

「那是鐵大將軍的妹子,鐵柔。」

聞言,單慶餘的頭更疼了。

「愛卿終於來了,朕久等多時……」嘉俊黝黑的臉龐在陽光下露出一口白牙,耀眼得令她難以直視。

不知怎麼搞的,今天見到他有些尷尬,不知是因爲那個吻,還是昨天的冒犯聖顏。

「微臣單慶餘參見聖上。」趕緊拿掉沒有撥乾淨的繡帕,單慶餘回以苦笑。

「愛卿真是受歡迎吶!連朕都要嫉妒了,更何況在場的其他單身男子……」嘉俊故意抱怨着。

因爲心虛,單慶餘聽不出他的語氣是玩笑話還是生氣。

「皇上別折煞微臣,盛情難卻,不要也罷……」她轉頭望着一旁搭起的帳蓬,皇帝特別寵愛的幾名妃子正看向這邊,眼神隱約帶着妒意。

「如果皇上想要繡帕,幾位娘娘必然樂意奉送……」

「朕唯一想要的繡帕只有出自一人之手。」嘉俊的眼神極盡曖昧。

旁邊的大臣聽着這對君臣的對話,莫不期待着單慶餘的回答。

大家對兩人之間的互動都見怪不怪,因爲這樣的戲碼幾乎天天上演。衆臣非但不嫉妒單慶餘受到皇上專寵,反而私底下對皇帝欣羨不已。因爲小王爺長得實在太俊美,口才好、人緣佳,學識豐富、見解獨到,總之無懈可擊。他們每個人莫不希望有這麼一位天人隨侍在側,是男是女都已不重要。

「此人想必是皇上最寵愛的萱妃娘娘。」單慶餘趕緊轉移焦點,「您瞧,萱妃娘娘已經將繡帕準備好了。」

「朕不要萱妃的繡帕,只要愛卿身上一樣東西。」嘉俊沒有移開目光,依舊專注在單慶餘身上。

單慶餘故意打量自己一番。「微臣身上沒有皇上要的東西,方纔的繡帕都已飛走了……」

「朕想要的是……這個!」嘉俊飛快地靠近單慶餘,掠走她綁在額頭的頭帶後便一聲令下,「狩獵開始!」

於是號角齊響,男人們專屬的遊戲正式展開。

「愛卿,緊跟着朕。」嘉俊策馬領先,俐落地將紫色頭帶綁在手臂上,不忘回頭呼喚單慶餘。

單慶餘尷尬地望着周遭的皇親貴胄,衆人都掩口而笑,臉上流露曖昧神色。「小王爺,皇上叫您吶!」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迴應,只能苦笑,策馬趕上前方的身影。

十里外的皇家森林裡,鳥獸正忙着逃命。

這深不可測的林子內可說臥虎藏龍,自古至今,唯有太上皇承憲皇帝曾進入林子最深處。不過他獵到的不是珍奇野獸,而是一位美麗的林中仙子,也就是當今的武徽皇太后,這段傳奇故事如今仍爲人傳誦。

很久沒解放自己,嘉俊如噬血的獵人一馬當先衝入森林,單慶餘和幾名武將及鐵衛則緊跟在後,生怕皇上有任何閃失。

「皇上,小心龍體呀!」楊興雖然上了年紀,仍拼命跟上伺候了二十年的主子,像個老媽子般提醒着。

「楊興,別跟來了,你吃不消……」進了林子,嘉俊就像脫繮野馬盡情狂奔,完全不復見宮中的溫文形象。

雖然事先已派人進了森林整理,但愈到深處路徑愈狹窄,到處都是傾倒的樹幹,這樣騎馬狂奔實在不智。

嘉俊故意轉入小徑,沒多久便甩開鐵衛們,只有騎術高超的單慶餘一路緊追。嘉俊不時回頭朝着單慶餘笑,風吹亂他的發,狂野不羈的神態令她感覺相當陌生。

「要不要比試一番?」他故意挑釁。

「微臣甘拜下風。」單慶餘無奈地搖頭。

他們是來狩獵,並非賽馬。況且昨晚徹夜未眠,經過一路狂飆,縱使練武的她也吃不消。

見她一臉蒼白,顯得非常疲累,嘉俊這才放慢速度,在一處小空地停了下來。「算了,就在這兒等候獵物出現。」

單慶餘也跟着下馬,忽然腳下一軟,嘉俊連忙扶着她,語帶雙關地取笑着:「朕都還沒做什麼,愛卿就腳軟啦?」

「皇上任何隨性的舉動,都足以讓我們這些臣子捨命奉陪,腳軟算什麼?」避開嘉俊的攙扶閃至一旁,單慶餘意有所指地迴應着,故意不看向他。

她只覺得這傢伙有時真像個任性的孩子,完全不管別人的死活。剛剛拿走她的頭帶,害她任人取笑;現在又不要命地狂奔,顯然想累死她……

「呵呵!愛卿好像在生朕的氣喔?」嘉俊繞到她跟前,想瞧瞧她臉上的表情。

「臣沒有這個膽量。」只覺那張嘻皮笑臉相當刺眼,單慶餘乾脆轉身背對他。

「別生朕的氣啦!小余兒……」他用手臂輕碰她的肩,以輕柔的語調撒嬌着,「算朕怕你了……」

堂堂一個皇帝居然放下身段,像個孩子對她撒嬌,單慶餘感覺有些啼笑皆非。「皇上請自重,別折煞了微臣。」

單慶餘往後一退拉開兩人的距離,背部正巧抵上粗壯的樹幹。她大嘆不妙,正想向旁邊移去……

「唉!你每次只會叫朕自重,但是在愛卿面前,朕就是這般……」嘉俊很快前進一步,以壯碩的身軀堵住了她的去路,「情不自禁。」

身體因出汗散發的熱氣,夾雜着濃烈的男性氣息向她襲來,單慶餘不覺全身躁熱。「微臣已經說過,臣乃堂堂男兒,並非任何人的寵物,請皇上別再逗弄微臣。」努力壓抑狂亂的心跳,她試着和他講理,以求脫困。

她到底怎麼搞的?昨晚至今,浮動的心緒如同脫繮野馬,令她愈來愈無法掌控……

「男兒又怎樣?」嘉俊雙手扶着單慶餘身後的樹幹,將她困在懷抱之間。「況且朕只會逗弄喜歡的人……」

他說得霸道,帶笑的神情又像在說笑。

他喜歡她?單慶餘猛一擡頭,想從嘉俊的眼睛看出話裡的真假。

不是!他喜歡的應該是她所扮演的男子身分……難道皇上真有斷袖之癖?

「但是,微臣只愛……女人呀!」單慶餘趕緊別過頭,害怕見到嘉俊眼中跳動的兩簇火苗。

「是嗎?難道愛卿對朕一點感覺都沒有?」嘉俊低下頭,在她耳畔低語,沙啞的聲調充滿挑逗。

他認定小余兒必然是女子,從十歲那年親吻了她之後,就如此堅信不移。經過朝夕相處,他現在已經不在乎她的性別,總之,他要定她了!

「沒有。」單慶餘很快否認,卻感覺從耳朵傳來的一陣酥麻,令她情不自禁又紅了臉。

「口是心非的小余兒……」嘉俊愛極了她這副模樣。

他的小余兒骨子裡必然十分熱情,只是被藏在冷淡、滿不在乎的面具後頭。他會親自摘下這副不適合的面具,發掘出她與生俱來的熱情,那一定是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

「咱們就來試試看你是否在說謊……」嘉俊立即將脣邊的耳珠含在口中,以舌頭輕輕逗弄。

「啊!不要……」像是觸電般急着退縮,單慶餘伸出手就要推開,纖細的手腕卻被他的雙手箝制,高舉往後固定。「放開我……嗯……」

她不斷扭動身體想掙脫箝制,嘉俊卻不給她開口機會,用嘴脣封住她的抗拒,以全身的力量將她壓制在樹幹上。

漸漸地,當他的侵犯在她口中興風作浪,一波波陌生欲潮襲來,一下子沖毀僅存的理智,也喚起她再也抑制不了的熱情。

「嗯……嗯……」就在她快要站不住腳之際,嘉俊鬆開她的手抱住虛軟的嬌軀,懷中的人兒已經放棄掙扎,反而本能地攀住他的背。

此時,他的手悄悄移向她的胸膛,卻發現那兒相當平坦,只感覺她的胸相當厚實,好似包裹了好幾層衣服。

難道小余兒至今仍未發育?或他真是個男子?

爲了確認心裡的疑惑,手掌再次往下移動,就在快接近下腹部的山丘時,單慶餘意識到危險的接近,突然從慾望中驚醒,猛力推開他。

她無力地靠着樹幹喘息,以控訴的眼神瞪着他,更恨自己如此輕易就被撩撥。

她竟像個妓女般淫蕩,一次又一次臣服在他的挑逗之下,差點忘了身上揹負的秘密和責任。最該死的是,她居然喜歡上他的吻、他的擁抱,甚至期待更多……

不能再繼續下去,否則她將屍骨無存!

「小余兒,別這麼看着我……」嘉俊忘情地呼喚着,全然忘了自己的身分。

小余兒的眼神看來好彷徨無助,其中還帶着絲絲的懊惱,以及對他的怨……他只要她的愛,不要恨啊!

「皇上如果需要男寵,微臣這副身軀就拿去用吧……反正在皇上的眼中,臣就像您身邊的寵物,隨您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高興的時候逗弄一番,玩膩了就丟在一邊……」單慶餘撫着心,冰冷的字句像是對嘉俊的控訴。

她異常淡漠的神情令嘉俊心慌起來。「不是的……我從沒這麼想……小余兒,我是真的喜歡你……」都是他逼得太急,害小余兒把心又收了回去,藏得更密實。

「這不叫喜歡,您這是逼臣陷於不忠不義,顛倒陰陽,淫亂宮闈。」

單慶餘很想恨他,卻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聽他說喜歡自己,心臟如迴應般狂跳不已,這樣的認知令她更覺無奈。

如果可以恨他,事情就好辦多了……

「好好……那我以後不再隨意碰你……你別生我的氣,好嗎?」急切的語調顯露出他的認真,此刻的嘉俊全無逗弄之意,一心只想哄單慶餘不再生氣。

方纔單慶餘冷絕的表情令他心慌不已,也讓他更加確認自己對她的在乎。

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想獨佔這張絕美的臉龐、美麗的軀體,甚至完整的靈魂。但他必須慢慢來,讓單慶餘心甘情願接受他。

看見高高在上的帝王向她做出急切的保證,輕聲細語哄求她不要生氣,再怎麼冷硬的心也會立即融化。

單慶餘此時有種想哭的衝動,從小隻有她不斷想盡辦法討好孃親,換來的卻是冷漠無理的對待;現在卻有個男人願意放下身段取悅她,何況這人還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感覺心底有道熱流就要衝破防線涌出,她立即警覺地抑止。

「您是皇上,臣怎敢生您的氣?」她只能再築另一道防線來守護脆弱的心。

「小余兒……」嘉俊還想解釋。

此時林中忽然傳來一聲虎嘯,單慶餘擡頭一望,看見一隻大虎正往他們這兒奔來,一旁的駿馬嚇得逃逸無蹤。

「皇上小心!」毫不遲疑地,單慶餘一個箭步將嘉俊護在身後,手無寸鐵地迎戰就要撲上的猛獸。

等到嘉俊看清狀況,單慶餘已被猛虎撲倒在地,纏鬥的當兒還不忘拼命呼喊着:「皇上,快走!」

此時她的腦海中只顧慮到他的安全,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狀況有多危急。

只見猛虎擡起前腳,眼看利爪就要抓向單慶餘的臉,嘉俊大吼一聲:「別傷她!」

奇蹟似的,猛虎像是聽得懂人話,及時收回了腳掌,利爪卻在單慶餘胸口一掃,在上頭劃出一道血痕。

猛虎立即轉移目標朝嘉俊奔去,眼看就要撲到他身上,單慶餘不顧身上的傷口躍起,腳一點便跳上了虎背,抓住它的後頸一拳便要擊下。

嘉俊又喊:「不要傷它!」

猛虎用力甩開背上的單慶餘,擡起前腳撲向嘉俊。被數百公斤的猛獸這麼一撲,一般人非倒地不可,但嘉俊非但站得穩當,還抱着大虎,像見到老友般親暱喚着:「虎兒,你太唐突了……」

跌坐在地的單慶餘望着不可思議的一幕,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先候着,待會兒再好好教訓你!」見單慶餘似乎受傷了,嘉俊先安撫好虎兒,它真的乖乖伏在一旁。

「小余兒,你還好嗎?」快速奔向單慶餘,他的關心溢於言表。「哎呀,你受傷了,快讓朕看看……」

她胸前的衣物被撕成條狀,裡頭露出的皮膚被劃出一道血痕,看得嘉俊心疼無比。正想伸手爲她止血,她卻反射性地推開他,死命地護住胸口:「別碰我……」

「小余兒,你流血了,我爲你止血……」嘉俊撕下內衫的衣角再度靠近,她卻退得更遠。「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

此時楊興牽着逃竄的兩批駿馬前來,見到一旁的虎兒,卻沒有絲毫驚訝之情,倒是對單慶餘受傷一事大驚小怪。「哎呀,小王爺受傷了,要不要奴才傳喚御醫?」

「也好。既然你不讓朕療傷,那麼咱們回帳裡讓御醫看看……」

「不……不要……」單慶餘尚未自方纔的驚嚇中回神,顯得相當驚慌脆弱,「這點小傷……我……臣……自己回家敷藥即可……」

讓御醫療傷,等於將她的秘密公諸於世,單慶餘當然不肯。

從來見她這般脆弱的模樣,嘉俊心頭涌起絲絲柔情。「你這樣我不放心,來,我抱你上馬,還是讓御醫幫你敷藥。」他輕哄着,作勢就要抱她。

「不要!我不要!」單慶餘抱着自己的身體不讓嘉俊碰觸,渾身抖得厲害,「讓我自己回家,求您了……」

她不敢看他,凌亂的眼眸望着前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嘉俊不知單慶餘在害怕什麼,也不忍心再逼迫她。「你這樣可以自己回府嗎?還是讓楊興陪你回去?」

單慶餘固執地搖頭,嘉俊只得讓步。「那你先回去,好好在家休養。」

「臣……告退。」得到了允許,單慶餘撐起身子站起來,完全不接受嘉俊或楊興的扶持,吃力地躍上自己的馬匹,像是逃離惡夢般揚塵而去。

嘉俊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深鎖着眉頭。

「皇上,需不需要老奴跟上?」

嘉俊這才收回目光,示意虎兒跟上,往林子的深處馳去。

單慶餘獨自倚着牀欄,失神地望向窗外,心頭紛擾的思緒讓她眉頭難綻。

胸前的傷口不深,恰巧劃在**上方。敷上藥粉後爲了讓傷口好得快,她沒綁上繫帶,只是在外頭隨意罩上寢衣,依稀可見豐盈的曲線。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模樣被看見,因爲能任意上雲輕閣的只有奶孃和王妃,而後者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此刻只有一件事盤據在她心頭——

昨天她一路狂奔回府,一回到雲輕閣,見着奶孃關切的神情,忍不住抱着她猛掉淚。

在上藥的時候,她的淚水也沒停過,奶孃一直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卻搖頭不語。

她怎能告訴別人,就在不久前,她發現一件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的事——

她好像喜歡上了當今的天子!

一直以來,對他的挑逗戲弄,她始終抱着敷衍應付的態度,並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皇上無聊的遊戲,她就陪他玩玩,不可能真的動情。

誰知道,他如假似真的調戲卻一點一滴侵入了她的骨血,當真挑起了藏在內心深處的熱情。

當他第一次在御書房吻她時,她的反應雖是憤怒,其實氣的只是他將她當成寵物的態度;但昨天林子內的深吻,她毫無招架之力,反而期待更多……要不是警覺到身分會被揭穿,她真的會任他爲所欲爲。

尤其當他正色地說出喜歡她的時候,她再怎麼抗拒都已經來不及了……

直到猛虎出現,她奮不顧身護在他身前,不願他受到任何傷害;當猛虎撲向他時,她心裡的恐懼已經超乎自己所能承擔的範圍,只想和猛虎同歸於盡,也要保護他的安全。

當時她全然沒想到他的身分或爲人臣子的職責,一心把他的安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這個發現突來得令她措手不及,如同這段感情的發生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問題是,她不能愛,也沒有資格愛!普通男子尚不可能,更何況高高在上的帝王?這該怎麼辦……

萍娘一進門,就見到單慶餘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小王爺,喝藥了。」

昨天真是嚇壞她了!從小主子回府以來,從未見過她這般情緒失控的模樣,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問她什麼都不說,只是一逕地掉淚,害她急死了……

此刻主子這副模樣好熟悉——頭髮隨意披散身後,凌亂的衣衫也無暇整理,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和小姐當年爲情所困的模樣如出一轍,只是不知哪個人令小主子如此心繫?

「放着吧!待會兒再喝。」

「快要涼了。」萍娘遞來藥碗,單慶餘只好順着她,一口氣喝完。

「萍姨,咱們倆離開京城好不?」喝完藥,單慶餘忽然冒出這句話。

她好想遠離一切——孃親、權勢,還有他……

萍娘愣了一下才平靜地問:「但是你放得下嗎?」她彷彿能看穿她的內心,想必遇上了難關,過不去,只好逃避。

這句話果然問倒單慶餘了。雖然孃親始終不當她是親生孩兒,但爲人子女卻無法不將她當成母親看待;靖王府百年基業是否能夠傳承,也全維繫在她身上,這其中包含數十個家庭的生計……

爲了一己之私,她能放得心安理得嗎?單慶餘無奈地搖頭。

「孩子,不要逃避該來的事。你的人能逃到天涯海角,心卻避不開呀!像你母親一生都在逃避,只會害苦身邊的人……」

「那……奶孃,我該怎麼辦?」

「想辦法剋制自己的心,不然就是接受真實的它。」

單慶餘認真琢磨奶孃的話,卻發現這兩條路都好難。

此時,院子外傳來奴僕的通報,打斷兩人對話。

「啓稟小王爺,有位黃公子來訪。」

黃公子?到底是誰?

「就說我身體不適,要他改日再來。」現下她這樣子無法綁上繫帶,怎麼見客?

本以爲這樣即可打發,誰知奴僕忽然大叫:「黃公子,您不可以進去……」

呼聲一停,房門忽然被打開,單慶餘下意識抓起棉被往胸前一蓋,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眼前,身後跟着楊興。

嘉俊立即打斷單慶餘接下來的稱呼,「別起來,聽說小王爺生病,黃某特地前來探望。」微服出訪的他卻掩不住一身的貴氣。

昨天至今他一直心神不寧,單慶餘的傷令他掛念不已,好不容易撐過早朝,再也忍受不住想見她的衝動。

瞧她一臉蒼白無血色,虛弱的模樣令他的心一陣緊擰。

「皇……黃公子,勞駕您了,區區小傷不足掛齒。」見到他出現,單慶餘心頭的衝擊如巨浪翻騰,既驚又喜。

尤其見他頭上綁着狩獵當日從她這兒奪去的頭帶,她的心跳竟又開始加快。

一旁的萍娘感覺出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也對這位不速之客感到好奇。

「黃公子,您請坐。」

單慶餘趕緊介紹奶孃,嘉俊則對她笑得謙和。「打擾了,不知可否讓我和你家主子單獨談談?」

萍娘看向小主子,單慶餘雖無奈,也只能點頭。

萍娘不放心地看了小主子一眼,只能先行告退。嘉俊一個示意,楊興也跟着退出房間。

待房裡只剩兩人,嘉俊立即在牀沿坐下,掩不住心裡的關切。「傷口還好嗎?」

單慶餘將被子抱得更緊,不敢看他,怕眼睛泄漏了心事。「已經敷藥,沒有大礙,謝皇上關心。」

「小余兒,大白天的爲何抱着厚被?瞧你,都悶出汗來了……」嘉俊想掀開被子,單慶餘卻扯得更緊。「沒關係,臣覺得冷……」

嘉俊卻察覺單慶餘神色異常,必是被子下藏着什麼秘密。

「覺得冷嗎?是不是染上風寒?」他伸手摸着她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沒有發燒呀……」

單慶餘隔開嘉俊的手,如此親暱的舉動令她不安,他卻趁勢拉開她身上的被子……

「啊!」單慶餘只覺胸前一涼,飛快地將身體縮成一團,將胸部護在膝前。

雖是一閃而過,嘉俊卻沒錯過敞開衣衫內的風光——除了一道鮮明的血痕,他似乎瞧見了兩團雪白突起,隱約見到上頭的兩點粉嫩。

他……真是「她」嗎?

喜悅之情如潮水涌上,他卻盡力壓抑住想抱住她的衝動。見她縮成一團的身軀微微輕顫,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緊。

「看來愛卿真的染上風寒了……」抄起被子披住單慶餘的身軀,嘉俊不動聲色。「別急着進宮,好好在家休息,朕就不打擾了。」

「謝皇上!」緊披着棉被,單慶餘這才直視着嘉俊,見他的笑容如平常那樣,戲謔中帶着溫柔,她才稍稍安心。剛剛那一瞬間,他應該沒看到什麼,否則依他對自己身分的好奇,應該會硬扯下被子加以確認。

「別送了……」嘉俊拍拍單慶餘裹在身上的錦被,臨去前的笑容裡滿是柔情,令她看得癡傻,直到奶孃進門纔回過神。

「那黃公子看來人挺不錯的,而且渾身上下充滿貴氣,該是哪位世家公子或王爺……」

「他是……當今皇上!」

一說出答案,萍娘嚇得跌坐牀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主僕兩人相對,既是無奈又無語。

單慶餘想的是,不知今後該如何面對他;萍娘則擔憂着,讓小主子魂不守舍的那個人,該不會就是皇上吧?

第五章

靖王府突然成爲京城中名氣最響亮的府邸。

大批的藥材和賞賜從宮中送進這裡,伴隨着還有一道聖旨——靖王府小王爺單慶餘因救駕有功,特別御賜爲靖王,賞賜黃金百萬兩、良田百畝、珠寶十箱。

聖旨和賞賜送來後不到一刻,來自各方的賀禮幾乎塞滿王府的大廳,家中的奴僕個個眉開眼笑,與有榮焉。而且新繼位的王爺將賞賜和賀禮的一部分賞給了大家,每個人並加俸三個月。

不過大家一見到王妃,都紛紛低頭忍住笑意,因爲她的臉比以往更臭了。

接獲聖旨之後,她只冷漠地丟下一句:「好自爲之!別做出讓王府丟臉的事。」

面對母親的奚落,單慶餘只是一笑。「本王的事不勞王妃操煩。」說出這句話時,她心裡涌起無比感傷。

戴上象徵王爺的頂戴,這輩子她將被禁錮於這樣的身分之中,永遠揹負着靖王府沉重的聲譽活下去。

她不能選擇出生,也無法決定自己的性別,今後更有拋不開的責任,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至於那份不該產生的情感,她會永遠將它藏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發現,只求能繼續陪在他身邊,兩人就這麼一輩子持續君臣關係,直到緣盡。

從出生那一刻起,她就註定了沒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

被封爲靖王后,皇帝連續半個月沒有傳喚單慶餘,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只留下一道淡淡白痕。

這幾天沒有進宮,她終日待在雲輕閣,連看書、練功也提不起勁。

本以爲遠離他,不必朝夕相處,對他的感覺會慢慢變淡,誰知道思念的滋味更加難受……

她努力甩開感情的困擾,強迫自己面對另一件更棘手的事——該如何甩掉一個不想要的未婚妻?

瞧鐵柔一副蠻橫驕縱的模樣,不可能任她娶回家供着,況且她那個大將軍哥哥絕非好惹……

苦思終日不得其解,直到華燈初上,因在家悶得發慌,單慶餘只好上街去透透氣。

來到北大街,店家都已打烊,單慶餘漫無目的地閒晃,仍無法甩開愁緒。

直到她回過神打量周遭,卻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前方矗立一道高聳白牆,擡頭可望見裡頭坐落着幾棟精緻的樓閣,如天籟般美妙的琴音正從某一棟樓臺之中傳來,暫時令她忘掉心頭的煩悶,一心想找到琴音的主人。

沿着白牆,她找到了華屋的入口,開敞的大門上頭掛着一幅字跡娟秀的匾額——採春閣。這是什麼地方?

「唷——這不是靖王爺嗎?下官先恭喜您啦!」

正當疑惑之際,有人喚她,單慶餘認出來者是禮部尚書盧之超。「盧大人,謝謝您送來的賀禮,真是湊巧在這兒遇上您……」

「區區薄禮,只怕您看不上眼……對了,王爺您也來參與競標嗎?沒想到王爺也是同道中人,只是這麼一來,盧某自該知難而退了……」

「競什麼標?這採春閣到底是什麼地方?」

盧之超掩口輕笑,像是單慶餘問了什麼笨問題。「哈哈!靖王爺您愛說笑,哪個男人不知道採春閣是京城裡最有格調的風月之地,王公貴族們的銷魂窟呀!」

原來是妓院吶!她離京那麼久,一回來又被皇上拴在身邊,哪知道京裡哪間妓院最有名?況且她又不是那些色鬼,不知道這些很正常吧?

「那麼,方纔盧大人所說的『競標』究竟是什麼?」

從盧大人的反應,單慶餘知道自己又問了蠢問題。

「這件事轟動全京城,難道王爺沒聽聞?採春閣的當家花魁雲想依今日滿十八歲,情姑娘今晚爲她辦了一場**競標會,出價最高者將可得標,和天仙般的雲想依共赴雲雨……」

盧大人說得陶醉,彷彿他已經是那個幸運的得標者,看得單慶餘不以爲然。

「大人家中不是已有如花美眷,聽說還有兩位夫人,難道還不滿足?」

「哈哈,所謂『食色性也』,不風流就不算男人……」

「不風流就不算男人?」單慶餘忽然靈光一現,眼裡閃耀着異樣神采。

雖然不恥這班色鬼行徑,但這句話給了她一個啓示……

「不過,靖王爺您是京裡最有身價的單身漢,名門閨女個個急於投懷送抱,應該沒有必要沾染煙花習氣,否則不知要傷了多少少女的心……」見單慶餘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盧之超趕緊勸她放棄。

「況且,皇上對您寵愛有加,若知道您狎玩娼妓,恐怕……天威難測呀!」盧之超意有所指地點醒單慶餘,她卻更顯興致勃勃。「呵呵!盧大人,咱們快進去吧!競標會就要開始了!」

她不僅要沾染煙花習氣,而且要沾得徹底!

進了採春閣,單慶餘說明來意,立即被單獨請至一間佈置雅緻不俗的廂房。據說參與競標者都要先經過這兒主事者情姑娘的審覈。

一盞茶過後,卻不見情姑娘出現,反而來了一位相貌豔麗的姑娘。只見她福了身之後,尚未開口便開始在單慶餘面前寬衣解帶,一副玲瓏有致的胴體隨即展露眼前。

單慶餘目瞪口呆,雖然同是女人,但第一次見到別人的**,她還是免不了臉紅。

不過她還是故作鎮定,畢竟她正扮演着一個尋花問柳的男人。

女子嫵媚一笑,隨即往她身上貼近,豐滿的胸乳開始在她眼前晃動,極盡挑逗之能事。

眼看女子岔開雙腿就要在自己腿上坐下,單慶餘卻猛然起身,出手扶住差點摔倒的女子。

「姑娘得罪了,單某隻想見情姑娘。」她朝女子一笑,溫文儒雅的模樣讓女子芳心暗喜。

「公子請稍候,芊芊立即去請情姑娘。」

女子一出房門,另一名年紀稍長、丰姿綽約的女子立即進房,顯然早已在外等候。「呵呵,京城第一美男子果然氣度不凡!」

「想必這位便是京城第一嬤嬤情姑娘。」方纔盧之超對她說了些關於情姑娘的事,單慶餘對她相當好奇,果然是個爽颯的女中豪傑。

「靖王爺,殷情這廂有禮了。」

「情姑娘別多禮,在這採春閣,單某還需多仰賴你吶!」

情姑娘對單慶餘謙和有禮的態度感到些許訝異,這位新任的靖王爺,據說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臣子、京城中最有權勢的皇親,沒想到本人態度卻這般謙和有禮。方纔她刻意派芊芊前來試探,他是唯一不受誘惑的競標者,看來這是雲想依的福分。

「聽說王爺有興趣參與想依的**競標,從未來過採春閣的您,不知爲何突然對咱們依依感興趣?」他看來不像尋花問柳的男人。

單慶餘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素聞採春閣花魁清靈的容貌更勝天上謫仙,這天人般的人兒卻錯生在煙花之地,本王實在感到心疼,更不可能讓她任意被摘下。」

這情姑娘果然不簡單,一開口就直指要害,還好她靈機一動,努力扮演一個惜花的風流種。想必情姑娘相當疼愛雲想依,自然希望她能遇上一位珍惜她的良人。

「看來王爺是個惜花之人,實是想依的福氣……」情姑娘開始爲雲想依的未來鋪路,「只是,這**一過,只怕王爺便將依依棄如敝屣,不聞不問了……」

「如果情姑娘願意割愛,本王願意將雲姑娘迎進王府,照顧她一輩子……不知雲姑娘是否願意?」

單慶餘暗自打算,她非但要買下雲想依的**,還計畫將她迎進王府,當她的側王妃。如此一來必定引起鐵府的反彈,鐵徵自然不肯將捧在手心的妹子嫁給她、和煙花女子共事一夫,屆時退婚必然是唯一選擇。

「王爺何不親自問她?」

第二天,靖王參加花魁**競標的事立即傳遍京城。

單慶餘一早就被煥貞叫到房裡訓了一頓,直罵她敗壞門風,玷污了靖王的名號。

當她祭出家法就要朝她身上揮下時,單慶餘一把抓住竹藤搶過來,將它丟到一旁。「夠了!」

煥貞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孽子,眼裡還有我這個靖王妃嗎?」

單慶餘輕笑出聲。「我這個靖王爺尚未娶親,哪來的靖王妃?等本王迎娶雲想依進門,她纔有資格被稱爲靖王妃吶!」

「你敢?」煥貞如同見到仇人般瞪向單慶餘,「如果你敢讓那種低賤的妓女進門,我就要進宮面聖,拆穿你的真面目!」

「然後眼睜睜看着您的親生孩兒因爲欺君之罪被砍頭嗎?」單慶餘逼視着母親,「難道您不知道,這欺君之罪會禍及滿門,靖王府裡一百多條性命無一倖免,尤其您這個始作俑者……」

煥貞像是恍然大悟,整個人呆愣住了。

「現在才覺悟嗎?太晚了!當初您自作主張改變我的人生時,就該想到這一點!」想到母親恨她至此,單慶餘心痛如刀割,「我們現在坐在同一條船上,任何一人想弄翻船,就要有讓自己滅頂的認知……」

從口中說出的話語,一如她的心冰冷。

「迎娶花魁只是讓鐵家退婚的一個方法,除非您想得到更好的法子,否則就安分地在祥暉園裡安享天年。雖然您從沒有將我當成親生孩子,但我還是會侍奉您的,母親。」

單慶餘轉身離開祥暉園,努力眨去奪眶的淚水。

以爲母親的言行對她再也構成不了傷害,事實上這一切都是她保護自己的僞裝。這顆心不管藏得再好,都逃不過情感的糾纏,脆弱得不堪一擊,對娘如此,對皇上也是……

單慶餘在花園池邊站了好久,直到心情稍稍平復,卻接獲宮裡傳來的訊息,說皇上要召見她。

唉!她只是投了一顆石子,卻引來一波波的浪濤。

嘉俊一聽到消息,差點氣炸了。

小余兒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居然想學男人嫖妓?

嘉俊一臉鐵青坐在御書房中,瞪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兒,之前準備好訓她的話卻都忘光了。已經好多天沒見面,一見到她,只想將她擁在懷裡,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愛卿看來氣色不錯,傷口都好了吧?」

「託皇上鴻福,微臣已經完好如初。」單慶餘努力找回以往的冷靜。

從第一天進宮面聖至今,她不知道什麼叫緊張;今天在他面前卻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心思隨時都會被他看穿。

短暫對話後,御書房又是一片寂靜,氣氛頓時有些詭異。

隔了一會兒,嘉俊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朕今早聽聞,說愛卿近日出入煙花場所頻密,還標下采春閣花魁的**,可有此事?」

「皇上消息的確靈通……」單慶餘故作輕鬆地談笑,「微臣已經成年且尚來成親,這麼做也無可厚非,況且此乃臣的私事,不足驚動皇上……」

「你是朕身邊的人,自然要謹言慎行,怎可狎玩娼妓?」其實嘉俊嫉妒得要命。

即使是女人,也不能和他的小余兒太親密!況且還未確定小余兒的身分,一想到他抱着女人親熱的畫面,心口便涌上陣陣酸意。

能和小余兒親近的只有他一人!

單慶餘感覺出嘉俊話裡的妒意,仍依照所擬定的計畫行事。「臣並無抱持狎玩之心,而是認真地想將雲想依迎娶進門。」

「微臣對雲姑娘一見傾心,決定幫她脫離煙花之地,迎娶入門。」如果讓皇上以爲她愛上了雲想依,他就不會百般糾纏。

「朕不同意!」聽她說出這麼荒謬的事,嘉俊勃然大怒,「我絕對不同意你喜歡上任何人,更別說娶回家……」

看來小余兒是認真的,難道她真喜歡女人?還是當日自己看錯了?

「難道微臣連喜歡誰都要經過皇上的同意嗎?」單慶餘笑着反問,陌視於嘉俊的怒火。

她故意惹他生氣,這樣他就會討厭她,漸漸疏遠她……

「沒錯!」嘉俊像個孩子般賭氣,「你不能喜歡別人,只能喜歡朕!」

單慶餘輕嘆一聲。「微臣已經清楚告訴皇上,臣是堂堂男子,喜歡的是女人,您就別爲難臣。」

他的醋意如此明顯,連她都感受到他的認真已非往常所以爲的戲耍逗弄,否則這顆藏得密實的心怎會一點一滴淪陷?

兩人不能再陷下去,因爲他們終究不會有結果。

她的喟嘆和爲難,全都顯露在那雙會說話的眼眸中,嘉俊這才慢慢收回火氣。

如果小余兒真是女兒身,以現實的狀況來看,也不可能承認自己的身分,欺君之罪的後果非她所能承擔;反之,如果他是男子,即使真正喜歡自己,道德的束縛也會讓他卻步不前。

任何一種情況都對他不利,難怪小余兒看來如此無奈。罷了!即使他真喜歡上花魁,終究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

一番思忖之後,嘉俊果真不再爲難單慶餘。「唉!都怪朕太在意愛卿了,不過,無論怎樣,愛卿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待在朕的身邊,不是嗎?」

只要留住他的人,他會想辦法讓小余兒愛上自己,永遠離不開!

見嘉俊似乎想開了,單慶餘不知是喜是悲。「不管未來如何,只要皇上需要微臣,臣自當竭力爲皇上效命。」就維持這樣的關係吧!至少她不會有太多期待,自然不會受到傷害。

「也罷……」嘉俊步下臺階,「今日心煩得很,陪朕到御花園逛逛吧!」

單慶餘跟隨其後,望着永遠也不可能屬於自己的身影,心頭滿是苦澀。

轟動京城的「花魁競標大會」終於圓滿落幕,在激烈卻平和的競標會中,京城最有權勢的靖王爺單慶餘以天價得標,沒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銀兩。

當夜,採春閣以辦喜事的氣氛,將這對璧人送進洞房。

單慶餘在一票男人曖昧又嫉妒的祝福聲中踏入雲想依居住的湘雲水榭。

一進了房,她連忙脫下一身可笑的紅袍和綵球,連頭蓋也不掀就往雲想依的牀上一躺。「唉!當新郎倌還真累人。」

身穿嫁衣端坐一旁的雲想依逕自掀開頭蓋,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絕色姿容。

她的美清靈得不似凡物,卻有如天邊孤月冷凝且遙不可及。「那是因爲你這個假新郎只是逢場作戲。」

雲想依的語調如她的表情一般冷淡,單慶餘卻回以熱情的笑容一把抱住她,就要往她臉上親去。「我的親親孃子,你居然可以一次說出那麼長一串的話耶!」

雲想依不領情地推開單慶餘。「別鬧了,王爺『姊姊』。」

「唉!真不好玩。」單慶餘頹然倒回牀上,看着雲想依,竟看呆了。「依依妹妹,你知道新婚之夜都做些什麼?」

「圓房。」雲想依逕自走到梳妝檯前,準備卸下沉重的鳳冠,單慶餘也起身幫忙。

「那……該怎麼圓房呢?你在採春閣長大,應該知道這些事。」對於男女之事,單慶餘純潔得像張白紙,「是不是兩個人互相吃着對方的嘴?」

想到皇上常對她做的事,她情不自禁羞紅了臉,從懷裡拿出奶孃給她的一包東西,「還有,奶孃說,要將這包雞血弄破灑在牀上,當作『落紅』……到底真正的落紅怎麼來的?」

「你成親之後便知曉。」雲想依根本沒興趣知道這些,對她來說,世上沒什麼事值得她在意。

一提到這個話題,單慶餘不免變得頹喪。「你也知道,像我這樣不男不女的,怎麼成親?」

此時映在腦海的卻是她和嘉俊身穿喜服的模樣,只是這一天永遠也不可能到來……

「孑然一身不也很好?」雲想依早已打定不沾染情愛,「你不也這麼打算?」

「是呀!我別無選擇。還好你願意幫我演這場戲,以後咱們姊妹倆就當一對假夫妻,一輩子陪伴終老。」

想來,單慶餘還真是幸運。

當日在情姑娘的引領下,她第一次踏進雲想依居住的湘雲水榭,她心裡其實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棋是否下得對。

第一次見到雲想依,她驚豔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宮裡最美的萱妃尚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雲想依卻動也不動地望着她,眼裡絲毫讀不出情緒。

唉!美歸美,卻是個無心的木偶……

對於這樣的人,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自己的要求。於是,她打算先試探一番,看看雲想依對她有何感覺。「單某想爲雲姑娘贖身,擇日將你迎進靖王府,不知雲姑娘可否願意?」

雲想依冷冷望着單慶餘,隔了好久才輕吐出一句話。「同爲女子,贖身之意爲何?」

單慶餘難以置信地望着她。「放肆!本王乃皇上親封靖王爺,堂堂男子,怎容得你胡言亂語?」

雲想依絲毫不理會單慶餘的虛張聲勢,依舊說得冷淡。「可否伸出你的手來?」

單慶餘想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於是便伸出手,雲想依立即握住她的手,漸漸地,她感覺一股熱氣從她手上傳來,接着一道暖流行遍全身,尤其受過傷的胸口更覺熾熱。

單慶餘趕緊鬆脫被握的手。這是什麼功夫?

雲想依此時又開口,「你之前胸口受過傷,像是被利爪抓傷,就在**上方一寸部位,不過現在疤痕已消失。」

「你是什麼人?」她太驚訝了!她受傷的部位只有奶孃知道,爲何雲想依卻一清二楚?

雲想依頓了一下,冷淡的臉龐竟染上絲絲惆悵。「我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人……」於是,她開始簡單訴說自己的身世。

一見到單慶餘,雲想依直覺她是女人,而且和自己一樣有着不堪的童年,不覺對她放下防衛之心。

聽完雲想依的故事,單慶餘驚奇萬分,卻也不覺鬆了口氣。

既然一眼就被看穿,她也毫不考慮地吐露自己的秘密,以及爲雲想依贖身的打算,她深信雲想依絕對值得信賴。

於是,兩個同病相憐的女子結成惺惺相惜的姊妹,決定各取所需,在未來的人生路上互相扶持。

第六章

就在雲想依的丫鬟證實**落紅,代表兩人已真正圓房後,短短一個早上,這件消息已經傳遍京城。

當靖王神采奕奕走出湘雲水榭,第一件事便是交代情姑娘別讓雲想依接客,因爲他決定包下她,並打算將她接進靖王府。

此事很快傳開,再度引起軒然大波。

那些愛慕單慶餘的世家千金莫不憤恨不平,因爲這名低賤的妓女玷污了她們心目中的天神。

這些大家閨秀只要私下聚會,一定是羣起咒罵雲想依的不是。一票不相干的女人尚且如此激動,更何況鐵柔?

鐵柔之前曾在宮裡的元宵燈會見到單慶餘,一顆芳心便繫於他,當日參加狩獵大會,也是爲了見到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婿。

情竇初開的她在千金小姐們的聚會中聽到這些傳聞,還受到一票女人的奚落嘲弄,一回將軍府就將自己鎖在房裡,非但不吃不喝,還要尋死尋活。

鐵徵據報立即快馬趕回京城。他是出了名的硬脾氣,行事作風剛正威嚴,從過世的父親手中接下大將軍之職,便率領鐵家軍南征北討,爲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而且他從小便是皇帝的伴讀,是君臣也是朋友,連皇帝都敬他三分。

他和鐵家軍長年駐守邊關,近年安定無戰事,他功不可沒。

但他對任何女人都不假辭色,也未見他身邊有過女人,唯有對相依爲命的親妹子鐵柔疼愛有加。

準妹婿居然明目張膽狎玩妓女,擺明不將鐵家放在眼底,教鐵徵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這下,全部的人都睜大眼睛看着將軍府如何槓上全京城最有權勢的靖王府?

鐵徵一回京先是安撫妹子,緊接着便進宮面聖,除了報告邊關狀況,更準備爲妹子討回公道。

「鐵將軍,你說……靖王是你妹子的未婚夫婿?」嘉俊對鐵徵的告狀非但沒有慍色,反而顯得驚訝。

「啓稟皇上,這件婚事是家父及老王爺在臣妹滿月酒宴上訂下的,還簽了婚書。上個月,微臣還將婚書送至靖王府,打算明年等臣妹滿十六歲讓靖王履行婚約。」

「喔?所以靖王明知自己婚約在身,還執意買下花魁的**,爲她贖身,準備娶她爲側王妃?」

原來呀……嘉俊終於明白單慶餘之所以迷戀花魁,並非因爲喜歡上那個雲想依,而是一種逃避,甚至是一項策略。

「正是如此,皇上。這靖王分明不將臣妹放在眼裡,望請皇上爲臣妹做主。」

嘉俊面露難色。他想像得到小余兒的爲難,若他真是女兒身,迎娶鐵家千金進門卻始終無法圓房,必然引起關注,不如找個煙花女子配合演一場戲,既可證明自己是男子,風流薄倖的形象也可讓鐵家憤而退婚。

嗯!不愧是小余兒,滑溜得很……

「那麼,鐵卿家有找靖王談過嗎?」

鐵徵憤恨地點頭。

「那他怎麼說?」

「那個風流鬼居然不顧臣妹的名節,希望鐵家退婚,否則便要臣妹和那名花娘以姊妹相稱,而且還說皇上沒有規定他不能迎娶花娘爲側妃……」想到單慶餘那滿不在乎的模樣,鐵徵難掩胸口怒火,「皇上,這單慶餘分明恃寵而驕,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嘉俊暗自偷笑,果然像小余兒的作風,他的伶牙俐齒回起嘴來絕不讓步,既然這是她精心策畫的一場戲,他也只能徇私配合,否則小余兒難以自這婚姻泥沼中脫身。

「唉!鐵卿家,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大慶王朝的確沒有律令規定親族不得迎娶煙花女子爲妻爲妾。依朕來看,不如由鐵家退了這場婚約,讓朕爲令妹指定更優秀的才俊婚配。」

「皇上……」鐵徵早料到嘉俊會偏袒靖王,卻沒想到徇私至此……

「這燕王府小王爺尚未婚配,人品才貌雙全,和你鐵家可說門當戶對,不如由朕做主賜婚予令妹?」

「多謝皇上美意,這件事微臣自會處理,不敢勞煩皇上費心。」得不到皇帝的支持,鐵徵帶着怒氣離開御書房。

嘉俊只覺自己愧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小余兒,朕爲了幫你,辜負了鐵徵,看你如何回報?

就在衆人繪聲繪影談論着「花魁嫁入豪門」的話題,沒想到後來的演變完全沒照着單慶餘的劇本走。

先是鐵柔服下忘魂草一睡不醒,宮裡的御醫也束手無策,鐵徵帶着妹子回邊關尋醫之前還撂下狠話——只要妹妹醒不來,絕不放過靖王府!

單慶餘當然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但該演的戲還是得演完。但是,就在迎娶雲想依進門的前夕,京城第一花魁竟然失蹤了!

單慶餘立即聯想這是鐵徵所爲,一聽到消息立即進宮面聖,打算尋求嘉俊的幫助。

「鐵徵是個行事端正的硬漢,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嘉俊正爲鐵柔之事感到愧對鐵徵,「況且愛卿又沒證據,怎能要求朕下令搜查將軍府?」

單慶餘心急如焚,只覺對不起好妹妹。依照鐵徵的個性,將雲想依擄走後必然不會讓她好過。

「皇上需要證據,那麼微臣就去找……」單慶餘打算親自走一趟邊關,她相信答案就在那裡。「請皇上準微臣告假。」

「你要離開京城?多久?」一聽單慶餘想離開,嘉俊開始心慌。

「直至找到雲想依爲止。」單慶餘勢在必行。

「不成!愛卿是朕的左右手,你不在身邊,朕找誰幫忙處理國事?」嘉俊連聲反對。一天見不着小余兒都令他萬分想念,如今連歸期都未定,要如何熬過沒有她的日子?

「宮裡諸多大臣樂意爲皇上效命,爲何獨需微臣一人?」單慶餘雖也不想離開嘉俊,但尋找雲想依的急切令她無從選擇。

嘉俊深情的目光直視單慶餘眼底。「因爲朕只需要你一人呀!」

「皇上……」赤裸裸的表白直擊單慶餘心底最脆弱的部位,讓她感動得一時無言以對。

兩人默然相視,忘情地望着對方。

單慶餘先從這股意亂情迷中跳脫,只能狠下心將嘉俊推開。「感謝皇上厚愛,但微臣需要的只有心愛的女人云想依,請皇上準微臣出京尋人。」

「你就那麼巴不得離開朕?只爲一名青樓女子?」已經放下身段求她,她卻執意離開,全然不顧及他的心情,嘉俊只覺心頭一冷。

「她不是普通的青樓女子,她對臣而言是個重要的人。」

「比朕還重要嗎?」

單慶餘狠下心點頭。

嘉俊不再追問,隔了許久才淡淡回了一句:「那你就去吧!」

「謝皇上。」單慶餘不再看他,只怕會捨不得離開。

單慶餘毫不留戀地轉頭離去,嘉俊更覺悵然所失,一顆心也隨之飄向遠方。

王爺、花魁和名門之間的風風雨雨,隨着主角的離京漸漸被人遺忘。沒了這些風雲人物的京城雖然平靜,卻也少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話題。

皇宮一切事務照常運行,氣氛卻明顯不同,而且一天比一天低迷。

尤其皇上改變最大。他不再露出一貫和煦的笑容,早朝時目光總不由自主望向靖王平時站立的位置,有時還會顯得心不在焉。

宮裡的妃嬪愈來愈覺寂寞,尤其萱妃,因爲皇上已許久沒踏進後宮,甚至三個多月沒召喚侍寢。他總是批閱奏章直到三更半夜,然後乾脆睡在御書房。

這一切楊興看在眼底,心裡比誰都着急。苦勸皇上多次,他只是笑一笑,接着又埋首桌案。不得已之下,楊興只好請回在外逍遙已久的太上皇和皇太后。

武徽皇太后一見到愛子,立即明白他的症狀所在。

「皇兒,這單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將皇帝迷得神魂顛倒?」聽過楊興的報告,武徽只覺不可思議。

嘉俊似乎從小就對單小子喜愛萬分,否則不會被他打得流血之後還苦苦爲他求情。早知道應該將那孩子貶爲庶民,如此他就沒機會接近兒子,讓他犯下這種違背倫常的過錯。

「母后多慮了,皇兒根本好得很,都是楊興多事!」嘉俊決定先裝傻,「靖王只是皇兒的得力助手,他一不在,兒臣就像少了一隻手臂,自然覺得許多事都不方便。」

「這宮裡那麼多大臣,難道一定要他嗎?」太后因爲小時候的事,對單慶餘仍有成見。

「靖王聰明伶俐,反應靈敏,最重要的是,他和皇兒心靈契合……」嘉俊訴說着單慶餘的種種好,愈覺思念得緊,「他不會因爲皇兒的身分有所顧忌,依舊直率敢言指正兒臣所犯的過錯。」

見兒子訴說的同時眼睛泛着柔光,太上皇只覺這樣的描述好熟悉。「那不就是當初朕對你母后的感覺嗎?也因爲這樣,朕纔會愛上你母后。」

「那不一樣,我是女的,而且那麼優秀,愛上我算你有眼光……」提起當年打敗衆家名門千金登上後座,武徽得意萬分,「但是這單小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子,皇兒怎能愛上他?」

嘉俊露出神秘的笑容。「很多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武徽根本不管兒子賣什麼關子,「我不管!反正你要多多臨幸那些妃子,快點讓我抱孫子。」這陣子游山玩水她也玩膩了,最好有個孫子來逗逗,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能爲皇兒生下子嗣的只有一個女人,其他人沒有這個資格。」

武徽一聽,再也控制不住火爆的脾氣。「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是萱妃嗎?那就快點讓她懷下龍種。」

「不是萱妃,也並非後宮任一位妃嬪。」

「那到底是誰?」

「時機未到,請父皇母后耐心等待……」嘉俊笑得胸有成竹,「到時皇兒將封她爲後,解散後宮,希望父皇母后不要反對。」

「呵呵,想必皇兒深愛這名女子,父皇怎會反對呢?」當時的承憲皇帝也是爲了武徽撤銷後宮,「專情是咱們大慶王室的傳統。」

「這是一定要的。」武徽對夫婿嫣然一笑,眼裡盡現小女人的柔情。

對兒子,她只有唯一一個要求。「總之,只要趕快讓母后有皇孫抱,我纔不管你立誰爲後……如果單小子能生出個皇孫讓我玩玩,皇兒要娶他,娘也不反對!」

嘉俊心頭大喜,卻硬生生壓抑住,故意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着:「呵呵!如果真是這樣,希望到時母后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哼!大娘子言出必行。」

盼了四個多月,朝思暮想的人兒終於回京了。

某日午後,嘉俊正在御書房托腮發呆,楊興喜孜孜地通報他最期待的消息。「啓稟皇上,靖王求見。」

「快傳!」嘉俊立即從龍椅上跳起來。

等到熟悉的身影出現眼前,他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立即上前抱住她。「小余兒,朕好想你……」

單慶餘沒有掙扎,只是悄悄擡起手臂攬住嘉俊的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停頓了一下下才推開他。

「請皇上自重。」她的脣角帶着笑意,不如往日的戒慎。

她也好想他,直想膩在他的懷抱中不願離開。

「四個多月不見,抱一下也不行?」感覺懷中的空虛,嘉俊喃喃抱怨着,「難道你都不想朕?」

「微臣當然想念皇上,不然怎會一回京便即刻晉見皇上?」單慶餘眼波一轉,逗得嘉俊心頭大喜。

「絕無虛假。微臣一心只想見到皇上,呈上證據。」

「證據?」嘉俊根本不懂單慶餘話中含意。

單慶餘趕緊喚回他的記憶。「當日臣離京,不就爲了尋找鐵徵擄走雲想依的證據?如今臣已找到,請皇上立即降旨捉拿鐵徵,罪名是『強擄民女』!」

「唉……還以爲愛卿多想見到朕,原來還是爲了這件事!」嘉俊轉身走回桌案後,泄氣地坐下。「那麼,愛卿有何證據?」

單慶餘快速報告所發生的事。

經過她潛伏在邊關幾個月,終於打聽到鐵徵果然將雲想依藏在將軍府。

等到她和趕來會合的情姑娘一行人藉機闖入將軍府,卻發現雲想依已經變得癡傻,如同行屍走肉。

「鐵徵強擄民女,將臣心愛的女人凌虐成了活死人,微臣奏請皇上立即傳他回京,將鐵徵押人大牢,即刻處斬。」單慶餘說得義憤填膺,嘉俊卻興趣缺缺。

「處斬?犯得着判得這麼重嗎?」

「不這樣,微臣心愛的女人終將一輩子成爲活死人……」單慶餘說出她的計畫——爲了喚回雲想依的神智,回京途中她苦思出這個「怒斬鐵徵」的計策,賭雲想依會在最後一刻回神,救回在這段日子中已有情愫的情郎。

「當然,這事兒還得仰賴皇上的配合。」

爲了一名區區青樓女子,又是他的情敵,嘉俊只覺這樣的做法太小題大作且勞師動衆。

「喔?愛卿怎會認爲朕一定會答應?」嘉俊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當初鐵徵要朕阻止你迎娶雲想依入門,朕也沒答應他,現在也沒理由幫你……」

單慶餘以爲嘉俊會願意配合,誰料到居然被拒絕,她倒顯得錯愕——或許自己在他心中不如想像那般重要?

「那麼,不知皇上怎樣才答應?」單慶餘試圖說服嘉俊,不惜任何代價。因爲雲想依變成那樣,她難辭其咎。

「喔,愛卿想和朕談條件?」嘉俊眼神閃過一絲興奮,嘴角開始展露笑意。同時間,一個計謀從他腦中掠過。

「只要皇上配合演出這齣戲,微臣願意答應皇上任何『合理』的要求。」單慶餘故意強調「合理」兩字,生怕他爲所欲爲。

「那麼,讓愛卿陪朕把酒言歡,算不算『合理』?」嘉俊笑望着單慶餘,當然知道她的顧忌爲何。

把酒言歡?他的要求只有這些?

感覺他的笑容賊賊的,令單慶餘有些懷疑。「只是把酒言歡嗎?」

嘉俊故意露出受傷的神情。「唉!算了,省得愛卿覺得朕另有所圖,乘機勒索……」

單慶餘怎麼會不知嘉俊以退爲進的伎倆,不過現今她已無從選擇。

她在天寒地凍的關外早已練就千杯不醉的實力,相信沒有人能灌醉她。若真只是喝酒聊天,她倒不擔心。

「微臣不敢質疑皇上,但怕不勝酒力,掃了皇上的興。」單慶餘故意示弱。

「淺嘗則止,怎會掃興?」嘉俊澄澈的眼眸竟顯露幾分無辜。「那咱們就儘快辦完這件事,屆時再喝上幾杯好酒。」

「謹遵皇上旨意!」

轟動京城的「將軍強擄花魁」事件戲劇化地轉變爲「花魁刀下救情郎」,終於如單慶餘預期那般,以圓滿的結局落幕。

沒多久,大將軍鐵徵開開心心地以大陣仗迎娶成爲靖王義妹的前採春閣花魁雲想依,婚後夫妻倆雙雙回到邊關駐守地,過着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而成全這番美事的靖王單慶餘,再度成爲京城的話題。

十五這晚,月色奇異地明亮。

單慶餘在公公的引領下穿越御花園,四周的銀色月景和她一襲月牙白絲袍相映成輝。

此刻她的心情卻像是要去私會情郎,既期待又興奮。

鐵徵和雲想依之間發生的事讓她有所覺悟,任憑雲想依再怎麼冷情,一但愛上了,鎖得再密實的心也終究淪陷。

只是,她這顆心雖然藏不住真情,卻也永遠無法給出,所以她會珍惜每個相處時刻,將這些美麗的回憶珍藏在內心最深處。

來到御花園最高景點,一座優美的庭閣獨立於上,散發出一股遺世的靜謐。

釋心閣——釋誰的心?

單慶餘望着匾額上的題字,不自覺微皺秀眉,心頭涌現不好的預感。望着樓閣四周的落地門扉全都開啓,讓她稍稍寬心。

「微臣單慶餘叩見皇上。」

「平身。」月光流泄滿室,映出單慶餘一身銀白,細緻的臉龐散發着柔和光彩,令嘉俊怦然心動。

「愛卿今晚真是明豔照人,有如月光仙子下凡。」他毫不掩飾地讚美着,「趁夜色正美,快過來陪朕喝幾杯。」

此時周圍伺候的公公們早已退下,釋心閣裡只剩君臣兩人,單慶餘只好端起酒壺爲兩人倒酒。

「皇上該是多喝了幾杯,將微臣誤認爲哪位仙子般的娘娘……」舉起酒杯,她抱怨地看了嘉俊一眼,「微臣乃堂堂男子漢,豈能以那樣的詞句形容?」

深情的凝望令她的心悸動得有如小鹿亂撞,單慶餘只得以笑容化解緊張。

「哈哈!朕形容得不恰當,該罰……」嘉俊一飲而盡,「不過,對朕而言,愛卿的美貌更勝後宮佳麗呀!」

不知從何處飄來陣陣花香,爲這沉靜的夜增添迷醉氣息,嘉俊忘情地想握住單慶餘的手,卻被她躲開。

「皇上這麼說就不對了,這句話傳到諸位娘娘耳裡,微臣豈不成了罪人?」他竟將自己拿來和後宮妃子比較,陌生的妒意讓單慶餘心頭不是滋味,拿起酒杯幹了一杯悶酒。

這酒喝起來挺嗆的,一般人大概五杯必醉。單慶餘幫兩人斟滿空的酒杯,想盡快將嘉俊灌醉。

「哎呀!朕又說錯話了……不過愛卿得連喝三杯。」

即使強力掩飾心底的醋意,嘉俊卻從單慶餘的話語和表情感受到她的酸氣,不免暗喜於心。

小余兒對他並非無情,只是礙於現實所以壓抑在心。

「皇上自己說錯話,幹臣何事?」

嘉俊瞅着她笑,已然帶着醉意。「因爲朕不惜戲弄鐵徵,只爲了陪你演這場戲,愛卿要如何答謝朕?」

「那微臣就連喝三杯,算是答謝聖上的成全。」單慶餘爽快地連幹三杯,企圖澆熄心頭的不快。

「好,爽快!咱們今晚就不醉不歸,來……」

酒過三巡,單慶餘開始頭暈,見嘉俊身子已開始搖晃,讓她寬心不少。再兩杯吧……

「皇上,乾了這一杯,您該回宮就寢了……」趕緊斟滿另一杯酒遞給嘉俊,卻被趁勢攬住了腰。

「朕要你喂……」嘉俊像個醉漢開始耍賴,整個頭靠到單慶餘肩上,「我的小余兒,你身上好香……」

親密的碰觸讓單慶餘身上產生陣陣躁動,她只想趕快灌醉他,以免嘉俊酒後亂性。「皇上,再將這杯幹了……」

嘉俊迷迷糊糊地張開嘴,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單慶餘正等着他醉倒,豈料他卻出其不意地攫住她的脣,將口中的津液全數灌入毫無防備的口中,接着靈舌猛烈進攻。

「嗯……」單慶餘使勁想推開嘉俊卻徒勞無功,她不知道喝醉酒的男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蠻勁。「嗯……嗯……」

隨着火熱的攻勢步步進犯,她感覺一股熱氣從腹部直往上竄燒,不由自主地吟哦出聲……

這並非嘉俊第一次吻她,怎麼這次的感覺竟如此強烈,好像一團火焰,隨時會將她焚燬?

她也想要他呀——這句話在她腦海不斷叫囂,強烈的慾念令她自己也嚇到。

再這麼下去,今晚真會失身於他……

強抑狂猛的欲潮,單慶餘只能懸崖勒馬。她開始暗自運氣,接着一個使力將黏在身上的嘉俊震開,他已然不支倒地。

「皇上……」見嘉俊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該是醉死了,單慶餘好不容易纔將龐大的身軀馱在背上,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讓她差點站不住腳。

舉步維艱地將嘉俊馱至一旁的躺椅,單慶餘早已沒力氣起身,只能躺在嘉俊身邊喘息。

望着眼前熟睡的臉龐,她不自覺伸出手輕撫令她眷戀的臉頰、髮際,只有此時纔有機會對他吐露愛意。「唉……爲何你偏偏是個皇帝?」

如果是個尋常的百姓,她必然放棄靖王府的一切和他遠走他鄉,回覆女兒身與他做一對平凡夫妻;但他不可能放棄皇位,她也離不開靖王府,因爲這裡有他。

一雙纖手撫至他飽滿寬厚的脣,她不禁笑得甜蜜。

就是這兩片霸道的脣,每次都將她吻得渾然忘我,幾乎要佔據她的魂、她的心……

看着四周沒人,單慶餘緩緩低下頭,將自己的脣印上嘉俊的,然後學他含住脣瓣輕輕吸吮。

另一陣暈眩感襲來,她趕緊撐住身體。

不走不行了……

搖晃地走向門口,只覺得愈發頭重腳輕,一步、兩步、三步……她吃力地擡起雙腳,直到第七步時,眼前一黑,意識飄向漫無邊際的黑暗……

此時,有人接住向後傾倒的纖長身軀,如獲至寶地將她捧在懷中,正是醉死一回的嘉俊。

「這『七步醉』果然名不虛傳……」望着倚在胸前不省人事的姣美臉蛋,他笑得像個得意的獵人,「終於捕獲你這隻滑溜的魚兒!」

這「七步醉」對尋常人而言只是單純的烈酒,但是飲後如果運氣發功,一刻鐘後步行七步必然醉倒,三日不省人事。

任憑小余兒酒量再好,也鬥不過他的算計!

輕抱起毫無意識的身軀放倒在躺椅上,嘉俊輕喚了一聲:「來人。」

楊興俐落地關緊每扇門,隨即退出釋心閣。

屋內如月光沉靜,只有嘉俊沉重的呼吸聲,他的情緒仍深陷於方纔單慶餘製造的柔情之中。

裝醉的他清楚聽到她的呢喃,確切感受到她的愛意,還有那個令他差點穿幫的吻……

原來小余兒也愛着他,只是將這份愛意藏得好隱密,讓他差點察覺不到,白白吃了不少醋。

「如果我不是皇帝,怎麼有機會認識你?我的愛……」愛憐地觸撓柔嫩的嬌顏,感動盈滿他的心。

雖說不在意她的性別,但他還是想確認自己所愛,才能爲兩人的未來做好打算。

「小余兒,等了十幾年,朕今天就要解開你的秘密!」

嘉俊這輩子從未如此緊張,微微顫抖的手指開始滑向紅潤飽滿的雙脣,輕輕描繪着優美的脣瓣,回味着品嚐它們時的甜美滋味;手指不捨地離開眷戀的脣,慢慢往下移動,順着小巧尖細的下顎來到纖細優雅的頸部……

沒有喉結!

長指急切解開衣襟上的盤扣,象牙色外袍底下是件棉質裡衣,露出的頸項凝脂如雪,完美得連顆痣也沒有。

「小騙子!」嘉俊望着沉睡的容顏一笑,眼裡盡含寵溺之色。

撥開外袍,再次解開裡衣的繫帶,終於露出最裡頭的內袗,嘉俊不覺屏氣凝神,手指顫抖得厲害,差點不聽使喚。

他笑自己傻,像個初嘗情滋味的少年一般生嫩。決定不再折磨自己,他快速扯開白色內診,沒想到還有一層——單慶餘胸前捆上了層層棉布,由纖細蠻腰直上胸際。

原來她以這種方式掩飾發育的胸乳!

嘉俊心疼地皺眉,卻像個好奇的孩子急欲拆開包裹的禮物,扶起單慶餘的上身快速扯下層層繫帶,直到一對飽滿的**躍進眼簾,下頭的龍根倏地脹大挺翹。

雖然上頭佈滿勒痕,小巧的乳尖兒也被壓平,卻是一雙最令他無法移開視線的美乳……

高聳的**挺翹出優美弧度,頂端的粉紅色澤有如含苞待放的桃花般清新誘人……

如此動人的美景卻被重重捆綁壓迫,嘉俊心疼地撫着上頭的勒痕,乳尖一經碰觸即刻挺立,對他發出難以抗拒的邀請。

嘉俊舔舔脣,最後仍禁不住誘惑含住那顆楚楚動人的花苞,舌頭不斷舔弄愛撫,小小的莓果霎時染上嫣紅,嬌嫩欲滴。

他當然不會放過另一顆等待採擷的莓果,玩弄的大掌先是握住飽脹的**讓**尖翹挺立,接着像是貪吃的孩童,一張口便緊緊含住大半的山丘,用力一吸……

意猶未盡地放開甜美的果實,淡粉紅的乳尖周圍已轉成誘人的豔紅,外圍還留下一圈明顯的烙痕。

嘉俊笑得貪婪,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但他不因此滿足,雖然答案已經揭曉,禮物卻只拆到一半。

他再也顧不得身分,此時他寧願當個偷香竊玉的小人。

手指往她的褲腰帶一扯,擡起她的下身一併扯下她的外褲以及褻褲,當茂密的森林映入眼簾,他感覺龍根跳動了一下;等到散發粉紅色澤的私處若隱若現挑逗他的視覺,他沉吟了一聲,感覺自己就要泄出……

輕輕架開毫無知覺的雙腿,眼見粉嫩的**四周已沾滿瑩瑩**,傳來陣陣處子獨有的幽香,他再也無法忍住強烈的慾望,急促解放脹得發痛的龍根。

「該死!」他不能再等了!

撐開她的雙腿拉向自己,他握住快要爆發的龍根對準微張的穴口,一接觸到柔滑溼濡的嫩膚,他忍不住輕呼出聲,「嗯……」

看着豔紅的**因碰觸而不由自主地開合輕顫,他忍不住試着輕刺那個銷魂的入口。

「啊……好舒服……」

本想直接衝入一解慾望之苦,但他硬是忍住,只是任由硬挺在潤滑入口快速輕刺遊移。滋滋水聲很快瓦解他的自制力,他莫可奈何地扶着龍根套弄幾下,只能將爆發的精力噴灑在雪白的雙峰之間。

成年之後他從不曾這麼把持不住,都怪小余兒太媚人了!還好自己猴急的模樣沒人瞧見,否則他這皇帝一世英名全毀。

事後嘉俊邊爲她清理,邊苦笑着。

還不到時候!他要小余兒自願臣服於他的身下,隨他的逗弄發出美妙又淫蕩的喘息聲,熱情地扭動嬌軀求他滿足難耐的慾望……

嘉俊胡亂地幫單慶餘穿回衣服,卻沒爲她綁回繫帶,反倒將一長串布條摺好,先是湊近鼻子深吸口氣,然後揣進懷中。

接着他拿起繡着龍紋的披衣爲單慶餘繫上,確定她被包得密不通風才喚了一聲:「楊興。」

楊公公不一會兒便入內。

「都準備好了嗎?」

「啓稟皇上,轎子已在閣外候傳。」

待侍衛將轎子擡入,嘉俊隨即命所有人退下,讓楊公公扶着單慶餘坐入轎中。確定她被安置妥當後,他難得慎重地叮囑着最信任的貼身太監。

「領着朕的旨意,一路隨轎護送靖王回府,半路不得掀轎,以免她受了風寒。到了王府務必將轎子直接擡進靖王的寢居,讓貼身伺候的奴僕扶她出來,別讓其他人瞧見她的模樣。」

「遵旨。」儘管滿腹疑問,楊興卻沒有表現臉上。

「還有,靖王這次必然大醉三日,傳朕的口諭,要她不必急着進宮,在家候傳。」

交代完畢後,楊興喚來侍衛將轎子擡出釋心閣。

嘉俊依依不捨目送轎子離去,感覺懷中的繫帶不時發出誘人馨香,看來他真的醉了……

第七章

天子的藏心情人3

因爲有你的愛

受傷的心扉

漸漸得到了修補……

單慶餘果然在三天後醒來,一睜開眼便感覺頭痛欲裂,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頓。

「主子,你終於醒了……」不曾離開牀邊的萍娘一見主子醒來,趕緊上前將她扶起,「覺得怎樣?」

「頭痛欲裂……」意識仍然混沌,單慶餘虛弱地靠在牀邊不敢亂動,「好渴……」

「來,先喝口茶。」

一口氣灌下整碗茶湯,單慶餘躺回牀上喘息。「喔……我是不是病了?」

「你不是生病,而是喝醉了。」萍娘坐在牀沿,憂心忡忡望着主子。

「醉了?那是何時的事?」

「你忘啦?皇上召你進宮,說是要你陪他喝酒……那已是三天前的事了。」

「老天爺!我怎會醉了三天?」單慶餘努力回想那晚的事,「但我記得是皇上先喝醉的,我正想回府,然後就……失去意識……」

不顧欲裂的疼痛,單慶餘一把抓住萍孃的手問得急切:「對了,是誰送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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