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黑子來的那幾個孩子,不說別的,對唐奕肯定是死心踏地的,將來不用考慮控制不控制得住的問題。
回山佃戶子弟卻不一樣,畢竟不像黑子他們那樣,和唐奕完全綁在了一塊兒,將來若是生了異心,那他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心血也就白廢了。
唐奕和王里正說得很明白,民學和書院不一樣,培養出來的孩子也不是爲了科舉。
不想,王里正皺着老臉道:“少爺想遠了,咱可不敢想讓娃娃考什麼進士,只願他能識字,將來別跟俺似的,連個賬都算不明白就行。”
說着,王里正躬身長揖,“少爺您是好人,就行行好,收了俺家的娃子吧。”
“.....”
得!唐奕沒法在搪塞了。
“那王叔把孩子帶來吧,我看看.。”
....
王里正開了個“好頭兒”,回山村的佃家一聽里正把他家‘王狗蛋兒’送到民學去識字了.....
那還了得?
一下午,唐奕就沒得消停,被這幫着人給圍住了,個個拿着家裡僅有的一點銀錢,來求唐奕收下自家的孩子。
唐奕不怕你跟他玩橫的,就怕這種苦情戲,最後,乾脆讓人把回山村的孩子統計了一遍,把八歲到十歲的小孩索性都收了。
民學的學生一下子從七八個,變成了二十七個!
至於村民送來的學費,唐奕缺的是時間和精力,真不是差他們那點錢。
再說,當他見到那二十幾個孩子眼巴巴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唐奕連怕費精力,怕累的心思都沒了。
這個時代,‘知識’算是奢侈品。不說滿腹經綸,就算是比尋常人多識幾個字兒,對於百姓來說,都是改變命運的大事!
能改變這麼多孩子一生的命運,那種成就感....
是無法言語的。
...
民學開講不似觀瀾書院當初那般隆重,甚至根本就沒什麼儀式。
唐奕給每個蒙童了筆墨之類的用具,再把自己鼓搗出來的‘課本’下去,就算完事兒了。
但是,上課的時候卻不一樣兒了。除了二十七個學生,觀瀾書院幾十個儒生裡裡外外把民學課舍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賤純禮、宋楷這幫坑貨都來看他的笑話。
不爲別的,他們只想看看,唐子浩自己都沒學明白,是怎麼教別人的。
...
而范仲淹等幾位德高望重的師父,現在就坐在課舍的後排,也專門來聽唐奕講學。
這是當初唐奕非要辦民學之時和老師說好的,范仲淹必須聽他上幾次課,才能決定是不是要讓他把民學辦下去。這不光涉及到耽誤唐奕正常學業的事情,而且,范仲淹怕他誤人子弟!
此時,唐奕站在課舍最前方,額頭上全是細汗。
兩輩子也沒給別人上過課啊,說不緊張那是騙人。再說,老師和幾位師父可都在底下坐着呢,給一羣大儒講課,唐奕壓力有點大....
“教幾個孩子識字這種事兒,應該不難吧?”唐奕如是安慰着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大家打開《蒙學》第一頁。”
好吧,其實就是《語文課本》,唐奕給換了個適合大宋的名字。
見底下的一衆幼童臉上帶着稚嫩和興奮地翻開面前的課本,唐奕也不多說一句,拿起一塊‘白土子’轉身走到墨板前書寫起來。
墨板是唐奕讓人特製的,開始還沒人知道這是幹什麼的。現在看唐奕在上面寫寫畫畫,才恍然大悟,這原來是個‘教具’。
不過,還別說,對於習慣了先生在堂前用嘴說,學生在堂下用耳朵聽的授業方式的宋人來說,這種一目瞭然、圖文並茂的教學手段還挺新鮮。
而‘粉筆’則是天然的石灰石削成的,在墨板上黑紙白字,十分的顯眼。
范仲淹沒有孩子們手裡的課本,也不知道唐奕鼓搗的是什麼《蒙學》。不過,用猜的也能知道,無非是《千字文》、《百家姓》之類的東西。
於是擡頭看唐奕在墨板上寫字,想看看他到底要怎麼教。
只不過...
只不過,這小子鬼畫符似的在幹什麼?
唐奕寫了半天,範大神竟一個字都不認識。倒是杜衍見識非常,小聲對范仲淹道:“像是一種大食國的文字。”
“大食文?”范仲淹更迷糊了。
這些蒙童連漢字都還不認識,唐奕寫什麼大食文?
還真不是大食文。
所謂大食文,就是與大宋同一時代的阿拉伯帝國所用的是阿拉伯文。
唐奕可不會什麼阿拉伯文,但,杜衍說的也沒錯,他現在所寫的,確實是大食人傳入中原的——拉丁字母。
拉丁字母最早是由羅馬人從埃及字母中演變而來的,逐漸傳遍歐洲。唐代由阿拉伯人傳中原,所以,杜衍以爲是大食文。
現在在開封也能找到會這種文字的大食商人,只不過拉丁字母只在少數大食商人之中有所流傳,並沒有被宋人所熟知。
那唐奕爲什麼把他弄出來呢?
圖省事兒!
拉西字母是後世應用最廣的文字,包括在漢語中也有應用,就是漢語拼音。
開辦民學,要的問題當然是教孩子們識字。而識字,當然就離不開注音的問題。
後世習慣了拼音注音法的唐奕,對大宋所用的‘反切注音法’簡直是深惡痛絕,實在是太特麼麻煩、太特麼難了!
反切法,說白了就是用兩個字爲一個字注聲,取第一個字的聲母,與第二個字的韻母結合,讀出新字的讀音。
例如說:‘之乎’爲‘諸’。
就是取‘之’字的聲母‘zh’,和‘乎’字的韻母‘u’相結合得出‘諸’字的讀音。
不但繁瑣,而且很容易出錯。
於是,唐奕豪不猶豫地選擇教孩子們‘拼音注音法’這個相對簡單得多的方法。
——————
ps:按照古漢語的音和當時所用方言的音來看,現代拼音其實不一定適合大宋...
但是...你們懂的,別糾結。
我膽兒小,禁不起細節黨的蹂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