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聽了郭業的話一愣,道:“你這話是啥意思?我馬元舉怎麼會受人欺負,真是無稽之談!”
郭業心中暗想,這馬元舉就是死鴨子嘴硬,都混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肯承認自己落魄。好,咱不跟你計較。早晚有你說實話的時候!
想到這裡,他輕笑一聲,道:“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您混得很好,非常好!呃……此地並非講話之所,咱們還是入府敘話。”
“這還差不多。”
二人來到客廳之內,分賓主落座。有家奴獻上香茶,郭業道:“這裡沒你的事兒了,退下吧。另外交代下去,本公和馬大人有要事相談,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
屏退了左右之後,郭業神色肅然,道:“馬大哥,現在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總該和我說實話了吧?”
“實話?什麼實話?”馬周猛然間回過味來,道:“你還是覺得我受人欺負了?”
郭業的臉一沉,道:“我說馬元舉,你到底當不當我郭業是兄弟?是兄弟,那就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現在混的不好,求我郭業幫忙,我郭業絕無二話。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您這麼放不下面子,把自個兒的事情藏着掖着,我就是想幫忙也使不上勁啊!”
馬元舉氣極反笑,道:“我就奇怪了,你到底從哪看出我馬元舉混的不好?怎麼就一口咬定我受人欺負了?”
“這還用問嗎?”郭業道:“您自個兒照照鏡子,您看看,自個兒都瘦成什麼樣了?您要是真混得好,心情愉快,身體倍棒,吃嘛嘛香,那就得越來越胖啊!怎麼都瘦成這副德行了?”
馬元舉冷哼一聲,道:“你還真別說,我最近還就是心情愉快,吃嘛嘛香,至於爲啥身體反而瘦了,那當然是有原因的?”
“我就不信了,您心情愉快,還能越來越瘦?難道陛下派了您一個什麼繁難的差使?”
“那倒沒有,我這差事還挺清閒的。但是……”馬元舉嘆了一口氣,道:“我得病了!”
“得病了?到底什麼病?”
“消渴症!”
“消渴也不能……啊,對,消渴確實能讓人變瘦。”
所謂消渴症,按照現代社會的詞兒來說,就是糖尿病。糖尿病的典型症狀就是三多一少??吃得多,喝得多,尿得多,但是體重減少。
郭業道:“您真的得了消渴症了?”
“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騙你幹什麼?”
“說得也是……不對,還是不對!”郭業上下打量了馬周幾眼,道:“咱們大唐官員的俸祿可不低,您要是沒有丟官罷職,爲何穿得如從寒酸?”
“我這不是寒酸,是……”馬周想了一下,道:“用你常說的那個詞兒,就叫低調。實話跟你說吧,現在我馬元舉春風得意,朝臣之中嫉恨的人還真不少。爲了不給自己招災惹禍,才特意穿成這樣的。”
郭業根本就不信馬周的話,道:“低調?春風得意?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您到底是多麼春風得意,才連參加百官郊迎的資格都沒有?廢話不多說,你就說你現在到底當啥官?那個長安令,你還當不當了?”
“長安令我當然是沒當了。現在我的官職是治書侍御史。”
“治書侍御史?五品官?”
“對。”
“嘿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長安令一職也是五品官。從長安令這個非常重要的官職,轉到沒什麼實權治書侍御史,你還說自己春風得意?馬元舉,你虧心不虧心啊!”
馬元舉得意的說道:“不虧心,一點也不虧心。郭業,你不感到奇怪嗎?我就是當了治書侍御史,也應該參加郊迎啊。爲啥郊迎的隊伍裡,沒有馬某人?”
“爲啥?”
“因爲我還有兩個兼職!”
“什麼兼職?”
“一個兼職,是諫議大夫。”
“哼,這跟治書侍御史的職責差不多,你無非是多拿一份俸祿罷了。”
“還有一個兼職,就是晉王府長史!”
聽了這話,郭業可不淡定了,道:“啥?你說啥?”
儘管被封爲晉王府長史很多天了,馬周提起這件事來,還是按耐不住興奮之情,道“晉王府長史!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不?”
郭業當然知道這意味者什麼。
所謂晉王府長史,說白了,就是晉王的丞相。
晉王是誰?長孫皇后和李二陛下的獨生子李治!從禮法上來說,現在李治就是不二的儲君人選。
馬周現在當了晉王府長史,等到李治繼承了皇位,那就是當然的宰相。
怪不得馬周說遭到不少人的嫉恨呢,誰都得羨慕嫉妒恨!一個五品官,沒立啥功勞,因爲官場卡位卡的好,就登上了青雲之路,別人的心裡能舒服得了嗎?
郭業現在也明白馬周爲啥不去參加郊迎了,馬周現在基本已經算是退出了大唐官場。什麼治書侍御史,哪個諫議大夫,只是掛個名頭罷了。馬周現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這個兼職??晉王府長史。
人家只要把晉王府長史當好了,把李治伺候舒服了,那就萬事大吉。
自己的好朋友能得到這麼一個好差事,郭業也頗爲高興,道:“馬大哥,這可是件大喜事。恭喜!恭喜!”
馬元舉意味深長地看了郭業一眼,道:“你真的這麼想?”
郭業嗤笑一聲,道:“笑話,我怎麼說也是禮部尚書了,比起宰相來,也低不了多少。莫非我還會嫉妒你不成?”
“倒不是說你會嫉妒……”馬元舉正色道:“郭業,咱們兄弟相交這麼多年了。事到如今,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有沒有染指皇位之心?”
“皇……皇位?”郭業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馬大哥,我咋聽不明白呢?您的意思是……勸我謀反?”
“不是勸你謀反,而是勸你不要謀反!”,馬周神色嚴肅,道:“晉王千歲雖然年幼,但是天資聰穎,什麼事情就一學即通,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顆仁心,只要假以時日,必能成一代明君。”
“晉王是不錯,但是跟我有啥關係?”
“怎麼能和你沒關係?外面都傳說,你是陛下的私生子,乃是晉王繼承皇位的最大對手。你若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晉王要想登基就沒那麼容易了。”
郭業道:“你今天着急敗火得趕來,爲的就是這個?”
“正是。與私來說,咱們倆是好兄弟。與公來說,你是陛下的私生子,我是晉王府的長史。只要你對皇位有了染指之心,咱們二人就要不死不休。今天我來,就是問問你,從今以後,咱們倆到底是敵是友?”
郭業嘆了一口氣,道:“我希望咱們倆是敵人。”
聽了這話,馬元舉那明亮的眸子霎時間就失去了神采,道:“你……能不能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