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九 登陸（六）
戰機，從登陸場上空呼嘯而過。
機翼下，數以百計的大型遠洋運輸船已經行駛到了距離海岸不足幾公里的地方，一艘艘登陸艇來回穿梭於海岸和船隊之間，將數以萬計的士兵源源不斷地輸送上這片陌生大陸。
先上岸的士兵們，如同一道道長龍，揹着槍快步向縱深穿插，前方無數的美軍正在往後方逃跑，一架架戰鷹呼嘯着在他們身邊投下炸彈。
這是一場和時間的競賽！
地圖上，兩道巨大的箭頭，正在從舊金山和聖迭戈兩翼對插而來，每個箭頭代表的都是數以十萬計的敵軍和滾滾洪流。
聖塔耶茲山！
這道名不見經傳的山脈已經成爲了雙方爭奪的關鍵，拿下這裡美軍只能望登陸場興嘆，失去這裡，即使有海空優勢，登陸場依然要面臨居高臨下的炮彈襲擊。
“報告。”
“進來。”
江天秀推開門，迅速遞上了最新的情報：“季濡山將軍電報，截至目前船隊已經將總計6個師送上了岸，重裝備也在加速運輸，另外段祺瑞大人發來了電報，第二批船隊總計797艘，已經從國內啓程，預計最晚於20天后可以抵達，這是一小時前統計出的初步傷亡數字。”
“20天。”陳平暗暗嘆了口氣，這就是最大的困境，從國內抵達這裡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如果不是一年來在夏威夷囤積了大量物資節約時間，恐怕裝備優勢再強也別想輕談登陸，難怪皇上之前長嘆了聲距離。
李恩富到沒在意這些，而是死死盯住了統計表，傾斜着身子湊到了旁邊，等看到上面的數字後，懸着的心猛然鬆了下來，長舒口氣。
在3小時的搶灘戰中，總計傷亡只有6700餘人，其中死亡只有2833人，被毀掃雷艦、登陸船衝鋒艇在內的船隻攻擊59艘，飛機6架，卡車和坦克若干。
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損失，甚至遠遠好於預期，原本指揮部估計將可能付出2到3萬人的代價，但現在來是有些高看美軍的戰鬥能力了，除了下加利福尼亞半島佯攻起到了牽制作用外，對自己這邊會在聖巴巴拉登陸也估計不足，大部分軍隊都部署在了後面的聖塔耶茲山，造成了海灘至山脈間的兵力真空。
絕對優勢的火力覆蓋打擊，讓部隊能夠順利通過最危險的開闊海岸區，再加上他們沒想到坦克可以那麼快出現在戰場，一下子就盤活了所有登陸部隊。
“季濡山將軍已經安排海軍航空兵轟炸鐵路和前來支援的美軍，現在距離太陽下山還有四個小時，如果。”
陳平明白江天秀的意思，空軍各師已經初步具備了夜間短距離支援的能力，但海航只有部分老飛行員才能實施夜航，倒不是說飛行技術差，事實上海航飛行員的技術要略高於空軍，只是航母上夜晚起降非常危險，現有的燈光引導助降系統也時不久前才全面裝備了各艘航母。
何況海航這幾天已經太疲憊了，每位飛行員每天至少要飛4架次，最高的甚至達到了7架次，鐵打的也熬不住，所以必須留給他們充分的休息時間。
現在他總算體會到了爲何皇上要問空軍大型四發轟炸機項目了，要是能在近海部署一個這種轟炸團，別說支援而來的只有三個軍，就算再多幾個也別想靠近登陸場。
2艘殷商級中型母艦還在聖迭戈外海，輕型母艦在下加利福尼亞半島，現在孫九功和季濡山手上可用的只有4艘重型母艦，總計336架，刨去這幾天的損失已經不到320架，這點飛機防空還行，想負擔起整個戰役的戰場阻斷任務，是遠遠不夠的。
是不是讓登陸部隊改變計劃，現在聖巴巴拉建一個簡易機場，把空軍拍上去呢？剛想到這裡，陳平就自己搖了搖頭，能從夏威夷飛過去的只有轟炸機，其它飛機都要靠運輸，聖巴巴拉不具備良好的碼頭，運上去也會陷入無法卸載的尷中，要是用小船接駁，估計等全部運到後，洛杉磯也該到手了。
陳平撇開了雜亂的想法，追問道：“主攻聖塔耶茲山的是那支部隊？”
“是第1陸戰師和一小時前完成登陸的第7山地師。”
“這個孫九功，還真捨得下本錢。”
聽到這兩個番號，即便是李恩富也暗暗咋舌，第1陸戰師不用說了，陸戰隊中最早跟隨皇上起家的部隊，號稱新華六大王牌之一，加上又是張順的嫡系，軍械配備上誰也不敢拖延，所以還是陸戰師中第一支配屬裝甲團的部隊，戰鬥力絲毫不遜色於陸軍機步師，甚至還有超出。
第7山地師看似陌生，但它的前身是建國時收編的川軍，原本川軍將士就以打起仗來不要命著稱，加上四川多山，子弟兵多熟悉山地生存，所以才組建爲了專門在山區作戰的山地師，這也是國內僅有的兩個山地輕裝師。
從這點可以看出，總參謀部在準備計劃時非常充沛，要知道陸軍幾百個師中可以拿來攻堅的師團不計其數，卻偏偏選了以輕裝，頑強和強化突出山地作戰能力的第七師，說明他們早就考慮到了聖塔耶茲山可能會有苦戰。
現在要做的，是在曰落前拿下整個聖塔耶茲山，然後依靠高地阻擊將於夜晚到達的美軍援兵，只要守住防線，聖巴巴拉登陸場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繼續投送部隊，只要等到明天下午，至少將有15個師可以完成登陸，後天早上全部20個師就能輸送完畢，再加上重裝備的投入，美軍即使把整個西海岸的部隊都拉過來，想把自己趕回大海也已經不可能了。
根據計劃，先期送完士兵的船隊將會在今晚立刻迴轉夏威夷，然後將後續等待的10個師運過去，這樣兵力就足夠吃下洛杉磯了，只要拿下了洛杉磯，那第三批60個師就可以立即投入進去。
拿下加利福尼亞就意味着和墨西哥戰場連成了一片，至於西海岸剩下的俄勒岡和華盛頓兩個州根本不足爲懼，那裡多山川河流森林的地形，的確利於防守，但同樣不利於美國展開大兵團反擊。內華達和多沙漠的不毛之地，只要派少量部隊守住就行，那時就可以全力進攻亞利桑那州，只要打通亞利桑那至德克薩斯的通道，美國西海岸就算徹底完蛋了！
李恩富掐滅了菸頭，似乎覺得自己想的有些太遠了，畢竟現在第一步都還沒走完，所以起身笑道：“走吧，元壽，皇上估計已經等急了。”
“不。”
李恩富剛要走，陳平卻一把拉住他緩緩坐了下來，將電報放在桌上，大手也壓在了上面：“再等等，沒有聖塔耶茲山，登陸就不算完。”
=====“啾啾。”
一串子彈，打在王銘章面前的山石上，頓時濺起無數碎屑，子彈飛梭而過的破空聲令大家的汗毛都炸了開來。
等到美軍機槍掉過頭後，他才能擡頭迅速打量起了前面，兩座沙包堆砌而成的機槍陣地封鎖住了通往山頂的通道，如果僅僅是這兩個機槍陣地倒也罷了，可一路看去還有好幾座，而且靠近山頂的地方還有兩道塹壕陣地。
雖然這些機槍陣地應該是修建沒多久，外觀看很是倉促，但位置選的不錯，大都在炮彈和飛機無法打到的死角，雖然聖塔耶茲山不高，但可能是常年的海風吹拂，風化嚴重，峭壁較多，林木也比較茂盛，所以坦克也沒辦法上來幫忙。
還好，他從開始就沒打算讓坦克幫忙開路，因爲他們是山地師，從組建開始就在巴蜀十萬大山裡轉悠，所有裝備和武器都需要考慮山地作戰要求。
“營長，營長。”
通訊員手腳並用飛快的爬到了面前，喘着氣說道：“團長說了，師長要求我們必須在太陽下山前拿下這個山頭，要不然就。”
“就什麼？”
“就把你撤了！”
“草你老子，這燙爪爪的活，我那能保證！”一聽說拿不下山頭就要把自己撤了，王銘章差點要跳了起來，要不是通訊員眼疾手快拉住他，估計已經成了機槍靶子，激動下他甚至連家鄉話都帶了出來。
但激動歸激動，熊克武師長的命令是有道理的，雖然他只是少尉，但幾年軍校也不是白讀的，起碼戰場形勢還能分辨的，只有拿下這座名字拗口的小山，搶佔地利才能把美軍增援部隊堵在登陸場外面，要不然等到天黑後沒有了空軍優勢，艦炮也不敢在混戰時隨意開火，那時光是靠人堵還不知道要死多少呢！
自古以來從下往上打就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即便是山地師也不是萬能的，幸好部隊早就接受過這種訓練，而且他還有山地戰利器。
迫擊炮，無後坐力炮和火箭筒，已經成爲了山地師最喜愛的裝備，尤其是火箭筒，其它師能配到三五十支就不錯了，可光他一個營就有20支，要是還拿不下來，真是愧對川西子弟兵的榮譽了！
“一班，去左邊吸引火力，記住！聽我的口令後，立刻用手榴彈引開機槍。”
“機槍，等到火力被引開後，立刻給我壓住他們！”
“擲彈手，做好準備！”
很快，被點名的幾位班長就已經準備就緒，當王銘章暴喝一聲喊打後，吸引火力的戰士立刻扔出了大量手榴彈，有些還拿樹枝頂起鋼盔來引誘美軍。
見到左邊陡然出現了大量“敵人”後，美軍機槍手嚇得連忙將全部子彈都傾灑了過去，早已準備好的機槍手頓時抓到了空擋機會，迅速架起機槍，對準了沙包壘成的陣地一陣狂掃。
噠噠噠，轟轟轟。
機槍，迫擊炮和手榴彈，霎時就將這面山坡打得煙塵四起，此時幾位擲彈手也馱着火箭筒，匍匐着迂迴到了側面，當一道道火紅色的尾焰鑽入了沙包後，剛纔還把山地營壓制的無法擡頭的兩座機槍陣地霎時化爲了火球。
“躍進！”
“躍進！”見到最前面的機槍陣地被摧毀後，王銘章跳出掩體拔出手槍，不斷地高喊着這兩個字，並率先向山頂衝去。
躍進戰術，是陸軍正在推行的一種全新的階梯式推進衝鋒戰術，以班爲基礎，各班輪流前進，比如一班先跑，跑上三十米左右後，就立即停下來找掩護壓制敵人，並且配合機槍或者迫擊炮班、爆破班，後者抵達需要立刻架好火力壓制敵人。同樣，後面的2班等到敵人被火力點被壓制住後，就要立刻越過一班再跑同樣的距離，回過頭來爲一班或者三班作掩護，就這樣如同滾雪球一樣層層壓迫過去。
這種衝鋒戰術極爲考驗基層指揮官和火力壓制組的能力，因爲他們不僅要在奔跑中躲避子彈，還要迅速找到掩體，戰術口令更要非常準確，稍稍不慎就會導致整個班甚至整個連都丟掉，所以如何組織火力，如何發揮山地師中特有的大量輕型火力的優勢，以及士兵個人的應變能力都很重要。
在演習中，以這種夜鷹首創的戰術推進的話，一支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小分隊，就算在炸彈爆炸，流彈紛飛的複雜戰場上，也能實現穩步的推進。
王銘章不敢說他的營是全軍使用躍進戰術最好的營，但起碼是師裡最好的，常年在山野間訓練，也讓士兵們鍛煉出了極強的攀越能力，即使從下往上進攻也如履平地。
“迫擊炮！”
“四點位置，80火！”
“機槍組，跟上。”
“多用手榴彈！擲彈手，等到火力引開後拉近了再打！”
“一班，跟着我。”
“三班，三班準備。”
“沖沖衝！三班衝上去，不要停下來。”
隨着躍進戰術展開，整個山坡上叫喊聲，口令聲頓時不絕於耳，可憐的駐守美軍原本陸戰就不精通，一年來絕大多數老兵都拼光了，根本找不到對付這種衝鋒的辦法。
往往是壓制了這邊後，那邊又竄出了一支部隊，等到調轉槍口將靠近的打回去後，另一邊二十幾號人就端着槍喊着聽不懂的話，像一羣亡命的土匪般衝了上來。
而且敵人的衝鋒動作嫺熟無比，等到自己調轉槍口後，他們總是能提前一步很輕易的找到掩體躲避子彈。
更讓他們恐懼的是，在這種看似混亂無比的衝鋒中，往往還時不時的冒出一兩道如同流星一樣的東西，只要被它們打中，整個機槍或者炮兵陣地就完蛋了。
“轟轟轟。”
陣地內，美軍士兵拔出了手榴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狂仍，山炮也是居高臨下不斷怒吼，滾落的手榴彈和炮彈的確給山地營造成了很大麻煩，數十位戰士都是被手榴彈炸死的，這一幕也讓山地營的機槍手和迫擊炮兵紅了眼睛，使出了吃奶得勁，不斷地壓制住對方。
子彈密密麻麻來回穿梭，雙方不斷有戰士滾落山崖，美軍也知道聖塔耶茲山不敢輕言放棄，可第七山地師同樣咬着牙，頂着血往上衝，熟練地躍進戰術不僅爲他們平添了幾分野氣，更將川西子弟兵們身上那種彪悍和悍不畏死的勁頭髮揮到了極致，往往是一個班不小心暴露在機槍下死傷慘重時，第二班就代替他們繼續衝了上去引開了火力，等到美軍對付二班時，第三班又哇哇叫喊着玩命的衝了過去。
這樣左一下，右一下的，讓機槍怎麼瞄準？到最後子彈倒是沒浪費多少，可槍架轉動軸承倒是快要受不了了，就在美軍左支右絀，手忙腳亂不知道對付時，災難已經不可挽回。
“瓜娃子，老子劈了你！”
一位美軍士兵剛拿起手榴彈想扔，雪亮的大砍刀就到了頭上，或許他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刀，以至於嚇得手一哆嗦，手榴彈居然滾到了自己戰壕內。
“轟。”
爆炸，從戰壕內響起，身邊幾位美軍一起成了不明不白的冤鬼，而大砍刀卻機警的就地一滾避開了爆炸，等到硝煙散去後，他已經和戰友一起衝進了戰壕，大刀片子舞得是虎虎生威，沒幾下七八個美軍就剁翻在地。
如同川劇裡著名的變臉戲法一樣，剁翻了最後一個美軍後，一面雙頭鷹戰旗不知被他從那裡被展開，山頂大風將戰旗吹得獵獵作響，當夕陽即將落下，整個聖巴巴拉登陸海岸區都彷彿被塗成了金色時。
他一手拿着還在滴血的大砍刀，一手舉着戰旗，站上山頂狠狠將旗幟插在了最高處，然後手臂高高揚起，當鮮血順着刀鋒沿着手臂滴落在聖塔耶茲山山頂後，他猛然振臂高呼。
“川軍！”
“雄起！”
喊聲，如同颶風般掃過戰場，早已被折磨的士氣全無的美軍見到戰旗立刻抱頭鼠竄，而正在進攻的第七山地師將士，看到戰旗左下角大大的川字，更是越打越勇。
雙頭鷹，首次飄揚在了美利堅合衆國的領土上！
當兩位隨軍的四川曰報的記者含着淚記錄下這個畫面時，“雄起！”的叫喊聲，已經響徹天地。
28曰夜18時，聖塔耶茲山易手。
三個步兵師迅速跟進展開部署到了各處，不到2小時就完成了佈防，登陸後的第一道防線已經牢不可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