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進自己上房的院門,大楊氏的臉便即刻沉了下來,讓領着人出來迎接的平媽媽一見,便知道必定是有人惹她生氣了,待簇擁着她進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衆丫頭婆子都打發了,方賠着笑臉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不是給太夫人請安去了嗎,怎麼一臉的不高興,敢是誰惹您生氣了不成?”
大楊氏聞言,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才咬牙道:“除了浪蕩子和小賤人,還有誰能惹我生氣!”
昨日發生的事平媽媽是知道的,聞言只當是君璃一得勢便給大楊氏氣受,忙解勸道:“那個小賤人本就是個上不得高臺盤的,夫人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如今太夫人正在興頭上,要擡舉她也是意料中的事,夫人且先容她囂張幾日,等太夫人興頭過了,她囂張不起來了,夫人不就可以想怎麼收拾她,就怎麼收拾她了?”
大楊氏的臉越發陰得能滴出水來,“以小賤人的奸詐狡猾,又怎麼可能做出當衆給我氣受的事,我好歹還佔着她婆婆的名分呢,衆目睽睽之下,她怎麼可能傻到白白的授人以話柄?我氣的是太夫人,你方纔是沒瞧見,把小賤人和浪蕩子捧得什麼似的,不過就是運氣好,撿了個巧宗兒救了她一命嘛,至於興頭成那樣?又是賞衣裳又是賞首飾的,甚至連旁人略說一句都說不得,護得跟什麼似的,至於嗎,我當初還爲她滑過胎呢,怎麼也沒見她這樣對我?”
她知道經過昨日之事後,太夫人必定會對容湛與君璃另眼相待,她也已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太夫人會他們那麼好,好得人人側目,好得她根本沒辦法忍受。
說着把方纔在照妝堂的情形一五一十與平媽媽說了一遍,末了沉聲道:“侯爺雖不至於事事都聽太夫人的,但太夫人終究是侯爺的親孃,侯爺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太夫人的話卻不能不聽,以太夫人如今對浪蕩子和小賤人的看重,他兩個嘴又甜,奉承得太夫人不知道多喜歡,誰知道假以時日,她不會說動侯爺立那個浪蕩子爲世子?畢竟浪蕩子到底佔了嫡長的名分,之前侯爺之所以猶豫,不過是因他不成器罷了,若是有太夫人爲他撐腰,誰知道侯爺會不會就改了主意呢?”
“這也還罷了,太夫人要讓侯爺改變主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當務之急,是不能讓小賤人與浪蕩子再好下去了,不然誰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便生出了嫡子來?到時候有太夫人撐腰,又有嫡子傍身,哪裡還有你三爺的事兒?不行,咱們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咱們畢竟儘快採取行動,不然等一切塵埃落定,便是後悔也晚了!”
大楊氏的擔心也正是平媽媽的擔心,她之前之所以會一再的勸大楊氏稍安勿躁,不過是想的她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在時間充足的情況下,自然是儘可能將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讓人抓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好,誰知道忽然間君璃就變成了太夫人的救命恩人,連帶容湛也自以前太夫人最不待見的孫子一躍成爲了最得太夫人意兒的孫子?說不得她們只能儘快採取行動了。
平媽媽因說道:“咱們就算要採取行動,也一定不能在府裡動手,否則人多口雜的,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瞧見了什麼蛛絲馬跡,之後要封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是得將行動的地點選在外面,等事成後,纔好抹去一切痕跡。只是該找個什麼藉口,才能讓他們兩個單獨出府去還不惹人生疑呢?”
大楊氏皺眉想了想,道:“之前那個浪蕩子不是曾說過要邀菡兒與他和小賤人一道,去萬鴻閣賞花,卻被菡兒拒絕了嗎?讓菡兒找機會去與小賤人說,就說如今太夫人已經大好了,她可以出去賞花兒了,請大哥大嫂帶她去,等到了日子,再找藉口半道或是提前將菡兒接回來,不就可以行動了?只是如今小賤人與浪蕩子好得如膠似漆的,一旦事發,說是浪蕩子因對小賤人不滿意而下的手,只怕不能取信於人……”
話沒說完,平媽媽已冷笑道:“他們既好得如膠似漆,咱們便先讓他們反目成仇,到時候不就沒人會動疑了?夫人難道忘記迎暉院小跨院那幾個了?大爺那個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向來是走不動道的,只要那幾個能將大爺拉去她們屋裡過夜,再讓那幾個去小賤人面前挑釁一番,讓小賤人顏面盡失,不愁她不一怒之下與大爺反目成仇。”
大楊氏緩緩點了點頭:“那此事便交給媽媽了,務必要快,以免拖的時間長了,夜長夢多。”
平媽媽忙道:“夫人放心,我理會得的,管保不會壞了夫人的大事。”
這邊廂大楊氏與平媽媽正談論容湛與君璃,照妝堂內,太夫人與如柳好巧不巧也正說着他們兩個,只不過前者是在費盡心機的想要弄得二人反目成仇,後者卻是在想着要如何撮合他們。
“……你可打聽清楚了,除了成親當夜,你大爺與大奶奶就再沒在一塊兒過?”太夫人滿臉驚訝的問如鶯道。
如鶯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孩兒,說起這樣的事難免面紅耳赤,小聲道:“自晨起去請大爺和大奶奶過來,瞧得大爺打早便從外面進來後,奴婢便留了心,之後悄悄去打聽,果然迎暉院的人個個兒都知道這些日子大爺都是歇在小書房的。奴婢想着若非有大奶奶,您老人家雖吉人天相,也不見得這麼快便能好起來,若是您能親自與大爺說說,讓大爺以後都待大奶奶好些,大奶奶心裡還不定怎生感激您呢,也算是還了大奶奶一個情,這只是奴婢的一點子淺見,究竟對與不對,奴婢也說不上來,全看您老人家定奪。”
太夫人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我一直在病中,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只是我這兩日瞧着他兩個明明好得很,怎麼會一直分房而居呢,你大夫人也不知道居中勸勸的?罷了,此番我這條老命能撿回來,全是你大奶奶的功勞,我就居中給他們兩個調停調停,權當是答謝你大奶奶的救命之恩罷,那些衣裳啊首飾啊之類的東西雖好,到底只是俗物,哪裡及得上夫妻之間和和美美的,咱們女人這一輩子,所求的說穿了不就是這個嗎?”
這世上就沒有人是喜歡欠別人人情的,太夫人也不例外,尤其她欠的還是孫媳的人情,又是這樣大的一個人情,以後祖孫之間相處時,她到底是該以對待媳婦的態度,還是該以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來對君璃呢?以後君璃若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或是恃寵生驕,她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雖說目前爲止君璃一直待她很尊敬,完全是秉承的孫媳對待祖母的態度,且她的一應表現也都可圈可點,可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所以自然還是能將人情還一點,便還一點的好,——當然,太夫人並不知道君璃壓根兒就沒想過跟她的好孫兒‘夫妻之間和和美美’,她這人情還不如不還呢!
太夫人既有了這個打算,等晚間容湛和君璃再來給她請安時,她便屏退滿屋子的下人,開門見山與二人說起這件事情來,“……我聽說你們成親都一個月了,卻只有成親當夜是在一起,其餘時間湛哥兒都是歇在小書房的?湛哥兒,可是你哪裡惹你媳婦生氣了,我上午不是才說過你,以後都不得欺負你媳婦的嗎?”
又說君璃:“你別看湛哥兒這麼大年紀了,其實在與你成親之前,真的不怎麼懂事,不過卻也沒什麼壞心,就跟個小孩子似的,你就看在我的面兒上,別與他一般見識了,且準他搬回正房去罷?你放心,以後他若再敢惹你生氣,不必你開口,我便第一個饒不了他!”自以爲將容湛不歇在正房而歇在小書房的理由說成了是被君璃趕去的是在體貼君璃,卻不知道她無意間真相了。
容湛就忍不住悄悄腹誹起來,祖母以爲是他不想搬回正房的嗎,根本就是潑婦不讓他搬回去的好不好?不過若潑婦真這麼快便讓他搬了回去,那也太沒有挑戰性了,嘴上卻答應得好好兒的:“都是孫兒不好,惹得媳婦兒生氣不說,還累得祖母也爲孫兒操心,孫兒以後再不這樣了,還請祖母放心。”
說着,忽然靈機一動,決定將君璃一軍,看太夫人都發話了,她今晚上到底讓不讓他歇回正房,於是轉身向她,躬身作了個揖,笑道:“前兒惹了奶奶生氣,都是我的不是,還求奶奶看在祖母她老人家的面子上,就原諒我這一回,我以後絕不會再犯了。”
太夫人話一出口,君璃便禁不住在心裡叫起苦來,暗想太夫人必定自以爲是在幫她,畢竟一直以來她當着衆人的面兒,扮演的都是不受夫婿寵愛的角色,卻沒想過,她到底需不需要她的幫助?正想着要怎麼回答太夫人的話,誰知道容湛那貨已經打蛇隨棍上,反將起她的軍來,君璃無奈,只得打哈哈道:“多謝祖母關心,孫媳已經不生大爺的氣了,還請您老人家放心。”並不明確說到底要不要容湛搬回正房的話。
隨即有意岔開話題:“對了祖母,休息了一日一夜,您還覺得身體可有什麼不適的?依我說,還請該請太醫來瞧瞧,雖說此番在祖母生病一事上,他們迂腐了一些,但他們畢竟術業有專攻,於醫學上的造詣,還是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遠遠不及的,祖母不若明兒還是請個太醫來與您請請脈的好,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不想太夫人經此一役,已是對太醫們徹底沒了好感,聞言想也不想便道:“請那些個庸醫來做什麼,他們會些什麼?來來去去,無非是那幾句話,開來開去,也無非就是那幾張方子罷了,沒的白惹我生氣!”頓了頓,又將已被君璃歪了的樓給歪了回來,“倒是你,還沒說今晚上到底讓不讓湛哥兒歇回正房呢,難道我做祖母的親自發話,你仍不肯原諒他不成?還是你嫌他方纔與你賠禮時,心不夠誠,態度不夠軟和,要不,我讓他再給你賠個禮?”
君璃實在很想告訴太夫人,讓她不要好心幫倒忙,她跟容湛之間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可這話能說出口嗎?顯然不能,不然她好容易纔在太夫人面前經營出來的好形象便要大打折扣了,說不得只能道:“孫媳沒有那個意思,大爺的誠心孫媳已感受到了,況一個巴掌拍不響,孫媳自己也不是沒有錯,孫媳今晚上就讓大爺歇回正房,不再委屈大爺,還請祖母放心。”
一面說,一面趁太夫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容湛一眼,暗自咬牙道,好你個渣男,倒學會借力使力,將起老孃的軍來,你不是想歇回正房嗎?那老孃就讓你歇回去便是,不過若你膽敢有任何愈矩的地方,就別怪姐又拿你練繡工了!
祖孫三人正說着,大楊氏請安來了,行禮後笑道:“才母親與湛哥兒和他媳婦說什麼呢,說得這麼高興,不若說出來,讓媳婦也高興高興?”
太夫人見到大楊氏,並沒有像素日那樣和顏悅色,而是一臉淡淡的道:“在說湛哥兒與他媳婦這都成親一個多月了,卻只有新婚之夜歇在一起之事,說到這事兒,不是我說你,你做母親的,竟也不知道與他們從中勸和勸和的?換成潛哥兒與他媳婦這樣,你難道也不管?你既不管,說不得只有我做祖母的來管了,畢竟你主持府裡的中饋,成日裡也的確忙。”
這話說得有些重,讓大楊氏當場變了顏色,忙道:“非是媳婦兒不管這事兒,而是媳婦兒委實不知道,母親也知道,這陣子您老人家病着,潛哥兒媳婦當日生大姐兒時傷了身子,必得坐足雙月子纔好,又有一應瑣事纏身,媳婦兒一時間脫不開身來也是有的,是真不知道還有此事,不然媳婦兒早與他們從中勸和了。”
好說歹說,理由找了一大堆,到底說得太夫人容色稍霽,點頭道:“罷了,既是一時疏忽,你以後多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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