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趙建輝起來,站在走廊上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開了進來,車子停在樓下後,一身便裝的李長髮從車裡鑽出來,擡頭看了看樓上,對着趙建輝笑了笑,一溜小跑的上樓,走近之後低着頭對趙建輝說道:“領導,咱們屋裡去說,事情有點不大對頭……”
趙建輝愣了一下,看了看他點點頭,轉身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幸好劉娟天沒明就起來趕回洪山鎮去了,看這個樣子,她就算是沒有離開,自己還真的找不出理由不讓李長髮進門。要真是那樣子的話,自己和劉娟的事情可就要在他面前曝光了。
“說吧,又出了什麼事兒?”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趙建輝扔過去一支菸,這纔開口問道。
“我懷疑,猴子那邊不僅僅派了間諜在關注我們的行動,還有特工在刺探我們的機密情報。今天早上凌晨四點鐘,我們截獲了一封密碼電報,對方發出去的,居然是我們制定的C號行動方案……”
“哦?你這麼說,是懷疑對方的特工滲透進了你們的內部組織,還是認爲有內奸?”聽說C號方案泄露,趙建輝並沒有怎麼吃驚,因爲不管是A、B、C這三種行動方案裡面的哪一種,都是用來迷惑對方的煙霧彈。真正的行動方案只有自己和肖長榮兩個人知道,就連馬洪濤和李長髮也是不知道的。
聽到趙建輝這麼問,李長髮就蹙了蹙眉,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好說,可能這兩種形式都有吧。”
“長髮,你當兵這都十幾年了,‘可能’、‘大概’這種字眼代表着什麼你不清楚麼?在軍人的字典裡面,根本就不允許出現這幾個字眼。情報不明、判斷失誤,一旦計劃開展之後,那可是會付出不必要的流血犧牲的。”趙建輝雙眼緊盯着他說道。
“老大,這個道理我肯定明白。可是……”說到這裡,李長髮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抽菸。趙建輝凝視着他追問道:“可是什麼?你給我說明白?”
李長髮猛地擡起頭來,看着趙建輝說道:“老大,我知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有一些事情不該我這一級指揮員知道的我不該過問。可是,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到底是接受誰的指揮?我們是現役軍人,國家成建制的正規部隊,按理說您沒有指揮權,可是爲什麼肖司令把我們交給你指揮?還說是爲了保密,不讓我們共享信息,不讓我們開啓大功率偵聽設備,不讓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很難掌握對方的動向,更不能找到對方的確切位置。正是因爲如此,我才只能用也許、可能這兩字詞來回答您提出的問題……”
“你是不是懷疑我這是在沒有得到上面允許的情況下,私下裡搞什麼行動?就算是我想搞,肖長榮會不會答應?敢不敢答應?”趙建輝逼視着他,眼神變得很凌厲。
李長髮不敢和趙建輝的眼神對視,支支吾吾的說道:“可是……那爲什麼……”
“李長髮,你剛纔還說你是一個軍人,你還說你知道軍人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這兩個問題你該問嗎?當初讓你帶隊來山溪縣的時候,肖長榮是怎麼給你說的?”趙建輝的臉色慢慢的變得有些柔和,看着李長髮,悠悠的吐了一個菸圈,低聲問道。
“來到山溪縣之後,一切行動服從南粵省軍區第一書記的指揮。”李長髮站起身,保持着立正姿勢回答道。
“好,那你還有什麼疑惑麼?要不要我現在打電話,讓肖長榮司令員再給你說一遍?”趙建輝瞥了李長髮一眼問道。
“不需要。”李長髮說着,突然就變成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領導,你這是幹什麼啊?我什麼時候懷疑你了啊,我這不是想找你訴訴苦麼?你看能不能……”他還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呢,趙建輝就翻了翻白眼說道:“不能,我什麼都給你了。你要是覺得你能勝任就接着幹,要是覺得自己沒這個本事,那就給我滾蛋,我找肖司令要求換人。”
李長髮瞪着趙建輝,脖子一梗一梗好像一隻鬥雞一樣,好半響才說了一聲:“算你狠。”一邊說着,一伸手抓起了趙建輝面前茶几上的那包大熊貓,恨恨的轉身說道:“奶奶的,我就當是給地主扛活了。”
“你給我站住?你說什麼呢?”趙建輝在他身後厲聲大喝,李長髮苦着臉轉身,一條大熊貓猛地就飛進了他懷裡:“省着點抽,我就帶了兩條過來。”
李長髮馬上就變得眉開眼笑:“嗯嗯,我知道,看來我應該經常來找領導彙報工作……”趙建輝哼了一聲,沉聲道:“你給我滾,真當我是地主呢?”
李長髮剛走,張震就出現在了趙建輝的屋門口。
一直到現在,張震還在爲那天的決定暗自慶幸。這倒也不是他有什麼先見之明,這麼大的案子,張震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要控制住局勢,然後立刻向省委彙報。可是柳成蔭居然瞞着自己調動了公安和武警部隊包圍了村子。市委書.記是主管全市路線方向的,這要是出現了漏子算誰的?
明知道柳成蔭得到了政法委黃書.記的支持,要不然他也調動不了武警部隊。張震卻依然有膽子敢和柳成蔭拍桌子罵娘,其實這個事情和黃明江還有着分不開的關係。接到了洪山鎮發生騷亂的消息之後,他的電話是直接打到黃明江的家裡去的,當時黃明江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告訴他:“你馬上趕到洪山鎮去!先控制住局面,等候省委的消息。”
這段時間黃副省長在省裡面的權勢日盛,下面都在傳言他可能會入常。但不管這個消息可不可靠,他既然敢這麼給自己說話,那就說明這個事情背後的走向他比自己看得更清楚。別看黃明江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大,原來在省裡也一直受排擠。但畢竟站在不同的平臺上面看問題,他的視角還是比自己寬闊的。
要說自己在省裡面那些人裡可以相信誰,除了已經進京的李書.記之外,也就只有黃明江一個人了。自己的老婆和黃明江的老婆是姨表妹,算起來黃紹坤還應該叫自己姨夫的。他和趙書.記之間的關係,張震也從老婆的嘴裡聽到了一些的。
也正是因爲這一層關係,張震決定冒着得罪黃怡書.記的危險,在臨退下去之前,在和這些年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柳成蔭掰掰手腕子。
事實證明這一次他賭對了,趙建輝出現的突然,讓他感覺到了省裡對洪山鎮事件的高度重視。只可惜,當時趙建輝並沒有下車,讓他的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
但是,接下來,由省紀委王衛國書.記帶隊的調查組直接進駐鎮裡,省紀委、檢察院、督察室、公安廳的人一批批到來,在第二天早晨召開的碰頭會上,王書.記宣佈珠洲市、山溪縣黨政主要領導停職,那一瞬間他的心裡也是一片死灰。
但是,在接下來兩天的調查之後,王衛國宣佈柳成蔭因瀆職、受賄被雙規,今天一大早,又爆出因證據確鑿,已經對柳成蔭決定批捕的重大消息。而他卻依然頂着被停職的大帽子忙前忙後的,這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和黃明江溝通了之後,他就打着膽子跑到招待所來了。雖然心裡覺得這輩子已經失去了再進一步的機會,但是如果是被免職下臺的話,張震無論如何都覺得不可接受。
剛纔還豔陽高照的晴空,這一轉眼卻下起了狂風暴雨。趙建輝站起身正在關窗戶,張震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省委書.記的房門。
一看到進來的是他,趙建輝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嚴峻了起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配合調查的嗎?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一看到趙建輝這種神情,已經年過半百的張震心裡還是止不住的一抖。在絕對的權力面前,要說誰真的能夠保持內心穩定,那簡直就是不可能。
“是的、是啊,趙書.記,我來給您彙報一下調查進展的情況,順便彙報一下思想……”張震有點語無倫次的說道。
“胡鬧。”趙建輝根本就沒有想和他談的意思,直接就給定了性質。“案子還在審查過程中,其他的工作還要正常的進行。這個時候我看的是你的行動,你說的再好有什麼用?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我不聽你什麼思想彙報,案情進展也輪不到你來說。如果珠洲市的工作做不好,你也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張震的身子一震,緊跟着,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從趙建輝的話音裡面,他分明已經聽出了一線玄機,至於自己猜想的是不是那麼回事他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慢慢的分析,可趙建輝讓他回去幹好珠洲市的工作這句話,他還是牢牢地記在心裡面的。
既然領導讓自己回去幹好工作,那就是沒有打算追究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