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趙建輝的郭東宇很沉穩,臉上也少了那份毫不做作的熱情,他幾乎和所有的秘書一樣有一個通病,坐在裝潢考究的小會客廳內,就像個悶葫蘆一樣,基本上不怎麼說話。
胡尊憲和他攀談了兩句,就很自覺地住了嘴,喝着茶水,在心裡組織着等會兒自己走進對面那個神秘的房間之後應該表達的語言。
他不知道,趙建輝在裡面要呆多長時間,但是他清楚的記得,剛纔郭秘書說了,莫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接待趙建輝和自己。如果趙建輝在裡面呆的時間“過長”,自己要怎麼樣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事情說清楚?他心裡清楚,留給自己的時間越短,就越是考驗自己的時候。
五分鐘二十二秒,趙建輝在莫老大的房間裡就呆了這麼短的時間,可是胡尊憲的心理卻感到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的漫長。看到趙建輝從房間裡出來的那一瞬間,胡尊憲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來。
趙很夠意思啊,留給自己的時間足足夠用了。
看着趙建輝對自己點頭示意,胡尊憲回了一個堅定的眼神,抓起自己的包,推開了那扇神秘的讓人膽顫的房門。
裡間的沙發上,那個全省人民都很熟悉的老人一臉莊重端坐在那裡,他面容很沉穩,越是接近他就越是能夠感覺得到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無窮壓力。
看到趙建輝在自己身邊的沙發上坐下,郭東宇不又站起身來笑了笑,看到他從口袋裡掏煙,順手就把面前的菸灰缸遞到了趙建輝的面前。
“謝謝……”趙建輝淡淡的說了一聲,叮的一聲打着了火,使勁的抽了一口煙,看着嫋嫋的煙霧在眼前升騰,心裡卻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自從自己踏進了這條路之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管是自己自願還是被動的還擊,在前進的道路上,總是伴隨着腥風血雨。
黃海、大運市、京城、彭州……經歷過的一幕幕不斷地在趙建輝的面前閃現,兩年的時間,自己從副處邁進副廳的行列,倒在自己身後的科、局、處、廳、部級官員已經一長串。
這條路真的很累,但是自己已經被逼上梁山,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自己也不能退縮,要不然的話,下一個倒下去的就是自己。
能怨自己麼?想想卻又覺得既不能怨恨自己,自己也無人可怨。這條路上本來就充滿了鮮花和荊棘。只有踏平攔在路上的那些荊棘,才能夠聞到鮮花的芬芳,要不然,就只能被荊棘刺得頭破血流。
只是,什麼是鮮花,什麼又是荊棘,每一個人心中的標準不一樣,所看到的目標也就不同。
也許是從小生活在孤兒院的那段經歷造就了自己的固有認知,在自己看來,虛高的GDP不是鮮花,飄渺的一團和氣也不是鮮花,只有人民安居樂業,生活和諧纔是最豔麗最芬芳的花朵。
也許口袋裡沒有多少錢,也許餐桌上沒有雞魚肉蛋生猛海鮮,但是生病了能夠看得起病,不用因爲看病把一家人折騰的精窮。
孩子上學的時候不用大人提心吊膽的掛念着是不是有個瘋子在校門口揮舞菜刀,而是在揮手說再見的那一刻能夠安心的去上班。
老人在路上摔倒了有人敢扶起來,不是擔心是不是會被訛詐。
兒童落水的時候不是一個外國小姑娘跳下去營救一堆同胞圍着指點,而是爭先恐後義無反顧的跳下去,齊心協力把孩子救上來。
進政府部門辦事的時候不需要先打聽有沒有熟人,有沒有熟人都能嚴格依法辦事。
這些事情看上去簡單,但是真的做起來很難。
趙建輝自信,在其他方面自己做的都能夠讓自己滿意,就是在女人這一件事上,自己比起一些讓自己鄙夷的人,做的一點都不次,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概這就是先賢所說的“金無足金,人無完人”吧?
“在想什麼?你好像很蕭然的樣子?”身邊的郭東宇眼神夠亮,只瞧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有心事。
趙建輝就搖了搖頭:“我在想,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哈哈,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郭東宇很是奇怪的看了看趙建輝,接着,他自己的聲音也變得很沉重:“人,有的時候會不經意的在心底自問,總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好人的標準在很多人的眼裡有不同的解讀方式。在大街上,你碰到一個乞丐,你給他一個饅頭,那在這個乞丐的眼裡你就是好人……”
聽到他這麼說,趙建輝就笑了起來:“哈哈,你不要說了,我已經明白了,但求問心無愧吧。”
“嗯,你這麼想就對了。中午我這邊還有事情,可能不能陪你,晚上在們在好好的喝一杯?”郭東宇就笑着問道。
趙建輝搖了搖頭:“看情況吧,等胡尊憲出來看看莫還有沒有什麼安排,沒有的話我們就直接回去啦,市裡面還有很多事情呢。”
可是,讓趙建輝沒有想到的是,他不禁晚上不能留在石城和郭東宇一起吃飯,就連中午飯都是在車上出的麪包喝的礦泉水。
就在胡尊憲走出那扇門沒有多上時間,兩個人走出賓館的大門正商量這中午飯上哪裡吃的時候,趙建輝的手機猛然就響了起來,接通之後裡面就傳來了李文有點焦急的聲音:“趙,您現在能不能趕回來,區委這邊出大事情了。”
趙建輝心裡不由得就抖了一下,心說李文這小子跟着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看得出是個很沉穩的人啊,怎麼說話這次這麼毛毛躁躁的,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情?
“你慢慢說,天塌不下來。”趙建輝帶着威嚴沉悶的呵斥了一聲,李文那邊倒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彙報事情也流暢了很多。“是這樣的,趙,今天上午快下班的時候,一羣人就堵在了區委大院門口,這都是西城街道辦事處那五個被開除的幹部的家屬親人,說那幾個人是按照領導的要求辦事的,要求給那幾個人平凡,恢復公職……”
“胡鬧,李春輝是幹什麼吃的?他爲什麼沒有彙報?現在他又在幹什麼?”趙建輝一聽這話是真的有點急了,自己遠在省城,家裡後院起火,還不知道能鬧到什麼程度,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有勁也使不上,一腔怒火就都衝着李春輝發了過去。
李文聽着連耳膜都震疼了,可是又不敢把手機拿的離耳朵太遠,萬一聽不清楚趙的指示,那可是要犯大錯誤的。
“今天一大早郝區長就帶着李到寶石溝鎮去查一個案子,我剛纔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他正在趕回來,讓我先向你彙報的。”李文的一句話把趙建輝一肚子氣突然就消沒了,這麼巧?自己今天到省裡來,郝區長就有事情下鄉鎮了,還帶着李春輝去查案子?什麼樣的大案子能驚動兩個區領導?什麼樣的案子需要郝國濤出面?
“我知道了,你只管看着,什麼都不友好管。有什麼最新情況隨時打我的電話。”說着,趙建輝苦笑了一聲,對站在身邊的胡尊憲說道:“中午飯吃不成了,區裡有點事情我得儘快趕回去。你自己找個地方吃吧,我先走了。”
“不要緊吧?”現在的胡尊憲,已經完全把自己綁到了趙建輝的戰車上,這個時候趙建輝要是出點事情可就連帶着他也完了。所以,他就很關切的問了一句。趙建輝就冷笑了起來:“憑几只蝦兵鱉將還能反潭?你放心就是了,你乾乾什麼還幹什麼,回去再聯繫。”說着,他衝車裡面的李濤喊了一嗓子:“去那邊超市買點麪包,咱們午飯就在路上吃了。”
等李濤回來,看到趙建輝已經坐在了駕駛位置上,李濤愣了一下就上了副駕駛,趙建輝一腳油門,車子已經飄起來向前駛出。
這一下李濤算是知道自己這輛半新不舊的老爺車什麼性能了,心說我開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就不知道車子還能這麼開的?
趙這車子開得太猛了,在市區一直不低於六十的速度,也不知道他是算計好的還是怎麼回事,一路上十幾個路口居然都是綠燈,等到上了高速路,這輛車子在趙建輝的手裡幾乎就發揮出了跑車的潛質,按這個速度算下來,這一路上的罰款那是不用說了,回去之後這車不大修都是好的。
兩個人在路上倒替着班開車“吃飯”,但吃完飯之後車子還是趙建輝來開,一路上趙建輝的手機就響個不停,李春輝的,郝國濤的、馬玉鳳的,陳亞萍的,江鎮山的、把電池打爆之後又把卡換到了李濤的手機上。遇到這種羣體性的事件,每一個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恐一個處置不當激起民憤,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趙建輝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我現在趕不回來,有什麼事情都由郝區長相機處置。”李文的電話沒有再打過來,趙建輝已經心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