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6年初冬,靈渠終於在二十五萬秦軍男兒日夜趕工之下順利完工。自此,不僅秦國巴蜀糧倉的糧食可以直接從水路直抵戰場最前沿,而且便連秦國關中本部的糧食也可以由黃河直下長江、經湘水、靈渠送抵前線。經由水路運輸後,不僅將途中糧草的損耗降低了一半以上,而且運糧的時間也縮短了三分之一,最重要的是船舶的承載量要大於車輛數十、上百倍,於是,嶺南征戰自此糧草豐足,再無短缺!
經過了兩三個月的休整以後,秦軍兵精糧足,士氣高昂,屯重兵於興安堡,隨時待命直指嶺南!
(嶺南北靠五嶺,南臨南海,西連雲貴,東接福建,範圍包括了今廣東、海南、廣西的大部分和越南北部,宋以後,越南北部才分離出去。)
興安堡,秦軍帥府!
衆將正濟濟一堂,商議南征事宜。
扶蘇手指沙盤,自信滿滿地道:“各位將軍,如今靈渠鑿通,糧草充足,我軍南征再也不愁糧草有缺,該是到了徹底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任囂點了點頭道:“是啊,我軍已經解決了後顧之憂,該是尋找南越軍隊決戰的時機了!”
扶蘇笑道:“不錯,所以本君特集衆將,商議一下!諸位有什麼好的意見,不妨暢所欲言!”
屠睢忙道:“君上,未將認爲:其餘四嶺的軍隊現在經由靈渠向其輸送糧草後,糧草短缺的問題已不復存在,所以臣建議,五路大軍齊下嶺南,合擊南越軍!”
李信不以爲然道:“我倒認爲不必!其餘四嶺軍隊不過十二萬人,便投入戰場也未必會有多大的作用,有我這越城嶺一路三十萬兵力足矣!還是將這四嶺的軍隊作爲預備隊好了!另外這四嶺軍隊也可以做爲屯兵一邊種田墾荒、補充軍用;一邊封鎖四嶺,防止南越人偷出四嶺,襲我軍主力之後!”
扶蘇“唔”了一聲,看了看諸將道:“還有人說話嗎?”
任囂道:“未將也贊同李將軍的意見,兵不貴多,貴在精,我越城嶺一路三十萬大軍應足夠解決嶺南問題了!而且嶺南地形複雜,叢深林密,需要步步爲營,從容應對,所以不能不留有後路,而且也要防止南越人藉助地利偷出五嶺、襲我之後,所以其餘四嶺還是留軍駐守爲好!”
扶蘇想了想道:“也對!如果我軍越過越城嶺之後,戰事不利,其餘四嶺也可以做爲奇兵襲擾南越腹地,那就此決定吧!諸將聽令!”“呼啦”衆將一齊起身肅立侯命!
“留屠睢將軍率三萬兵馬駐守興安堡,保衛靈渠,鎮守後路,其餘四嶺兵馬也一同留守待命!史祿、任囂、李信三位將軍率三十萬大軍隨本君一同南征,撫平南海!”“喏!”衆將轟然領命!
三日後,秦軍三十萬浩浩蕩蕩,沿灕江向西南方向撲去,四百多裡便外是甌越人的國都-桂林所在地!
桂林,南越大營!
一處小丘和密林之下,數以千計的草廬密密地散佈於潭水河邊,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樣點綴着蒼翠的大地。
夕陽的霞光下,數以萬計的南越武士正在草廬間穿梭忙碌着,因爲晚炊的時間到了。
這些南越武士身材並不高大,但是卻十分精悍、粗壯,人人都穿着獸皮做的短裝、短裙,手持長矛或青銅劍,披頭散髮,臂有紋身,臉塗黑油,看起來凶神惡煞般的頗有幾分兇厲之氣!
而在諸多的草廬中,有一間尤爲巨大,周長最起碼在六十米以上,巍然屹立於衆廬之中!這巨廬之內,此時正聚集着一大批南越貴族,個個身披珍貴的虎、豹、熊皮,繫着名貴的玳瑁、珍珠和金飾,正盤座在草蓆之上議事!
這其中,最爲顯赫的當數端坐在北首正中的一名大漢。此人四旬左右年紀,赤面長鬚,雙目炯炯,身披虎皮夾襖,頭戴金箍,渾身上下肌肉虯張,充滿了力感,整個人看起來只有用一個詞來形容:威猛!這便是南越王義工!他的雙臂都紋着南越族的圖騰:虎,這張牙舞爪的猛獸爲義工更添了幾分威猛之氣!
由於南越族是南越國的主體民族,南越王義工也便成爲了南越國的君王,統治着嶺南的廣大土地!
在義工的左首端坐一人,此人麻布包頭,長髮斜披在後,身穿豹皮夾襖,面容黝黑、清瘦,腰間繫着一串閃亮的金鈴,他便是南越國西甌族的王甌隆!他的雙臂則紋着甌越族的圖騰:象,由於甌越與雲貴接壤,靠近西雙版納一帶的熱帶雨林,所以以象爲本族的圖騰!
在義工的右首也坐着一人,此人同樣身穿虎皮夾襖,但是卻長得有些不太讓人待見:瘦小矮短,小眼鼠須,身上也猶同暴發戶似的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金飾、玳瑁和珍珠!這便是南越國駱越族的王駱英!他的雙臂上紋的圖像就有些讓人毛骨悚然了:竟然是兩條吐着毒信的黑蛇,越南人祖先的崇拜對象果然有些奇特!
而再往下,便是南越國三族最勇猛的戰將,這些人雖然個頭都並不高大,都卻是十分的精悍、強壯,而且由於常年在叢林中生活,這些人也無不煉就了一雙鐵打的腳板,個個都是赤着腳!當然,義工等三個大王還是要講究點風度,穿上些精緻的草鞋什麼的!
此時,廬內的氣氛好像有些抑鬱,南越王義工不停地敲打着身前的條桌,皺着面容,顯然在思考着什麼。忽地,義工沉聲道:“怎麼都不說話了?前幾個月不個個都自信滿滿的,說秦人不會侵入嶺南的,現在秦人入侵在即,怎麼又變成啞巴了?”
衆人見義工正在火頭上,一時沒敢言語。義工沉下臉來,一指座下一人,喝道:“昂山,你當時不是大言不慚地向本王保證秦軍不可能大舉侵入嶺南的嗎!?現在你有何話說?”
大約三旬左右,精幹勇猛的南越族大將昂山不由得有些紅了臉,忙道:“大王,末將原以爲秦人不可能解決糧草補給的問題,這樣他們就算擁有百萬雄兵也拿我們無可奈何;就算他們逞強殺來,我軍只要堅壁清野一斷時間,四面騷擾於它,那麼不久也自會退兵!沒想到秦人竟然匪夷所思的開鑿了一條靈渠,從水路將大批的糧草運來,再無缺糧之憂!這是末將考慮不周之處,請大王責罰!”
義工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大罵道:“廢物,全是廢物!本王養你們何用!”
甌隆見狀,陪笑道:“大王暫且息怒!現在不是責罰衆將的時候,還是想辦法退敵爲妙!”
義工聞言略略消了氣,看了看衆將,問道:“甌隆賢弟所言甚是!你們可有退敵之策?”
南越族大將權差道:“大王,末將以爲不可與之硬戰!據說秦軍此次侵入嶺南的兵力達到三十萬衆,而且嶺北還留有十餘萬兵力隨時可以增援,但我軍全部兵力卻不過二十萬,現聚於桂林的也只有十萬餘人,恐怕非是其對手!”
甌隆聞言,不悅道:“權差,你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秦軍雖勇,但是來到嶺南,不僅水土不服,而且也不佔地利,人數雖多又有何懼之有!”
昂山道:“甌越王,末將覺得權差將軍說得有理!秦軍勇悍,屠滅關東六國在前,掃滅東甌、閩越在後,萬不可小看,否則必會自取之禍!臣意以爲還是堅壁清野、誘敵步步深入,然後再想辦法破敵爲妙!”
甌隆聞言,黑臉頓時有些紅得發紫,大怒道:“胡說八道!桂林一帶是我甌越族世代居住之所,怎能拱手讓於他人!這種望風而逃的事情本王不幹,也沒臉對族中父老說出口!”
甌越族將領甌蒲也忙道:“不錯!我甌越族在此定居已過百年,故土難離,決不可輕言放棄,否則何顏再見鄉中父老!末將同意我王的主意,還是和秦軍較量一番,我軍佔盡地利、人和,未必會輸!”
一時間,衆人吵作一團:南越族將領大多願意緩步後撤,暫避秦軍鋒芒,尋機反撲,畢竟這桂林等地又不是南越族人的地盤,失了也不心疼;但甌越族人卻不樂意,自己世代居住的領土怎可拱手送於他人,所以堅決要戰、誓死捍衛家園;而駱越族衆人卻不吭聲,因爲駱越的地盤遠在南方,在桂林是戰是撤都不會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所以悶聲大發財,兩不得罪!
一時間,義工也不禁有些作難:他雖然是南越族的王,但也是南越國的王,不可能只考慮到本族將領的意見而忽視甌越族的意見,否則萬一尚未和秦軍交戰,自己內部就起了爭鬥豈不是自尋死路!義工想了想,揮了揮手,衆人慢慢平靜下來!
“本王之意呢,和秦軍交鋒一下也不是壞事,至少可以摸清秦軍一些虛實,知曉他們的真實戰力!如果戰事不利,我南越族熟悉地利,再撤也不遲嗎!”義工是在和稀泥,照顧一下本族和甌族族雙方的情緒!
昂山見義工發話了,也只好道:“既然大王做了決斷,末將不敢反對!只是兵兇戰危,還請甌越王先安排桂林附近的甌越人南撤,以免到時萬一措不及防,徒被秦軍殺戮!”
甌隆這才滿意地道:“這樣本王還可以接受!但我甌越人絕不遠撤,南撤一百里就行了,多了用不着,反正不久就要回來!本王就不相信打不過秦人!”
義工見狀,鬆了口氣,問道:“好,既然決定要戰,誰有應戰之策?”
駱英這回吭聲了:“大王,小王有個主意,或許可以讓秦軍知道我南越人的厲害?”
“噢!?駱英賢弟有何妙計,快快說來!”義工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原本就有些赤色的臉變得更紅了。
駱英細小的鼠眼閃過一抹寒光,冷冷地道:“蛇!將秦軍引入叢林,招喚大量的毒蛇將他們困死!”衆人猛然想了起來:南越三部中,駱越一支,最善驅動蛇蟲作戰!
義工聞言卻愣了一愣,有些奇道:“賢弟說的雖是好計!只是現在正是冬季,羣蛇正在冬眠,如何招喚?”
駱英陰冷地笑了笑:“這點大王不必擔心,我駱越族自有祖傳妙法,可以迅速激活冬眠中的蛇蟲;而且由於飢餓,這些蛇蟲遠比平時更加兇殘,定可讓秦軍大敗而歸,嚐到我駱英的厲害!”
義工聞言大喜道:“太好了,有賢弟仗此奇技相助,本王這回再不害怕秦軍了!”
義工正大喜間,甌隆有些不屑地道:“大王,區區蛇蟲乃是小計,何足掛齒!我甌越族擁有從漏臥、甸町兩個西方蠻國買入的百頭戰象,這些大傢伙個個身高過丈、猛過獅虎,兵士在其背上指揮作戰,真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只要由本王領百頭戰象和一萬甌越兵出戰,便可將秦軍一舉擊潰,說不定根本用不着什麼蛇蟲伏擊!”
駱英聞言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甌越王如此勇猛,駱英佩服!只是秦軍也不是弱旅,希望屆時可以看到甌越王完整歸來!”
甌隆一向看駱英陰陽怪氣的不順眼,也哼了聲道:“你看着好了,我甌越人的勇猛絕不是有些人可以比不得上的!”
義工一看二人似乎要對上,連忙拉架道:“行了,行了!那就先讓甌隆賢弟統兵先出,如果勝了,當然是好事;如果不勝,再請駱英賢弟出馬!好了,就此決定吧,來日我統大軍親爲甌隆賢弟掠陣!”“是,大王!”諸人一齊起身!
甌隆和駱英互相看了一眼,各有點悻悻然!這二人雖是一國之人,卻一向不和,爭爭吵吵也是老冤家了,義工不知爲二人調解過多少次,也是煩不勝煩啊!
次日,南越大軍拔營東進,向灕水一線緩緩推進,迎擊入侵的秦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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