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章多的,呵呵!
大雪飄飛中,浩大的秦營一片銀裝素裹!
營中西部的一塊空地上,積雪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露出了蒼涼的大地。此時,空地上正堆放着高達丈餘的柴堆,而一代名將李牧一身白袍正靜靜地躺在上面。
柴堆的旁邊,王翦、扶蘇以及基本上秦營所有的主要將領都侍立在旁,準備恭送李牧最後一程!
原本扶蘇將李牧的遺體帶回秦營時,按照部分將領的意思,是要將其首級斬下,遞往咸陽報功的,但扶蘇卻一口拒絕了。一些將領雖然有些不滿,但扶蘇一來是身份尊貴的監軍,二來李牧也是被他親手所捕,再加上大將軍王翦對扶蘇的支持,所以李牧的屍首這才能得以保全。
一代‘戰將’終於避免了屍首異處的悽慘下場!
不過雖然扶蘇答應了李牧與其母親合葬的要求,但邯鄲未破這個心願終無法達成,所以只能暫時將李牧火化,否則遺體放置數月根本就難以保存!
手舉着火把、緩緩走上前來的扶蘇再次有些哀傷地看了看這位曾經叱吒風雲、令天下名將聞名喪膽的一代英豪:那張失去生機的臉龐依然是那麼的英武和儒雅,那平靜安佯的神態又是那麼的從容和瀟灑,只可惜名將已去,終不能再復生還!悲乎!
“天道不公啊!”扶蘇也苦笑着搖了搖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將手中的火把用力向前一遞!
火,猛然間竄了起來,跳起妖異而歡快的舞蹈,發出“劈哩叭啦”的脆響,將李牧偉岸的身軀迅速吞沒!那熾熱的火焰散發出滾滾的熱浪,使得站在近旁的扶蘇也禁不住連退數步、方纔站穩了身形!
看着李牧在烈火中忽隱忽現的身影,扶蘇忽地閉目低吟道:“
三十年征戰
戰馬把功名
如塵土般揚起
是軍人
哪還問什麼名利生死
積鬱心頭的
是國破的憂憤
還有那心中
隱隱作痛的四個字———
精忠報國
死不瞑目的戰神啊
終未能挽回既倒的狂瀾
空留下一腔的熱血
還有那烈烈的忠魂
李將軍,一路走好!”一行盈盈的淚光在扶蘇的眼眶裡不住地盤旋着,終於一個不小心輕輕地劃落下來。
大將軍王翦撫動着蒼然的長鬚,輕輕地長嘆一聲,英武剛毅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種悲痛、一種惋惜。那是悲呼天下間再無英雄的嗟嘆,那是哀吟餘生裡再無敵手的遺憾。未能在戰場上將李牧擊敗,始終是王翦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恭送李將軍昇天!”王翦沉聲大喝道。忽啦啦,隨着王翦的率先下拜,諸位將領也一起鄭重的跪了下來,爲英雄送行。便連侍立在周圍的大量秦軍也一齊向這位昔日裡曾經恨之入骨的對手下拜,那無數的眼神裡充滿着無邊的敬畏和惋惜!
英雄,理應得到最高的榮譽!
在萬人皆跪的場面下,只有那扶蘇還兀自癡癡地看着李牧在烈火中的忽形忽現的身影,那充滿嘆惜的眼神裡隱現着一種期冀,彷彿在希望李牧能夠如同在烈火中涅磐的鳳凰一樣在純潔、熾熱的火焰中重生。只可惜,直到李牧的身影完全化作了一團熊熊的烈火時,奇蹟也終未能出現!扶蘇不禁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任那悲傷、哀憐的激情在心中盡情的涌動!
而在衆位秦軍將領的眼神裡,除了敬畏和惋惜以外,竟然還有一種羨慕。是啊,同樣身爲征戰沙場的戰將,能夠在死後得到敵人如此尊敬的榮譽,又有哪位熱血男兒不從內心中狂熱的期盼呢!
只可惜,‘戰神’終究只有一位,那巨大的高度世間又有幾人可以超越呢!?
天,越發得陰冷了,飄飛的大雪中,淒厲的寒風裡,熊熊的火焰終於慢慢熄了下去,一代名將李牧終於化作了一蓬塵土。
秦國獨霸的世紀終於來到!
李牧死亡的消息迅速傳到了趙國軍營之中,猶若一石激起千層浪般立時涌起巨大的波瀾。無數趙軍將士,聞聽李牧已死,都禁不住捶胸頓足地放聲痛哭,不少視李牧如父如神的趙軍男兒直哭得是雙目滴血、以頭觸地!
一時間,趙國軍營上下充滿了巨大的悲傷和哀痛,龐大的軍營迅速被哭聲所覆蓋,被淚水所淹沒!
是夜,趙軍不少營帳**之間逃散一空,只留下冷冷清清的帳幕;而李牧親手訓練近三年的‘刺虎’武士聞聽噩耗,軍心立時盡散,**過後,四散怠盡,只留下一座空空蕩蕩的營盤!
軍心,**之間瓦解!
次日天明,聞此噩耗暴跳如雷的趙蔥立時下令全面封鎖營盤、抓捕逃兵,以圖扼制這種兵潰如山倒的不利形勢。然而李牧一死,趙軍已經信心盡失、軍心盡喪,便是趙蔥有沖天本領也難以挽回了。
於是,灰泉山大營和番吾城中每日裡都有大量的逃兵逃離軍營、返回故鄉,他們已經徹底喪失了必勝的信心,大家不保之下只求能夠保住小家了!
於此同時,聞聽如此喜訊的王翦、扶蘇等人不禁喜出望外,對趙軍這般‘配合’深感滿意。老辣的王翦立即給秦王贏政六百里火急送信,信曰:“李牧已死,趙蔥無能,趙兵毫無戰鬥力,破趙只是時間問題。如主上能御駕親征,邯鄲指日可破,俘趙王也只是輕而易舉!”力薦秦王政御駕親征,以圖激勵秦軍士氣,一舉破趙!
咸陽宮中的秦王贏政先得李牧已死的消息,巨大的喜悅尚未散盡,便又得王翦親書,不禁大喜過望。於是,興致沖沖的秦王政立即徵發咸陽衛卒兵三萬,以李斯爲將趕往趙國。與此同時,急令鎮守穎川郡(原韓國)的大將內史韓騰率駐韓軍十萬星夜北上增援對趙前線。
一時間,秦軍援軍雲集,虎賁齊至,誓要將心腹之患趙國一舉鏟滅!
秦軍大營帥帳之中,數十名主要將領齊集帳中,準備開展對趙的最後一戰。
端坐正中的王翦雖然面色平靜,但嘴角、眉梢仍然隱藏不住喜悅的氣息道:“諸位,大王御駕已經從咸陽出發,不日可到。而韓騰將軍的十萬援軍也已經趕到漳水以南,會合了楊端和將軍。如今,我軍形勢大好,已可對趙發動最後的總攻。諸將有何妙計,但說無妨!”
話音剛落,蒙恬應聲而起道:“如今趙軍士氣低落,逃散甚多,已遠不是我秦軍對手!未將之計是:圍番吾城,在途中伏擊灰泉山援軍。理由如下:因爲灰泉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強攻不易,不如調大軍猛攻番吾城。番吾如今軍力大損,定然難以獨力抵擋我軍攻勢。而番吾若失、邯鄲北門就會洞開,灰泉山大營也獨力難支,所以趙蔥必然會率大軍支援,我軍就趁機在途中伏大軍與趙軍主力決戰。我衆敵寡、我昂敵沮、我逸敵疲之下,一戰可獲全勝!”王翦聞言不禁微微點了點頭,扶蘇心中也不禁大讚:“蒙恬現在年紀雖小,卻已露大將之才!”
就在此時,王賁卻道:“我有不同意見,我的計策是以大部兵力四面猛攻灰泉山,同時以小股兵力牽制番吾守軍。理由如下:灰泉山是趙軍首腦之地,是趙軍的戰場主要支撐點,雖原有兵力十五萬,但連戰皆敗之下兵力已然大損,而加上逃散甚多,兵無戰心,所以若舉軍猛攻的話一戰便可以破之。與此同時,以一部兵力在番吾城下牽制其守軍,若番吾趙軍出則以野戰滅之,若不出我軍便可全力攻打灰泉山。而只要灰泉山一破,趙軍的防禦體系必然立即崩潰,番吾也是破之易矣!”諸將聽聽王賁的這番語,也是點了點頭,聽起來也是頗爲有理。扶蘇也心中暗喜:“不錯,不愧爲名將之子!”
扶蘇又看了看正在沉思的李信,微微一笑道:“李將軍爲何一言不發,有何破敵之策說來無妨!”
李信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和蒙、王兩位將軍有所不同。我的策略是以一部步兵爲主兵力牽制番吾守軍,然後遣大軍圍三闕一猛攻灰泉山。正如王將軍所說,灰泉山趙軍戰力已然大疲,在我軍全力猛攻之下,定然難以抵擋得住。趙蔥若然聰明的話,必然棄寨南逃,而我軍正好準備好精銳騎兵尾隨追擊,如此可用較小代價全殲灰泉山守軍。而灰泉山一破,番吾也是取之易也!“
扶蘇聞言撓了撓頭,有點發暈,好像各有各的道理,一時難以定奪。於是看了看王翦,而王翦也正好在看他,笑眯眯的王翦一臉詢問之意道:“公子聰慧,不知有何看法?”
扶蘇師出高人,近日又苦習李牧兵馬,用兵策略已然更加成熟,見王翦有心考問,笑了笑道:“蒙將軍所言是中規中矩的用兵方法,雖用恐怕亦會有較大傷亡,此是缺點;而王將軍所言有點行險,全軍四面合圍灰泉山,不論攻不攻得下,或何時攻下,單就傷亡恐怕也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至於李信將軍所言,則有點以自己之心度敵將之腹的感覺,要是萬一趙蔥寧死不逃,打算死守營寨和我軍玉石俱焚的話豈不可慮!諸位將軍以爲然否?”
諸將聞言一時譁然,聽扶蘇之意好像對蒙恬、王賁、李信三人的戰法都不太欣賞,難道他自己有什麼好主意?王翦聞言也是目光中精光一閃,微微一笑道:“那公子可有良謀?”
蒙恬等人見扶蘇駁斥自己意見,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早已不敢小看扶蘇,便也豎起耳朵要聽聽扶蘇到底有何驚世良謀!
扶蘇看了看諸將,微微一笑道:“我的計謀可能比較複雜些,但運用的好的話,我軍的傷亡應該會非常之小。此計是連環計,第一招爲:立即令楊端和部二十萬大軍從邯鄲東北渡漳水進擊番吾以北的常山等地,削弱趙國總體戰力,而留下韓騰將軍所部牽制廉越大軍。
第二招爲:我軍主力立即北上攻擊狼孟縣等地,和楊端和將軍一舉將趙國北部太原、常山等地攻克,切斷趙國的糧草和兵力來源。
在這兩招之下,如果灰泉和番吾一線的趙軍坐視我等進攻,則我軍可順利將趙國北境攻克,如此趙軍只剩下邯鄲、番吾孤城二座和周圍區區數百里之地,趙軍今年原本就缺糧,在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之下破之易也;而若灰泉、番吾一線趙軍大舉進援常山等地的話,則我軍又可在中途設伏,殲滅趙軍最後的主力。只要灰泉、番吾一線的趙軍主力覆沒,趙軍不但守不住趙國北境,恐怕連邯鄲也會拱手讓出。
這樣的連環計下,我軍攻打的都是趙軍兵力薄弱的後方城池,而且也可以用最小的代價殲滅趙軍主力。不知諸公以爲如何?”
諸將聞言精神一振,不禁面露喜色,便連王翦也哈哈大笑道:“公子所言正合老夫之意,沒想到公子之計正和老夫所謀有異曲同工之處啊!”諸將一聽王翦也是此計,不由更是欽佩!
扶蘇卻心中暗笑:“這非常正常啊,因爲這個計謀歷史上就是你王大將軍搞出來的,我不過是稍加改進罷了!”面孔上卻一臉謙虛道:“哪裡,哪裡,扶蘇雖有此謀,但細節上卻仍不及王老將軍考慮細緻,所以發號施令之責還望由王老將軍承擔!”
王翦點了點頭,微一思考之下,立即一一頒下大令,諸將則一一躬身上前接令。那顧盼自威、指揮有度的大將形象,不禁讓扶蘇頗爲敬仰!
公元228年初二月,天仍大寒,但冀州大地上烽煙又然再起:秦軍大將軍王翦領兵二十萬北攻猛孟,攻勢一時甚急;而秦將楊端和也繞過邯鄲防線北進,直逼常山,一時間趙國北境岌岌可危、勢若累卵!
消息傳到趙軍營中,趙蔥急向副將顏聚問計道:“今秦軍正急攻狼孟常山二處,我們莫如兵分兩路,分別救之。”
顏聚皺眉說:“我軍新易大將,人心不固,若合兵猶足以固守,倘分兵勢必弱矣,恐難以與秦軍抗拒。”
說話間,探子來報:王翦大軍攻狼孟甚急,破城只在旦夕。趙蔥聞言大驚道:“狼孟一破,秦軍將長驅井陘,合攻常山,如此邯鄲危矣,當速派救兵。”他不聽顏聚之諫,傳令灰泉山十萬趙軍,拔寨俱起。
趙軍行動,王翦早已偵察到,便預伏精兵十萬於趙軍必經之深谷,專候趙兵到來。他又遣人於當地最高處眺望趙兵,趙兵一舉一動於是盡在秦軍掌握之中。
這一日,正當趙蔥率趙兵急急趕往狼孟時,不及細察便匆匆入了深谷。一時間,位於山頂隱蔽處的王翦和扶蘇二人不禁喜出望外,心中暗呼道:“趙蔥庸才,此次必死於此地矣!”
於是待趙兵過了一半後,王翦即命放起號炮。“咚咚咚……”的巨響一時在山谷中響徹不絕,十萬秦軍伏兵聽見信號,猛然一躍而起、如同躁動的獅羣一般怒吼一聲便一齊殺出,那巨大的威勢、漫卷的旌旗猶若山崩地裂一般頓時令趙軍目瞪口呆。
只一頓飯的功夫,驍勇的秦軍立將混亂不堪的趙兵截作兩段,直殺得軍心大喪的趙軍哭爹叫娘、狼狽亂竄,又恢復了以前那種一戰即敗、一擊即走的狼狽模樣。簡直和李牧統帥大軍時的驍勇和頑強一天一地。
不多時,窺見谷中趙軍中軍之地的王翦親率中軍主力,千軍萬馬一齊殺了過來。正焦頭爛額率軍抵禦秦軍兇猛攻勢的趙蔥急忙迎敵,但難擋秦軍之銳,迅速大敗。一時間,趙軍血流成河,死傷枕籍,峽谷爲之赤紅!
趙蔥見不是頭,乖巧的他立即率貼身近衛向谷外急逃。以數十藍巾力士爲先鋒,奮勇剖開擋路秦軍攻勢,看看就要突出重圍。就在此時,趙蔥忽覺腦後猛的一陣蹄響鈴動,急回頭看處,卻是秦軍大將軍王翦怒吼咆哮着親自飛馬追來。
趙蔥見王翦來勢迅猛,避之不及,只好硬撐着頭皮持槍回馬招架。老王翦揮動大戟,抖摟雄風,只三合,一聲怒吼之下,聲威雷霆,戰戟在空中舞起一陣狂暴的厲風,一擊便斬趙蔥於馬下。
原本便混亂異常的趙軍見主將已死,更是無心戀戰,紛紛丟槍棄甲四散逃竄。趙軍副將顏聚不敢戀戰,連忙率領數千殘軍,拼死突出重圍,連番吾也不敢回便急奔回邯鄲向趙王報信。
於是,此役一戰秦軍便將趙軍最後十萬主力盡殲之。趙國已到了亡國的盡頭!
數日後,王翦便率大軍北上匯合狼孟城下的李信所部,只三日便輕取狼孟,然後大軍由井陘進兵,攻取下邑,而此時楊端和也已攻下了常山等地,這樣一來,除了最北的代郡外,趙國北方已經盡皆淪陷。
三月初,秦軍主力三十餘萬從趙國北方南下,兵鋒直指番吾。趙國將軍趙敢領三萬餘番吾守軍血戰三日,終因軍心大喪,兵力相差懸殊而淪陷。趙敢殉國。
番吾陷落後,邯鄲北方已經徹底洞開,於是,秦軍毫不怠慢,立即驅動大軍直撲邯鄲而來。鎮守邯鄲南線和韓騰所部對峙的趙將廉越聞報大驚,火速率軍從漳水北撤、欲圖退返邯鄲固守。但途中遭遇扶蘇和李信麾下六萬精銳騎兵的突然襲擊,五萬大軍盡皆戰死,廉越誓死不屈,自殺殉國。
自此,邯鄲周圍屏障盡失,大軍盡喪,只剩下孤城一座,直被多達四十餘萬的兇猛秦軍圍困得是水泄不通、飛鳥難渡!
趙國最後的時刻已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