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高雲淡,縷縷曙光帶着希望,刺破薄薄的煙霞,溫情灑在人間。麻銅山之巔,果敢特區政府招商辦主任陶文帶着一名富商登臨其境,沐浴在晨曦中。
“陶主任,你確定配套設施能按期交付?”
富商放目環視四周,重重山脈讓他心有餘悸。當初,這片土地的前主人信誓旦旦向他保證明天會更好,水電站,會有,道路會有,碼頭也會有,結果一等就是兩年,兩千萬投進去了,山還是那座山,樹還是那棵樹,一切依舊,彷彿500年不會變,而他的投資卻成了水漂,連個漣漪都沒有。
陶主任明白他的心情,商人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事。或許幾個月前他還不敢給予明確答覆,現在,他有信心,十足的信心。
“王老闆儘管放心,你看,”陶文用手指着北面山腰,示意富商仔細觀察。
“那是什麼?”富商驚疑。大約一公里外,塵土飛揚,聲囂隱隱,綠色的海洋當中多了一小片黃白,色調極不和諧。
陶文自豪道:“我們的新建水電站!”
話還沒完,只聽他繼續爆料:“規劃中,還有一條連接礦山與碼頭的道路,王老闆無須擔心貨物積壓山中運不出去。”
“可是,修路建水電站投資很大,萬一,呵呵,我說的是萬一,那個,會不會停工?”
吃一塹長一智,富商多了一個心眼,如他所問,萬一果敢政府缺錢無限期擱置基建開發,那他豈非又要雞飛蛋打?
陶文不緊不慢道:“關於這個問題,我想王老闆到工地現場考察後會有新的認識。”
此話正合富商的心意。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基建有沒有,現場看看最清楚。
一行人轉移到麻銅山水電站建設工地。
工地上,數百名勞工赤膊忙碌。
“炸山?!”
富商經驗豐富,一眼瞧出施工的意圖。
“王老闆好眼力!”陶文有拍馬屁之嫌,施工將一根根雷管與炸藥塞入預先打好的井眼裡,不是爆破難道在遊戲?
“我們將在這裡挖一個山洞,讓河流改道,發電機就安裝在山洞裡!”
現場的工程師向客人作介紹。
富商點點頭,看了幾眼,指着來來往往的工人問:“這裡的勞動力很便宜嗎?”
“呵呵,”陶文挺胸擡頭,“不瞞王老闆,這些勞工我們只管吃穿住,其餘免費。”
奴隸?!
富商驚駭,繼而羨慕。
驚疑未消,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衝入工地,押來三人。
工地頓時停工,現場鴉雀無聲。三名衣衫襤褸者五花大綁,跪在空地上,士兵們的槍口近距離對準着他們的腦袋。
“他們要幹什麼?”富商心驚肉跳。心裡打個大大的問號,這裡安全嗎?考慮的是人生安全。
陶文道:“哦,他們是逃犯。殺雞儆猴而已!”
逃走就槍斃?
“沒錯。他們本來是緬軍俘虜,按以往做法,他們早該被處死,我們大帥仁慈,只判了他們三年勞役,可是這幾個傢伙不好好服役贖罪,串通逃跑,須知天網恢恢,他們怎逃得出我們手掌心?”
陶文冷漠地望着等待行刑的三名逃犯,語氣中帶着仇恨。
富商“哦”了聲,心想,這個新鮮出爐的軍閥夠狂妄的,幾千人馬也配自稱大帥,嗯,倒是兇悍殘忍,殺人如麻。
正胡思亂想着,一名軍官登上高地,對衆人宣佈:大帥有令,逃跑者,殺無赦!
說殺就殺,乾脆利索。
槍響,三名逃犯伏法,腦漿迸裂趴伏地上。
鮮活的殺人場面震撼衆人,其餘人還好,富商一陣反胃噁心,連連乾嘔。
土匪果然殺伐果斷,心狠手辣!
陶文拍拍他肩膀,道:“你會慢慢習慣的,上個月才大帥才下令當衆槍斃五十名北瓦毒梟。嗯,下午還有一批。”
五十?!
富商心寒,對陶文口中的大帥之前還有一絲的好感,隨着槍響,好感蕩然無存,隨之被殺人魔王四個字替代。
不過,他殺他的,我不犯法,應該沒事,只要他能搞配套基建,其餘不重要,先賺回以前損失的兩千萬再說。
富商這麼安慰着自己。
插曲完畢。陶文帶着富商又去考察規劃中的道路現場,在那裡,富商看見數百名勞力沿着兩條石灰粉線一路伐樹推土,道路初現雛形。
富商從考察中拾獲信心。新建的水電站將賦予麻銅山銅礦的開挖,採選,破碎,甚至部分電解提煉所需的電力,而通向碼頭的道路將讓出貨高枕無憂,這一點,毋庸置疑,在此之前,他已經看見友誼碼頭的對面,怒江東岸正在修建一個泊位。
“陶主任,我可以見見你們的大帥嗎?”
回老街市的路上,富商只剩下最後一個擔憂,或者說是好奇。“大帥”的頭銜讓他自然而然想起一個故人,有趣之餘又隱隱覺得詭異。
陶文回答:“沒問題,我給你安排
。”
說完,車停。進入市區的路口有一個檢查哨卡。
哨官認得陶文,很客氣地請他下車檢查車輛,並讓富商出示證件。
哨兵的一絲不苟顛倒了富商的常識,不是說越落後的地區,越容易混蒙過關嗎?
他剛想揶揄幾句,查看證件的哨官突然如臨大敵,急吼吼怪叫拔槍對準他。
猙獰恐怖的槍口之下,富商嚇壞了,頭皮發麻呆若木雞,結結巴巴向陶文求救。
對於陶文的詰問,哨官一臉正色道:“司令部剛出通緝令,來自漢龍國劍南州的王大興是毒販!獵犬在他住宿的酒店房間裡搜查出五公斤四號白粉!”
白,白粉?!
冤枉啊!陶主任救我,我是王大興沒錯,可我不是毒販。
富商王大興如五雷轟頂,早上他得知,在果敢地界裡,凡是販毒被抓的,一律槍斃!
誰也救不了他,哨官鐵面無私。
可憐的王大興轉眼從富商淪落爲階下囚,等待槍斃的死囚。但是,他不寂寞不孤獨,陪他上路的還有另外三十餘人,均爲毒梟。
午時剛過,宣判大會開場。
過場簡略,怎麼看都像草菅人命。從頭到尾,主持人只說了一句:廢話啥,證據確鑿,販毒者,殺!
就這樣,王大興等人被推上刑場。
砰!
槍響,一排十名毒販倒斃。
王大興雙腿發軟抖抖索索,尿意頻頻,天啊,陶主任,你在哪裡?快來救我啊,我冤枉……
叫天不應,喚地不理。槍聲繼續無情連續響,毒販倒下一排又一排。王大興絕望了,儘管他得到VIP待遇,最後一個單獨“招待”。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王大興如死灰的臉龐上,在他雙膝旁邊,倒伏着一排排尚有餘溫的屍體,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強烈衝擊着他的呼吸道……
命運弄人,早上他的身份還是看客,與眼前密密麻麻的圍觀者一樣,沒想到才過幾個小時,身份居然倒置。
不會是報應吧?佛祖啊,我有罪,我懺悔,賞賜個機會給我還錢給曾大帥吧!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大興閉着眼睛作最後的吶喊。
奇蹟總在不經意發生,虔誠的心聲似乎感動了佛祖。王大興神奇地聽到近在咫尺的迴應:“老王,死到臨頭是不是特想還錢給我?”
眼睛睜開,大慈大悲的菩薩浮現眼前。
你?怎會是你?!
王大興差點咬到舌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