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月月抽了一下鼻子,重新跪坐在了赫連獄的身側。
鳳於漠應該沒有使全力,傷口雖然深,卻避開了骨頭,想是刺入的一瞬間有了猶豫。明明指尖輕輕劃過的是他的傷口,但是月月卻感到自己胸前的傷也跟着嘶嘶拉拉地疼了起來。
赫連獄很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疏遠。
敷完藥,月月扯下幾尺乾淨的繃帶,將赫連獄的左臂慢慢擡放在自己的右肩上,手指靈巧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層一層地幫他裹傷。
在他的面前,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些埋在心底的仇恨就像手中一寸一寸減少的繃帶一樣,從體內抽離而去。待到掌心清空的一瞬間,月月才發現那小心翼翼藏了五年的仇恨竟然不知何時化成一縷薄煙,在接觸到空氣的一霎那,瞬間嫋嫋,了無蹤跡。
是她不夠狠心?是她不夠絕情?她在傲天最大的殺手樓裡學了五年,時至今日,她才發現學到的竟全是保護自己的本事。是慕容雲海嗎?難道他真的做到了讓她放棄仇恨?
月月一手握着繃帶的一端,定格在了赫連獄的身前。她的額頭幾乎能感覺的到赫連獄溫熱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像是安神的藥物一樣,漸漸地平息了她的思緒。
一隻手突然出現在模糊的眼前,沒有預兆的幫她擦拭掉眼角的淚痕,她擡起淚眼,看到的是他深如海水的眸子,以及那稍縱即逝的心疼。
明明咫尺一樣的距離,卻好似天涯一樣的遙遠。
心底涌上一陣酸澀,月月垂下眼眸,飛快的繫好繃帶,胡亂地收拾起藥箱,揉了揉痠疼的膝蓋低聲說道:“我回去了。”
“好。”冷冷的一個字瞬間在兩人之間壘起了一座冰牆。
眼淚頓時止住,月月脣角抽動,清瘦的身體蹣跚着執着的腳步,奔着那離開窒息的邊緣,一步一步移去……
她寧願做一個生性薄涼的女人也不願意做那撲火的飛蛾,她不想去守候那份難以得到的情感。決絕如他,冷傲如他,他是天,永遠不會改變。然而卑微如她,懦弱如她,她看不見他的深謀遠慮,她看不見他的苦心詣指,所以只能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對他敬而遠之,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獨自彷徨。
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即使她是因爲復仇才願意留在他身邊的,即使她時不時的任性真的讓他很頭疼,即使她的倔強不斷降低了他憤怒的底線,他也從來也沒想過要把她從身邊推開。可是這次她卻親手將利箭插進了他的心坎上,將他僅存的一點善良,他對人性最後的一點期望徹底地,一片一片地,凌遲乾淨。直到這一刻,他才絕望的意識到,原來他已經這樣深深的愛上了她。
他愛的那麼深那麼沉,連他自己都被矇蔽了。他眼睜睜地望着那抹嬌柔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消失在軍帳的門口。他想要開口說什麼,然而卻在胸膛裡漸漸匯聚成一片破碎的聲音:“多想問你一句,你可愛過本王嗎?可在乎過本王嗎?那些逝去的日子,難道全都是虛與委蛇?你冒死爲我擋下的一箭,難道也只是一個局嗎?”
月月的眼裡一片模糊,貝齒深深的嵌在脣上,血色從嘴角流下,那脣瓣幾乎巳經被咬的鮮血淋漓,然而她好似沒感覺到一般。
清風拂面,順帶了幾片枯葉落在她的腳旁,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入秋了。
剛纔還死寂的校場突然傳來幾聲嘈雜,月月心中一動,不自主的拖起腳步,小心翼翼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輕點兒,都輕點兒,這東西可不是鬧着玩的,全都給我機靈點兒,麻利點兒……”說話的是銅燃,此刻他正指揮着十幾名輕騎往五架木板車上搬運東西,那東西裝在黑色的鐵箱裡,看樣子好像很重,而輕騎軍的神色更是凝重,好像一個不小心真會惹下大禍一樣。
月月好奇,走得更近了一些,當嗅到空氣裡詭異的氣味兒時,月月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是硫磺?!月月杵在原地看着銅燃尋聲望過來的目光,一時間進退兩難。
“你來這兒做什麼?”銅燃沉聲質問道,眼神十分不友好。
月月抹了一下嘴角,冷冷的開口說道:“我走錯路了,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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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銅燃喊住月月的同時,身形一躍穩穩落在了月月的對面。
“有事?”月月眉梢一挑,冷聲問道。
銅燃刷地一聲展開手中摺扇,一邊輕輕地搖在手裡,一邊緩緩說道:“既然看到了也不怕你知道,這些東西是火yao,今晚天黑之前就要運到墨雲海山脈的腳下。”
“他真的要炸掉雪寶頂?”月月瞪起眼睛,望着那些陰森神秘的鐵箱。那數量絕對能炸平一座山頂。
“王爺這麼做完全是爲了天下蒼生,如果有人打算背後使壞的話,我想她遲早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最嚴重的代價。”話音剛落,銅燃的眸光猛然一凜,看得月月心中一跳。
他的前半句話,月月完全明白,可是後面說的是什麼,月月卻一點兒也聽不懂了。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嗎?”月月輕皺眉心,問向突然凌厲起來的銅燃。
“是與不是你自己最清楚。給我離王爺遠一點。”撂下一句警告,銅燃合上摺扇,轉身回到了搬運隊伍旁。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是因爲沒弄清楚狀況就攪進了戰局嗎?可是她攪亂的明明是鳳於漠的鐵騎軍啊。是因爲她連累赫連獄受傷了嗎?是那個男人自願衝過來,與她何干呀。
爲什麼要冤枉人?!月月氣得想去咬脣,不想卻咬到了一股腥咸和一陣讓人痙攣的疼痛。
炸雪寶頂是嗎?炸去吧,最後都炸死在那兒!月月忿忿地想着。
呃?炸雪寶頂?月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迅速的變了幾變,然後提起衣裙,也顧不得腿傷,朝着軍醫所在的營帳奔了去。
來不及了,月月再快點兒,再快點。趙大人一定知道大長老在哪兒!也只有大長老才能攔住赫連獄的瘋狂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