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寧願
誰都不知道,其實喬榷宸並不是一開始就對何落這麼殘酷。
他也曾給過他談不上溫柔但也算是關愛的情感——就在何落最迷茫的時候,最想離開開這個世界的時候。
那時候何落剛弄到錢把老太太的手術給做了,每天都過着上班前挨頓打下班後也得挨頓打的生活。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要麼等着被人打死,要麼就是哪天一不留神出個意外就能死了,根本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任何留戀。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喬榷宸出現了。
除了第一次的暴虐將何落的三觀刷到了歷史新低外,其實之後的一小段時間裡,喬榷宸也算是對他很好了。即便是在已經知道是要當替身的前提下,何落也仍然享受這段感情。因爲那時的喬榷宸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蹂躪他,而且還隔三差五地就提醒他的存在意義,反而是待他像一般人那樣,偶爾聊天,甚至還會坐在一起看電視。
雖然何落也清楚這樣的相處可能是喬榷宸本該流露給另一個人的,但他就是爲此而感到幸運,並且深深地陷進了這段突如其來的關係之中。
說他孤獨也好、卑微也罷。
何落是打心底珍惜這段感情,至少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需要他。而且當時喬榷宸並不給他找白天的工作,就讓他在家裡待着。有時候整天都在一起,有時候只有晚上才能見到,可是何落覺得無所謂,他本來就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留戀,原以爲是欠債還錢的事,但那時候他忽然就覺得很心甘情願。
——而這樣的日子幾乎持續了小半個月。
直到有一天喬榷宸回來,他一臉陰沉地對他說:“原來你是他弟弟!”
那是何落聽到那個被他代替的人的名字,並且自此之後就像個魔咒般籠罩着他。因爲無論喬榷宸帶他去哪裡,所有人都會對他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在得知他不是那個叫‘何聲’的人之後,就又會露出‘也對,這種賣身的賤貨怎麼會是聲哥’的表情。
有多恨那個叫‘何聲’的人,何落從沒表露過。
只是漸漸的,當喬榷宸一遍遍地重複着他卑劣的人生,當所有人都一遍遍地嘲笑他的存在意義,何落終於從這場自以爲美好的夢裡醒了過來。
但實際上誰都不知道……
他其實要的不多,哪怕只是當個替身,能對他好久夠了。甚至如果喬榷宸後來不是對他那麼的狠……或許他真的能心甘情願在這棟房子裡當作何聲的替身,哪怕是到最後連喬榷宸都忘記了‘何落’的存在,他也願意相信自己就是何聲。
本該一早就出門的喬榷宸卻端着杯溫水坐到牀邊,然後一臉冷淡地拍了拍何落的臉頰,說:“起來吃藥。”
但何落迷迷糊糊地把眼睜開出一道縫,卻又很快地又閉上了。
“別磨蹭了,”喬榷宸看了眼手錶,不耐煩地說,“我待會兒還有事兒呢!”而何落就像是被吵到了睡覺,也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然後只見他從被子裡磨磨蹭蹭地伸出來一隻手,隨便地看了眼大概的位置,就摸索着從喬榷宸手中拿過了藥。
“欸,你!”
何落把藥塞進嘴裡,無力地揮了揮手:“拜拜……”
高燒令體內嚴重缺水,乾澀喉嚨根本應付不了這種膠囊,喬榷宸很快就察覺到他沒把藥成功低嚥下去:“起來喝水!”
但何落人不動,只見喉結動了兩下。
——他還在試圖用最懶的方法搞定那三顆膠囊。
“……唔…!”
喬榷宸含了口水,直接捏着他兩腮就渡了過去。不過即便是何落很識趣地接了,也還是沒能把藥順下去。
“把這剩下的水都喝了,”於是喬榷宸直接給他拽了起來,然後就像是喂毒藥似的把杯子抵在了他的嘴脣上,“而且我告訴你,這神藥吃完了就好,你下午沒事兒了就趕緊去上班兒,別讓人覺得我把你嬌慣了。”
既然已經坐了起來,何落就索性接過水。
然後他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說:“算了吧,就算是我真不去,他們也只會覺得你是把我玩得下不了牀而已。”
喬榷宸沉默地看着他,脣線慢慢地繃得僵直。
“喝完,了……”何落擡眼纔看到他這表情,蔫蔫地裝作若無其事,把杯子默默放回牀頭櫃上就又鑽會被子裡了,“……都十點半了,你還不出門嗎?”
“如果你不哭話我早出門了。”喬榷宸諷刺地說。
而且此時的何落已經清醒了很多,聽到這話頓時就一臉的窘赧。
“我,我哭……我哭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事,”喬榷宸拿起杯子,似是不經心地回憶道,“何聲幾乎從未在我面前哭過,你又和他那麼像。”
何落的心情在聽完之後立馬down到了極點,於是冰冷地恭送兩句就又閉上了眼。可喬榷宸還是坐在牀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臨走前還似是安撫般地親吻他的額頭。但何落很不給面子,即便沒躲開也還是在之後轉過身面朝了裡面去。
不過反正這本就不是屬於他,難不成還要幸福地回以微笑不成?
整整一宿。
就算在喝了無數瓶酒,王恆也還是在天台上清醒地抽了整宿的煙。
後來吳映城找不到人,直到快中午開班了才見他回店裡:“領班說你昨天沒帶人走,後來去哪瘋了?”吳映城看王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就順手從吧檯倒了杯冰鎮的檸檬汁給他,“瞧你這和眼圈,待會兒找地兒睡個覺去吧。”
“沒事。”王恆揮了揮手,隨便找個沙發就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這時候吧店裡還沒開始做生意,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雜務生。吳映城猶豫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走過去拍了拍他膝蓋。
王恆睜開眼:“什麼事?”
“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問你,”吳映城一臉的嚴肅,“你是不是看上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