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此刻,聽到的一切已經超過了我之前幾十年生命對周遭一切的認知,對上鐵面王那彷彿只是談論了一下今天天氣一般平淡的表情,我整個人都懵了。(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這時,鐵面王長嘆了口氣。
他慢慢道:“看來,她並不打算告訴你這件事。”
我看着他,想了想,說道:“也許,母親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訴說的事。”
他微微一怔,帶着幾分詫異的看着我。
她不告訴我,當然是因爲她的天性清冷,對自己的事她從來都沒有覺得太重要,而父親不告訴我,自然是因爲保護年幼無知的我,這件事對一個孩子而言,多少都是一種打擊。
至於西川的人都不說——
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
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麼人,作爲女兒當然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的人,所以這件看來衆所周知的事,所有人大概也有一種集體的意識,就是我一定知道,而且知道得比任何一個人都深刻
所以,也就沒有人會特地來跟一個女兒提起,她的母親是個什麼人了。
所以,這個原本不該是秘密的事,卻在我的面前,成就了那麼多年的秘密。
我又有些想笑了,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有滿腹的心酸涌上來,眼淚將我的視線也模糊了。
看着這樣的我,鐵面王也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面對面的站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終於從那種心酸中抽離出來,擡頭看着他,輕輕的問道:“那您知不知道,我的母親在出家之前,是什麼人?”
就算出家,也一定有過在世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是個什麼人的?她的家庭是如何的?她的爹孃,我的外祖父外祖母又是一些什麼人?她爲什麼要出家?她出家的目的是什麼?
這些問題在一瞬間,全都涌上了我的心頭。
可鐵面王卻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的心頓時也涼了下來。
心中雖然有那麼多疑問,可我更清楚,母親的事原本就已經是塵封幾十年的往事,她願意留下來的痕跡本來就不多,而關於她私密的那些事,也許就更少了,鐵面王不知道,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對面這個男人一眼。
不可否認,他老了,我能夠想象那張和黃天霸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在他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的奔馳在草原上的時候,又多俊美,而現在的他眼角已經滿是皺紋,粗糙的皮膚也帶着枯槁的氣息,但即使這樣,他的眼中那歲月沉澱下的厚重和深邃,還有絲毫未退的屬於男子漢的硬氣,都讓他更加吸引人。
這樣的人,應該是會很吸引女孩子的。
我不由的又想起了薛芊說的那些話,雖然我相信事實一定不是她猜想的那麼不堪,可現在人在眼前,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您和我娘——”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開口道:“我喜歡她
“……”
不知道是因爲太過直接的回答,還是他太過坦蕩的眼神,我一時間也失去了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才茫然的“啊”了一聲。【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他笑了一下,笑容中卻隱隱的透着一股狠勁,道:“只可惜我遇見她的時候太晚了。”
“……您,是在什麼時候,見到她?”
“她和你爹的婚禮上。”
“……”
“我入川遊歷,聽說了蜀地的這件大事,特地趕去觀禮。”
“……”
“所以,我第一次見到懷音,是在她嫁人的時候。”
他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又帶着狠意的笑了一聲:“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跟你爹——我們一定有一場輸贏。”
我遲疑了一下:“您和我爹,沒有輸贏?”
他說:“讓她心動的,讓她決定嫁的,是你爹,我還去爭什麼?”
“……”
我一時間震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在男女情愛,可那麼重要的東西,我娘卻交給了他,這幾乎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託付,她可以完全的相信這個男人,將一切都託付給他!
我想,也許我娘比信任自己,都更信任他!
想到這裡,我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了一分敬重,也鄭重的說道:“鐵面王伯伯,我——我回西川的時候也聽說了一些事,我想,也只有您能告訴我事情的真相。關於佛郎機火炮,關於我娘。是她,把火炮劫走了,是嗎?”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還有幾分猶豫,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對。”
“她——”
我想要問爲什麼,可只是轉念一想,就知道爲什麼了。
對於這樣的殺人兇器,即便是我,也絕對不希望它出現在戰場上,甚至出現在這個人世間,而母親既然曾經是尼姑,必然更加憐憫衆生的苦痛,她對那種東西的排斥,一定比我更深。
我的話沒問出口,鐵面王卻開口了:“當年,薛家的人從海外購買了那一批火炮,打算直接運進蜀地,聯合顏家的勢力,還有和他們的反心,開戰。”
這,是我當初已經知道的事實,但我卻有一個疑惑——
“薛家買了這麼厲害的武器,爲什麼不自己用?”
況且,依地勢來看,從蜀地往北打,比起從江南往北打,要難一些
鐵面王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開戰所依者有三,你知道是哪三樣?”
我說道:“兵器,錢糧,還有人。”
“沒錯。”他倒是有些意外我會答對,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薛家當年只能算是江南的大戶,雖然有錢,但要支撐起一場戰爭,那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況且,就算兵器已經到手了,但是人——”
“人?”
“那個時候,裴家入主中原已經二十多年,中原的局面大部分都已經平定,尤其對江南更是嚴防固守。在那樣的環境下,薛家在江南起事,取勝的可能很小。”
我點了點頭。
大概也是因爲薛家經歷過這一段,所以裴元修和藥老在割據江南的時候,就沒有直接開戰,而是利用了朝廷內部的矛盾,鼓動申恭矣造反,讓裴元灝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對付申家這件事上,江南的局勢稍一寬鬆,他們就有機可趁了。
“蜀地一直都不是朝廷的勢力範圍,將火炮運到這邊他們兩邊聯手,這一仗打起來的話,也許勝負就未知了。”
“所以,母親劫走了那一批佛郎機火炮?”
“對。”
“這批火炮,沒有用過嗎?”
“沒有。”
我皺起了眉頭:“一次都沒有嗎?”
鐵面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雖然臉上沒有什麼怒意,但從他的表情,我已經看到了那種被懷疑的不悅,急忙解釋道:“我們半年前在年寶玉則跟東察合部的騎兵打了一仗,他們領兵的一個將軍當年見過我爹和我娘,而且說,他們曾經遭遇佛郎機火炮的攻擊。”
鐵面王也皺了一下眉頭,深深的思索了一番,然後慢慢道:“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如何?”
“的確,懷音提起過,在那一批火炮從海外購入之前,薛家先購買了一門,是做威力試驗之用。”
“威力試驗?”
“對。”
我微微吐了一口氣,心中也瞭然過來。
尋常我們購買一些貨物,都會先提出一部分試用,這也是常理,那麼薛家如果購買了那麼一大批火炮,到底管不管用,他們當然也要試用才行。
所以,年寶玉則,東察合部的騎兵,在當年,就成了佛郎機火炮的試金石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不由的暗暗嘆了一聲。
忽木罕曾經說,西川突然爲了阻止東察合部的騎兵進入中原劫掠而出征,那一場仗打得莫名其妙,尤其還帶着我的母親上戰場,簡直就像是打給我娘看的一樣。
現在,我好像從中感覺到了一點痕跡。
那一場仗,也許是打給我娘看的。
又或許,那不過是一場火炮威力的試演,而我娘出現在戰場上,是她想要知道,那種火器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會造成多大的危害。
在知道了一切之後,她纔會做出決定。
不過——
我擡起頭,看向了鐵面王。
或許是我的目光中太過明白的探究和疑惑,他也皺起了眉頭,說道:“你看着我做什麼?”
我想了想,輕輕的說道:“鐵面王伯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這一切,都是我孃的決定,但您——爲什麼要參與到這件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