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去便感到一片無比灼熱的氣浪撲面襲來,兩人的頭髮眉毛很快便打了卷。
“見鬼!”索蘭暗罵一聲,正要回身出去那道暗門已經死死關閉。
“沒想到我還是算錯了,我們進入了陷阱區!”
葉承歡心裡一突,難怪一進來就覺得不同尋常,眼看過了這個區就能進入橙色區域,卻在最後關頭出了錯。
不過這也不能怪索蘭,正如他所說,這種坑爹的設計幾百萬種組合,誰都難保不會出錯。
面前依舊是一道長長的紅色走廊,兩邊也照樣是兩排囚室,只不過囚室裡沒有人。
這裡的紅色並不是染了色的那種,而是一種紅色光波,事實上,這個監區儼然就是一個巨大的光波爐!
葉承歡看了他一眼:“時間多久?”
索蘭看了看錶,神色凝重的道:“一分鐘!”
“這裡除了熱點兒貌似也沒什麼陷阱吧。”葉承歡剛要走過去被索蘭拉住。
“等一等!”他摘掉貝雷帽,隨手往前一扔,帽子落到走廊的地板上,很快便騰起一片白煙,幾秒鐘後便化爲灰燼。
看到這兒,葉承歡再也笑不出來了,他不是楚留香,也不知蜘蛛俠,不可能飛着過去,看樣子那地板足有幾百度的高溫,人要是踩上去非燒化了不可!
怎麼辦!
眼看着最後一道關口卻說什麼也過不去了!
葉承歡心急如焚!
沒想到索蘭轉過臉來淡淡的說了聲:“我揹你過去。”
“你說什麼,會死人的!”葉承歡驚道。
索蘭臉上閃過一絲蒼涼:“惡魔島覆滅了,我早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葉承歡神色青白不定:“不行,絕對不行!”
索蘭緊緊握住他的肩頭,滿目血絲的盯着他:“聽我的,夥計,你必須做出決定,你沒有時間了!”
葉承歡怔怔的看着他:“爲了一個敵人,值得嗎?”
“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理由的話,我只能說我們都是軍人,希望來世可以和你一起並肩戰鬥。”
葉承歡百感交集,他怎麼也沒想到之前的敵人會捨命幫自己過關,但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索蘭態度堅決,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也只好硬着頭皮接受了這種壯士斷腕般慘烈的方式。
索蘭背起了葉承歡,往後退出幾步,一個加速助跑到了光波地板邊上大步跨了出去。
一步,只一步,他厚厚的靴底便燒化了,他眉頭一緊,速度稍稍一緩又跨出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腳下發出嘶嘶的響聲,眼看着他的腳掌已經燒掉了半個,他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等到了走廊中間時,他的腳掌完全融化,眼看着整個人向前撲倒。
他張開左手,用手臂撐住了身子,手上冒起一股白煙,眼看着整個手掌都變成了黑色!
葉承歡已經把牙咬出血來,可面對這一切他卻無能爲力。
索蘭硬是撐着往前爬去,眼看着左手燒掉,便用手臂繼續往前爬,隨着一道道白煙騰起,他的胳膊幾乎已經完全燒掉,前胸也燒得血肉模糊,這條已經垂垂可危。
就這樣他已經過了四分之三的距離,葉承歡一看差不多了,猛的騰身縱起,同時一把扯住索蘭的衣服,在空中腰眼一擰,扯着索蘭輕飄飄的落到走廊盡頭。
“快……快……用我的手打開暗門……快!”索蘭氣若游絲,但他還在卯着最後一口氣。
葉承歡只好抓着他的手在牆上一按,一道暗門緩緩打開。
“快……快走……”
“我帶你一起走!”
“沒時間了!”索蘭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將葉承歡推了進去,暗門關閉的那一刻,他看到那個擁有鋼鐵意志的軍人終於露出一絲快慰的笑意,隨後他聽到那個聲音在說:“願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葉承歡的心縮緊了,彷彿有一把刀子狠狠剖開他的胸膛,然後把他的心肝脾肺腎統統攪成稀巴爛!
索蘭,那個被自己國家拋棄的固執的男人,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重新定義了軍人的含義,在一個傭兵之王心中留下了永恆的道義。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比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更值得祭奠!
葉承歡知道現在不是他感情用事的時候,他必須利用所剩無幾的時間完成他一生的心願,否則他永遠都對不起索蘭!
米國人的鑽地炸彈顯然已經炸到了深藍監獄,整個監獄都在搖晃,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老天給葉承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眼前是一片橙色區域,大片單一的色調讓他的眼睛有些刺痛,以至於幾秒鐘之後才漸漸適應了這裡的光線。
與之前的幾個監區完全不同的是,這裡沒有一間囚室,面前只有一條悠長的橙色通道,一眼望不到頭!
葉承歡也不管前面有沒有機關陷阱,到了這時他早就把一切都甩開了,他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一切,剩下的事就交給上帝去裁決吧。
他大踏步往前走,整個監區由於鑽地炸彈的轟炸開始四分五裂,那些倒塌的牆壁和天花板統統被他無視了。
是的,這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此時此刻走在這裡就彷彿重新走過他的一生,前面永遠充滿了各種未知的風險。
但只要是路,就總有盡頭,所以等他走到盡頭的時候便看到了一扇門,一扇彷彿塵封億萬年的門!
門,沒有鎖,隨手一推便緩緩打開。
呈現在眼前的不是想象中陰暗、潮溼、骯髒的囚室,而是一座猶如玻璃缸般四四方方的透明空間。
四面、天花板、地板全都是某種特殊的玻璃材質,外面則是美妙的海底世界,入眼處都是數不清的珊瑚水草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海底生物,幽蘭幽蘭的海水翻着粼粼波光,一腳跨進來彷彿來到了一座海洋天堂!
葉承歡快速掃了一眼之後便把目光落在了屋子正中,那裡坐着一個人,一個長髮拖地的男人,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囚服,正低着頭看不到他的面目。
近了,才發現身上系滿了鋼索,每一條都延伸出去固定在牆角,稍微一動便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那人沒有擡頭,卻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隨着笑聲肩膀便開始簌簌抖動,那聲音是如此怪誕而有不安,似乎是從肚子裡被人掐着脖子發出的一般。
笑聲停止,那人口中便發出一個無比沙啞的聲音:“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他說的是一種古老的希伯來語,葉承歡也用同樣的語言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我當然知道,別忘了,我是心魔!”
“那麼,你也一定知道我爲什麼要來找你。”
“因爲,你有一個夢在我這裡,那個夢裡有你一生中最重要的回憶。”
“你爲什麼要偷走我的夢?”
“因爲我是心魔,每偷走一個夢,我就能量就會強大一分,所以你的夢纔對我更有誘惑力。”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偷走的?”
那人又發出一陣冷笑:“一個人只有在睡夢中才是最脆弱的,所以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會乘虛而入潛入人們的夢境,摘走他的夢的同時也永久的摘走了他的那段記憶。”
葉承歡暗暗的握緊了拳頭,還是不得不強自壓住胸中怒火,“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一句話出口,心魔不再言語了,似乎這句話觸動了他塵封已久的神經,“是啊,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時間太久了必須讓我想一想。”
他想了很久才道:“嗯,我想起來了,因爲記憶。”
“記憶怎麼了?”
“記憶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東西。”
葉承歡冷冷的抱起胳膊:“你擁有那麼多人的記憶,你應該開心纔對。”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這麼想的,當我真正擁有了無數人的記憶後,我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神,我將可以隨意掌握人的意志,隨便就能成爲任何人的主人,可是當我真正擁有了無數記憶後我發現我想錯了。是的,記憶是個折磨人的東西,如果給我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寧可不去要任何人的記憶。”
“你發現了什麼?”
“隨着我擁有的記憶越來越多,我漸漸發現了我從前從來沒有體會到的東西,每個人的記憶裡都藏着一段喜怒哀樂,但拋開所有表面上的浮華之後我才知道,記憶深處最本源的東西原來是痛苦,人生的本源原來就是一場痛苦。”
這是一段發人深省的感悟,充滿了濃烈的哲學色彩,就連葉承歡都不由凝神靜聽。
“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做着各種努力,有的人爲了賺錢,有的人爲了得到心愛的女人,有的人爲了名利,有的人甚至爲了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但根本上與其說他們在奮鬥倒不如說他們在掙扎,他們一生中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要擺脫各種痛苦,可是當一個人在擺脫了一種痛苦之後很快又陷入另外一種痛苦,原來人生本就是一道無解的命題,但每個人都看不透這一點,依舊不知疲憊的做着各種無謂的努力和掙扎,到頭來他們只能眼睜睜的被人生的最後一場痛苦擊敗,那就是死亡。”
“所以,每一段記憶都給你帶來了一段痛苦,你得到的記憶越多你的痛苦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