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就像被一把大錘狠狠砸了一下,整個身子從椅子上飄了出去,貼着地板一直滑出去,後背撞上場子中央的那隻大魚缸,坐在那裡腦門上掛着槍眼,慢慢歪了下去。
一看老大死了,在場的人一片混亂,紛紛抄傢伙準備動手。
葉承歡把槍口對着他們一掃,“誰先過來誰先死!”
此話一出,那些人全都停身站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我跟李明揚之間的事,跟你們沒關係,不想死的靠邊站!”這句話說完,他已經到了門口,“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讓他把脖子洗乾淨,等我去割他的腦袋!”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老大慘死槍下,又眼睜睜的看着他剛纔一番奇葩表演,所有人心頭都壓着塊石頭,直到看他走了出去,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頓時又陷入一片混亂。
“大哥死了……一定要殺了那小子給大哥報仇!”
“決不能讓他這麼走了,快追。”
“我們人多他只有一個人,他肯定走不了……”
“……”
衆人你言我語,又是搓手又是跺腳,咋呼得兇卻沒一個人敢追出去。
就這樣,葉承歡洗了個澡,吃了頓晚餐,一個彈匣都沒用完,就在李明揚的堂口當着他的衆多手下殺了他,輕輕鬆鬆的出了帝豪夜總會。
兩個孩子正乖乖的坐在車上,他總算出了口氣,上了車看了看錶,一腳油門車子很快消失在闌珊的夜色中……
回往九龍塘的路上,他不放心的查看了兩個孩子的情況後,又問:“你們沒事吧?”
“沒事。”
“那幫人沒傷到你們吧?”
兩個孩子搖了搖頭,“叔叔,你會傷害我們嗎?”
葉承歡心裡一熱,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傻孩子,我是來救你們的。”
“你爲什麼要就我們?”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是她讓我來的。”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去見你們的媽媽。”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就在幾天前那些人也是這麼說的,我們相信了他,結果就被關了起來。你們大人總是說小孩子說謊不好,可你們爲什麼總是說謊,我們到底該相信誰?”
一句話勾起人好多感慨,葉承歡微微一笑:“那些人都是壞蛋,壞蛋的話怎麼能信?”
“你是好人嗎?”
葉承歡一愣,“好人”這個字眼好像離他有點兒遠,可是好人也會做出十惡不赦的事,壞人也會做善事,究竟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話鋒一轉,問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六斤。”
“六斤?怎麼叫這個名字?”
“因爲我出生的時候剛好六斤。”
“哦,你呢?”他又問那個小男孩。
“我叫九龍。”
“爲什麼叫九龍?”
“因爲我是在九龍出生的。”
一個六斤,一個九龍,這名字起的可真有創意。
女孩擡起臉來:“叔叔,我爸爸爲什麼沒有來?”
這個問題倒把他問住了,實話實說總是不妥,“你爸爸……還不知道你們的事,否則他一定會來的。”
“你又騙人,既然我媽媽都知道了,爸爸怎麼可能不知道。”
葉承歡摸了摸鼻子,他可真有點兒低估兩個小孩的智商了,這熊孩子怎麼什麼都懂,想糊弄一下都挺難。
“其實你不用騙我們,他不來救我們也沒什麼奇怪的。”
“爲什麼這麼說?”
“他心裡根本就沒我們和媽媽。”
“你們還小,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我們雖然小,但什麼都明白。他對我們和媽媽一點兒都不好,在外面他就假裝對我們很好,在家裡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只知道做自己的事。”
“他要工作賺錢才能養家,你們應該理解他……”葉承歡忽然覺得自己的角色有點兒不好拿捏。
“叔叔,你別說了,是好是壞我們都懂。”
葉承歡苦笑一下,摸出一支菸默默抽着,第一次跟小孩子交流還真有點兒費勁。
沉默了一陣後,六斤忽然冷鍋冒熱氣的來了一句:“叔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媽媽?”
葉承歡剛抽了口煙,聽了這話嗆得一個勁兒咳嗽,“別瞎說,我跟你媽媽只是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爲什麼你會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們?”九龍在旁不失時機的補充道。
這兩張小嘴好像兩挺小機關槍,左一句右一句,一句比一句雷人,搞得他還真有點兒狼狽。
“叔叔,你是動作片演員嗎?”九龍問道。
“什麼意思?”
“那些壞人都好像很怕你,你的功夫一定很厲害。”
“還湊合吧。”
“怎麼能說是湊合呢,應該是相當湊合。”
葉承歡一陣無語,都說童言無忌,也不知這熊孩子是誠心誇獎,還是有意貶損。
“叔叔,你教我功夫吧。”
“學功夫幹什麼?”
“我要是像你那麼厲害就能保護我媽媽不受爸爸欺負了。”
葉承歡一皺眉,他明明看到的是一對甜蜜的小夫妻和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跟今天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這話怎麼說?”
“爸爸其實對媽媽一點兒都不好,從來都不關心她,還時常欺負她,我經常看到媽媽一個人的時候偷偷流淚。”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沒想到何俊生表面看起來對汪詠儀百般疼愛,原來他們夫妻之間竟是這樣的狀況。
他摸摸九龍的頭:“其實你爸爸很愛媽媽的,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九龍撇過臉去看着窗外,擺出一副很懂很不屑的樣子。
這時,他們已經回到了那棟別墅,葉承歡把車放好,帶着六斤和九龍進了別墅的門,只見汪詠儀正在大廳裡焦急的走來走去,聽到聲音猛然回頭,看到葉承歡笑呵呵的牽着兩個孩子時,頓時僵在當場。
大廳一角的老座鐘咣咣咣的響了起來,不早不晚剛好十點!
兩個孩子叫了聲“媽媽”,一前一後撲進女人懷裡,汪詠儀親親這個親親那個,一邊笑一邊流眼淚。
葉承歡在旁邊默默抽菸,看着她們劫後重逢的場面,心裡也是一片溫暖。如果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一定還會這麼做。
汪詠儀噓寒問暖了半晌,才擡起頭來,對葉承歡說了聲“謝謝你”。
葉承歡笑了笑表示回答。
他們之間的微妙都被兩個小鬼看在眼裡,六斤給九龍使個眼色,假裝打了個呵欠:“媽咪,我困了,我的房間在哪裡,我要睡覺。”
九龍也跟着伸個懶腰:“媽咪,我也困了,我也要睡覺。”
汪詠儀搖了搖頭,這才帶着兩個孩子上樓,安頓了他們休息後又回到大廳。
“你是怎麼把孩子們救出來的?”汪詠儀坐下來問道。
葉承歡也沒隱瞞,當下就把帝豪夜總會發生的事講了一遍,重點自然是李明揚說的那些話,至於他怎麼打殺都一筆帶過。
汪詠儀點了點頭:“現在證據確鑿,完全可以對仁愛基金以及相關人士展開指控。”
“我覺得這些還不夠。”
“還有什麼?”
“別忘了還有兩個關鍵人物,一個許建邦,一個蔣誠,要是能把這兩個老東西的口供套出來,你的證據鏈也就完美了。”
“他們可不是一般人,肯定不會承認的。”
“你要是給他們講法律精神,人家當然不會承認。但如果被人用槍頂着腦袋,你猜是他們的腦袋硬還是嘴巴硬呢?”
“你還要用暴力手段?”
“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
汪詠儀苦笑了下,“這些天我做的事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敢想象,我這個滿腦子法律精神的女人也會陪你去殺人,到現在連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了。”
葉承歡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居然教一位廉署高官去殺人。”
兩個人相視而笑。
命運,總愛把兩個不相干的人扯在一起,然後再給他們種種不靠譜的牽連,最後拋給他們一個無法解答的難題。
葉承歡和汪詠儀何嘗不是如此?
葉承歡斟酌道:“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怎麼也扭捏起來了,有什麼該不該的,儘管問就是了。”
“我聽你的孩子們說,你和你先生的關係貌似並不怎麼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汪詠儀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幸福,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早晚你會明白的。”
人家既然不願說,他也不好追問,看了看錶,“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去休息吧。”
“你睡哪裡?”
葉承歡拍了拍沙發,“你跟孩子們睡樓上,我睡沙發。”
“晚上很容易着涼……”
“小夥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雪窩子我都睡過,這算得了什麼。”
汪詠儀抿嘴一笑,也沒說什麼便上了樓。
這幾天也真夠他忙活的,白天提着心勁倒沒覺得怎麼,此時夜深人靜睏意襲來,他打了個呵欠,也懶得去洗澡,一頭栽在沙發上閉上了眼。
眼看一場好覺就要來臨,他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眼皮也懶得撩,隨手在身上摸了一遍才摸出手機,懶懶的道:“喂。”
電話裡立馬響起一個高分貝的女聲,“葉承歡,你是不是又惹禍了!”
這一聲震得他耳朵發麻,皺了皺眉,忙把聽筒拿開點兒,“趙小姐,有點兒人情味好不好,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幾天你都在哪裡,爲什麼我打你電話也不接,還有,今天襲擊香港警署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趙雅琳語速很快,咄咄逼人,可見她心裡有多急。
“我又沒瘋又沒傻,幹嘛要幹那種事,襲擊警署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承認是吧,那你告訴我,除了你還能有誰敢惹那麼大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