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在下着,整整三天,大雪侵蝕了這所本就純潔的城市,使它更加純潔,不但是在的實質之中,就在表面上已紅是潔白無瑕。
自從上次徐佳害的我在劉釐面前‘出盡風頭’之後,我變的不愛說話,每天上班總是會繞過武警中隊的大門走,偶爾幾次和劉釐碰在一起,也形同陌路般地轉開。而對於徐佳,一天早到晚,我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從來沒有對她展現出半點笑容。
‘風頭’之後的第三天是週六,爲了避開徐佳終日的纏着我道謙,我選擇了逃避,踏着自行車‘躲’進了孫鑫的家中‘蔽難’。這已經是第五次到她家了,五次都是以同一個理由,那就是來看她交親孫繼海。實質上,對於這件事我並沒有說慌,‘理由’和現實是一致的,這個並不衝突。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的改變十分大,而使我改變的人有很多,如果按次序算,首先是事事嚴抓,守本守份,公公正正的‘黑麪所長’;其次是那個傻的可愛的兵哥哥劉釐;第三位就數這位,而徐佳之類的人物,只是算是我的好姐妹,這種‘功’她是沒份的。
記得一年前我第一次踏進彤市警局時就聽到過孫繼海的事,當時我的心正處於對彤水市的一切都厭惡時期,以爲他的事只不過是別人瞎說亂造,甚至說他的上都有幾成是假的,可是當我接觸到所長以及所有同事,包括彤水河的一草一木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錯誤認識,而再與這位老人見面時,他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受益。因此,在劉釐帶我去過醫院看他後不久,我又去了他家中看他,如果說從所長身上學到做的人原則,從劉釐身上學到思想的變通,那從孫繼海身上學到的就是處事道理。
今天,我的確是爲了逃災,但在這兒的同時,還有另一層原因。所長說過,烏日根寶因圖送走的日子越來越近,給他家中送信的事不能再託下去,雖然雪很大,我們還是要在週日出發。在出發前,我真的很想聽聽這位‘送信老前輩’的道理,增強一下自己的意志,也好更順利的戰勝一尺餘深大雪的山路。
家中只有老人一個,老人說今天孫鑫夫婦去了夫家看望父母,這爲我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條件,最起碼少了很多客套之類的我一直以來都很討厭的事。
老人招待我坐下之後,還沒等我開口已經問道:“聽高所長說,你主動申請去爲犯人家人通信,是不是有這事?”
我笑了笑,看來這位老人雖然處於病體狀態,一顆心還是放在所裡面,要不然也不會輕易的知道這種機密事件。不過既然他知道,我便更順利了一些。老人見我這麼一笑,大概已經明白了我的默認,坐在我身邊說:“這就對了,我老早就說過,做一名看守員,並不是保證犯人不逃就是任務。有一些事情,一種精神絕不是小於犯人逃跑這一點。當然,犯人脫逃和送信這事情,一方面講的是法律,而另一方面卻是從道德品質上而言的。”
我點了點頭,相信他的話是有一定權威性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一種人,就是講現實而又可以現實入手的人。如果這句話是從其他人口中講出,我或許可以質疑,但他是個有着親身經歷的前輩,每一句話都是用自己的經驗結合的產品,我要是不學習的話,只能說是一種浪費。
“我明白,孫伯。我今天來就是想聽一聽您的這些話另外。不過除了這些,還有一件事兒我不是很明白。”孫繼海側頭看了看我,好像有些不相信似的問:“你有事不明白,什麼事?”
我雙手相互搓着想了想說:“以前所長鼓勵我要勇於面對一切,要常常做一些自我性的挑戰,還說了很多很激勵我上進的話。可是這一次的事情,他竟然反對我這麼做,要不是我再三請求,他或許真的會不准我去,這是爲什麼?”
孫繼海沒有說話,深深的嘆了口氣,目光在電視機屏幕上報告新聞的主持人身上盯了一會,忽然笑了:“小李,有些事情並不需要太明白的,或許你現在給你父親打個電話,會明白一切的。”
“我爸?”我越來越糊塗的,驚訝的問:“關他什麼事?”
老人微笑着不再回答,雙手扶腿站起身說道:“今天你這個丫頭有口福了,在這兒等着,我做幾道菜,晚上在我這兒吃飯。”
我沒有拒絕,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好啊?我幫你。”話一說完,已經脫去了外套,捲袖準備上陣。
老人如何作的飯我不知道,甚至連什麼味道都沒有細品,我早就說過,我這個人的好奇心十分強,一件事放在心裡弄不明白,什麼事都當不存在。從做飯,吃飯一直到離開孫鑫的家,我都一直在想着所長突然的改變與我爸之間的關聯,在這一段時間裡,在我腦中有近一百個原因出現過,卻又被一百個現實的思緒擊破,到最後還是沒有原因。
剛一出孫家的門,我就迫不急帶的撥通了爸爸的電話,開口就問道:“爸,你最近幹什麼?”話一問出,我又感覺不太貼切,急忙又問:“你現在幹什麼?”這句話後,我依舊覺得很無聊,我漸漸的冷靜下來才發現,原來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才能向他問明白。
“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給你們所長通過電話?”爸爸帶着笑意問。
我沒有回答,原因是我驚呆了,聽爸爸的口氣好像是給所長打過電話的,可在我的意念裡,他是不會無故的打電話給我的領導的,何況他和所長又不認識,我又沒幹過什麼錯事,爲什麼要通話。多少個疑問全部塞進我的腦袋裡,弄的我思緒一片混亂,十分煩躁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幹嘛打電話給他?”
“我爲什麼不可以給他打電話?”
“爸!你們又不認識,爲什麼…我…我不說了。”
“哎。”爸爸開玩笑似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們不認識,我和那個高達認識的時候,你媽還在肚子裡帶着你逛大街哪。”
這一下,我真真正正的沒有詞了,他一下子可以把事情推到二十四、五年前,我又有什麼可說的,留下的只有驚訝和不解,甚至還帶着幾分怨恨。爸爸估計已經猜到了我現在的心情,依舊笑嘻嘻的說:“我是你爸爸,是不會害你的,如果我不是有一點低細,不會那輕易的跑上去申請讓你這個警校頭等生去那個小地方的。”
我伸手拍了拍額頭,十分無耐的說:“爸,你就不要再繞圍子了,麻煩你快點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認識,你不提,所長也從來沒提過。難道你們認識,他還不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不過他只是認識我,卻不認識你的爸爸。”爸爸故作神秘的說:“因爲你爸爸在以前是叫李廣義的,與現在的名字差了一個字。還有,你爸爸也是當過兵的,而且高達當班長的時候,我是他的連長,這下你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我苦笑着點了點頭說:“明白了你一直在騙你的女兒。”
“我沒有。”爸爸像是十分無辜的說:“我不告訴你,是想讓他用他的爲人處事來教育你。他那個人,從當兵那天起的爲人就剛正的很,經過幾年部隊的磨經練之後,已經成爲一個絕對優秀的人,我想以他這樣的兵,一定可以當一名好警察,好乾部,而他帶出來的下屬,也一定不會錯的。”
“原來你早有預謀了。”通過這個電話之後,我已經不用再想所長爲什麼會改變態度了,很明顯,所長仍然是個好乾部,好警察,甚至可以說是包公再世。可他也必竟是一個人,有着七情六慾的常人,他可以帶好任何一個手下,對於他老連長的女兒卻又狠不下心來,但到了最後,在人情與好乾部兩者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或許他認爲對於老連長,帶好他的女兒纔是人情吧?
我關了電話,合上雙眼想了想,總算是滿足了我的好奇心,雖然心中有幾分怨爸爸,但心情卻開朗了許多。相反而言,我對父親當初因爲我成才而要求我來這裡的那份愛心遠遠的超過了現在對他的怨,而且從現在來看,他的目的達到了,他當初的一切也是對的。
“天啊?”當我感慨完畢時才發現,原來我在打着電話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出了一里多的路程,自行車早就已經落在了後面。我尖叫了一聲,返身向後跑去,剛跑到一半,忽見一個老人推着我的自行車匆匆的趕了上來。我不知是錯了那根神經,怒氣衝衝的指着他叫道:“站住,偷我自行車?”
那個老人並沒再意我的叫喊,依舊邁着大步向前走。奇怪的是,他是向着我的方向而來的,我沒有動,靜靜的看着他走到我身前才問道:“你幹什麼?”我問的聲音很大,老人擡起頭衝着我笑了笑,一手抓着車把一手指着自行車,而後又指了指自行車,再指了指天上飄落的雪花。
我看着他頭上慢慢融化的雪花,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忍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花,接過他手中的自行車說:“謝謝你,大爺。”我知道,他根本聽不到我的話,可是他讓我看清了人性,看清了彤水河的人。看着老人蹣跚的走在雪地上,我再也忍不住,幾滴淚水落在了潔白的秋雪上。
我很高興在一個下午裡我體會到了幾種愛,幾個人。雖然人是不同的,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性的愛心,在老人離去的那一瞬間,我很想自己在自己的頭上狠狠的敲兩下,讓它可以變的清醒一些,看清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每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