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上門送貨，豈不是肉包子打狗？”
“什麼意思？”
“有去無回啊。”
朱伊薇楞了一下，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這人，還拐着彎把巨人給罵了。”
兩人說了半天，波魯看着蒸汽壓力差不多已經足夠，他拉動操縱桿，啓動了發動機。小卡車離開了院子，開上了前往船廠的道路。
“這屆客戶質量不行啊？願意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太少了。你這麼一說我現在特別擔心到時候連船都給我搶了。那以後生意還怎麼做？這船可比運載的貨物難造多了。”
“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既然是我的老師介紹給你們的訂單，如果他們耍花招，我老師面上也過不去。真正交易的時候他會出面的，保證讓你順順利利拿到報酬。”
“那就太好了。對了，你的老師是會隨船出發嗎？”
“嗯，不是說了嗎，有人準備僞裝成海盜襲擊貨船？你哪有什麼人手保護貨船？而且貨物被人截了，那羣混蛋可能會說我的老師違約。是的，一定會這麼說。”
“我只是缺乏對抗高等級戰力的手段，如果是僞裝成海盜這種試探性的攻擊，只要不是來了一羣萊昂納多，不讓他們靠近應該沒有問題。”
“這麼有信心？小炮艇能管的住嗎？”
“嗯，怎麼說呢，只要他們還得坐船接近，我覺得沒有問題。而且現在已經沒有小炮艇了。”
“嗯？船呢？”
“現在已經栓碼頭上開始拆卸了。把能用的都拆下來，不能用的準備回爐。這怎麼說也是條內河船，沒有海水淡化，也沒有大型水箱，鍋爐應急用了不少海水之後，狀態已經變得很差了。整船都需要大修。但是真要修完還不如直接造條新的。不過放心，新船馬上就要完工了。”
“新船？開工沒多久吧？我上次去的時候不是剛開始鋪設龍骨嗎？怎麼這麼快？你不是說圖紙都沒畫好麼。”
“着急用，等不了，先手搓成品再出圖紙吧，我已經把精密所裡的學徒都拉去現場幹活兒了。”
卡車開進了前往船廠的坡道。從這裡已經可以比較清晰的看到那條還在船塢裡，但是上層建築已經顯得很高大的紡錘形的新船。
“漂亮嗎？”
“她？你爲什麼要這樣稱呼一條船。”
駛進彎道的波魯朝側面望去，朱伊薇的側顏完全擋住了船塢。
“這樣的曲線，多美啊。難道要用他來形容？”
“就不能老老實實用它？”
“那可不成。這條船開始，以後的新船都會有自己的名字。”
“以你的起名能力，說這種話不心虛嗎？”
“船的名字我可不擔心，我腦袋裡起碼有500個名字。”
朱伊薇露出了禮節性的笑容，她不知道怎麼吐槽，乾脆回過頭去也注視着那條修長的船影。船身兩側如同螞蟻大小的工人們正在忙忙碌碌的朝船上安裝着各種零碎。
“這船可真不小，能讓它浮起來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你確定它還能靠自己航行？”
“必須可以。而且前進速度應該比較快，我個人是不喜歡造慢吞吞的鐵烏龜。”
“造這麼一條大船，星島不是做不到，但是一直沒有人想明白要怎麼解決大船的機動緩慢問題。”
“不能夠吧，這麼多法師，就沒有人能夠想出解決辦法？”
“辦法倒是想出來過不少，就是不怎麼好用，大部分時候還是需要靠自然風力。剛開始的時候有人試過靠魔力推動風，後來嫌棄太慢，一步小心用力過猛——就變成了風暴，後來把桅杆吹斷了。”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船其實無所謂，但是船上有船員，不可能真的就把他們丟在海上了。只好派出一羣人費了不少功夫才拉回了碼頭。從那以後星島就禁止法師用高輸出法術製造風力。”
“不過只能用低功率輸出的話，近距離航行也就算了，從星島到埃索度，最近的港口靠帆船要5天時間，幾天只能在搖晃的船上維持一個持續的功率輸出——是個足夠無聊而痛苦的工作，特別折磨人，沒有人願意幹。”
“還有人試過用魔像給船隻划槳——說實在的，速度還行，但是船造不大。增加划槳用魔像的成本高到可怕。並且魔像一直高功率運轉消耗水晶實在是太厲害了。計算證明，到了一定程度，運載的水晶甚至不夠魔像自己消耗。召喚生物的成本也很高。所以你知道爲什麼我的老師會對你們造的貨船有興趣了吧？”
“所以你們爲什麼不給魔像接上聚能塔？”
“接上聚能塔還怎麼用到其他地方去？”
“都裝上去了還想着拆下來嗎？”
“魔像成本那麼高，真的就劃一輩子船？”
對話陷入停滯。
首次聽說一羣法師居然拖了這麼久都沒解決這個問題確實讓波魯有些意外，但是聽完法師們的解決辦法波魯就懂了。這聽起來根本就是在放飛自我！一個真心想着安安穩穩進行運輸的都沒有！
轉個念一想，既然有傳送門可以臨時救急，又能有多少物資見底的緊迫感？
再轉個念一想，會造火箭的大佬解決不了下水道堵塞也是正常現象。
“你們這個思路……怎麼說呢，拿噴氣發動機炒菜？等等，魔像划船機？說起來我一直想知道，魔像是怎麼被魔力驅動起來的。”
“嗯……這個稍微有點複雜，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你的老師啊，他纔是專業人士。我也不會造魔像，說不清楚。”
說話間，兩人從船頭接近了這條船，翹起的船頭投下的陰影已經完全覆蓋了兩人。朱伊薇昂起頭來，看着這條完全由鋼鐵打造的大船。
“這麼看這條船可真大！”
“嗯，這條船預計會經常運載編制以外的人出航，確實留下的空間比較多。不然真的讓客人也睡走道嗎？來這邊，從這裡上去！”
波魯一邊迴應別人的問候，一邊指了指搭在一邊的梯車。
朱伊薇踏上甲板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梯形的，高聳的箱子一般的艦橋。
艦橋足有5層樓那麼高。從艦橋往前，是三層階梯式的甲板，每層甲板都安置着一個圓形的，沿着中軸線佈置的炮塔。然而炮塔上細長的炮管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是？火炮又改了？看着似乎沒見過，你是又改換口徑了？”
“沒有辦法，100炮生產線都沒架起來，炮彈也跟不上。再加上上層建築太重的話，會晃的特別厲害。”
“那這是什麼火炮？”
“55毫米高平兩用。”
57毫米聽起來太沙雕了，就多兩毫米，也沒有信仰加成。反正是重新做，乾脆就直接取整。
“55毫米？這比100炮小了一半？它行不行？”
“當然行啊，它輕，它快，它靠彈簧復位，它造起來容易，它還可以用裝彈機。最關鍵的是，它是線膛炮！還有新炮彈可以用！”
“你在說些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什麼時候造出來的？”
朱伊薇已經有些懵了。
“研究都進行了半年了，最近剛剛成功。”
波魯拍了拍還沒有加上炮塔護盾的雙55：
“反正這個比目前只能打鋼棍的100炮好用。”
“你說行那就行吧。船上一共有三個炮塔？”
波魯指了指船尾的方向：
“後面還有兩個，一共五個炮臺。”
“全部都是55？船上一共10門炮？”
“當然不是，艦身兩側還有四月雨呢。一邊三臺，一臺4門，兩側加起來就是24門機炮。”
“瘋了嗎？你往船上堆這麼多武器幹嘛？這船根本沒有辦法運東西了吧？”
“這本來就是戰鬥艦。想要運東西的船還不容易，但是現在局勢這麼惡劣，運東西的船還不得被人搶光？你剛剛不是還說有人打算假裝海盜搶劫我的貨船麼？”
“行……行吧。我現在相信你說的，只要還得坐船接近的敵人，你這條……小刺蝟都能把他們打到海里去。走吧，我想看看你們是怎麼驅動這麼大船的。”
“和之前的小船差不多的，不過是體型更龐大一些。”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繞過前甲板上的一塊長長的倒V形鋼板：
“這又是什麼？”
“防浪板。波萊希特說海上前甲板衝上來的海浪特別大。我怕海水灌進炮塔和前艙，就造了這個。”
朱伊薇不由得稍微有些感嘆：
“這麼一條船造起來，真的是很複雜啊。還有這麼多看起來不起眼，其實很重要的細節。造這種大型機械，還是你們專業。”
“艙面上都不算什麼了，甲板下才複雜。好幾層甲板，動力，鍋爐，海水淡化，水密隔艙，亂七八糟的管道串來串去，光是把管道整理的整整齊齊，就費了很大的功夫。上來吧，前面正好在安裝供能部分。我們從艦橋上過去看。”
船身中段的建築，也是就是正常船隻豎立着煙囪的部位，現在是一個長方形的建築。在這個長方形的鋼鐵盒子的頂端，有着四個凹陷下去的豎井。在四個豎井的中心，還有一個豎起的煙囪。
從艦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精密所的小學徒們正在配合着把聚能板裝進圓形豎井裡的支架上。已經安裝好一半的聚能板正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輝。
朱伊薇感覺自己也沒有太久不來船廠，但是今天遇到的不認識的東西格外多：“這些圓坑又是什麼？”
波魯剛剛結束了和別人的對話，轉過身來：
“這是裝甲聚能井。嗯，確實是聚能塔反向，向下凹陷一樣能用不是麼。聚能井並不是很深，沒有穿透裝甲甲板。兩個聚能井和一個鋼廠的聚能塔的供應量差不多。”
“現在在我們腳下有4個鍋爐組，一共8臺鍋爐，佈置在4個完全分離的隔艙裡。那邊還有4臺蒸汽機爲兩根大軸提供動力。”
“船隻到了這個尺寸，想要獲得足夠的魔力供應，終於沒有辦法普通的進行佈置了，如果按照普通的佈置方法，恨不得把整條船身都鋪滿聚能板。那怎麼能行？只能想辦法進行摺疊。”
“這些聚能板都用裝甲保護起來，每一組給對應的鍋爐組供能，所以不會出現你擔心的一個壞掉，全面喪失動力的可能性。”
“在四個聚能井的中心，是一個長條狀的煙囪。從分離的鍋爐艙裡的四根管道匯聚到這裡。雖然現在的蒸汽機並沒有燃燒的廢氣需要排出，但是溢出的蒸汽和減壓閥總是需要一個出口，不能任由它們把鍋爐艙變成可怕的蒸籠。”
朱伊薇感覺自己頭都變得疼了起來，這個新系統的複雜程度她現在已經有了直觀的體會，這還只是波魯所說的，艙面上不那麼複雜的一部分。在這條船背後，還隱藏了多少個默默生產的體系？
光是她比較熟悉的，火炮的製造就是一項龐大的工程！
“這確實不是一個高等級法師拍腦袋就能夠造出來的東西，背後需要的系統太多了。”
“嗯，要是沒有鎮子旁邊的鋼廠，還按以前不成體系的老思路去做，就這麼多鋼鐵，打算用多少個小爐子去燒？更別說還要把鋼鐵變成鋼板，變成管道，變成齒輪，甚至還變成火炮了。不過現在的自動化程度還是有點低，回頭還得繼續肝。”
“可是你們造這麼複雜的大船，戰鬥力卻不一定能打過一個專職戰鬥的高階法師！”
朱伊薇謹慎的加上了專職戰鬥的定語。波魯卻是一副毫不在意地樣子。
“肯定打不過，我幹嘛要跟專職戰鬥法師比？沒指望過能對抗高階戰力，只要能對抗低層戰力就夠了。打不過高階法師又不丟人，但是要是比起對敵人的攻擊，高階戰鬥法師可不一定能夠贏過我這條船！”
“對付那種質量不怎麼樣，全靠數量衝鋒的東西格外合適。把更多的高階戰力的精力從清理戰場，阻攔戰線這種繁瑣的事情中解脫出來，讓普通人也可以幫上忙就是這種機械存在的意義。”
“你是說那些蟲子嗎？它們現在連納茲瓦都還沒有成功戰勝，不至於要這麼緊張吧？”
“納茲瓦的步兵，比你們埃索度的步兵強的多吧？如果他們崩潰了，埃索度如何能接的住一波衝擊？”
“我們有魔法。”
看來法師們對自己的魔法非常有自信。波魯心裡卻非常發虛，但直接當上蟲吹似乎也缺乏決定性的證據——法師們對蟲子們的高階戰力很有認識，也見過它們集羣衝擊精靈聖殿和納茲瓦步兵陣線的樣子。
他們已經是地面上最重視蟲子的一股力量了。但卻還不清楚，露出地面的蟲子只是冰山一角！
“……高階的專職戰鬥法師有多少人？”
“這個數字我不能說。反正不會比萊昂納多手下的騎士少。”
“這麼多嗎？確實是一隻龐大的戰力。但是我這裡的優勢是，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資源和操作人手，我的投射能力甚至可以一直增長下去！”
至少要能夠武裝出足夠的大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