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章 衝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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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省政府大院，省政府一號辦公樓，常務副省長辦公室。
朱慶之背靠在椅子上，腦袋枕着椅背，微閉着眼睛，右手五個手指極有韻律地敲擊着老闆椅的扶手，一個頭頂有些禿瓢的中年人佝僂着腰身站在他的辦公桌前，雖然房間裡空調正呼呼地冒着冷氣，汗珠卻依然不停地從他肥碩的臉龐上奔流而下。
中年人是延陵市的市長蔡雲林，作爲朱慶之一系的核心成員，他絕對是江南省最瞭解朱慶之的人員之一！
還差一點點，蔡雲林心裡暗暗地計算着時間，他知道大約再過半分鐘就是極限了，也就意味着朱慶之真的發怒了！
朱慶之爲人陰柔，素來以讀書人自居，息怒從不行諸於顏色，他生氣的時候，往往就會面色平靜地保持一段時間的沉默，以蔡雲林的經驗，朱慶之保持沉默的時間越長，就表示他的心裡越發的憤怒，這個時間通常是三分鐘，而現在，蔡雲林已經在心裡默默地數到了一百五十下！
蔡雲林甚至都不敢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朱慶之，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卻不可以做，朱慶之最不喜歡的就是陰奉陽違的人，也最不喜歡敢於冒犯他的威嚴的人！
時間又過了幾秒。完了，完了。蔡雲林的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宛若一個落水的人在沉淪下去的一瞬間滿懷希望地使命地胡抓亂扒，最後卻發現雙手已經沉入了水中，手裡能抓的也只有水了。
“雲林，這一次的事情，你做得有些過了，不好，很不好！”朱慶之依舊閉着眼睛，倘若不是他的嘴脣一張一合。誰都看不出來這話是他說的。
朱慶之的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彷彿他每說出一個字來，都要耗費很多的力氣一般。就好似古代宮廷裡的大內總管一樣。不過，他這一句聽在蔡雲林的耳朵裡卻宛若仙樂天音一般動聽。
他剛剛恰好數到一百七十二下！
“省長，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蔡雲林的腦袋越垂越低，幾乎要垂到褲襠裡去了。
朱慶之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神裡閃過一抹寒光，聲音冰冷如鐵：“衝動是魔鬼，尤其是官場中人。更應該做到事事思慮周詳，否則的話。就會落一個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結局！”
蔡雲林用力地點點頭。
“葉釧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利用這次機會來搶你的地盤，柳林村是周路很早就佈下去的棋子，這個時候自然是坐山觀虎鬥的好，最好是你跟葉釧鬥個兩敗俱傷，他就會更加的開心，延陵的局勢看起來複雜多變，但是，只要你用心琢磨其中的道理，你就會發現不過如此！”
朱慶之渭然長嘆一聲：“道理說多了你們總會在心裡厭煩我，不過，不說你們又不明白，總之一句話，你在延陵的舉動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腦子多想一想，手少動一動就行了！”
“省長，沒有呢，我最喜歡聽您的教誨了！”蔡雲林佝僂着腰，頭上不再冒汗水了，臉頰上隱約可見一道道汗流的痕跡。
朱慶之正待要說話，手機突然間爆響起來，他微微欠身抓起手機看了一眼，眉頭一跳，左手向蔡雲林揮了揮：“好了，走吧，走吧，下不爲例！”
“省長，我就不打擾您的工作了！”
蔡雲林向後退了幾步，這才轉過身，拉開門走了出去，走出房門的瞬間，襯衣緊緊地貼在他的背脊上，原來他的襯衣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娟子，出什麼事情了？”朱慶之目睹蔡雲林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立即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江南省委大院，一號辦公樓，省委書記辦公室。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老子都沒有告訴你？”杜平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楊學光，楊學光可是深受楊老的器重，這麼重要的事情楊天虹不可能不跟他兒子商量一下，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天虹如果能夠再進一步，開了這個先例，那麼他杜平在江南幹成這樁大事，是不是也同樣可以依照楊天虹的例子再進一步？
“報告書記，我爸真沒告訴我，我還以爲是那位在爲體育館的事情報復我呢，我就覺着這麼一位大人物總惦記我這小人物不應該呀，難道還有什麼內幕不成？”
楊學光緩緩搖搖頭，心裡卻明白肯定是左曉燕說的原因，老頭子難道這一次真的要上位了不成？
“前幾天，中辦的古主任給我電話！”杜平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面那位有意增加一名政治.局委員，古主任徵詢一下我的意見，我就向古主任推薦了你老子，江北省委書記楊天虹！”
楊學光一愣，想不到這裡面還有這個故事，難道將老頭子推出來做箭靶子並不是古洪的本意？
杜平看了一眼楊學光，接着說道：“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麼的就流傳了出來，於是，很多人就開始動作了，然後，然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一頓：“當然，我也知道你們雍州的難處，教育局的做法正如你剛纔說的充分利用手裡的優勢資源，不過，這些都是擺不上臺面的事情，如今被人捅到報紙上來了，省委總要有所表示，不然，羣衆那裡不好交代，對不對？”
楊學光點點頭，他也明白省委的難處。畢竟全省幾千萬雙目光都在盯着呢，更何況周路也在一邊虎視眈眈。總不能就這麼輕輕地揭過了。
“對了，說起這個，我忘記告訴你了，你們市委已經把處理結果報上來了，想不想知道你們市委常委的決議是什麼？”
杜平饒有興趣地看着楊學光，這小子護犢子的名聲在江南省那是沒得說的，爲了一個秘書就敢不將省委常委放在眼裡，這一次，他又會怎麼做呢？
楊學光腦海裡迅速地閃過上午開會的時候的情形。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李衛記大過一次，停職待查，餘澤成撤銷雍州市一中校長的職務，停職反省！”
杜平聞言一愣。愕然地張大了嘴巴。雍州市委的報告就是這麼幾句話，差不多是一字不差！
他可以肯定的是楊學光並不知道這個結果，當然。也不排除有楊學光的人在會議結束之後給楊學光通風報信的可能。
“書記，我覺得似乎漏掉了一個人？”
杜平擡起頭，眼神裡閃過一絲不解，旋即就明白了楊學光的心意：“怎麼，你想替他們來背這個處分呀？”
楊學光搖搖頭：“書記，教育經費不足我這個市長也是有很大責任的！”
“你呀。你呀，你這小子護犢子的做法跟當年的楊老一樣呀！”杜平身子向後一靠。臉上的神情漸漸地肅穆起來：“不過，你要記住，爲政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殺伐果斷，有時候，爲了大局揮淚斬馬謖也是很有必要的！”
“謝謝書記教誨！”
楊學光心裡有些吃驚，杜平這是以長輩的身份在教導他了。
“好了，這事兒另說，這處分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你真當這省委是你家的呀！”杜平搖搖頭，夾着香菸的手指突然向前一探，大拇指在過濾嘴上輕輕地一敲：“對了，你覺得我剛纔說的，三個城市組建一個城市經濟圈的方案可行性如何？”
楊學光低頭沉思了片刻，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說了這麼多話，嗓子眼都乾枯了，趁着喝水的時間，又將腦海裡的思緒捋了一遍，這才擡起頭：“書記，恕我直言，這個項目立項的可能性並不大！”
“哦，何以見得？”杜平右手夾着香菸，左手輕輕地敲着老闆椅的左邊扶手，臉上的神情一片淡然。
“不得不說，這個項目很大氣，很有氣魄，也很有創造性，而且，通過這個項目將資金有效地集中起來使用，合理的分配三個市之間的產業結構，的確能夠很大程度上振興我們江南的經濟！”
楊學光的聲音一頓：“不僅如此，還能爲國家合理佈局產業結構和資金分配做出一些前瞻性的試探，對中央來說，也是個很不錯的試點！”
杜平眉頭一皺：“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說沒有可行性？”
“不過，這個工程過於霸氣了一些，也過於浩大了一些！”楊學光苦笑一聲：“倘若三個市建成城市圈，這不亞於另外成立一個經濟特區呀，這得多大的資金投入，多大的人力無力砸進去，可以說，這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杜平默然了，他想到了這項目背後的巨大政績，他想到了這項目能帶動江南的經濟騰飛等等等，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項目立項背後的巨大資金黑洞！
楊學光一看杜平這副模樣，心裡有些不忍心，任何一個官員看到巨大的政績而不能動手，那種失落的感覺真的，真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學光，你說這個項目能不能搞？”杜平擡起頭看了一眼楊學光：“這可是關係到江南未來的發展呀，總要去試一試吧？”
楊學光苦笑一聲：“書記，我當然覺得這個項目非常好呀，規模宏大，霸氣十足呀，想一想，三個城市連成一個大城市圈，真要是建成了，只怕京城也都要被比下去啦！”
“這麼說來，你也贊成的嘍！”杜平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一絲笑容：“聽說發改委的副主任凌國強是你在川西的老領導？”
楊學光一愣，愕然地擡起頭，難怪杜平要送老頭子一份大禮呀！
只是，杜平這一次的舉動會不會是太沖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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