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家請命,衆志成城,倒讓方玉書陷入了思索。!
孫逸被刺殺,他原本極爲震怒,誓要徹查到底。
但是,如今羅志玄斬殺羅志恩,攜頭顱前來請罪,出乎他的意料,倒讓他的怒火消退了許多。
再加之他的性情素來溫和,心懷仁念,處事向來以和爲貴。
所以,現在這種狀況,他倒是少了殺意,追究到底的決心便也弱了下來。
罪魁禍首已死,其他人的責任,再追究似乎便沒了意義。
這倒不是他軟弱,只是不願大動干戈,平添風波。
青陽府能夠成爲周邊最富庶的府城,與他和平處事的原則息息相關。
方玉書微微皺眉,目光掃視着諸家之主,最終在羅志恩的頭顱停留了下。
細細思索,終是點頭,道:“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羅家對孫校尉的傷害,應該得到懲罰。另外,賠禮道歉,是應有的誠意。”
“謝大人仁慈!”
“謝大人寬宏大量!”
諸家之主紛紛大喜過望,躬身拜謝。
羅志玄跪伏在地,伏首的面目,滿是熱淚。
方大人果然如大哥推測的一樣,不會願意大動干戈,平添風波。
大哥之死,可以瞑目。
羅志玄伏首跪地,無聲抽泣。
然而,在各家之主欣喜若狂,如釋重負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從大堂外傳了進來。
“我不同意!”
漠然的反對聲,驟然響起,傳進大堂,引起所有人吃驚。
衆人紛紛扭頭,尋音望去,只見孫逸一身青衣,提着酒葫蘆,在布衣年曹安,與凌羅,以及何思玲、何思瓏、何浩的隨同下走了進來。
“孫校尉?”
衆人臉色一僵,喜意凝滯在了臉。
羅志玄撐起身來,沾滿血污的臉頰,佈滿了凝重。
方玉書都是眉宇挑動,眼神微凝,看向孫逸的目光微微驚訝。
居然康復了?
這麼快痊癒了?
那麼重的傷,半天時間恢復如初了?
方玉書驚駭,暗道孫逸的恢復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同時,吃驚孫逸的態度,這是要跟諸家死磕到底嗎?
方玉書沉默,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孫逸。
孫逸無視了各家之主,走向首位,向着方玉書抱了抱拳,隨即轉身看向羅志玄,目光在羅志恩的頭顱停留了下,隨即嗤笑道:“羅家主,好一齣苦肉計!”
羅志玄臉色一凝,瞳孔微縮,看向孫逸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
好深的眼力,一眼看破?
羅志玄暗驚,一顆心驟然高懸了起來。
各家之主聞言,呼吸一滯,心絃同樣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
羅家的苦肉計,他們哪裡會看不出?
正是因爲看出來了,所以纔要配合羅家,演好這場戲,從而化解干戈。
只是,半路殺出了孫逸,表示反對,直接揭露開,撕破了他們的僞裝與掩飾。
赤‘裸’裸的展露出來,這讓各家之主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孫校尉,羅家罪有應得,已經自食惡果,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等以爲,此事應該此結案。”
有大族之主開口,着重強調羅志恩已死,繼續問罪,沒有必要。
“還請孫校尉心懷仁念,兼濟天下,饒恕羅家之罪。”
有大族之主響應,附和道。
孫逸灌了口酒,漠然地看向了說話的大族之主,嗤笑道:“道德kǔn bǎng嗎?”
“我若繼續追究,便是不仁不義的無情之徒?”
孫逸哈哈冷笑,看向各家之主的眼神滿是譏諷。
“孫校尉言重了,我等只是以爲,行刺孫校尉的,乃是羅志恩一人所爲,與羅家衆人無關。如今羅志恩已死,禍首伏誅,若是繼續追究,便是濫殺無辜,草菅人命。”
一位大族之主坦然笑道,不卑不亢。
“無辜?”
孫逸灌了口酒,走向那位大族之主,冷聲道:“你說,誰無辜?”
那人被孫逸逼視,那雙飽含銳氣的眼神,緊緊盯着他,看得他頭皮發麻,心底不由驚悸,有種不寧。
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銳利的眼神?
那人暗驚,不由避開了目光,微微垂首,沉聲道:“羅家多數人衆,皆是無辜的。望孫校尉明察,三思而行。”
“哈哈哈,羅家人無辜,那麼,我呢?”
孫逸放下了酒葫蘆,笑着詢問那人。
“孫校尉……自然是受害者!”
那人遲疑了下,垂首說道。
“只是受害者?”
孫逸嗤笑:“若非我福大命大,今日,我便已經死了。你們看到的,將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而現在,你們跟我講,羅家無辜,殺人者應該被寬恕?列位,你們不覺得,此話好笑嗎?”
“孫校尉,您的遭遇,我們表示同情,並十分痛心。只是,行兇者乃是羅志恩一人,與羅家衆人毫無關係。您將羅志恩與羅家衆人混爲一談,未免有些嚴重了。”
有人反駁孫逸,據理力爭。
“好一片歪理!”
孫逸嗤笑,冷然道:“殘害人族校尉,我且問問,是何罪?”
“誅九族之罪!”
各家之主未答,曹安在後淡然答道。
“列位,聽到了嗎?殘害人族校尉,誅九族!羅志恩勾結奸人,妄圖殺我,其罪,當誅九族!且問諸位,羅家可還有無辜之人?”
孫逸冷喝,目光掃視着一干大族之主,煞氣騰騰。
“孫校尉言過其實了,典律規定,殘害人族校尉,誅九族不錯。不過,孫校尉安然無恙,毫髮未損,卻如此大動干戈,唯恐不寧啊。”
一位大族之主淡然反駁,不以爲然的態度,讓孫逸險些氣炸肺。
強詞奪理!
倒是很有意思啊!
孫逸嗤笑,“你的話,是指我僥倖沒死,羅家行刺的罪名,不成立嗎?”
“不敢!”
那人淡然搖頭。
孫逸深吸口氣,拔出了天鳶殘劍,走向了那位大族之主,站在了對方的面前,漠然道:“你不敢?這天下,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列位做過什麼,心裡不清楚嗎?爾等以爲,我年少無知,是愚蠢的稚童嗎?”
“你們強詞奪理,刻意包庇羅家,袒護羅家,所爲何,你們的心裡沒點數嗎?我不追究你們,你們覺得,我不知道,所以可以高枕無憂嗎?”
孫逸步步逼問,凝視着那位大族之主冷聲道:“你以爲,我不敢殺你們?”
那位大族之主聞言,眉宇皺起,凝視着孫逸的目光,心底沒來由一陣心虛。
孫逸的話,意有所指,傻子都聽得出來。
難道這傢伙知道了什麼?
他知道了我們合謀行刺?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可能吧?
那人心底思緒紛飛,閃爍而逝,迎視孫逸目光的眼神,更加的沒底氣,漸漸地躲閃開去。
“孫校尉的話,在下不明白。”
那人避開了目光,淡然道。
“不明白?也罷,那我給你說個明白!”
孫逸嗤笑:“爾等跟羅志恩密謀殺我,諸家,有簽訂聯名契吧?”
“什麼?”
霍然,各家之主大驚失色,羅志玄都是瞳孔緊縮,臉色僵滯。
聯名契,他居然知道聯名契?
他怎麼知道的?
各家之主頓時慌了,臉色惶惶。
方玉書都是眉頭挑動,眼神漸漸深沉下來。
聯名契的事情,他倒是不知。
只知道諸家與羅志恩密謀,具體事情,沒有風聲與消息。
“一共十五家,囊括青陽府各大勢力,加羅家一共十六張聯名契,沒錯吧?”
孫逸漠然掃視着各家之主,淡然道:“在座列位,皆有署名吧?”
“你你你……你血口噴人!”
一位大族之主驚怒而起,指着孫逸呵斥。
“血口噴人?”
孫逸嗤笑:“真假與否,在座諸位心底真沒點數嗎?”
“一派胡言!”
有人拍桌怒起,漠然哼道:“孫校尉,你的遭遇,我們表示同情不假,但是,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污衊我們!”
“污衊?”
孫逸一步欺近對方面前,天鳶斷劍緊貼在對方的咽喉,冷然道:“若我搜出聯名契,我便殺你,如何?”
“你……”
那人瞳孔緊縮,臉色劇變,頓時惶恐。
“少廢話,敢不敢賭?”
孫逸直接喝斷對方,斷劍緊貼對方頸脖,漠然逼問。
那人渾身顫慄了下,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嚥了口唾沫,半晌無言,不敢吭聲。
賭?
他們怎麼敢賭?
聯名契的事情,毋庸置疑。
他們誰不做賊心虛?
若是真的賭,是蠢。
只是,他們很疑惑,孫逸如何得知的?
是誰出賣了他們嗎?
“怎麼?列位,說話啊!”
孫逸咄咄逼人,讓得各家之主紛紛避開了目光,不敢直視他。
方玉書見狀,眉宇漸漸鎖起,一張臉都是漸漸鐵青了下來。
眼神深沉,目光冷漠,掃視着各家之主,寒意起伏。
他原本以爲,各家之主哪怕知情,有所參與,也斷然是牽扯不深。
所以,他不打算深究。
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遠超他想象的麻煩。
各家之主不僅知情,更是參與了進去。
看那架勢,似乎還牽扯不淺。
方玉書漠然起身,背起了雙手,一身宗師氣息,漸漸起伏,若隱若現。
他站在主位,俯視着各家之主,漠然道:“列位,可有話講?”
平靜的語氣,波瀾不驚。
但是,在場衆人皆能感受到,那平靜之下,壓抑着滔天洪潮,將欲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