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雪郡城外,一處山坡。!
尹玉嵐跪在一處大坑前,雙手捧着泥土,一點點的灑進坑,掩埋着尹玉琅的屍身。
她涕淚橫流,無聲哭泣,跪立的嬌軀都是不住的顫動。
看着那一張臉孔,在泥土掩埋下漸漸消失,她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坑旁放聲嚎啕。
“弟弟!”
痛與悔在心交織,恨與怒在腦海盤旋,讓她幾近崩潰。
族仇家恨,讓她背井離鄉。
如今,僅存的至親也離她而去,從此世間舉目無親。
孤獨、落魄、是她從未想到的結果。
“姐姐錯了!姐姐知道錯了!”
尹玉嵐嚎啕痛哭,悲悸難制。
身後腳步聲響起,喬志宇慢步走近了她的身邊。
取下手臂撣着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
喬志宇沒有說話,只是靜立在旁,默默陪伴。
感受到喬志宇的關懷,尹玉嵐抱住了喬志宇的腰,跪在了喬志宇的身前,臻首埋進了喬志宇的腹部,無聲抽泣。
涕淚流淌,浸溼了衣袍,喬志宇也沒在意。
微微俯身,摟住了尹玉嵐的腦袋,手掌輕輕地撫摸,以示寬慰。
“別哭了,琅弟若在,也不願見你如此傷痛。”
喬志宇柔聲寬慰,隨即蹲下身來,捧住了尹玉嵐的臉頰,迎視着那雙早已紅腫的眼睛,鄭重道:“你還有我,還有夫君!餘生的你,絕不孤單。”
清淚橫流,如決堤洪水,更加難制。
喬志宇擡手,輕輕地擦拭掉尹玉嵐臉頰淚痕,不再言語。
感受到喬志宇的溫柔,尹玉嵐閉了雙眼,眼瞼合攏,似乎要葬下悲痛,阻止淚洪。
喬志宇輕嘆了口氣,隨即蹲在旁邊,手捧泥土,掩埋着尹玉琅的屍身。
泥土不斷滾落,深坑漸漸被填平,一處土包逐漸聳立。
天色漸晚,尹玉嵐才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墳堆,早已止住淚水的眼睛滿是無神。
晚風漸起,微微涼意隨之侵襲。
喬志宇將尹玉嵐身的披風裹緊,柔聲道:“天涼了,回家吧?”
家?
這個字眼,讓尹玉嵐微微觸動,那無神的雙眼微有波瀾。
“我還有家嗎?”
尹玉嵐悲意難忍,呢喃嗤笑。
諷刺,譏笑,充滿了悲哀。
“玉嵐!”
喬志宇見狀,摟住了尹玉嵐的肩膀。
“我的家,早沒了,被他毀得一乾二淨!”
尹玉嵐不爲所動,慘然笑着。
他?
孫逸嗎?
喬志宇眉宇挑動,眼閃過一絲波瀾。
他沒說話,只是偏頭看着尹玉嵐,靜等後話。
尹玉嵐跪坐了下來,兩手拉緊了披風,抱住了臂膀,迎着晚風,忍着微微涼意,回憶着舊事。
“我跟他,青梅竹馬,自幼相識。兩傢俬交甚密,親如一家。”
“小時候的他資質不顯,是個xiū liàn廢材。而我,卻是資質出衆,堪稱同輩翹楚。”
“隨着年齡長大,雙方差距更大,彼此常被世人較。我漸不安,不堪忍受世人非議,便欲退婚,與他分道揚鑣。”
“然,我家底蘊不及他家,仰仗他家存立多年。貿然而爲,唯恐留下話柄,受人嘲弄與白眼。”
“所以,我心生惡計,欲害他殞命,那樣,婚契之說便不攻自破。”
“可是,天不憐見,卻讓他活了下來。我之惡計面臨暴露,我家聲威面臨威脅,被逼無奈,我只得惡計連生,將他除之後快。”
尹玉嵐慘笑不斷,嘲弄與譏諷,滿藏眉間。
“一步錯,步步錯,種下了惡因,便註定要得惡果。”
“當初,一念之差,讓我走歧途,葬送了我家一百多位族人性命。”
“而我,更也流離失所,亡命奔逃。”
“如今,玉琅更因我慘死,棄我而去。”
“這般結局,天命註定,是我活該!”
說到最後,尹玉嵐慘笑更濃,譏笑與嘲弄愈發紛雜。
漸漸地,那雙眼神,都是升起了癲狂之色。
喬志宇見狀,急忙摟住了尹玉嵐,想要寬慰。
卻被尹玉嵐輕輕推開,拒絕了他的安撫。
“我錯了,天要懲罰,是我活該,命該如此。但是,玉琅不該死,他不該死的。”
“我多想用我的命,換玉琅活着。哪怕平凡一生,我也願意。可是,沒機會了,這輩子,再沒有機會了。”
尹玉嵐癲狂之色,漸漸濃郁,讓喬志宇一顆心都是緊緊揪起。
“玉嵐,不要這樣,這不怪你,你別這樣。”
喬志宇前扶住尹玉嵐的胳膊,急聲道:“孫逸說了,琅弟之死,並非他殺,而是有人謀劃,栽贓嫁禍。琅弟死於蠱毒,是受蠱毒而亡!”
“蠱毒?”
尹玉嵐嗤笑:“或許是吧……”
她沒爭論,也沒駁斥。
不知是心灰意冷的絕望,或是不屑一顧的蔑視。
“玉嵐!”
喬志宇眉宇漸皺,一顆心滿是不安。
尹玉嵐這樣的狀態,讓他揪心,擔憂難安。
“我沒事!”
尹玉嵐搖搖頭,裹了裹披風,淡然笑說。
她眼癲狂之色漸漸收斂,逐步消失,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然而,這般寧靜,卻讓喬志宇更加心痛,愈發憂心。
那如一潭死水般的寧靜,不是處變不驚的淡然,更像心存死志的絕望。
“回去吧!”
喬志宇滿懷擔憂時,尹玉嵐卻是站了起來,淡然說道。
“回……好!好好!”
喬志宇慌忙點頭,緊緊地牽着尹玉嵐的手,朝着郡城回返。
尹玉嵐一路無話,平靜無波,任由喬志宇牽着手,淡然沉寂。
……
楓雪郡,廣源客棧。
自郡丞府離開,孫逸便攜同何思玲一家,雲揚以及曹安返回了客棧。
衆人齊聚客房,要了茶水糕點,圍坐一桌。
針對何思玲和何思瓏被bǎng jià一事,他們展開了商談。
“除了凌家,我想不出,還有誰人能夠如此大膽。”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表態。
他語氣平靜,但眼閃爍的厲色,卻是分外明顯。
凌家屢次三番的欲要除他而後快,這種恩怨,換做誰都難以忍耐。
曹安沒有說話,只是微眯着眉眼,細細審思。
何浩在旁輕嘆,道:“是我牽累了孫兄弟!”
若是凌家算計,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爲他。
他與凌家恩怨深重,糾葛極深。
孫逸逐漸治癒他的傷勢,讓他漸有康復的希望。
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凌家樂意看到的。
所以,想要阻止,必須殺掉孫逸。
當然,他們也想出掉何浩。
但何浩身份太敏感,目標太明顯,不便針對。
提及此事,何思玲和何思瓏皆都看向了孫逸。
何思玲眼神溫柔,感激之色溢於言表。
即便是何思瓏都是噘起了嘴,罕見的沒有吭聲。
孫逸對他們的恩情,足以山高,海深。
“我信因果!”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一笑:“思玲救我,是善因。我幫何老哥,是善果。”
“只是,你我之間的因果,牽扯太深,因果循環自有牽累,怨不着誰。”
聽着孫逸的謙辭,何浩嘆了口氣,沒再多言。
這份恩情,記在心頭即可。
何思玲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何思瓏看了父親和姐姐一眼,隨即將手的糕點遞進孫逸面前,小聲道:“吶,臭混蛋,獎勵你的。”
孫逸見狀,灑然失笑。
衆人也是莞爾,壓抑的氛圍瞬間瓦解,消散於空。
一番調笑,雲揚打開了話匣子,詢問孫逸:“對了,蠱毒,孫兄弟瞭解多少?”
“瞭解不深,只是偶有接觸。”
孫逸灌了口酒,搖頭笑道:“蠱毒乃邪術,世間鮮有人xiū liàn。而xiū liàn這些邪術的人,都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不敢冒頭。”
“所以,天下各地,蠱毒之說,便也更加罕見。”
衆人聞言點頭,紛紛恍然。
“浮庭之地,xiū liàn蠱毒的人,屈指可數。每一位,都是實力強絕之輩。若是他們出手,根本不需要如此波折。”
曹安眉宇微皺,沉聲道:“而且,凌家也未必請得動他們。若有接觸,也必然會受矚目,留下痕跡。”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道:“誰知道呢。”
“此事我會報賀老,請求追查。”
曹安點點頭,表態道。
“希望能有結果!”
孫逸頗爲期待,這種被人屢次針對的感覺,很糟糕,讓他頗爲不喜。
“這次郡試,我感覺不會平靜。”
孫逸灌了口酒,悵然輕嘆。
幕後真兇逍遙法外,不知蹤影,恐怕會再起波瀾。
雲揚抿了口茶,在旁贊同:“若是換做我,再想算計,估計也會在郡試動手。”
“孫兄弟如今有着人族校尉的身份,尋常àn shā的方式不妥,會留痕跡,一旦追查,會牽連深遠。”
“唯有郡試,生死各安天命。孫兄弟執意要參與,若在其殞命,便是自取滅亡。”
“所以,在郡試動手,是最安全,也最妥當的時機。”
雲揚的分析,頭頭是道,引得衆人贊同。
“要不,不參加了吧?”
何思玲不免擔憂,開口提議。
孫逸搖搖頭,婉拒了何思玲的諫言。
“我必須參與,狀元之名,非我莫屬。”
孫逸灌了口酒,決然表態。
唯有斬獲狀元,纔有機會面見酒神。
只有酒神,才清楚龍語嫣的去處。
感受到孫逸的決心,衆人眉宇挑動,眼神閃爍,心緒紛雜。
雲揚更是臉色凝重,倍感壓抑。
若是如此,庭試之時,孫逸將成爲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而在衆人商討幕後真兇時,客棧夥計前來通稟,郡城各族有請孫逸及親朋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