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看着落天涯的樣子,心疼的要死,咬了咬牙,脫下了身上的袍子,鋪在樹下,再扶着落天涯坐了下來,勉強笑道:“解藥也許就在毒王的徒弟身上,他一死反而省事了,我去找找看。”
落天涯也勉強一笑,道:“小心些,玩毒之人,大多他的本身就是毒體,千萬莫要割破了手。”
落天涯自己已命在頃刻,卻還是一心惦記着她的安危,雪兒只覺胸中一陣熱血上涌,勉強嚥下了已快奪眶而出的熱淚,一步竄到了屍體前。
只見她蹲在那邊,匆忙的搜索着,但過了半晌,兩隻手就停頓了下來,卻久久無法站起。
落天涯道:“沒有。”
雪兒喉頭哽咽,已說不出話。
落天涯淡淡一笑,道:“藍摯連人都殺了,怎麼會留下解藥呢?好了,別哭了,我們兄妹,就是這個命運。”
雪兒握緊拳頭,打着自己的腦袋,喃喃道:“我要去找藍摯,我要殺了他,然後找到解藥。”
落天涯閉起眼睛,滿面俱是落寞之色,道:“不要再找藍摯了,他和紫煙有了關係,我如何還能找他的麻煩呢?!”
落天涯說完,呼吸沉重,竟似已睡着了,對別人的好壞,他雖然念念於懷,對自己的生死,他卻全未放在心裡。此時他已經心死了,都是因爲紫煙,就在剛剛,他居然看到,紫煙居然和藍摯苟合,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雪兒還在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忽然跳了起來,道:“虛妄,虛妄,找到他就好了。”
落天涯搖了搖頭,道:“不必找了,虛妄就在我們家裡,雪兒,還有兩個時辰呢,你不要太累了,我現在已很累……非常累,只想好好地休息休息。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情!這在靈氣中下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雪兒噗地跪了下來,熱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嘎聲道:“回家,我們現在離家是那麼的遠,兩個時辰怎麼能回去?”
雪兒等待着落天涯的回答,她隨手一拂,竟然沾了滿手的鮮血……
雪兒心下緊張,再次加快了步伐,從紫薇山下來之後,她一直以自己的實力驕傲,可是她現在恨自己爲什麼這麼弱,爲什麼不可以瞬移?雪兒努力的往前跑,卓薇,高名揚和天龍一步沒有落下,只是他們每個人都含着淚水。
不停的跑不停的跑,這個時候,時間爲什麼過的是那麼快?兩個時辰,幾乎轉瞬就只剩下了一刻鐘,但是距離回家的路,還有一小半,雪兒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落天涯微笑道:“你用不着爲我難受,死,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可怕,現在我除了身上沒力氣之外,心裡反而平靜得只想喝杯酒。雪兒,其實我們早就該死了!”
“嗯嗯,天涯哥哥,你放心吧,若是你不在了,雪兒必然會隨你而去,天涯哥哥想喝酒,雪兒陪你喝。”
他們已經身在一個小鎮上,他們極快的身形在外人看
來是那麼強大,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幾個人內心中的悲苦。
雪兒很快找到了一個酒店,酒店裡的客人看到這殺氣凜然的一行人進來,都害怕的溜走了一大半,雪兒將三條板凳拼在一齊,又豎起張桌子靠在後面,再鋪上儲物空間的狐裘,纔將落天涯放下,讓他能坐得很舒服。
落天涯面上已全無一絲血色,連嘴脣都已發青,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快要死的病人居然還來喝酒,這酒鋪開了二十多年,卻還沒有見過這種客人,連掌櫃的帶夥計全都在發愣。雪兒一拍桌子,大吼道:“拿酒來,要最好的酒!摻了一分水就要你們腦袋。”
落天涯望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一笑,道:“我們相交十幾年了,你一直溫文爾雅,今天,像一個女中豪傑了。”
可是雪兒只是哭,沒有回答。
落天涯道:“卓薇從來不喝酒,今天你……你們今天也破例喝杯酒吧。”
卓薇道:“好,今天落大哥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落天涯也仰天大笑道:“好啊,我落天涯此生能有你們這樣的知己,也不枉此生了。”
別人見到他們如此大笑,又都瞪大了眼睛偷偷來看,誰也想不通一個將死的病人還是什麼好開心的。
送來的酒雖非上品,但卻果然沒有摻水。
卓薇舉杯道:“落大哥,恕我放肆,我敬你一杯。”
落天涯一飲而盡,但手已拿不穩酒杯,酒已濺了出來,他一面咳嗽着,一面去擦濺在身上的酒,一面邊笑着道:“辰起凡先生昨晚和我說,不要糟蹋一滴酒,想不到我是個這麼不聽話的小孩子。”
落天涯說着忽又大笑道:“這衣服是冷音奶奶給我做的,我一直都捨不得換掉,破了,就縫上,也可憐了它了,確實我也該請他喝一杯了。”
雪兒剛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全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櫃的和店夥面面相覷,暗道:“原來這人不但有病,還是個瘋子。”
幾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個不停,落天涯要用兩隻手緊握酒杯,才能勉強將一杯酒送進嘴裡。高名揚此時已經沒有之前的狡獪靈動,一臉的悲傷,傷心道:“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落大哥,你若去了,我要把你送到洛水城,我遇到你的地方,最後,我們一同陪你去,天龍也一樣,在另一個世界,我們依舊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通天武神。”
落天涯笑道:“好一個,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高名揚,你的才華也是天下少有,但是,卻甘心在我的光芒之下,而且你還那樣的快樂,也是性情中人。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們喝。”
雪兒笑道:“好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天涯哥哥,我再敬你一杯,一醉解千愁。”
淒厲的笑聲,震得隔壁一張桌上的酒都濺了出來,但笑聲未絕,她又已撲倒在桌上,痛哭失聲。
落
天涯面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唏噓道:“雪兒,苦了你了。”
雪兒忽又笑道:“天涯哥哥,你怎麼也說起這些掃興的話來了。”
他們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櫃的和夥計又對望了一眼,暗道:“原來這些人都是瘋子。”
就在這時,忽見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衝了進來,撲倒在櫃檯上,嘎聲道:“酒,酒,快拿酒來。”
看他的神情,就象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要渴死了。
掌櫃的皺起眉頭,暗道:“又來一個瘋子。”
只見這人穿着件已洗的發白的藍袍,袖子上胸囗上,卻又沾滿了油膩,一雙手的指甲裡也全是泥污,雖然戴着頂文士方巾,但頭髮卻亂草般露在外面,一張臉又黃又瘦,看來就象是個窮苦的道士,看起來都七八十歲了,能混到這個地步,簡直是晚節不保。
夥計皺着眉爲他端了壺酒來。
這人的動靜太大,吸引了雪兒等人的目光,原本雪兒等人只是一看,可是頓時她們的臉上全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除了落天涯外的所有人頓時都來到了這老者的身邊,整整齊齊的跪下。
這個時候店內的人沒有人再敢小看他,因爲說落天涯等人是瘋子,只是心裡想想,看這些人的氣勢,明顯就是修煉者,而水漲船高,雪兒等人這麼一跪,誰敢在輕視這位老者,最可笑的是那夥計,慌慌張張的把之前端上來酒撤下去,然後又端上了一壺,招到了十幾道鄙視的眼神。
老道沒有去看雪兒等人,竟然就這麼受了他們一拜,他也沒有讓雪兒等人站起來,就來到了落天涯的身邊,道:“醉鄉路常至,他處不堪行,落天涯,你可知道你爲何會有此劫?”
落天涯已經奄奄一息了,可是在聽到這聲音之後,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已經這樣了,他居然還笑的出來,他說道:“虛妄先生,晚輩不能起身行禮了。”
這人,就是那奇人虛妄,落天涯沒有回答,但是虛妄先生卻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說道:“人生之路,長也,難也。”
若是在之前,落天涯聽到諸如此類的話,一定會和之交談人生道理,可是現在,他只想默默的聽着,也只能默默的聽着。
而後他艱難的拿起酒杯,卻怎麼也拿不起來了。
虛妄直着眼望着落天涯,悠然道:“落天涯,你可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麼。”
落天涯淡淡笑道:“活不長了。”
虛妄道:“知道活不長了,還不快去準備後事,還要來喝酒。”
落天涯道:“生死等閒事,怎麼能爲了這種事而耽誤喝酒。”此時,落天涯已經心死了!
虛妄聞聲突然像瘋了一樣,附掌大笑道:“不錯不錯,生死事小,喝酒事大,我們上車喝吧,你的破滅爺爺早就知道你有這麼一劫,知道怎麼控制你的毒……”
落天涯一聽破滅爺爺,眸子裡頓時充斥滿了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