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大雁北飛,滄瀾碧水,山海可平。
唐婕已經不知昏過去了多久,當他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周圍的場景已經不是黑水城前了,他雙目望去,只見周身有上千數的人站在一起,易然被他攙扶着,始終還沒有醒過來,而他身邊的侍衛,也不見蹤跡,而且嶽錘大哥,他也沒有看見。
他卻不知,嶽錘已經死掉,那些侍衛,本就所剩無幾,再加上戰亂,不知道早就被抓到哪裡去了,就算還在的,不是死在戰場上就是也被抓了。
當他眸子遠眺,才發現四周上有身穿紅甲的士兵將他們這些人圍在其中,看他們鎧甲上刻紅日的着裝,唐婕就知道,這些人都是烈陽軍。
“你們聽着,你們都是我烈陽軍救下來的,現在我們將軍給你們機會,參加我們烈陽軍,成爲一名烈陽王朝的戰士,一起復興我們烈陽王朝”一個身披烈日戰袍的的人站上巨石,似是烈陽軍的將領,他掃過全場,俯視衆人,朗聲道來。
“我不想加入”
“我也不想加入”
瞬間就有無數人開口,但都是一致的不加入,他們纔不信這些人說的鬼話,本來可以好好的路過黑水城,要不是剛好碰上這些人突然發動戰爭,他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要說救,還不如說是被抓過來的。
那個將領看到這麼多人反對加入,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拔劍向天,氣洶洶的喊道“你們必須加入!你們的生命屬於烈陽王朝!”
他一氣說完,將劍一挑,周圍的士兵頓時發出徹天般的吼聲。
“烈陽王朝萬歲!烈陽王朝不滅!”聲音氣勢如虹,宛如堅不可摧,驚的山林震動。
這下所以人全部噓聲了,再不敢出言,就這種威勢,要是再敢說出之前的話,那可能會立馬拉出去殺了,以敬軍威。
“好,你們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從今以後,你們就要爲烈陽而戰!”那將領持劍舞動,勢如山嶽,鎮壓軍心,在場的人無不敢服從。
接着,旁邊走出七八個似是將領的人,身上同是烈日紅袍,大武師的境界暴露無遺。
“這次我的隊伍傷死了兩萬二千餘人,我心甚是哀痛,我需要帶走這其中的一半人!”其中一人對着各位將領說道。
話落,其他人都點頭贊同,此人是他們幾個中隊伍最壯大的,但此次戰役被滅了這麼多人,理應讓他帶走這裡的一半,補充自己的人員。
那位將領看到衆人都同意,一揮手,上千道道光束將無數人籠罩在內,細眼看去,被籠罩的這些人無不是這裡面體魄最壯,氣血最旺之人,手一擡,這些人就被他拖到了自己身後。
“你們,跟我走,我會讓你們成爲最勇敢的戰士!”那將領氣如銅鼓,眼神掃過,誰都不敢反抗。
接着,其他將領也從隊伍的大小排列,將這些人一批一批選走。
最後,只剩下最後一位將領,他看着身形削瘦,臉色有些病態般的蒼白,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一樣,姿態也是十足的放低。
“哈,白面書生這次看來你的養老院又要擴大了”
“對啊,白面書生你們營幹脆做個士兵養老院得了,每次看到你們的隊伍我都不敢相信烈陽軍里居然還有這樣的垃圾。”
“他的隊伍還算是烈陽軍嗎!我們烈陽軍沒有這樣的隊伍。”
看到只剩這個人時,前面已經選完的將領紛紛出口,將之稱爲白面書生,而且看樣子,這個人在他們中似乎都不會當成自己人一樣。
那個人沒有理他們,只是眼神看向場中剩的最後十幾個人,而無一,都是一些老弱病殘。
唐婕在其中,身上的傷勢已經慘不忍睹,好幾個血洞還在輕微的流着鮮紅,但她眼神堅貞不屈的看着這些像在挑選奴隸一般的將領,她身邊的易然像是始終不肯睜眼一樣,軟軟的靠在他身上,他的身體也時不時的會顫抖,柔嫩的小臉上被血跡渲染,已是看不出她原來的美貌,讓人看着實在心疼。
而她的周身,都是一些老人和沒腿沒手的殘疾人,這些人圍在一起,茫然的看着周圍,顯得很是弱小無力。
那個最後的將領最後帶走了他們,他們卑微的性命,可能從此就會在沙場上,是戰死的命運。
烈陽軍沒有城池,他們常年紮寨在密林深山裡,地勢險拔,怪石嶙峋,沒有路能找到他們隱藏的地方,這也限制了黑水軍常年不敢主動進攻的想法,也就是這樣,烈陽軍才能一直髮展到現在,規模宏大。
但這一戰,直接讓他們元氣大傷,就剩下的軍隊,都不足十萬之數,武王強者只剩駐守大本營的一個,大武師的將領,也在這一戰中被屠戮殆盡,只有幾人,死裡逃生了回來。
這個將領帶唐婕他們繞來繞去,走了有半響的時間,他們纔看到了一片營地,出現在一片高林密處裡,營地裡人影幢幢,喧譁聲傳響,看着倒是熱鬧之極。
“都跟我進來吧”將領不帶一點凶氣,反而很是謙遜,向衆人輕輕的點頭,帶頭走進了這片營地。
“哎,看,莫隊長帶人回來了”
“不知道這次能活下來幾個”
“你們看,好像又是一些老人殘廢”
當他們剛進入營地,無數人就看了過來,眼神裡都帶着一絲同情,嘴裡說着各種各樣的話,但大多都還是把字眼咬到了“老弱病殘”這幾個字上。
這些打量着他們的人在之前,也是這樣進入了這裡,但如今都被戰爭折磨的沒有了之前的樣子,而且就算這些人,看得出也是一些上了年紀或身體有問題的人。
這個營地,像極了一個老年加殘疾的大雜燴。
當唐婕他們被帶到營地中心的時候,營地裡的幾百號人都圍了上來,不斷將同情的目光投來,而那個將領,站在人羣中央,消瘦的臉上不像其他人,不是同情就是好奇,而是堅定又自信的一笑,對着衆人開口。
“我叫莫秀武,是烈陽軍這片營地的隊長,你們從此,就屬於烈陽軍了,我希望大家!”
他嘴中一頓,雙目巡視了一圈,將營地裡的人都是看了一邊,才沉聲說道。
“都活着!”
他說完就匆匆走掉,將安排這些人的事情都交給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名字叫小莽,也算這裡最年輕的人了。
“你們住的地方就在這,吃飯的話要出去打獵,不過你們剛來,還不適應這裡,這段時間莫隊長會給你們吃的,記住,有事情到大營那邊找我”
小孩將他們帶到兩個大的茅草屋前,兩個茅草屋破破爛爛,但至少看着還能遮風擋雨,當他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已經有幾個人在裡面住了,地上鋪着一張又一張草蓆,就是睡覺的地方,茅草屋頂上,有陽光透過縫隙照進屋子,有蟲子在地上一竄而過,鳥叫聲流水聲伴在耳邊,似周圍都是一派深山老林。
小孩說完也走了,剩下他們在屋子裡各自尋了個睡覺的地方,這些老人最近經歷了這麼多的恐嚇,找到睡的地方,就已經躺下睡過去了,只有那些殘疾的青年少壯,坐在草蓆上,擡頭望着遮不住天空的屋頂,四目茫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唐婕扶着易然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把易然放在草蓆上,望着少年俊逸的臉,輕輕的嘆氣,命運真是開玩笑,她從一個獨立自強的大小姐,變成現在一羣殘兵的同黨,到如今,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她都不會變成這樣的下場,但,她根本就沒有怪易然。
與其留在烏州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被命運支配還不如,和這個快蛻變成男人的少年出來,倔強的對抗命運。
她一路走來,可能還會淡淡的有些惆悵,但每當看到少年這張自信又不卑不亢的臉龐時,她的心就一顫,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對抗偌大的命運,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但至少,有人陪着,她心就會沉靜下來。
易然,快點醒過來吧,醒來看看你所在的地方,你不是要去東域嗎,你不是要尋找自己的身世嗎!
唐婕眼幕低垂,黯然神傷。
午後,營地後面的山澗裡,水流不息,林遮霧繞,任何人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會是烈陽軍的藏身之地。
而此刻,溪水從遠方匯聚而來,在營地後山的山澗裡形成一個碧湖,一個身材完美至極的女子在湖中洗着身子,衣物排放在岸邊,實在是春色無限,讓山水都是驚豔。
女子也便是唐婕,她安頓好後找了些藥草將易然和自己身上的傷口潦草止住,但身上的血跡實在刺鼻,當得知這裡有條湖泊,纔來到這裡,將身子洗盡,而身上的傷口露出,看着讓人觸目驚心。
但她不以爲然,她這些傷,有什麼值得易然的一條命呢,她的心,已經完美被這個男子佔據,就算萬箭穿心,她也會一樣做出這個選擇。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孤獨,這些年一直讓自己堅強起來,在任何地方都隱藏着,壓抑着自己傾瀉不出去的感情,可直到遇見這個男子,她才發現,愛,原來無聲無息。
所以,她一定等着易然醒來,要親口告訴他。
我,唐婕,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