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日最近過的其實很憋屈。。方家莫名其妙搞了個大烏龍,把孫昂的賓客接了過來,然後原本安排好的住處不夠了,他把北苑和千秋樓都讓了出來,導致方家的人只能全部擠在本家大院中,原本寬敞舒適的居住環境,一下子變得逼仄緊促了。
而相比於外在的侷促,內心的不安更加折磨他。
他不是不知道出此下策可能會招來孫昂的怒火,但是不這麼做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而事實上,邁出這一步之後,他和方家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哪怕是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覺得方家維持以前的狀態,不要想着踏上七界的大舞臺,也沒什麼不好。
一時貪念,導致現在騎虎難下。
方英日雖然有野心,但畢竟在一個小地方做慣了土皇帝,比不得那些梟雄。
方學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慌張道:“老爺,孫、孫昂閣下,來、來了。”
方英日暗歎一聲,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他整了整衣袍,又命人取來銅鏡,對着鏡子照了照,頗有些整理“遺容”的意味,然後才吩咐道:“前面帶路。”
方學戰戰兢兢的走在前面,但方英日終究不是生無可戀之人,出門不多遠,他還是吩咐道:“派個人,通知小姐一起過去。”
“遵命。”
孫昂在正堂之中負手而立,看着牆上掛着的幾幅名畫。丹青之術在七界上並不盛行,但是僅有的幾位大師的作品,卻也都是天價,並不比高階神兵便宜多少。
〗上這幾幅,孫昂雖然不太懂,卻也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這位方英日家主,沒有實力、卻又好面子。若非如此,恐怕這事情也不會鬧到這一步。
腳步聲響起,有下人在後堂拖長了聲音高喊道:“家主到——”
孫昂動也不動,仍舊似乎很有興趣的看着那幾幅畫作。方英日進來之後,快上幾步,雙手抱拳一禮,賠笑道:“孫昂閣下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未能遠迎,還請閣下恕罪。”
孫昂仍舊沒有轉身,甚至沒有一點回應。
方英日頓時尷尬,可是他卻不敢發作,甚至不敢有一絲不滿,仍舊掛着笑容,靜靜的等候着,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默,乾笑一聲問道:“閣下也喜歡丹青畫作?”
孫昂又看了一會兒,才說道:“白秋臨、萬世千、玖東河,號稱當世三大丹青妙手。你恰好收集齊了這三位的作品。
可惜這些作品都並非這三位的最得意之作,甚至只能算是他們不滿意的作品。你不懂這協作,你只是需要三位大師的名頭,爲你裝點門面而已。”
“這……”方英日訕訕,卻不敢得罪孫昂,他知道裴藝連屬臣都不算,只是孫昂的一名親隨。
“閣下所言甚至,老朽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孫昂罕見的咄咄逼人:“你也不是附庸風雅,你只是一個窮好面子的土財主罷了。”
方英日不知道該如何再說了,一張老臉通紅。門口出現幾道人影,中間是一名窈窕少女,神情間三分柔弱,眉目清秀淡雅,因爲有了身孕的緣故,被兩名丫鬟攙扶着,頗有些楚楚惹人憐的姿態。
孫昂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低着頭的裴藝,情緒輕輕波動了一下。
他暗暗苦笑,恐怕沒有那個夜晚,蠟燭之中的靈藥,裴藝也早晚要墜入這一隻的牢籠。
“爹。”女孩進來,先對着方英日微微一禮,輕輕喊了一聲。方英日點點頭,道:“來,小柔,爹給你介紹,這位便是名動七界的孫昂閣下!我人族的驕傲,魔族的剋星!你未來夫君的主人。”
方小柔躬身一拜:“主上……”
孫昂巋然不動,讓她這一禮拜了下去。而後冷冷說道:“也罷,既然定下名分,你以後就是我孫昂門下人物,切記要謹守婦德,日後相夫教子,賢良淑德,不得三心二意!”
方小柔輕輕說道:“小柔知道,主上請放心,小柔這一生,就託付給他裴藝了。”
裴藝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如此簡單的解決了,他愕然站在一邊,剛纔自家老爺還怒不可遏,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同意了這件事情?
孫昂又看向方英日:“你還不算無可救藥,既然方小柔跟了裴藝,他二人又有了孩子,冷劍公子那邊的事情,我去爲你解決。”
“多謝閣下!”方英日狂喜,願望終於達成,轟然跪倒叩謝。
孫昂擺擺手,帶着裴藝告辭離開。後面自然有人前來方家商議納聘、迎娶等等事宜。
而孫昂接下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發佈會上,卻不料兩場同時開始的發佈會上,孫昂只拿出來一件六階丹器,而冷劍公子卻一口氣放出三件七階丹器,強勢壓過了孫昂!
隨後幾年間,孫昂越發不順,與魔族作戰屢屢出現意外,人族岌岌可危。這個時候冷劍公子站了出來,利用自己武道和丹器上的優勢力挽狂瀾,拯救了人族!
而冷劍公子和孫昂乃是夙敵,之前孫昂壓着冷劍公子,現在反過來冷劍公子壓着孫昂了,自然是各種報復。
明裡暗裡的手段不計其數,短短几年時間孫昂已經極爲頹廢。
此時,小柔已經爲裴藝生下一個女兒,卻再也沒其他的子嗣。方英日暗暗後悔,怎麼選擇了孫昂,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緊跟冷劍公子,此時早已經一飛沖天。
而裴藝和方小柔仍舊恩恩愛愛,夫唱婦隨,無怨無悔的跟在孫昂身邊。
終於,孫昂因爲被冷劍公子明裡暗裡擠兌,一怒之下孤身潛入魔族佔領區,要刺殺魔族帝君。可惜冷劍公子提前將這個消息泄露給了魔族,孫昂被四大君臨圍攻,斬殺魔族兩大君臨之後,力戰而亡。
人族痛哭,天地血雨!
裴藝、鄧太吉等屬臣爲孫昂披麻戴孝,立下衣冠冢。方小柔一直陪在裴藝身邊不離不棄,兩人將女兒養大成人,悉心教導,生活的幸福美滿,一直到他們老去,合葬一冢。
恍惚之間,已經老去死亡的方小柔眼前景物一變,回到了數十年前,孫昂來到方家,定下他和裴藝的親事的那一天。
她擡起眼來,詫異看到孫昂揹着雙手,面色平靜不喜不悲,只是一雙眼睛之中藏有深邃,宛如無盡星海,浩蕩龐大。
她再四處去看,裴藝也和自己一樣迷茫,而父親方英
日卻是滿頭大汗,慚愧無比。在剛纔的“夢境”之中,他在孫昂落魄時多有不敬之舉,只怕早已經落入了孫昂眼中。
不過他預料之中孫昂的怒火和懲罰並沒有到來,丹器師大人只是淡淡轉身一言不發的走了。方英日惴惴不安:這是什麼意思?
裴藝看了一眼方小柔,一咬牙跟着孫昂走了。
兩人走後半個時辰,勞詩菲帶人前來,商量兩家結親,方英日長鬆了一口氣,不過勞詩菲沒有給他們什麼好臉色,擺明了態度:孫昂門下娶得是方小柔,不是整個方家。
而另外一邊,鄧太吉出面,準備了大量玉錢,將方家的北苑和千秋樓全都買了下來,自行接待住在這裡的賓客。
至於冷劍公子那邊,孫昂一腳把裴藝踹了過去。
裴藝沉着臉,站在冷劍公子面前說道:“我現在以方家女婿的身份來通知你們:方家放棄對於你的作品發佈會的籌辦。
已經做了的事情,我們方家不向你收取費用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操辦吧。”
冷劍公子氣的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小輩!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如此和本公子說話!”
他已經被提升到了雄霸級中期的力量,怒喝一聲就有氣勢將要爆炸轟出,生生用威勢就能夠將裴藝碾壓成渣滓。
但是裴藝冷笑一聲道:“你對我一個下人出手,不覺得有份嗎?”
冷劍公子內心深處極度自卑,導致他表面上嫉妒自傲,裴藝的話戳中了他的弱點,他生生收住了自己的氣勢,嘿嘿一聲冷笑:“說得好!本公子不與一條狗計較。等到發佈會召開的時候,去找狗的主人算賬!”
“滾!”他大喝一聲,一股狂暴的力量將裴藝捲了出去,摔在地上咳血連連。
……
格魯頓緊急趕到望水城外的時候,兩位天才丹器師的發佈會剛剛開始。
冷劍公子從後臺走出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臺下只有小貓三兩隻,而且都是二三流的世家,氣的腦中一陣眩暈。他咬着牙,站在臺上說道:“謝謝諸位捧場。”
這句感謝也沒什麼誠意,他更是無心多說,指向快些進入主題,然後讓消息傳開,整個大陸都後悔沒有來參加自己的發佈會!
“這一次的發佈會,本公子準備了一件作品,下面大家請看——”
他向後一擡手,侍女小蝶穿着一身華貴的宮裝長裙,頭戴七彩寶石配飾,聘聘婷婷的走了上來,手中捧着一隻寶匣。
因爲方家突然撂挑子,冷劍公子在望水城沒什麼根基,找不到人來接替他們,只能由小蝶出面,臨時僱用了一些人將這個發佈會撐下去——不管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冷劍公子竟然會如此狼狽。
而小蝶也不得不親自出馬,託着公子的作品走出來,充當展示女郎。因爲急切間,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女子。